直升機旋翼攪動凝固的灰霾,發(fā)出沉悶而絕望的嗡鳴,像垂死巨獸最后的喘息。
它們懸停在城市幾處被鋼鐵和絕望圈禁起來的高地,
只為極少數(shù)名字刻在特權(quán)名單上的人垂下逃生的繩梯。下方,是活的地獄。
我死死貼著冰冷粗糙的墻壁,每一次呼吸都扯得斷裂的肋骨針扎般劇痛。
左臂那圈烏黑的牙印,邊緣皮膚已經(jīng)潰爛流膿,散發(fā)出混雜著鐵銹和腐敗的甜腥氣。
熱毒沿著血管蛇一樣向上竄,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地砸在鼓膜上,
視野邊緣是不斷閃爍、跳動的黑斑。“曉棠,這邊!快!
”沐雨柔尖利到變形的嗓音刺破混亂的哭喊和遠處喪尸非人的嘶嚎。
她那張總是精心修飾的臉此刻糊滿了眼淚和灰塵,精心打理的卷發(fā)也凌亂不堪,
卻奇跡般地沒沾染多少污漬。她躲在男友陳浩堅實的臂彎里,像個受驚的雛鳥。
沈楓一手死死箍著沐雨柔的腰,另一只手揮舞著一根血跡斑斑的金屬水管,
砸開一個撲到近前、喉嚨里發(fā)出“嗬嗬”怪響的佝僂喪尸。他額頭青筋暴起,
汗水混著不知是誰的血跡淌過臉頰,眼神里是困獸般的兇狠和疲憊?!白?!跟上!
”他朝我嘶吼,聲音沙啞得厲害。身后,是如黑色潮水般漫上來的尸群,
腐爛的氣息濃得化不開。前方,十幾米開外,
是那座銹跡斑斑、橫跨在堆滿廢棄車輛街道上方的狹窄人行天橋。
那是我們計劃中唯一的生路,通往城市另一端據(jù)說還有軍隊駐守的區(qū)域。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手臂傳來的灼痛和全身的虛弱。我咬著牙,榨出身體里最后一點力氣,
跌跌撞撞地跟上他們沖向天橋鐵梯的腳步。鞋子踩在黏膩的、不知是血還是油污的地面上,
發(fā)出令人作嘔的噗嗤聲。喪尸扭曲的手爪幾次險險擦過我的后背。終于沖上狹窄的橋面。
鐵網(wǎng)在腳下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橋下,廢棄的車輛堆疊成扭曲的墳場,而更遠處,
更多搖晃的身影正被這里的活人氣息吸引,從支離破碎的街巷深處匯聚而來。
“嗬——吼——”突然,一只枯爪猛地從側(cè)面生銹的鐵網(wǎng)縫隙里探出,
一把抓住了我那條受傷手臂的袖子!“?。 眲⊥春屯蝗缙鋪淼耐献ё屛沂テ胶?,
重重摔倒在冰冷的鐵板上。腐臭味瞬間撲鼻。那喪尸腐爛的臉緊貼在鐵網(wǎng)外,
渾濁的眼珠死死盯著我,另一只手也瘋狂地往里抓撓,指甲刮擦著金屬,發(fā)出刺耳的噪音。
“曉棠!”沐雨柔發(fā)出驚恐的尖叫,身體卻下意識地往后猛縮,
幾乎整個人都縮進了沈楓懷里。沈楓眼神一厲,掄起水管狠狠砸向那只枯爪。
“咔嚓”一聲脆響,骨頭碎裂,枯爪無力地松開垂落。他喘著粗氣,一把將我拽起來,
動作粗暴得幾乎再次將我拉倒?!翱?!別停下!”他吼著,推搡著我們繼續(xù)往前跑。
橋的另一端出口近在眼前。然而,就在我們距離出口僅剩幾步之遙時,橋體猛地一震!
下方堆積如山的廢棄車輛發(fā)出一連串刺耳的金屬扭曲和坍塌的巨響!
一只被壓在最底下的巨型喪尸,如同從地獄爬出的骸骨巨人,
竟硬生生頂開了身上的層層重壓,
它布滿肉瘤的畸形頭顱和一條粗壯得不成比例、覆蓋著灰白色角質(zhì)的手臂,
狂暴地撞擊著我們腳下的橋面!整座天橋發(fā)出了瀕死的呻吟,劇烈地左右搖擺、傾斜!
固定螺栓在巨大的應力下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崩裂聲。“橋要塌了!”絕望的念頭瞬間攫住了我。
“楓哥!橋!橋要斷了!”沐雨柔的聲音因極度恐懼而尖利變形,她死死抱住沈楓的胳膊,
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肉里,身體抖得像秋風中的落葉。橋面的傾斜角度越來越大,
我們?nèi)死仟N地滑向斷裂的邊緣。冰冷的絕望瞬間攫住了心臟,比喪尸的撕咬更令人窒息。
混亂中,我猛地伸手,胡亂地抓向身邊唯一能抓住的支撐點——沐雨柔的背包帶子。
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鞍。∧愀墒裁??!”沐雨柔如同被烙鐵燙到,爆發(fā)出刺耳的尖叫。
她猛地扭身,用盡全身力氣狠狠一甩!一股巨大的力量傳來,我的手指被硬生生甩脫。同時,
我眼角的余光瞥見沈楓眼中閃過的一絲冰冷的決絕。下一秒,后背傳來一股兇狠至極的推力!
力量之大,讓我根本無法抗拒,身體瞬間失去了所有重心,像一片被狂風卷起的枯葉,
朝著下方那片蠕動的、散發(fā)著濃烈腐臭的尸潮深淵直直墜落!風聲在耳邊凄厲地呼嘯,
蓋過了沐雨柔那一聲做作的、帶著哭腔的驚呼。時間仿佛被無限拉長、凝固。墜落中,
我清晰地看到上方斷裂的橋沿。沈楓死死摟著沐雨柔腰,
將她牢牢固定在相對安全的橋體殘骸上。他的臉因用力而扭曲,
眼神卻冷得像極地深寒的堅冰,直直刺向正在下墜的我,
嘴角甚至扯出一抹如釋重負的、極其冷酷的弧度?!皶蕴模 彼穆曇舸┩负魢[的風,
帶著一種刻意壓低的殘忍快意,“帶著你那沒用的‘圣母心’,下去好好喂喪尸吧!
省得拖累我們!”每一個字都淬著劇毒的冰棱。沐雨柔的臉埋在他肩頭,身體抖動著,
似乎還在“啜泣”。但在那散亂發(fā)絲的縫隙間,我捕捉到了。捕捉到她微微抬起的臉上,
那轉(zhuǎn)瞬即逝的、快意而怨毒的眼神,以及嘴角那抹終于不再掩飾的、勝利者般的冰冷微笑。
冰冷,惡毒,清晰無比。原來如此。所有的“姐妹情深”,所有的依賴和求助,
那些共享的食物和藥品,那些在黑暗中互相依偎取暖的夜晚……全是精心編織的謊言!
是引我踏入深淵的甜美誘餌!他們早就等著這一刻,等著一個完美的借口,甩掉我這個累贅,
甩掉我這個阻礙他們“輕裝逃命”的絆腳石!“嗬——!”腥臭的風撲面而來,
下方無數(shù)雙灰白渾濁的眼睛瞬間鎖定了我這個從天而降的“獵物”,
腐爛的手臂爭先恐后地向上抓撓,張開淌著黑色涎液的大口。視野被猙獰的面孔填滿。
后背重重砸進尸群!那一瞬間的沖擊力讓我眼前徹底一黑,
仿佛全身的骨頭都發(fā)出了碎裂的呻吟。緊接著,是無數(shù)張散發(fā)著惡臭的嘴啃噬上來!
尖利的牙齒撕開單薄的衣物,深深刺入皮肉!肩膀、手臂、大腿……劇痛如同爆炸的沖擊波,
瞬間席卷了每一根神經(jīng)!“呃啊——!”無法抑制的慘叫聲沖破喉嚨,
卻又被更多的腐肉和腥臭堵了回去。意識在無邊的劇痛和冰冷的絕望中迅速沉淪、模糊。
身體被無數(shù)冰冷僵硬的手爪撕扯著,拖拽著,像要徹底分食殆盡。
視野被腐爛的皮肉和流淌的膿血占據(jù),聽覺里只剩下令人瘋狂的咀嚼聲和貪婪的吞咽聲。
死亡的氣息冰冷粘稠,包裹著每一寸皮膚,滲入骨髓。就在意識即將徹底熄滅的深淵邊緣,
一股難以言喻的、源自生命最本源的劇痛,毫無征兆地從心臟深處猛烈炸開!“轟——!
”仿佛一顆沉寂了億萬年的恒星在胸腔內(nèi)驟然引爆!滾燙的洪流取代了冰冷的絕望,
帶著焚毀一切的力量,狂暴地沖刷過每一條血管、每一根神經(jīng)末梢!
身體內(nèi)部像是被投入了熔巖之海,每一個細胞都在發(fā)出瀕臨極限的尖叫,
又在尖叫中被徹底撕裂、粉碎、然后以一種全新的、陌生的方式強行重組!
骨骼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咯”聲,
似乎在瘋狂地生長、變形;皮膚像是被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同時穿刺、灼燒,
又像是有一層堅韌無比的新生組織在撕裂舊有的軀殼,破繭而出;血液在血管里沸騰、奔涌,
發(fā)出江河咆哮般的轟鳴!每一次心跳都沉重如戰(zhàn)鼓擂動,震得耳膜嗡嗡作響。
有什么東西……古老、冰冷、帶著洪荒歲月沉淀下來的無盡威嚴和滔天血海的氣息,
在我瀕臨破碎的靈魂深處,緩緩睜開了眼睛!“呃啊啊啊——!
”一聲完全不似人類的、混合著極致痛苦和某種古老威嚴的嘶吼,
從我扭曲的喉嚨里爆發(fā)出來!那聲音穿透了尸群的嘶嚎,
帶著一種無形的、令人靈魂戰(zhàn)栗的威壓!啃噬在我身上的那些腐爛頭顱猛地一僵!
它們渾濁空洞的眼珠里,第一次浮現(xiàn)出極其人性化的、源自本能的恐懼!
仿佛遇到了食物鏈頂端、絕對的掠食者!那些貪婪撕咬的動作瞬間停滯,
僵硬的身體控制不住地篩糠般顫抖起來。
“吼……嗚……”低沉的、充滿畏懼的嗚咽聲取代了貪婪的嘶嚎。
抓扯撕咬我的喪尸如同被無形的火焰燙到,驚恐萬狀地松開了爪子,踉蹌著向后退縮,
在本能驅(qū)使下試圖遠離我這個突然爆發(fā)出恐怖氣息的存在。
擁擠的尸潮竟在我周圍硬生生空出了一小片布滿污穢和碎肉的區(qū)域。
身體內(nèi)部那場翻天覆地的劇變?nèi)栽诔掷m(xù)。心臟如同一個巨大的熔爐,
每一次搏動都泵出滾燙而強大的力量。感官被提升到了匪夷所思的程度。
空氣中彌漫的濃烈血腥、尸臭、鐵銹、灰塵……無數(shù)種氣味分子被清晰地剝離、分辨,
濃烈得幾乎形成實質(zhì)的沖擊。
遠處避難所方向傳來的微弱人聲、近處喪尸喉嚨里壓抑的恐懼低吼、甚至更遠處,
夜風吹過破損玻璃窗的嗚咽……所有聲音都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清晰地涌入耳中,
形成一張嘈雜卻層次分明的聲網(wǎng)。最奇異的是視野?;野档摹⒈凰劳龌\罩的廢墟世界,
在眼前徹底改變了模樣。一切籠罩在一種奇異的、微弱的生命輝光之中。
那些畏縮后退的喪尸,身上散發(fā)著極其暗淡、冰冷的灰白色光暈,如同風中殘燭。
而我自己……我下意識地抬起手。曾經(jīng)被撕咬得血肉模糊的手臂,此刻皮膚光滑如初,
甚至更加細膩蒼白,透出一種非人的冷玉質(zhì)感。只是在皮膚之下,我能“看”到奔騰的血液,
不再是鮮紅,而是一種深邃的、涌動著強大力量的暗金色!血管如同流淌著熔金的河流,
散發(fā)出灼熱的、令人心悸的能量光輝。力量!前所未有的力量感充盈著四肢百骸,
每一個念頭似乎都能引動體內(nèi)奔涌的暗流。我甚至能清晰地感覺到,
周圍那些畏縮的喪尸身上,正逸散出極其稀薄、冰冷、帶著死亡氣息的暗紅色能量絲線。
這些絲線……正不受控制地、源源不斷地向我匯聚而來,如同溪流歸海,
融入我體內(nèi)奔騰的暗金洪流,帶來一絲微弱卻真實的補充。饑餓。
一種截然不同的、深入骨髓和靈魂的饑餓感,取代了肉體被啃噬的痛苦。它瘋狂地叫囂著,
目標不再是尋常的食物,而是……生命!是溫熱的、奔騰的、蘊含著蓬勃生機的……鮮血!
這個認知帶著冰冷的誘惑和巨大的沖擊,讓我渾身一顫。我……變成了什么?
尸群的恐懼并未持續(xù)太久。對活人血肉的本能渴望,
終究壓過了那短暫的、源自血脈壓制的戰(zhàn)栗。短暫的退縮后,
外圍幾只體型格外高大、腐爛程度稍輕的喪尸,喉嚨里再次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渾濁的眼珠死死盯住我這個散發(fā)著奇異誘惑的“獵物”,試探性地向前逼近?!昂稹?/p>
”一只格外強壯的喪尸,腐爛的肌肉還勉強掛在骨架上,猛地發(fā)出一聲咆哮,
粗壯的手臂帶著腥風,狠狠朝我的頭顱抓來!速度比之前快了數(shù)倍!但此刻,
在它眼中快如閃電的動作,落在我的感知里,卻慢得如同電影里的慢鏡頭回放。
每一個肌肉的顫動,爪尖撕裂空氣的軌跡,都清晰得毫發(fā)畢現(xiàn)。身體先于意識做出了反應。
沒有思考,沒有猶豫。我的身影在原地極其詭異地模糊了一下,如同融入了一縷飄忽的暗影。
“嗤!”利爪撕裂空氣,只抓到了我留在原地的殘影。那只撲空的強壯喪尸明顯一愣。
而我已經(jīng)如同鬼魅般出現(xiàn)在它的身側(cè)。我的手指——不知何時,指甲已經(jīng)變得尖銳、堅硬,
閃爍著冷硬的金屬光澤——隨意地、輕描淡寫地向前一劃。動作輕柔得像拂去一粒塵埃。
“噗嗤!”一聲如同熱刀切過凝固油脂的悶響。那只強壯喪尸猙獰的頭顱,
連同它半邊腐爛的肩膀,無聲無息地與身體分離。
污黑粘稠的腐血如同噴泉般從斷裂的頸腔中狂涌而出,
濺落在冰冷的地面和周圍畏縮的同類身上。沒有動用武器,僅僅是這新生的指甲。
頭顱滾落在地,那張腐爛扭曲的臉上還凝固著撲擊時的兇狠和一絲來不及轉(zhuǎn)換的茫然。寂靜。
絕對的死寂籠罩了這片區(qū)域。時間仿佛凝固了。剛剛還蠢蠢欲動、發(fā)出低吼的尸群,
如同被按下了暫停鍵。所有渾濁的眼珠都死死盯著地上那顆仍在微微抽搐的頭顱,
又驚恐地轉(zhuǎn)向那個靜靜站立在污血中央、蒼白得不像活人的身影。我緩緩收回手,
指尖沒有沾染一絲污穢。暗金色的血液在皮膚下奔流,帶來一種冰冷的、掌控一切的力量感。
那股源自靈魂深處的饑餓感,因為剛才那一瞬間力量的宣泄和近距離接觸的污血氣息,
似乎被稍稍壓制下去一絲,但依舊在深處灼燒。
“嗚……”一聲極其輕微、充滿了無盡恐懼的嗚咽,從尸群深處傳出。如同點燃了導火索,
剛剛還兇殘暴戾的尸潮,瞬間崩潰了!它們不再有任何攻擊的意圖,
只剩下最原始的、烙印在基因里的求生本能。腐爛的肢體互相推搡、踐踏,
發(fā)出骨骼碎裂的咔嚓聲,驚恐萬狀地向著遠離我的方向擁擠、奔逃。如同退潮的黑色污水,
留下滿地狼藉的碎肉、污血和斷肢。我站在原地,沒有追擊。月光穿透稀薄的云層和塵埃,
冷冷地灑落下來,勾勒出我蒼白而纖細的身影,
與周圍血腥絕望的廢墟形成一幅詭異而極具沖擊力的畫面。血的味道……更濃了。
我緩緩抬起剛剛劃開喪尸脖頸的那只手,指尖在冰冷的月光下,蒼白得近乎透明。
沒有一絲污垢,光滑得如同新剝的瓷器。
可那噴涌而出的、散發(fā)著濃烈腥腐氣息的污血……那景象,那氣味,
非但沒有激起本能的厭惡,反而像是一塊投入滾油的火炭,
瞬間點燃了潛藏在體內(nèi)每一個角落的、源自古老血脈的灼熱渴望!
喉嚨深處干渴得如同龜裂的沙漠,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叫囂,傳遞著同一個信號——饑餓!
需要溫熱的、奔騰的、充滿生命能量的液體來填補那無底的深淵!這種渴望如此原始,
如此霸道,瞬間壓倒了剛剛獲得力量的冰冷掌控感,
甚至讓我的指尖難以抑制地微微顫抖起來。必須……找到食物。真正的食物。
目光掃過眼前這片被死亡籠罩的廢墟。倒塌的高樓如同巨獸的骸骨,
破碎的玻璃像垂死的眼淚,扭曲的鋼筋猙獰地刺向鉛灰色的天空。
空氣中彌漫的絕望、恐懼、以及那無處不在的、冰冷的腐朽氣息,此刻在高度敏銳的感官下,
卻構(gòu)成了一幅全新的地圖。遠處,西北方向。一種難以言喻的、如同磁石般的強烈吸引感,
穿透了空間的阻隔,清晰地傳來。不是聲音,不是氣味,
更像是一種生命能量匯聚形成的、龐大而溫暖的“燈塔”,
在充斥著灰暗死寂的精神感知圖景中,灼灼燃燒。人類聚集地。避難所。那里有……食物。
大量的、溫熱的、活生生的食物。這個認知帶著冰冷的誘惑,
讓我下意識地舔了舔突然變得異常干燥的嘴唇。尖銳的犬齒似乎又伸長了一絲,
輕輕刮過柔軟的唇瓣。但另一個念頭,如同淬毒的冰錐,瞬間刺穿了那灼熱的渴望。沈楓。
沐雨柔。那張冷酷推下我的手。那抹藏在發(fā)絲后快意怨毒的微笑。
那句“帶著你的圣母心喂喪尸吧”……冰冷的殺意,如同極地冰川下的暗流,
瞬間凍結(jié)了血液中的灼熱躁動。取代饑餓感的,是另一種更純粹、更暴烈的情緒——復仇。
三個月?;囊叭缤粋€巨大而殘酷的熔爐,日夜淬煉著我的身體和靈魂。白天,
鉛灰色的天穹低垂,吝嗇地投下稀薄的光線。
我蜷縮在廢棄大樓最深處、被厚重混凝土和陰影徹底吞沒的角落。陽光,
那曾經(jīng)帶來溫暖的生命之源,如今卻像無數(shù)燒紅的鋼針,
帶著無形的灼燒之力穿透稀薄的遮蔽物,刺痛每一寸暴露的皮膚。
即使隔著層層混凝土的阻隔,那無處不在的、蘊含在光線中的某種“秩序”力量,
依舊帶來沉重的壓迫感,如同無形的枷鎖,將體內(nèi)奔涌的暗金血液壓制得如同粘稠的鉛汞。
力量被禁錮,感官變得遲鈍,唯有深入骨髓的虛弱和一種源自生命本源的焦渴,
如同跗骨之蛆,啃噬著每一根神經(jīng)。我像一具真正的尸體,沉入最深沉的黑暗,
意識在昏沉與半夢半醒的煎熬中浮沉。唯有蟄伏,等待日輪沉入地平線。
當最后一縷天光被大地的邊緣吞噬,黑夜如同濃稠的墨汁,迅速浸染整個廢墟之城。
我體內(nèi)沉睡的某種力量也隨之蘇醒。感官如同掙脫了無形的鐐銬,瞬間爆炸般延伸開去。
風聲帶來了數(shù)公里外喪尸拖沓的腳步聲;夜梟的啼鳴在死寂中清晰得如同在耳畔;廢墟深處,
一只老鼠在啃食某具腐尸的骨骼,那細微的“咔嚓”聲,如同擂鼓般響亮。但最清晰的,
是心跳聲。無數(shù)微弱、冰冷、帶著腐朽氣息的搏動,如同夜空中的星辰,
密密麻麻地分布在感知的“地圖”上——那是游蕩的喪尸。它們不再是面目模糊的威脅,
而是一個個移動的、散發(fā)著冰冷灰白輝光的信號源。
我能輕易分辨它們的強弱、位置、甚至……狀態(tài)。饑餓感如同蘇醒的猛獸,
在黑暗中睜開了猩紅的雙眼。尖銳的犬齒不受控制地探出唇外,渴望著溫熱的液體。狩獵,
開始……我的身影融入夜色,不再是笨拙的奔逃,而是化作了風的一部分,陰影的延伸。
腳尖在斷壁殘垣上輕輕一點,身體便如失去重量般無聲滑出十幾米。速度之快,
在廢墟間只留下一道難以捕捉的淡淡殘影。一只落單的、穿著破爛保安制服的強壯喪尸,
正漫無目的地徘徊在一條堆滿瓦礫的小巷口。它腐爛的頭顱微微轉(zhuǎn)動,
似乎捕捉到了空氣的異常流動。太遲了。我的身影如同瞬移般出現(xiàn)在它身后。
一只手閃電般探出,冰冷的指尖精準地扣住了它冰冷僵硬的頸椎。沒有多余的動作,
甚至沒有發(fā)出任何聲音?!斑青??!币宦晿O其輕微的脆響,在寂靜的夜里卻清晰無比。
那強壯喪尸的身體猛地一僵,頭顱以一個詭異的角度軟軟垂下。
渾濁眼中的灰白光芒瞬間熄滅。我低下頭,尖銳的犬齒刺破它頸側(cè)相對完好的皮膚。
一股冰冷、粘稠、帶著濃烈腐臭和死亡氣息的液體涌入喉嚨。這絕非美食,
更像是在吞咽污濁的泥漿。但其中蘊含的那一絲微弱、冰冷、屬于不死生物的奇異能量,
卻如同甘霖,瞬間緩解了那灼燒靈魂的干渴,補充著被陽光壓制的力量。
“唔……” 我松開手,喪尸的尸體無聲地癱倒在地。抹去嘴角殘留的污黑粘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