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黑暗中傳來粗重的喘息，像極了那年冬天她把我鎖在陽臺時(shí)，從門縫里傳進(jìn)來的呼吸聲。
彼時(shí)的我十歲，蜷縮在陽臺結(jié)冰的欄桿旁，聽著屋里弟弟啃蘋果的脆響。
「那天零下十五度，」我突然開口，后背緊貼著冰冷的墻壁移動(dòng)，「你說我偷吃弟弟的餅干，把我關(guān)在陽臺一整夜。」
刀尖扎進(jìn)木門的悶響近在咫尺，我默默往后退了一步。
「初中體檢查出營養(yǎng)不良，你在報(bào)告單上寫了什么，你還記得嗎？」
「我記得清清楚楚，你寫的是‘活該’！」
那時(shí)候我不明白，別人的媽媽怎么對他們那么好，而我的媽媽，根本不像是我媽媽。
我所想要的母親的樣子她都給了弟弟，只給我剩下了殘忍狠毒。
腐臭的呼吸噴在后頸，我猛地蹲下，刀刃堪堪劈進(jìn)墻上的全家福里。
照片里，弟弟穿著嶄新羽絨服，而我套著母親改小的舊毛衣，領(lǐng)口還沾著洗不掉的醬油漬。
「最可笑的是上周，你說了等我出嫁要三十萬彩禮，卻轉(zhuǎn)眼就簽了器官拍賣的協(xié)議?！?/p>
我閉了閉眼，回憶著我在房間里翻出來的器官拍賣書，上面明明白白寫的我媽的大名。
明明可以把那張紙藏的更好，卻被簡單地塞在柜子里，她連騙都不愿意騙我一下了。
「我接受你用三十萬彩禮將我嫁出去，但我實(shí)在是不敢相信，我的親生母親，要賣掉她女兒的器官?！?/p>
黑暗中我媽的嘶吼聲傳來，「你就是喪門星！我養(yǎng)你二十年，供你吃穿，那是為了救你弟弟！你是姐姐，就該......」
「就活該當(dāng)祭品？」
當(dāng)?shù)度衅瓶斩鴣淼乃查g，我抄起地上的板凳狠狠砸向她的太陽穴。
「咚——」
沉悶的撞擊聲在黑暗中炸開。
我感覺到她踉蹌著撞上鞋柜，整個(gè)人不受控制地倒下去。
我趁機(jī)撲上去，用膝蓋壓住她握刀的手腕。
「為什么偏偏是我？」
我用力掐著她的脖子，這些年，她對我做過無數(shù)次這個(gè)動(dòng)作，「就因?yàn)槲疑鷣硎桥?？?/p>
「可你明明也是女的，為什么要對我抱有這么大的惡意？」
我掐住母親喉嚨的手在顫抖，她凸出的眼球里倒映著我扭曲的面容。
二十年來積累的恨意纏繞在我指尖，似乎在哀號，殺了她殺了她。
看著她逐漸加大的呼吸，我突然想起六歲那年高燒不退時(shí)，她也是這樣掐著我的脖子說：「怎么不死干凈些?」
她的嘴唇因?yàn)槿毖踝兊们嘧希旖且绯霭啄?，指甲在我手臂抓出深可見骨的血痕，「阿?.....在地下......等你。」
她看著我幽幽開口：「你......活不久的......」
我猛地拽起她的頭砸向地板，玻璃碴刺進(jìn)掌心，「我等這天二十年了，你對我做的一切，我都記在心里，我真的恨不得自己不是你的孩子?！?/p>
她突然爆發(fā)出癲狂的大笑，牙齦滲著血絲：「你真以為自己是我的親生女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