別相信行決我親手解剖了妻子柳如煙的尸體。她胃里有一張紙條,寫著“別相信行決”。
所有證據都指向我是兇手。可我的記憶一片空白。直到深夜,
解剖室傳來柳如煙的聲音:“親愛的,我回來了?!睙艄忾W爍,
她站在門口微笑:“毒殺我的人不是你嗎?”冰冷的金屬臺面刺眼地反射著無影燈慘白的光,
空氣里彌漫著濃重的消毒水味,
混著一絲若有若無、令人作嘔的甜膩——那是死亡開始腐敗時獨有的氣息。我的手指,
戴著薄薄的乳膠手套,觸感變得麻木而遙遠,仿佛隔著一層磨砂玻璃去感受這個世界。
它們正握著一把沉甸甸的解剖刀,刀鋒懸停在下方那具蒼白軀體的胸骨上沿。
那是我此生最熟悉的輪廓,此刻卻成了解剖臺上冰冷的標本。柳如煙。我的妻子。
幾個小時前,她還躺在我們的床上,呼吸輕淺。此刻,她卻在這里,
皮膚呈現出一種不祥的青灰色,嘴唇微微張開,仿佛凝固著一聲未盡的嘆息。
我強迫自己吸氣,冰冷的空氣割過喉嚨,壓下胃里翻騰的酸楚。刀刃落下,切入皮膚,
發(fā)出一種細微、堅韌的撕裂聲。肋骨在鋼剪下斷裂的聲音異常清脆,像極了那年冬天,
我們在后山踩斷枯枝的聲響。那一次,她笑得前仰后合,差點滑倒,
是我一把拉住了她……不。不能想。我甩開腦海里的畫面,用肋骨牽開器撐開胸腔,
動作精準而機械,每一個步驟都刻印在骨髓深處,這是多年法醫(yī)生涯錘煉出的本能。
暴露出的臟器顏色暗淡,像蒙上了一層灰敗的紗。肺部紋理粗糙,心臟安靜得像個擺設。
胃囊,那個柔軟的器官,此刻像一塊失去彈性的橡皮泥,沉甸甸地躺在那里。我拿起手術刀,
沿著胃大彎劃開。熟悉的操作,陌生的對象。刀刃切開胃壁,一股酸腐的氣息猛地沖了出來。
就在那粘稠、半消化的食糜里,一點突兀的白色,像黑暗中刺目的光斑,
瞬間攫住了我全部的視線。我的動作僵住了,呼吸停滯在胸腔里,血液似乎瞬間凝固。
鑷子幾乎是本能地探了過去,夾住那個異物,小心翼翼地提了出來。
那是一個被胃液侵蝕得有些發(fā)軟的小小紙卷。指尖的麻木感驟然消失,
一股冰冷的戰(zhàn)栗從尾椎骨竄上頭頂。我顫抖著,在旁邊的生理鹽水里涮了涓它表面的污物,
然后極其緩慢、極其艱難地,將它展開在冰冷的金屬托盤上。紙張濕軟,邊緣微微卷曲破碎,
但上面那行用黑色墨水寫下的字跡,卻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我的視網膜上,
刺得我雙眼生疼:“別相信行決。”每一個筆畫都扭曲著,帶著一種臨死前的瘋狂和絕望。
那字跡……我認得。是她的。是柳如煙的筆跡。嗡——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
一片空白,緊接著是尖銳的蜂鳴。解剖室冰冷的空氣瞬間變成粘稠的瀝青,
死死地封住了我的口鼻。胃里翻江倒海,我猛地彎下腰,干嘔起來,喉頭火辣辣的,
卻什么也吐不出。冷汗瞬間浸透了后背的制服,粘膩冰冷地貼在皮膚上。
我扶著冰冷的解剖臺邊緣,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白,才勉強支撐住搖搖欲墜的身體。
別相信我?行決……是我自己?那張小小的紙條躺在托盤里,像一張獰笑的鬼臉,
無聲地宣告著一個我無法理解、也無法承受的真相。它是從柳如煙的身體里取出來的,
是她用自己的生命留下的最后警告。她……在指控我?
“不可能……”嘶啞的聲音從我喉嚨里擠出,破碎得連自己都認不出。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每一次搏動都牽扯著撕裂般的疼痛。
無數混亂的畫面碎片在腦海里沖撞:她清晨醒來時慵懶的微笑,她煲湯時氤氳的熱氣,
她最后離開家時回頭那溫柔的一瞥……這些溫暖的光影碎片,
此刻卻被那張冰冷的紙條徹底擊碎、淹沒。解剖室的門被猛地推開,帶進一股走廊上的冷風。
“行法醫(yī)?”是刑警隊隊長張猛的聲音,粗糲而嚴肅。他身后跟著幾個面色凝重的同事。
他們的目光,像探照燈一樣齊刷刷地聚焦在我身上,
然后又落在我面前托盤里那張攤開的、濕漉漉的紙條上??諝馑查g凝滯了,
只剩下儀器低沉的嗡鳴,以及我沉重得如同破風箱般的喘息。張猛走上前,
他的眼神銳利如刀,掃過紙條,再掃過解剖臺上柳如煙敞開的胸腔,最后死死釘在我的臉上。
那眼神里沒有一絲往日的熟稔和信任,只剩下冰冷的審視和一種深沉的、毫不掩飾的懷疑。
“解釋一下?”他的聲音不高,卻像重錘砸在鼓膜上。我張了張嘴,
喉嚨干澀得發(fā)不出任何有意義的聲音。解釋?我能解釋什么?說我毫不知情?
說我看到這張紙條比他們更震驚?說我的妻子在臨死前,用她自己的胃,
藏下了一個指控我的血證?“我……” 聲音艱澀地擠出喉嚨,
“我不知道……這……”“不知道?”張猛打斷我,語氣帶著一種洞悉一切的冰冷嘲諷。
他朝身后使了個眼色,一個年輕刑警立刻遞過來一個平板電腦,屏幕亮著。
張猛的手指在屏幕上快速滑動了幾下,然后將屏幕猛地轉向我。那是一段監(jiān)控錄像的截圖。
畫面有些模糊,但足以辨認。時間是兩天前的深夜,凌晨1點47分。地點,
是我們家小區(qū)地下車庫那個幽暗的角落。畫面中,一個穿著深色夾克、戴著棒球帽的男人,
正費力地拖著一個巨大的、鼓鼓囊囊的黑色旅行袋。袋子異常沉重,
男人的動作顯得吃力而僵硬。他低著頭,帽檐壓得很低,但那個側臉的輪廓,那走路的姿態(tài),
那件我昨天還穿過的深灰色夾克……是我。絕對是我。血液仿佛瞬間被抽干,四肢冰涼。
胃里的翻騰感變成了徹底的寒冰,凍結了我所有的辯解。我死死盯著那個截圖,
像是第一次認識畫面中的自己。那個拖著巨大旅行袋、行跡鬼祟的男人,真的是我?
“這是從你家小區(qū)車庫的監(jiān)控里提取的?!睆埫偷穆曇粝癖F,
“時間是柳如煙最后被目擊回家后的三小時。那個袋子,”他頓了頓,
目光如刀鋒般刮過我的臉,“法證初步檢測,內襯有微量血跡和…柳如煙的皮屑組織。
”我的喉嚨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一點聲音。監(jiān)控截圖里的那個身影,
像鬼魅一樣烙印在我的腦海里。那頂棒球帽……我確實有一頂一模一樣的。“還有,
”張猛的聲音沒有一絲波瀾,繼續(xù)宣讀著給我定罪的證據,“我們查了全市藥房的記錄。
就在柳如煙死亡前三天,你的醫(yī)??ㄔ谝患?4小時藥房購買過三氧化二砷。”他盯著我,
一字一頓地說出那個劇毒化學品的名字,每一個音節(jié)都像子彈射入我的心臟,
“也就是俗稱的——砒霜?!迸课屹I的?“不……”我猛地搖頭,后退一步,
脊背重重撞在冰冷的器械柜上,發(fā)出哐當一聲巨響。柜子里的玻璃器皿相互碰撞,
發(fā)出細碎而刺耳的哀鳴?!拔覜]有!我不記得!我怎么可能……” 混亂的嘶吼沖口而出,
連我自己都聽出其中的蒼白無力?!安挥浀??”張猛向前逼近一步,
高大的身影帶著巨大的壓迫感,將我籠罩在陰影里。他身后的幾個刑警眼神銳利如鷹,
不動聲色地調整了站位,隱隱形成一個包圍圈?!靶蟹ㄡt(yī),你是專業(yè)人士。你應該清楚,
人證、物證、動機、作案時間、作案工具……鏈條已經閉合了。所有的箭頭都指向你。
這張紙條,”他用戴著白手套的手指,隔空點了點托盤里那張濕透的紙片,
“不過是死者最后的佐證?!彼⒅?,眼神銳利如刀:“現在,請你跟我們回去,
協助調查。請配合?!薄芭浜稀眱蓚€字,他說得異常冰冷沉重。這不是請求,是命令。
沒有給我任何辯解或整理思緒的機會。兩個刑警上前,一左一右站在我身側。
他們的動作看似禮貌,實則不容抗拒。冰冷的金屬觸感貼上我的手腕,
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手銬。那聲音像一道閃電劈開混沌,瞬間將我釘在原地。
我低下頭,難以置信地看著手腕上那圈閃爍著冷光的金屬?!拔沂潜幌莺Φ模?/p>
”這句話幾乎是吼出來的,帶著絕望的嘶啞,在空曠冰冷的解剖室里回蕩,
顯得那么空洞而可笑。張猛面無表情地看著我,眼神里沒有一絲波瀾,只有程式化的冰冷。
周圍的同事都移開了目光,空氣中彌漫著無聲的審判。我被帶離了解剖室。
沉重的鐵門在身后關上,發(fā)出沉悶的巨響,隔絕了里面冰冷的燈光和……柳如煙。
經過走廊轉角那面巨大的玻璃窗時,我下意識地瞥了一眼。慘白的燈光下,
我的臉映在玻璃上,蒼白、扭曲,眼睛里布滿血絲,寫滿了驚恐和茫然。
手腕上那圈冰冷的金屬,像一個恥辱的烙印。
我被暫時拘押在警局大樓內部一個臨時的隔離房間。沒有窗戶,
只有一張冰冷的金屬椅子和一張同樣冰冷的桌子。白熾燈管在頭頂嗡嗡作響,
單調得令人發(fā)狂。時間失去了意義,每一秒都像在滾燙的油鍋里煎熬。
張猛和其他人來過幾次,反復問著同樣的問題,
物的空藥瓶;我的外套口袋里檢測出極微量的砒霜殘留……每一個細節(jié)都像一塊沉重的磚石,
精準地壘砌著將我活埋的墳墓?!靶袥Q,你是個聰明人,也是自己人。
”張猛最后一次進來時,語氣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但眼神依舊銳利,“坦白吧。
你和你妻子之間到底發(fā)生了什么?爭吵?背叛?經濟問題?壓力太大一時沖動?說出來,
對大家都好?!蔽页聊皇菗u頭。大腦里像被塞滿了滾燙的沙礫,
每一次思考都帶來劇烈的灼痛和眩暈。
柳如煙的臉、那張紙條、監(jiān)控里拖拽袋子的“我”、藥房記錄……無數碎片瘋狂旋轉、碰撞,
卻拼湊不出任何合理的畫面。記憶像被硬生生挖走了一塊,
只剩下一個巨大、漆黑、不斷吞噬一切的血洞?!拔覜]有殺她?!甭曇舾蓾孟裆凹埬Σ?,
“我不記得……那些事……不是我做的……” 這樣的話,我說了無數遍,
連自己都覺得蒼白可笑。張猛看著我,眼神復雜,最終只是深深嘆了口氣,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失望,轉身離開了房間。門再次被鎖上,
留下我和頭頂那盞永不疲倦的、發(fā)出單調嗡鳴的燈。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幾個小時,
也許只是幾十分鐘。一個年輕警員打開了門,臉色有些古怪,帶著點不耐煩:“行法醫(yī),
上面通知,暫時解除你的強制措施。證據鏈……還有些地方需要補充核實。
但你是重要嫌疑人,行動范圍限制在局里,尤其……你的辦公室和法醫(yī)中心區(qū)域。明白嗎?
”“解除措施?”我猛地抬頭,懷疑自己聽錯了。手腕上的金屬束縛感驟然消失,
留下兩道深深的勒痕,隱隱作痛。這突如其來的變化并未帶來絲毫輕松,反而像一腳踏空,
墜入更深的迷霧。張猛那銳利如刀的眼神還在眼前晃動,證據鏈……需要補充?
是哪里出了問題?還是……某種更深的陷阱?渾渾噩噩地站起身,雙腿因為久坐而麻木僵硬。
年輕警員沒有多言,只是示意我跟上。走廊里燈光昏暗,空無一人,
只有我們沉悶的腳步聲在空曠的空間里回蕩,顯得格外清晰。
他把我?guī)У搅朔ㄡt(yī)中心我的個人辦公室門口,便一言不發(fā)地離開了,
留下我一個人站在冰冷的金屬門前。鑰匙插進鎖孔,轉動。門開了。
一股熟悉的、混雜著消毒水、紙張油墨和某種陳舊金屬氣息的味道撲面而來。這是我的堡壘,
我的領域,此刻卻彌漫著一種令人窒息的陌生感。
辦公桌上還攤開著柳如煙案的部分資料復印件,上面那張她生前的照片,笑得溫婉動人,
眼神清澈,此刻卻像針一樣刺著我的眼睛。別相信行決。那五個字又在腦海里無聲地炸開。
胃部一陣痙攣。我跌坐在椅子上,雙手深深插進頭發(fā)里,指甲幾乎要摳進頭皮。
黑暗的記憶深淵像一個巨大的漩渦,拉扯著我的意識。那晚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我為什么會在車庫拖那個袋子?我為什么要買砒霜?柳如煙……她為什么要寫那張紙條?
巨大的恐懼和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一波波涌來,幾乎要將我徹底淹沒。
就在意識即將被那黑暗徹底吞噬的邊緣——“咔噠?!币宦晿O其輕微、卻又清晰無比的聲響,
像一根冰冷的針,瞬間刺破了我混亂的思緒。不是來自門外。不是來自走廊。
聲音的方向……是解剖室!我猛地抬起頭,心臟像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驟然停止了跳動。全身的血液似乎瞬間涌向頭頂,又在下一秒凍結成冰。解剖室?深更半夜?
誰會在那里?警員?法證?不可能!張猛他們都在外面,而且,剛才那個警員明確說了,
讓我待在辦公室區(qū)域……死寂。令人窒息的死寂。我屏住呼吸,側耳傾聽,
全身的肌肉繃緊得像拉滿的弓弦。冷汗順著額角滑下,滴落在桌面的資料上,
暈開一小片深色的水漬。然后,它來了。不是幻覺。絕不是。一個聲音。一個女人的聲音。
穿透了厚重的墻壁和冰冷的空氣,清晰地、幽幽地,鉆進了我的耳朵里。
那聲音……帶著一種刻入骨髓的熟悉,又裹挾著一種來自幽冥的冰冷濕滑。
“親愛的……”那語調,那氣息,那微微上揚的尾音……無數次在我耳邊低語,
帶著溫熱的呼吸和愛意。是柳如煙?!啊一貋砹??!蔽恕?/p>
頭頂那盞一直發(fā)出單調嗡鳴的白熾燈管,毫無征兆地瘋狂閃爍起來!明滅不定,
像一個垂死掙扎的心臟。慘白的光線在狹小的辦公室里瘋狂切割,
將我的影子扭曲、拉長、撕碎,投射在墻壁和天花板上,如同群魔亂舞。
每一次燈光熄滅的瞬間,都是徹底的、吞噬一切的黑暗;每一次亮起,
都短暫地照亮我因極致恐懼而扭曲的臉。心臟在胸腔里狂跳,幾乎要沖破肋骨。
血液在血管里奔涌咆哮,撞擊著耳膜。我猛地從椅子上彈起來,
動作僵硬得像一具生銹的木偶,帶倒了椅子,發(fā)出刺耳的刮擦聲。
眼睛死死地盯著辦公室的門,仿佛那薄薄的門板后面,就是地獄的入口。
那個聲音……那個本應永遠沉寂在冰冷解剖臺上的聲音……腳步聲。不是幻覺。
清晰、緩慢、帶著一種黏膩的拖沓感,在空曠死寂的走廊里響起。嗒…嗒…嗒…由遠及近,
目標明確。正朝著我的辦公室而來。每一記腳步聲,都像重錘狠狠砸在我的神經上。
喉嚨被無形的恐懼死死扼住,發(fā)不出任何聲音。身體不受控制地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我背靠著冰冷的墻壁,像一頭被逼入絕境的困獸,眼睛死死盯著門把手。腎上腺素瘋狂分泌,
肌肉繃緊到極限,卻不知道該戰(zhàn)斗還是該逃亡。腳步聲停在了門外。死寂再次降臨,
比之前更加沉重,更加令人窒息。只有頭頂的燈管還在神經質地、斷斷續(xù)續(xù)地閃爍著,
發(fā)出滋滋的電流噪音,像垂死的哀鳴。下一秒。門把手,在我驚駭欲絕的注視下,
極其緩慢地、無聲無息地……轉動了。冰冷的金屬把手旋轉著,發(fā)出極其細微的摩擦聲,
在死寂中卻如同驚雷。門軸發(fā)出老舊而滯澀的呻吟,門板被向內推開一道縫隙。
走廊上昏暗的光線,如同冰冷的探照燈光柱,順著那道越來越寬的縫隙,斜斜地切了進來,
在地板上投下一道慘白的光帶。一個身影,安靜地立在門口的光影交界處。
光線勾勒出她纖細的輪廓,
那件她最喜歡穿的、柔軟的米白色針織開衫……還有那垂落的、烏黑的長發(fā)。
她的臉隱在門框投下的陰影里,看不真切五官,只有一種模糊的、令人心頭發(fā)毛的熟悉感。
頭頂那盞垂死掙扎的燈管,最后一次劇烈地閃爍了一下,爆發(fā)出刺眼的白光,然后——啪!
徹底熄滅了。辦公室瞬間陷入一片絕對的、吞噬一切的黑暗。只有門口那道慘白的光帶,
和她模糊的身影輪廓。視覺被剝奪,其他感官在極致的恐懼中被無限放大。黑暗中,
我聽到了自己擂鼓般的心跳,聽到了血液在太陽穴突突奔流的聲音,
甚至聽到了……一種極其細微的、帶著濕意的呼吸聲,就在門口的方向。
“嗬……嗬……”那不是活人應有的、順暢的呼吸。更像是……某種東西在努力模仿,
帶著氣管被液體堵塞的粘膩雜音。時間在黑暗中凝固。每一秒都像一個世紀那么漫長。
冷汗浸透了我的后背,冰冷粘膩。就在我?guī)缀跻贿@黑暗和死寂徹底逼瘋的瞬間——嗒。
一聲輕響。是開關被按下的聲音。頭頂的日光燈管猛地亮起,慘白的光線如同冰冷的瀑布,
瞬間傾瀉而下,照亮了整個房間,也照亮了門口那個身影的每一寸細節(jié)。米白色針織開衫,
柔軟地包裹著她纖細的身體。烏黑的長發(fā)披散著,有幾縷貼在蒼白的臉頰邊。
她的臉……那張臉,是我日思夜想、此刻卻只愿從未見過的臉。柳如煙的臉。
只是……毫無血色,像覆了一層冷硬的瓷釉。眼瞼下方帶著濃重的、不祥的青黑色陰影。
嘴唇微微泛著一種奇異的紫紺。她站在門口,微微歪著頭,看著我。嘴角,
以一種極其緩慢、極其僵硬的弧度,向上牽起。那笑容……空洞,詭異,沒有絲毫溫度,
像畫在紙上的面具。漆黑的眼瞳里,倒映著頭頂慘白的光,空洞得如同兩口深不見底的枯井。
燈光在她臉上投下清晰的、蛛網般細密的陰影紋路,隨著她嘴角肌肉的牽動而微微扭曲著。
她開口了,聲音依舊是那刻入骨髓的熟悉腔調,卻像裹著碎冰的砂礫,
冰冷地摩擦著我的神經:“毒殺我的人……” 她頓了頓,那詭異的笑容更深了一點,
幾乎咧到了耳根,露出一點過分潔白的牙齒?!啊皇悄銌??”聲音不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