第六章
一連半個月,我爸一個電話也沒給我打。
也不知是沒臉見我,還是不在乎。
也正好,我正在清算家里的財務(wù)狀況,也無暇顧及那一家子。
直到這天傍晚,他才灰頭土臉地找到了秦宇家。從小到大,我離家出走都是來這里,他仍然門兒清。
我猜他要跟我道歉,或是喊我回家。
然而他只是低下頭,跟我說:“差不多就行了,明天早點(diǎn)回家,拿點(diǎn)東西哄哄你花阿姨?!?/p>
我懷疑我聽錯了。
他說:“那天晚上,你花阿姨被你一嚇,心肌炎都犯了,住了一個多星期的院,我一直看著她,沒跟你計較?!?/p>
他嘆了口氣,“你花阿姨還說,不跟孩子吵,畢竟是我們不對?!?/p>
那可不就是你們不對嗎?
爸垂下頭:“兒子,別恨爸,我對你媽照顧到最后,也算盡了責(zé)任了?!?/p>
“我對她早就沒有感情了?!?/p>
我攥緊了手指。
我爸見我面色不對,轉(zhuǎn)移了話題:“廷深,不說這個了。找你還有個事兒,你在北京這些年,還是大廠,攢了不少錢吧?!?/p>
換做以前,我肯定要問他有什么難處,而此刻,我只是不陰不陽的看著他,不作聲。
他撓撓頭,打開手機(jī),里面好幾個對話框,都是幾十個六十秒的語音,隨手點(diǎn)開一個,就是言辭激烈的追債。
我愣住了:“這是?”
我爸臉色發(fā)白,埋怨道,“還不是那天你說不分房子,你花阿姨不樂意,讓我拿了三十萬給你姐付首付?!?/p>
“花英說她有個辦法幾天就回本,比三十萬還的還多?!?/p>
我說:“然后呢?”
他眼睛亮了一下,又熄滅:“她認(rèn)識的各種朋友多嘛,讓我來給他們坐莊,都是一些大老板找我下單,一個星期我就抽了二十多萬?!?/p>
我顫聲道:“爸,你堵伯?”
他擺擺手:“不是不是,我坐莊,但是那些大老板會先讓我?guī)退麄儔|錢的嘛,他們又不差錢,就是順手幫個忙?!?/p>
順手幫個忙。
我扶額:“你幫墊了多少?”
“已經(jīng)三十多萬了......”他語氣很低。
我不想再聽他多說,抬手就給花英打了電話,言辭激烈地警告她立刻讓我爸收手,否則立即舉報給公安機(jī)關(guān)。
在一旁圍觀了全程的何秦宇也以律師的身份,提出要起訴她欺詐與聚眾堵伯罪,將處三年以下有期徒刑。
另一邊的花英明顯慌了,嘴里不干不凈的答應(yīng)不讓我爸再干這事了,電話掛斷的同時罵了一句:“老東西?!?/p>
我爸卻不惱花英,反而對我們急了,他覺得我們攔著他發(fā)財了,“我一個星期就賺了二十多萬啊.......你們干啥?”
我怒吼道:“一個星期賺二十萬,幫人墊錢一個星期花三十幾萬,給你顆糖吃你就犯傻了是嗎?知不知道賭債是國家不支持追回的?你非要傾家蕩產(chǎn)了才醒悟?”
“人家不花錢就堵伯,贏了就拿走,輸了就你墊著,你是不是傻?”
我爸縮著頭,弱弱道:“那怎么可能......”
我冷哼一聲:“不說賭債,最開始借給花英那三十萬你是怎么來的?”
我爸:“私房錢,咋了?”
怪不得我清算財務(wù)的時候沒找到這筆錢,我繼續(xù)問:“還有沒有?”
我爸不滿道:“沒了,不然這點(diǎn)錢我還跟你借.......還被你斷了財路?!?/p>
我沒再理他,把他手機(jī)搶過來給花英發(fā)了微信:
“李廷深發(fā)瘋了,他讓我把借你的三十萬現(xiàn)在就還上,你有沒有什么辦法?”
對話框上顯示了半天:“對方正在輸入中......”
然后甩過來一句:“現(xiàn)在沒錢?!?/p>
何秦宇在一邊提醒我:“讓她給出一個準(zhǔn)確的日期,再確定具體的金額。”
于是我想了想,發(fā)出一句:“英子,現(xiàn)在是年初,今年年底,12月1號,三十萬現(xiàn)金,能不能到位?”
信息發(fā)出,我的心猛烈地跳了起來。其實(shí)年底她也未必能還上,我是清楚的。但我同樣清楚,我爸那個性格,只可能是拿了現(xiàn)金給她、然后口頭約定,不具備法律效應(yīng)。
不管她年底能不能還上,只要確認(rèn)了我這條信息的內(nèi)容。她就跑不掉了。我有法律依據(jù),追查這筆錢到底。
終于,手機(jī)震動了一下,對方回了兩條:
“對對對。”
“行行行?!?/p>
我立刻截圖、將聊天記錄及花英的微信號錄屏,轉(zhuǎn)發(fā)給何秦宇保存。
我爸張著嘴看著我們,明顯沒反應(yīng)過來。
我嘆了口氣:“這借出去的三十萬,有我媽的一部分,我有義務(wù)守住。但你堵伯套進(jìn)去的那三十幾萬,我不懂是怎么個操作,我也不想幫你追回。你要是還藏了錢就自己還,如果沒錢你就自食惡果吧,我不會管你的?!?/p>
我爸想說點(diǎn)什么,但何秦宇忽然皺了眉。
他用我爸的手機(jī)給自己轉(zhuǎn)發(fā)資料時,看清了我爸的壁紙。
他小聲地戳了戳我,“這女的,就是花阿姨?”
“我怎么看著眼熟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