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瀝青路面上的碎石嵌入掌心,蕭骍澗每挪動一寸,斷腿就在地上拖出一道血痕。
月光把保鏢的影子拉得很長,像一把懸在頭頂?shù)牡丁?/p>
“爬快點?!北gS踢了踢他血肉模糊的手,滿臉不耐,“江小姐的車就在山下?!?/p>
蕭骍澗的視野開始泛黑,耳邊嗡嗡作響。
他已經(jīng)記不清自己究竟爬了多久,鼻尖縈繞著的,永遠是濃烈的血腥味。
直到山風裹著汽油味飄來,他抬頭,看見江潯語的跑車就停在前方五十米處。
謝知珩靠在車門邊抽煙,火星明滅間,蕭骍澗恍惚捕捉到他眼中一閃而過的恐懼,但沒等細想,劇痛就像潮水般淹沒了意識。
“死了?”
高跟鞋尖戳進他肋骨的傷口,蕭骍澗發(fā)出一聲瀕死動物般的嗚咽。
“扔后座。”江潯語低頭睨了他一眼,“別弄臟真皮座椅?!?/p>
保鏢像裝卸貨物般把他塞進車廂。
他的右腿扭曲成一個詭異的角度,膝蓋骨甚至刺破皮膚白森森地露在外面,每一次顛簸,斷裂的骨茬都會相互摩擦。
意識模糊間,蕭骍澗死死咬住嘴唇,直到嘗到鐵銹味也不敢出聲,直到徹底失去意識。
再次醒來時,身下是熟悉的床單。
蕭骍澗觸電般坐起來,牽動全身傷口又重重摔回去。
他發(fā)瘋似的摸索床墊邊緣,移民文件!當時被拖走時掉落的,他還沒來得及撿起來!
床底陰影里,護照的一角靜靜反著光。
“哈……”蕭骍澗突然笑出聲,笑著笑著就有溫熱的液體劃過顴骨。
他真是蠢透了,江潯語怎么會屑于進他的房間翻找他的東西?在她眼里自己恐怕連蟑螂都不如。
門鎖轉動的聲音讓他渾身僵直。
謝知珩端著藥盤進來,白大褂上沾著可疑的血漬。
“滾出去。”
蕭骍澗下意識用身體擋住床沿。
“你以為自己還是蕭少爺?”
謝知珩把藥盤砸在床頭柜上,眼底滿是厭惡。
“現(xiàn)在在潯語眼里,你連她養(yǎng)的那條杜賓犬都比不上?!?/p>
“那就別來惡心我,滾出去?!?/p>
蕭骍澗聲音嘶啞,別過頭去不再看他。
看著男人還是這副高傲的模樣,謝知珩心底的怒火幾乎要壓抑不住。
當初就因為自己倒酒時不小心將酒撒了出來,他和他的那種兄弟就逼著他下跪道歉。
那副高高在上的嘴臉,和如今面帶厭惡的臉重合,謝知珩卻突然暴起揪住他頭發(fā),強迫他看向墻上的全身鏡。
“看看你現(xiàn)在什么德行!”
鏡中人面色灰敗如死人,額角的傷口化膿發(fā)黃,活像一具腐爛的喪尸。
“當年你們那么對我的時候,沒想到會有今天吧?”
蕭骍澗眼底閃過一絲痛苦。
十七歲的江潯語穿著藍白校服,被他逗笑時會把臉藏進書本后面,只露出紅透的耳尖。
當初那樣善良干凈的一個人,怎么會變成現(xiàn)在這副模樣?
“砰!”
謝知珩一腳踹在他腿骨斷裂處,劇痛讓蕭骍澗蜷縮成蝦米狀。
“裝什么啞巴?還是覺得和我們這種下等人說話臟了您的嘴?”
“你是不是忘了,上次你羞辱我之后的代價?”
可蕭骍澗只是抬頭,定定看著他的身后,依舊一言不發(fā)。
那種熟悉的、被毒蛇盯上的寒意順著脊梁爬上來。
他緩緩轉頭,江潯語不知何時站在門口,手里托盤冒著熱氣。
“潯語我……”
謝知珩面色瞬間慘白,踉蹌著上前兩步抓住她的衣角。
“我只是氣不過他的態(tài)度,他,他還是那么高高在上……”
江潯語沒有理會不停顫抖的謝知珩,手中瓷碗里的熱粥冒著滾滾白氣。
她低頭看著床上狼狽不堪的蕭骍澗,突然手腕一翻。
滾燙的粥液澆在蕭骍澗臉上,米粒黏在尚未愈合的燒傷創(chuàng)面上。
劇烈的灼傷感讓他條件反射去擦,手腕的骨折處卻傳來鉆心的疼,只能任由熱粥順著脖頸流進衣領。
江潯語卻只是冷眼看著他掙扎,聲音中帶著濃烈的厭惡。
“蕭骍澗,你還真是本性難移?!?/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