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表弟把那支暗紅色的文昌筆捧在手心,翻來覆去地看了能有十分鐘。
筆桿尾端那絲發(fā)絲,被他選擇性地忽略了。
我裝作沒看見,低頭看著手機。
廚房里很快飄來飯菜的香氣,小姨今天格外高興,說是慶祝他得了這么個寶貝。
飯桌上,小姨臉上堆滿了笑,甚至還拿出一瓶紅酒,給自己和周凱各倒了小半杯,說是要預(yù)祝凱旋。
我笑了笑,低頭扒拉著碗里的米飯,沉默不語。
但小姨偏要來觸我的眉頭。
“靜靜啊,你看你弟弟多爭氣,還沒高考呢,就有貴人相助。不像某些人,讀了那么多年書,也沒見有什么出息。”
這話明顯是沖著我來的。
“你爸媽走得早,這些年,小姨可沒虧待過你吧?吃穿用度,哪一樣不是比照著小凱來的?現(xiàn)在你也上大學(xué)了,將來有了出息,可不能忘了小姨的養(yǎng)育之恩啊。”
說完,她還裝模作樣地抬手擦了擦眼角。
我差點氣笑了。
怎么會有如此厚顏無恥之人?
七歲那年,我爸媽在一場突發(fā)的洪水中雙雙罹難。
小姨以唯一的近親身份,獲得了我的監(jiān)護(hù)權(quán)。
與此同時,她也順理成章地接管了我爸媽留下的所有遺產(chǎn)和保險賠付款。
那些錢,轉(zhuǎn)頭就填了小姨夫堵伯欠下的窟窿。
這些年來,我在這個家里過的是什么日子,我心里比誰都清楚。
飯桌上的葷菜,永遠(yuǎn)是表弟的專屬。
我若是敢多伸一筷子,迎來的不是小姨的咒罵,就是小姨夫的毒打。
表弟有自己寬敞明亮的臥室,而我,只能睡在堆滿雜物的儲藏間,夏天悶熱,冬天陰冷。
好不容易熬到初中可以住校,小姨卻想讓我輟學(xué)打工。
是我自己偷偷去餐廳刷盤子,加上學(xué)校老師的資助,才勉強讀完了初中和高中。
偶爾我也會想,如果我的爸爸媽媽還在,我是不是就不用受這份罪,不用看人臉色,不用活得這么卑微。
上一世,表弟高考失利后,我工作了,每個月省吃儉用,還會給小姨家轉(zhuǎn)生活費。
即便如此,小姨也從未給過我好臉色,反而變本加厲地索取,直到最后,表弟親手將我推下陽臺。
我笑了笑:“小姨說的是。弟弟從小就比我有出息,這是街坊鄰居都知道的事。現(xiàn)在又得了這么厲害的文昌筆,以后前途更是不可限量。不像我,腦子笨,只能下苦功?!?/p>
“小姨放心,您的養(yǎng)育之恩,我一輩子都不會忘。”
我一定要親眼看著,看看你們引以為傲的兒子,是如何一步步走向毀滅的。
小姨被我哄得心花怒放。
她特意撥了一點鍋邊的青菜到我碗里,大發(fā)慈悲地說:“靜靜就是懂事。多吃點,看你瘦的。”
我看著表弟面前堆成小山的肉塊,又看了看自己碗里那幾根青菜葉子。
我甜甜地回了一句:“謝謝小姨?!?/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