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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長命鎖?。。? 簽千 16311 字 2025-06-09 23:11:05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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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 冰庫驚魂頭頂慘白的日光燈管嗡嗡作響,像一群垂死的蒼蠅在拼命振動翅膀,

照亮了這片冰冷得能凍結(jié)呼吸的領(lǐng)域。空氣里永遠(yuǎn)浮動著那股味——消毒水尖銳的化學(xué)氣息,

強(qiáng)行壓抑、卻終究透過門縫絲絲縷縷鉆進(jìn)來的、肉類深層腐敗后散發(fā)的、令人心悸的甜腥氣,

還有……也許是殘留的人味兒,被絕望、悲傷和徹底的冰冷浸泡過,

最后只剩下一種空蕩的、非人的空洞感。

這里是第三殯儀館地下負(fù)一層——永眠冰庫區(qū)的走廊。它像一條被遺忘、通往幽冥的甬道,

兩側(cè)一扇扇厚重的銀色金屬門,冷酷地反射著日光燈的死白光輝。我的名字叫陳安豪,

或者阿豪。我是這里的新人值夜員。此刻,我跟福伯一起推著沉重的金屬運輸平車,

車輪碾過水泥地面,發(fā)出單調(diào)刺耳的“咕嚕?!甭?。車上蓋著純白的尸布,

勾勒出一個僵硬的人形輪廓。福伯,老福,殯儀館里的活化石,

在這片冰冷之地默默工作了**十年,臉上每一道皺紋都像是用冰錐刻上去的。

他眼皮半耷拉著,掃了一眼推車,眼神渾濁得像蒙了一層常年不化的霜?!叭枎?,

六排十七號。動作輕點,別驚著人家休息。”福伯的聲音又干又啞,像是砂紙磨過朽木,

“后半夜了,這地界兒陰氣重得能擰出水來。手腳穩(wěn)當(dāng),心思正派,別瞎看瞎想,聽見沒?

”“嗯,記住了,福伯?!蔽矣昧c頭,手心全是汗。指尖觸到冰柜門冰冷的金屬把手,

一股寒意瞬間穿透薄薄的工作手套,直刺骨髓,讓我忍不住打了個哆嗦。推開,

里面是排列整齊的金屬抽屜,如同巨大的、冰冷的文件柜,一格一格,

盛放著不再需要名字的軀體。福伯動作極其熟練,和我合力將冰冷的抽屜拉出大半,

挪動尸體時像在搬一件極其珍貴的瓷器。整個過程寂靜無聲,

只有運輸車摩擦抽屜底滑槽的嘶嘶微響。白布滑下一點,露出一只慘青色的腳踝,

皮膚毫無血色。“砰?!睈灦鴫阂值囊宦?。福伯猛地停住動作,渾濁的雙眼驟然睜開一線,

像黑暗中驚覺的獸。那聲音不是來自我們手下的推車。它像是……像是隔著厚厚的金屬門板,

有什么東西……在里面叩擊?我的心臟瞬間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凍結(jié)?!案!2??

”我的聲音干得發(fā)劈,幾乎不成調(diào)。福伯沒應(yīng)聲,身體繃得像塊石頭,

枯瘦的手指死死按在冰冷的抽屜邊緣,關(guān)節(jié)發(fā)白。

渾濁的眼珠牢牢盯住左手邊不遠(yuǎn)處——那是存放“無名氏”的區(qū)域。三號冷庫深處,

一排排銀色柜門沉寂著?!芭椤椤庇质莾上?。更清晰了。沉悶,固執(zhí)。

敲擊聲固執(zhí)地從厚重的金屬門板內(nèi)側(cè)傳來,帶著一種沉睡被強(qiáng)行擾亂的躁動不安。

寒意不是來自冰冷空氣,而是從脊椎骨縫里瘋狂鉆出的毒蛇,瞬間游走全身。

我全身的血液都僵住了,手指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起來,幾乎抓不住推車的扶手。

牙齒得得直響,連帶著下巴都在哆嗦,根本說不出話。

“咕嚕?!蓖栖嚨妮喿舆€在慣性作用下微微滾動,那聲音在死寂中被無限放大。

福伯猛地扭頭,渾濁的眼珠死死剜了我一眼,那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錐,

飽含的兇悍恐懼竟瞬間壓過了我自身的恐慌,將我釘在原地。輪子的滾動聲戛然而止。

他枯樹皮般的老臉上每一塊肌肉都繃得死緊,眼神凌厲得能殺人,

兇戾地掃視著這彌漫著死氣和寒冷的空間。“是誰?哪個不安生的王八蛋!擾人清靜!

想爛在下面做孤魂野鬼嗎?!”福伯的聲音嘶啞低沉,卻像用鈍斧劈砍冰層,

帶著壓抑到極點的暴躁。他一手死死攥住推車邊緣,另一只手粗暴地從懷里掏出一個小布袋。

那不是裝的干糧。里面是細(xì)細(xì)的、顏色發(fā)暗的陳年米粒,摻雜著一些同樣暗紅色的東西,

有點像碾碎的、曬干的香爐灰燼混合物,散發(fā)出一股古怪刺鼻的硫磺和草藥混雜的氣味。

他的動作粗魯而迅速,猛地抓出一把,狠狠砸向冷庫深處那扇傳出聲音的柜門方向!“走開!

滾回你該待的地方去!陽間的道兒輪不到你這死鬼來指手畫腳!

”米粒和那些混雜的粉末如同無數(shù)暗色的、帶著詛咒的子彈,砸在冷硬的金屬柜門上,

發(fā)出細(xì)碎的沙沙聲,又反彈掉落在地。空氣中那股硫磺草藥混合冷氣滯澀的味道更濃了,

刺得人鼻腔發(fā)癢。整個地下層被這粗暴的吼叫和沙沙聲震得嗡嗡作響。

四周那些冰冷的柜門仿佛都成了沉默的墓碑,凝滯在蒼白的燈光之下。福伯弓著背,

喘著粗氣,像一頭被激怒的老狼,眼睛死死盯著那片區(qū)域。時間仿佛停滯了,

又或者是被寒冷凍結(jié)了。忽然——極其微弱,卻又異常清晰地響起一種金屬摩擦聲。

那聲音不是來自福伯砸過的那扇門,而是旁邊另一扇柜門的縫隙處。一抹灰白色,

極薄極脆的東西,被什么東西從里面,緩慢而執(zhí)著地,一點一點往外推擠著。一張紙。

一張折疊過的、顯得劣質(zhì)的灰白色紙片。它艱難地從狹小的門縫中被擠了出來,

如同冰冷尸床上一只無聲探出的僵硬手指,輕輕飄落在地面上。

福伯臉上的兇戾瞬間被一種更深沉的驚悸取代。他喉頭聳動了一下,

發(fā)出一個類似抽氣的怪聲。他甚至下意識地后退了小半步,踩得地上細(xì)碎的米粒發(fā)出微響。

“阿……阿豪……”福伯的聲音干澀得像是砂紙在摩擦粗糙的水泥板,

每一個音節(jié)都透出巨大的恐懼。他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地上的紙條,

里面翻滾的情緒讓我無法辨識。他用一種近乎命令卻又帶著某種乞求的語氣,

字一頓地說:“去……去把它……拾起來……看清……上面……寫啥了……”他幾乎在顫抖。

四周冰冷的空氣像無形的手扼住了我的咽喉。我僵硬地、不受控制地轉(zhuǎn)動脖頸,

目光如同生銹的齒輪。腳像灌滿了鉛,每一步都沉重到能踏碎骨頭。

福伯那張溝壑縱橫、此刻被巨大恐懼徹底淹沒的臉,

比任何鬼片里的畫面都更能在我腦子里刻下恐怖的印記。我走到那冰冷的銀色柜門前,

慢慢彎腰。指尖觸到那張灰白紙片的瞬間,一股透骨的冰寒順著指尖直沖心臟,

凍得我猛地一顫,幾乎條件反射地想縮回手。但還是咬牙捏住,拿了起來。紙片觸感粗糙,

冰冷刺骨。心臟狂跳得要從喉嚨里嘔出來,我近乎屏著呼吸,

手指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打開這張折疊的紙。劣質(zhì)的紙張在寂靜中發(fā)出極其輕微的嘩啦聲。

上面只有幾個字。用黑色的墨水寫的,筆畫僵硬扭曲,

像是用完全僵硬、不習(xí)慣握筆的手指費盡全力描畫出來的,

帶著一種冰冷尸體般的執(zhí)拗:加單收件人:林小雅轟——大腦像是被投進(jìn)了一顆無形的炸彈,

沖擊波瞬間席卷了所有理智。世界變得一片空白,又瘋狂旋轉(zhuǎn)起來。林小雅!我的女朋友,

林小雅!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就在一個小時前!我的手機(jī)屏幕上,她的頭像還跳動著,

笑容明媚得晃眼。背景是清澈如洗的藍(lán)天下,一望無垠的洱海碧波。那照片如此鮮活,

她穿著水藍(lán)色的長裙,比著可愛的V字手勢,

長發(fā)被風(fēng)吹起……她甚至得意洋洋地在下面寫著:“大理的天堂!某人后悔沒來吧?”,

后面還跟著一串欠揍的偷笑表情!

照片上的時間戳清晰地顯示著——發(fā)送時間僅僅是一個小時零七分鐘之前!一個小時!

她現(xiàn)在本該在千里之外,充滿陽光和水汽的大理古城,對著洱海拍照打卡,跟閨蜜笑鬧。

她怎么可能,怎么可能出現(xiàn)在這個零下不知多少度的冰冷尸庫里?

還被裝在這排編號為三號庫六排十七號的鐵盒子里?

一股無法形容的巨大荒謬感和滅頂?shù)谋查g將我吞沒。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所有的燈光、冰冷的柜門、地上的米粒都扭曲變形。胃里劇烈翻滾,

一股酸水猛地涌上喉嚨口。我死死捂住嘴,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聲,

身體不受控制地向后踉蹌?!罢l……上面寫的是誰?!”福伯的聲音像是被掐住了脖子,

嘶啞變形,帶著一種近乎崩潰的急促。他沖過來幾步,渾濁的眼睛瘋狂地試圖看清那張紙條。

“小……小雅……林小雅……”我艱難地從齒縫里擠出這幾個字,每個字都重如千鈞。

福伯臉上的血色瞬間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片死人的灰敗。

他枯瘦如爪的手指猛地抓住我的胳膊,力量大得嚇人:“不可能!不可能!!

活人怎么能進(jìn)尸柜?!”他猛地吸了一口氣,像瀕死的魚,

那雙渾濁的眼睛死死盯著發(fā)出聲音的柜門,眼底是血絲混雜著極端恐怖的旋渦。

片刻的死寂后,他似乎被一股巨大的力量驅(qū)使著,猛地松開我,竟一步跨到那扇柜門前!

冰冷的編號:三號庫六排十七號。福伯的枯手狠狠抓住了冰柜柜門邊緣那冰冷的金屬把手。

青筋在他干枯的手背上根根暴凸,像無數(shù)盤踞的蚯蚓。他枯槁的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慘白,

那力量感與他平時的遲緩截然不同,帶著一種瘋魔般的決絕和……難以言喻的恐懼。

2 死寂的真相“呼……” 他胸腔里發(fā)出一聲沉悶拉長的抽氣,如同破舊風(fēng)箱最后的掙扎。

吱呀——令人牙酸的摩擦聲。極其厚重、冰寒的金屬柜門被生猛地向外拉開了!

冰冷凝滯的白霧如同來自幽冥地府的嘆息,瞬間從柜內(nèi)翻涌出來,

帶著能凍僵骨髓的極致寒氣,撲面而至!

種熟悉的、被消毒水強(qiáng)行鎮(zhèn)壓也掩蓋不了的、尸體深層冷卻后散發(fā)的、若有若無的甜膩死氣。

運輸平車還停在旁邊,上面蓋著白布的尸體輪廓如同一個無言的見證者。

福伯的動作粗暴得像在拆解一件危險品。當(dāng)冰冷的金屬抽屜被完全拉出大半時,

他猛地伸出手,幾乎是帶著某種惡狠狠的撕扯感,一把將蓋在尸體上的那塊純白尸布掀開!

白布滑落,露出了下面……一具年輕女性的尸體。燈光慘白,

均勻而冷酷地灑落在那張毫無血色的臉上。時間在那一刻,真正停滯凝固了。

大腦所有的血管仿佛在瞬間爆炸,炸開的轟鳴在顱腔內(nèi)反復(fù)激蕩!血液在耳鼓中瘋狂奔涌,

劇烈的心跳被死死凍結(jié)在喉嚨口,堵住了任何驚叫的可能,只剩下窒息般的死寂。

那張臉……褪盡了所有生命的紅潤,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的灰白。

長長的睫毛密密地覆在緊閉的眼瞼上,在下方投下兩小片陰影,像沉睡,卻再也不會醒來。

嘴唇失去了所有光澤,呈現(xiàn)著一種不自然的暗紫色,微微張著,依稀可見里面森白的牙齒。

是熟悉到刻進(jìn)骨髓的五官輪廓。是的,是林小雅。但,比這個認(rèn)知更恐怖、更具沖擊力,

將我已經(jīng)搖搖欲墜、瀕臨崩塌的理智徹底擊得粉碎的是——那小巧精致的耳垂后面,

貼近耳垂根發(fā)際線邊緣,皮膚上……有一個胎記。很小,米粒大小。

形狀……像一把殘缺的、小巧的鎖頭。一個我吻過無數(shù)次,撫摸過無數(shù)次,

清晰得閉著眼睛也能畫出來的胎記。它長在左耳垂后面,靠下方一點,

皮膚白皙的時候看得更清楚一些。每次擁抱她從身后環(huán)住她,或者替她捋順頭發(fā)時,

指尖總會下意識地、眷戀地拂過那里。這塊獨一無二、屬于林小雅的胎記,此刻,

就冰冷地烙印在這具冰柜里躺著的、年輕女尸灰白色的耳后皮膚上。

手機(jī)屏幕里她的笑容還在腦中跳躍,洱海的碧波還在眼底晃動?!澳橙撕蠡跊]來吧?

”一個多小時前鮮活跳躍的文字,此刻,卻成了這死寂冰柜最惡毒、最絕望的反諷。

“嗬——”一個破碎的、不成調(diào)的抽氣聲終于從我喉嚨深處擠壓出來,

像瀕死之人從破裂的肺里擠出的最后一點空氣。

眼前瞬間被徹底的黑紅兩色侵蝕、扭曲、旋轉(zhuǎn)。身體徹底失控,軟得像被抽走了所有骨頭。

黑暗洶涌而上,冰冷的地面像是一張漆黑猙獰的巨口,猛地?fù)湎蛭摇庾R徹底沉淪前,

最后一個感知是福伯那雙枯瘦如柴、卻冰冷異常的手死死架住了我下墜的身體。

耳邊是他那早已嚇得魂飛魄散、卻又強(qiáng)行擠出來的聲音,像是從另一個世界傳來,

髓深處的冰寒和巨大的恐懼:“完…完了…要出大事了…這東西…這東西是‘借殼還魂’??!

!”……再次恢復(fù)意識時,后腦勺傳來一陣遲鈍的脹痛,

如同被包裹在厚厚的棉絮里挨了一記悶棍。眼睛艱難地睜開一條縫,

刺目的白熾燈光立刻像針一樣扎進(jìn)來。不是冰冷的停尸間。慘白的天花板,陌生的日光燈管。

空氣里彌漫著消毒水和陳舊家具混合的沉悶氣味。身下是一張舊得嘎吱作響的彈簧床,

鋪著薄薄的墊子。福伯那張溝壑縱橫、寫滿疲態(tài)和死氣的臉懸在我上方,

像一張放大的、干枯的面具。他渾濁的眼珠子布滿血絲,正緊張地盯著我。“醒了?

”他聲音又干又啞,像砂紙磨過粗糙的木頭。他整個人像是瞬間被抽走了最后一點精氣神,

肩膀垮塌下去,只剩下支撐他這副朽木骨架的一點余力。

“福伯……小雅……”喉嚨火燒火燎,像吞了沙子,發(fā)出的聲音嘶啞得不成樣子。

冰柜里的畫面如同生銹的鋼鋸,在我腦海里反復(fù)拉鋸,

每一次都帶下新鮮的血肉碎片——那張灰白熟悉的臉,耳后那把殘缺的鎖形胎記。

“阿豪……”福伯的聲音極其沉重,壓得人喘不過氣,

每一個字都像從浸透了冷水的肺腑深處擠出來,“記著福伯的話,離那個柜子遠(yuǎn)點,一百米,

一千米,能多遠(yuǎn)就多遠(yuǎn)!把你那女朋友……”他頓了一下,

渾濁的眼珠里閃過一絲極度的驚恐,“不管你昨天看到的是啥!忘掉!全他娘的爛在肚子里!

別去見她!立刻!馬上!跑!跑得越遠(yuǎn)越好!”他那雙枯瘦的手狠狠抓住我肩膀,

指甲幾乎要隔著衣服嵌進(jìn)肉里,急切、恐懼、毫無余地:“別問為什么!

福伯在這鬼地方三十年!就沒見過‘活人’能把自己的名字寫在那張紙上的!

更沒見過死了的,還能再寫一張出來!那玩意兒……它根本就不是你認(rèn)識的那個姑娘了!

”“借殼!聽見沒?是‘借殼’!借了小雅的殼!它在替別的要命的東西辦事!那條子,

就是‘陰間快遞’!要命的鎖鏈!”他劇烈地喘著粗氣,胸膛起伏得像破舊的風(fēng)箱,

“沾上就是個死!閻王老子都留不?。】炫?!”他幾乎是把我從那張硬板床上拽起來的,

枯柴般的手臂爆發(fā)出難以置信的力氣,生硬地將我拖向值班室的大門。

冰冷的恐懼混合著福伯近乎崩潰的警告,像無數(shù)冰涼的毒蛇在我骨縫里瘋狂鉆動。

他說的每一個字都敲打在我最薄弱的神經(jīng)上?!拌€匙!

”我?guī)缀跏亲查_了那扇老舊厚重的值班室門,撲向存放個人物品的鐵皮柜子,

冰冷刺骨的寒意透過柜壁似乎都能滲到手指。鑰匙鏈在劇烈的抖動下發(fā)出嘩啦啦的碰撞聲,

連聲音都是顫抖的。好不容易插進(jìn)鎖孔,扭動時手指僵得如同凍結(jié)。拉開柜門,

一把抓出自己的雙肩背包,動作幅度大得幾乎帶倒旁邊的雜物?!翱熳撸●R上走!別回頭!

天亮了就離開這鬼地方!這輩子都別沾這行!”福伯沙啞絕望的聲音追在我身后,

那聲音在冰冷的樓道里扭曲盤旋,如同一個惡毒的詛咒烙印在我的脊梁骨上。

我的腦子已經(jīng)徹底混亂、麻木,身體像是提線木偶,

所有的驅(qū)動指令只剩下福伯那聲嘶力竭的“跑!”。幾乎是用身體撞開進(jìn)入辦公區(qū)的防火門,

踉蹌著沖過狹窄破舊的樓梯間,腳步聲在空蕩的回音里如同密集的戰(zhàn)鼓敲打在心尖上。

沖出樓門口,深沉的夜風(fēng)和帶著青草腥氣的寒氣猛地灌入口鼻,讓我劇烈地嗆咳起來。

肺部像要爆炸一樣灼痛。凌晨三點多的殯儀館外空曠死寂。

慘白的路燈只照亮腳下可憐的一小塊地方,更遠(yuǎn)處的黑暗如同粘稠的墨汁,鋪天蓋地,

仿佛隱藏著無數(shù)蠕動窺伺的東西。冷風(fēng)吹在滿是汗水的額頭上,像刀片刮過。

福伯那種被徹底掏空靈魂的恐懼模樣,在他三十年的殯葬生涯里,我從沒見識過。

那不是在演戲,更像是一種經(jīng)歷了無數(shù)次絕望后,

一種刻進(jìn)骨髓的、無法抗拒的認(rèn)知帶來的崩潰。我顫抖著手在褲兜里摸索。

冰冷堅硬的金屬外殼終于被攥在汗?jié)竦恼菩?。指紋解鎖時屏幕的光刺得眼睛生疼。

找到聯(lián)系人置頂?shù)哪莻€名字——“小喵喵”(被她逼著改的備注),指尖懸浮在屏幕上方,

劇烈的顫抖幾乎控制不住。深吸一口氣,按下了綠色的撥打鍵。

嘟——嘟嘟嘟——第一聲等待音就像一根冰冷的針,刺入耳膜深處,帶來一種尖銳的疼痛。

心臟被一只無形的冰手死死攥緊,每一次搏動都伴隨著撕裂感和冰冷的恐懼。接?。】旖影?!

小雅!求你!3 午夜催命符無聲的吶喊在喉嚨里翻滾。僅僅響到第二聲嘟,

電話竟然被接通了!“喂?”一個熟悉的、帶著點剛睡醒的沙啞鼻音的聲音,

瞬間穿透了聽筒,砸進(jìn)我混亂一片的大腦。是林小雅的聲音!是她!

那股熟悉的、帶著嬌憨氣息的鼻音,像春日暖陽瞬間融化了凝固在骨髓里的冰川!“小雅!

”我的聲音完全變了調(diào),是狂喜的扭曲和劫后余生般的哽咽,眼淚完全不受控制地涌了出來,

視線瞬間模糊,“小雅!你在哪?!還好嗎?!沒事吧?!回答我!”“阿豪?你瘋啦?

”電話那頭傳來清晰的、帶著濃濃睡意的不滿嘟囔,

還伴隨著布料摩擦和被褥輕微翻動的窸窣聲,

“大半夜的……你吼什么吼啊……耳朵都炸了……我在哪?當(dāng)然在床上啊,

在酒店睡得好好的啊……剛夢見生蠔吃到飽就被你這大喇叭吵醒了……你那邊怎么回事?

聲音這么啞?”她的聲音帶著真實剛睡醒的不耐和懵懂,邏輯清晰得沒有一點可疑。

“洱?!>频??”我像是抓住最后一根救命稻草的溺水者,聲音抖得厲害,“你確定?

你確定你沒事?你就在洱海邊上?

”福伯的話、冰柜里那張臉、那個胎記……這一切難道只是一場太過真實的噩夢?

是因為我壓力太大產(chǎn)生了幻覺?“廢話!”她沒好氣地哼了一聲,“不然我還能在火星???

大理‘望海聽瀾’307房,你昨天還問我酒店名呢,睡糊涂了?阿豪你怎么回事啊?

聲音啞成這樣,像剛跑完馬拉松……還哭上了?你不是膽子挺大的嗎?值夜班嚇破膽啦?

遇見鬼啦?”她的話如同暖流,帶著熟悉的溫度和關(guān)切,

緩慢而堅決地沖刷著占據(jù)了我整個神經(jīng)系統(tǒng)的刺骨冰寒。

那冰柜里僵硬的灰白色、福伯絕望的嘶吼……在這真實慵懶的聲音面前,

開始變得虛幻、遙遠(yuǎn)、像個荒謬可笑的噩夢?!皼]……”我用力抹了把臉,聲音依舊沙啞,

但多了點生氣,是破涕為笑那種劫后余生的虛弱,

“沒……可能就是太累了……做了個特別……特別嚇人的噩夢……夢到你……”“呸呸呸!

大烏鴉嘴!”她立刻打斷我,聲音里透著嫌棄,“大半夜咒自己女朋友?

做噩夢就能亂打電話擾人清夢???回頭再收拾你!快回去安心值班吧!

我的豪華生蠔大餐去了……呼……困死我了……”電話那頭傳來清晰得不能再真實的呵欠聲。

“對不起對不起……你快睡吧……”我忙不迭地道歉,心頭的巨石終于落下了大半,

“我再……”“叮咚!

”一聲極其清脆響亮、不同于任何提示音的電子門鈴聲毫無預(yù)兆地從手機(jī)聽筒里炸響!

伴隨著鈴聲,還有一個字正腔圓、毫無感情波動的電子女聲,清晰地穿透了聽筒:“快遞!

請開門簽收!”這聲音太突兀、太響亮,震得我耳朵嗡嗡響。林小雅那邊瞬間也安靜了一下,

只剩下沙沙的背景電流聲?!斑馈l???”林小雅的聲音帶著點剛被驚擾的不滿,

還有些許的訝異。我的心瞬間又提到了嗓子眼:“什么快遞?誰給你寄快遞了?

”在這種時間點!“不知道啊……”林小雅的聲音很茫然,嘟囔著,“估計又是酒店服務(wù)?

送夜宵水果?還是大理的房東阿姨落了啥東西?半夜送……真敬業(yè)。

我去看看……”電話那頭傳來踢踏踢踏的腳步聲,顯然她踩了拖鞋下床。

然后是門把手轉(zhuǎn)動的咔噠聲……接著是——“吱呀——”一聲很明顯的,

應(yīng)該是厚重的酒店房門被拉開的聲音。電話里傳來一陣短暫的寂靜。死一樣的寂靜。

時間仿佛凝固了。只能聽到聽筒里傳來的、極其微弱的電流噪音,證明通話還在繼續(xù)。

“小雅?”我心頭的警鈴瞬間拉到了最高點,一種極其不祥的預(yù)感如同冰冷的毒蛇纏繞上來,

“小雅?你怎么了?誰在外面?”握著電話的手心瞬間又變得冰冷濕滑。沒有回答。

死寂持續(xù)了大約五秒,也可能更短,但在我感覺中漫長得如同一個世紀(jì)?!啊。??

”一聲短促到了極點的驚呼猛地從聽筒里爆出!是林小雅的聲音!但那聲音里蘊含的情緒,

絕不是收到水果夜宵或者房東阿姨送東西的驚訝!

那是極度的驚愕、難以置信……甚至還摻雜著一絲……瞬間的、冰冷的恐懼?

仿佛看到了某種完全超出理解范疇、極度匪夷所思的恐怖畫面!“什么東西?!

”她的聲音陡然拔高,變了調(diào),帶著一種尖銳的驚愕?!芭椋W啦——!”下一秒,

聽筒里猛地傳來一聲極其沉悶的巨響!像是重物狠狠撞到了什么堅固的東西上!

緊接著是一連串細(xì)碎但密集的、像某種液體被猛烈潑濺到地面、甚至墻壁上的濕漉漉聲音!

“啊——!”林小雅驟然發(fā)出一聲撕心裂肺般的凄厲尖叫!那叫聲穿透力極強(qiáng),

隔著電話都差點震碎我的耳膜!里面蘊含的痛苦和恐懼達(dá)到了頂點!

“嘟嘟嘟……”就在這聲慘叫爆開的同時,通話被毫無預(yù)兆地切斷了!

手機(jī)屏幕上跳回通訊錄界面,顯示“通話結(jié)束”,只剩下冰冷的電子光?!靶⊙牛?!林小雅!

!”我對著手機(jī)幾乎要把喉嚨喊破。狂亂地回?fù)苓^去,

聽筒里只傳來那一聲聲機(jī)械的、冰冷而漫長的——“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

……”……“無法接通……”“您所撥打的用戶暫時無法接通……”“無法接通……”一遍,

一遍,又一遍。手機(jī)冰冷的邊框幾乎被我捏碎。屏幕幽幽的光映著我毫無血色的臉。

那聲凄厲至極的慘叫如同淬了劇毒的冰錐,狠狠鑿穿了我的耳膜,

帶著林小雅那一刻所能傳達(dá)出的所有驚駭、痛苦和瀕死的恐懼,一遍遍在我腦海里回蕩,

炸裂。福伯的嘶吼猛地刺穿恐懼迷霧,如同瀕死野獸的最后示警:“快跑!能多遠(yuǎn)跑多遠(yuǎn)!

”腦子嗡的一聲,只剩一片空白。跑?4 血色警告不!林小雅還在那邊!她出事了!

就在那“望海聽瀾”307房里!恐懼像是粘稠沉重的鐵水澆灌進(jìn)了雙腿,

每一步奔跑都像灌滿了水銀,踩在地上沉重異常。殯儀館外深夜的寒風(fēng)刀子一樣刮著臉,

但已經(jīng)完全感覺不到冷。肺葉火燒火燎,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血腥氣。

手機(jī)死死攥在幾乎失去知覺的手里,一遍遍瘋狂重?fù)苣莻€號碼。

機(jī)械的無法接通提示成了最絕望的催命符。跑過空曠死寂的長街,

路口慘白清冷的路燈只能照亮孤零零的一小片區(qū)域,

更深的黑暗如同等待吞噬獵物的巨獸蟄伏在四周。每一次手機(jī)自動掛斷后,

世界就陷入一片死寂,只有我粗重如破風(fēng)箱的喘息和猛烈的心跳在耳邊轟鳴。

那畫面在腦海中循環(huán),揮之不去:她拉開了門,看到了什么,緊接著那聲重物撞擊的悶響,

液體潑濺的聲音,然后是她撕心裂肺的慘叫……到底發(fā)生了什么?!從殯儀館到家,

這段平時只需要十五分鐘的路程,從未如此漫長。時間被絕望拉得無限細(xì)長。

終于沖進(jìn)破舊小區(qū)的大門,單元樓那扇掉漆的、半開著的鐵門在風(fēng)里發(fā)出“吱扭扭”的呻吟。

顧不得平息肺里翻涌的灼痛和喉嚨的腥甜,用盡最后一點力氣撞開單元門,

三步并作兩步?jīng)_上狹窄、堆滿雜物的樓梯。鑰匙掏出來時抖得厲害,對了好幾次才捅進(jìn)鎖孔。

門開了??蛷d里一片漆黑,只有窗外微弱的城市天光勾勒出家具模糊的輪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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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09 23:11:0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