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盯著手機屏幕,呼吸都停了。屏幕上,赫然是我的一張照片。不是藝術照,也不是生活照,
是我三個月前在城中村小診所做完產(chǎn)檢出來時,被人偷拍的側影。
照片里的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寬大孕婦裙,肚子已經(jīng)很明顯地隆起,側臉疲憊,
手里緊緊攥著一張皺巴巴的繳費單。照片上方,
是幾個加粗、醒目的猩紅大字:全球?qū)と藛⑹滦彰毫窒硖卣鳎涸型砥?,亞洲女性?/p>
身高約165cm最后出現(xiàn)地:中國東南沿海某市提供有效線索者,酬金:一千萬美金。
落款聯(lián)系人,只有一個字:傅。
后面跟著一串看著就極其昂貴、不似凡間號碼的加密聯(lián)系方式。
手機“哐當”一聲掉在廉價的塑料餐桌上,震得上面沒吃完的半碗素面湯晃了晃。
一千萬美金。全球?qū)と藛⑹隆8党脸?,他瘋了嗎?五個月前,他可不是這么說的。
記憶像帶著冰碴的潮水,猛地拍打過來,凍得我骨頭縫都在疼。
那是在傅沉硯那間位于市中心頂級公寓頂層、能俯瞰整個城市璀璨燈火的巨大書房里。
空氣里彌漫著他慣用的、冷冽又昂貴的雪松香氛。他背對著巨大的落地窗,
窗外是流動的光河,窗內(nèi),他挺拔的身影卻像一座沒有溫度的冰山。我站在他對面,
雙手緊張地絞著衣角,小腹還平坦著,但那里已經(jīng)悄悄孕育了一個秘密,
一個我以為會讓他驚喜的秘密?!俺脸?,我……”我鼓足勇氣開口,
聲音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顫。他轉(zhuǎn)過身,手里端著一杯威士忌,
琥珀色的液體在剔透的水晶杯里輕輕晃動。他臉上沒什么表情,
深邃的眼眸像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就這么平靜無波地看著我?!跋?,”他打斷我,
聲音低沉悅耳,卻像淬了冰,“我們結束了?!蔽毅蹲×?,以為自己聽錯了?!笆病裁矗?/p>
”“結束?!彼逦刂貜土艘槐?,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今天的天氣,“你明天就搬出去。
這套公寓會過戶到你名下,另外,這張卡里有五百萬,足夠你以后生活。
”一張黑色的銀行卡被他隨意地放在光可鑒人的紅木桌面上,像一張輕飄飄的死亡通知單。
“為什么?”我聽見自己的聲音在抖,身體也跟著抖起來,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
明明昨晚他還抱著我,吻著我的額頭說“晚安,我的小溪”。“沒有為什么。
”他抿了一口酒,視線投向窗外璀璨的霓虹,側臉線條冷硬。“膩了?!眱蓚€字,輕描淡寫,
判了我死刑。我的世界瞬間崩塌。眼淚毫無預兆地涌上來,視線一片模糊。我猛地向前一步,
幾乎是撲到桌邊,隔著那張象征“買斷”的黑卡,死死盯著他:“傅沉硯!你不能這樣對我!
我……我懷孕了!我有了你的孩子!”我以為這會是王炸。
我以為這至少能讓他冷漠的臉上出現(xiàn)一絲裂痕,一絲屬于人的情緒波動。然而,我錯了。
他端著酒杯的手幾不可察地頓了一下,但也僅僅是頓了一下。
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終于轉(zhuǎn)過來,落在我臉上,里面沒有驚訝,沒有喜悅,沒有愧疚,
只有……一絲被打擾的不耐煩,和更深的冰冷?!芭??”他微微挑眉,
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嘲諷,“所以呢?”我如墜冰窟。書房厚重的門被無聲地推開。
一個穿著白色連衣裙,氣質(zhì)柔弱如菟絲花的女人走了進來。蘇薇。
傅沉硯心中那道永遠抹不去的白月光。她臉上帶著恰到好處的擔憂和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
她自然地走到傅沉硯身邊,輕輕挽住他的手臂,聲音嬌柔得能滴出水:“沉硯,怎么了?
溪晚姐看起來好激動,別嚇著她?!备党脸幦斡伤熘聪蛩难凵?,
是我從未得到過的柔和。然后,他當著我的面,對著蘇薇,也是對著我,
宣判了我和我腹中孩子的命運。“沒什么大事?!彼穆曇艋謴土四欠N掌控一切的冷漠,
目光掃過我慘白的臉,最終定格在我平坦的小腹上,薄唇輕啟,
吐出讓我靈魂都凍結的三個字:“打掉吧?!笔謾C再次震動起來,屏幕固執(zhí)地亮著,
上面那張偷拍照和我名字下的巨額懸賞,像最荒誕的黑色幽默。打掉吧。這三個字,
如同淬毒的冰錐,再次狠狠扎進心臟,痛得我彎下腰,一陣劇烈的干嘔涌上喉嚨。
孕晚期的笨重身體讓我行動遲緩,只能狼狽地扶著油膩膩的餐桌邊緣,
對著地上一個洗刷得發(fā)白的塑料桶干嘔。眼淚混著生理性的淚水一起往下掉。傅沉硯,
你現(xiàn)在搞這一出全球通緝,演給誰看?演給你那位嬌弱不能自理的白月光看,
證明你多么深情又多么有能耐嗎?
還是說……他終于發(fā)現(xiàn)蘇薇那所謂的“絕癥”是場精心策劃的騙局?發(fā)現(xiàn)當年他為了她,
毫不猶豫舍棄我和孩子,是多么愚蠢可笑?胃里翻江倒海,吐出來的只有酸水。
這個位于城市最邊緣、魚龍混雜的城中村出租屋,墻壁斑駁,
空氣里永遠混雜著隔壁炒菜的油煙、公共廁所的異味和廉價洗滌劑的味道。十平米的空間,
塞滿了我在舊貨市場淘來的簡陋家具。唯一的窗戶對著另一棟握手樓的墻壁,光線常年昏暗。
這就是我藏身的地方。從傅沉硯那座金絲籠里逃出來后,我用身上僅剩的一點現(xiàn)金,
像一滴水融入骯臟的海洋,躲進了這片混亂之地。五個月前,
我?guī)е活w破碎的心和肚子里剛剛萌芽的小生命,逃離了那座城市,
逃離了傅沉硯和他那令人窒息的控制圈。我不敢用身份證,不敢用銀行卡,
不敢聯(lián)系任何朋友。像個真正的逃犯,東躲西藏,最后蜷縮在這座巨大都市最不起眼的角落。
我找了一個不需要身份證明的小作坊做手工,計件工資,勉強糊口。
產(chǎn)檢也只能去最便宜的社區(qū)診所,甚至不敢做太多檢查。我以為自己藏得很好,
像一粒微不足道的塵埃。直到今天,這張全球通緝令,不,是全球?qū)と藛⑹拢?/p>
像一顆精準制導的炸彈,把我的藏身之地炸得粉碎。他找到我了?還是只是廣撒網(wǎng)?
一千萬美金……這個數(shù)字砸得我頭暈目眩。足以讓這城中村里的任何一個人,
甚至街邊的一個乞丐,瞬間變成億萬富翁。恐懼像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我的心臟,
比孕晚期的胎動更讓人窒息。孩子似乎也感受到了我的恐慌,在肚子里不安地踢打起來。
不行!不能留在這里!我猛地直起身,顧不得還在反酸的胃,手忙腳亂地開始收拾東西。
其實沒什么可收拾的,幾件換洗的舊衣服,
就是那張被我藏在內(nèi)衣夾層里的、皺巴巴的孕檢B超單——上面模糊地顯示著孕早期的影像。
這是我唯一的念想和憑證。剛把幾件衣服胡亂塞進一個破舊的帆布包里,
門外就傳來一陣粗暴的敲門聲,
伴隨著房東大嬸那帶著濃重口音、極其不耐煩的大嗓門:“林小妹!開門!房租!
拖了三天了!真當我這里是慈善堂??!”我的心一下子提到了嗓子眼。
平時房東催租雖然也兇,但今天這動靜,格外大,格外急躁。我屏住呼吸,不敢出聲,
躡手躡腳地挪到門邊,透過老式防盜門那個小小的貓眼往外看?;璋档臉堑罒艄庀?,
房東大嬸叉著腰站在門口,她旁邊,還站著兩個穿著黑色夾克、身材魁梧、一臉橫肉的男人!
眼神兇狠地掃視著周圍,一看就不是善茬。其中一個男人手里,還捏著一張紙!
雖然看不清內(nèi)容,但那個猩紅的標題樣式……和我手機屏幕上的,一模一樣!
冷汗瞬間浸透了我的后背!他們不是來收租的!是沖著懸賞來的!“林小妹!別裝死!
我知道你在里面!快開門!”房東大嬸拍門拍得更響了,唾沫星子似乎都要噴到貓眼上,
“再不開門,我找人把門撬了!這兩個大哥說了,只要找到人,好處少不了我的!
”恐懼攫住了我。我死死捂住嘴,不敢發(fā)出一絲聲音。肚子里的孩子似乎也感覺到了危險,
動得更厲害了,頂?shù)梦依吖巧?。怎么辦?前門被堵死了!這里是三樓,跳窗?
我一個大肚子,跳下去不死也殘!絕望像潮水般淹沒我。就在這時,
我的視線猛地掃到房間角落里那個堆滿雜物的破舊小陽臺。陽臺外面,
緊挨著隔壁那棟更破舊的“握手樓”,兩棟樓之間狹窄的縫隙上方,
不知是誰違規(guī)搭建了幾根銹跡斑斑的鐵條,勉強形成一條“空中通道”,
連接著兩棟樓的逃生樓梯!那是上次電路老化起火,隔壁租戶為了逃生自己焊的,
后來火滅了,這幾根鐵條也沒人拆。平時看著就心驚膽戰(zhàn),更別說我現(xiàn)在挺著個大肚子。
但眼下,這是唯一的生路!“砰!砰!砰!”門外的砸門聲變成了踹門聲,
劣質(zhì)的門板在震動,鎖扣發(fā)出不堪重負的呻吟?!皨尩?,敬酒不吃吃罰酒!撬!
”一個粗嘎的男聲吼道。來不及了!我抓起那個輕飄飄的帆布包,用盡全身力氣,
猛地沖向小陽臺。狹窄的空間堆滿了破紙箱和廢棄的塑料瓶,我?guī)缀跏沁B滾帶爬地撞開雜物,
撲到銹跡斑斑的鐵欄桿邊。冰冷的鐵銹味混合著樓下垃圾堆的餿臭直沖鼻腔。往下看,
是黑洞洞的狹窄縫隙和堆積的垃圾,看得人眼暈。對面那棟樓的逃生樓梯,
在昏暗的光線下顯得搖搖欲墜。“吱呀——哐當!”身后,出租屋的門鎖終于被暴力破壞,
門被猛地撞開了!“人呢?!”“陽臺!在陽臺上!”“抓住她!一千萬美金!
”房東的尖叫和那兩個男人的怒吼幾乎同時響起。求生的本能壓倒了一切恐懼。
我根本不敢回頭看,手腳并用,笨拙又瘋狂地翻過及腰高的陽臺護欄。
沉重的孕肚狠狠卡在冰冷的鐵欄桿上,劇痛傳來,我眼前一黑,差點暈厥過去。
肚子里的孩子像是被驚擾了,劇烈地翻騰、踢打,痛得我渾身痙攣。“別動!下來!
”一個黑衣男人已經(jīng)沖到了陽臺門口,伸手就要抓我?!鞍 蔽野l(fā)出絕望的嘶喊,
不知道哪里來的力氣,猛地一扭身,硬生生把卡住的肚子從欄桿上“拔”了出來!
顧不上鉆心的疼痛和身下涌出的一股濕熱,我?guī)缀跏情]著眼,
撲向了那幾根懸在深淵之上的銹鐵條!粗糙冰冷的鐵銹瞬間磨破了手心,
身體劇烈地晃蕩了一下,腳下是令人眩暈的虛空。“媽的!瘋子!
”身后傳來氣急敗壞的咒罵。我不敢有絲毫停頓,像一只笨拙又絕望的樹袋熊,手腳并用,
死死抱住那根最粗的鐵條,一點一點,用盡畢生的力氣和意志力,
朝著對面那棟樓的逃生樓梯挪動。每挪動一寸,鐵條都在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呻吟。
風從狹窄的樓縫灌上來,吹得我搖搖欲墜。手心火辣辣地疼,有溫熱的液體滲出,是血。
身下的濕熱感也越來越明顯。肚子里的疼痛一陣緊過一陣。身后,
那兩個男人似乎沒膽量跟著爬過來,只能趴在陽臺上氣急敗壞地叫罵威脅。
當我粗糙帶血的手終于抓住對面逃生樓梯那冰冷生銹的鐵扶手時,我?guī)缀跆撁摚?/p>
整個人像一灘爛泥一樣癱倒在冰冷的金屬臺階上,大口大口地喘著粗氣,眼淚鼻涕糊了一臉。
身下,淺色的孕婦褲上,暈開了一小片刺目的暗紅。“動了胎氣,有輕微出血,
萬幸送來得不算太晚,宮縮暫時抑制住了。但情況很不穩(wěn)定,必須絕對臥床休息,
不能再有任何劇烈活動和情緒波動!否則隨時可能早產(chǎn)!
”社區(qū)診所那位頭發(fā)花白、戴著厚厚眼鏡的老醫(yī)生,語氣嚴厲得像在訓斥一個不懂事的孩子。
他一邊在病歷本上唰唰寫著,一邊搖頭嘆氣:“你這姑娘,膽子也太大了!八個月的雙身子,
還敢去爬高上低?不要命了!孩子還要不要了?”我躺在簡陋的檢查床上,臉色蒼白得像紙,
手背上扎著輸液的針頭,冰涼的液體緩緩流入血管。身下的出血暫時止住了,
但小腹深處傳來的那種沉墜感和隱隱的抽痛,像懸在頭頂?shù)倪_摩克利斯之劍。雙身子?
我虛弱地扯了扯嘴角,連解釋的力氣都沒有。那張被我藏在包里的早期B超單,
模糊的影像上,確實只顯示了一個孕囊。誰能想到后來……“醫(yī)生,我……我沒辦法住院。
”我艱難地開口,聲音嘶啞。這里雖然是小診所,但一旦登記住院,就可能留下記錄。
傅沉硯的能量有多大,我太清楚了。那張全球通緝令,讓我成了移動的金礦。
老醫(yī)生推了推眼鏡,渾濁的眼睛透過鏡片嚴厲地看著我:“不住院?
拿自己和孩子的命開玩笑?你家屬呢?通知你男人過來!”“沒有家屬?!蔽议]上眼,
疲憊不堪,“醫(yī)生,求您了,給我開點藥,我回家躺著,我保證不動?!崩厢t(yī)生看著我,
又看看我身上洗得發(fā)白的舊衣服,最終重重嘆了口氣,帶著一種見慣人間疾苦的無奈。“唉,
現(xiàn)在的年輕人……行吧,我給你開點安胎藥和抑制宮縮的,但你必須給我簽個免責聲明!
還有,三天后必須來復查!要是再出血或者肚子痛得厲害,爬也得給我爬到醫(yī)院來!
聽見沒有?”“聽見了,謝謝醫(yī)生。”我啞聲應道。走出診所那扇吱呀作響的破舊木門時,
天色已經(jīng)徹底暗了下來。城中村混亂的燈火次第亮起,各種嘈雜的聲音交織在一起,
充滿了煙火氣,也充滿了危險。我扶著冰冷的墻壁,每一步都走得異常艱難沉重。
小腹的沉墜感并未消失,安胎藥的效力似乎需要時間。帆布包里,除了幾盒廉價的藥片,
還有一張剛剛復查的B超單——老醫(yī)生堅持要做的,說要看清楚胎盤位置和胎兒情況。
我還沒來得及看?;氐侥莻€同樣位于城中村深處、但比之前更加偏僻、更加破舊的新租屋時,
我已經(jīng)累得快要虛脫。新房東是個沉默寡言的獨居老頭,只收現(xiàn)金,不問來歷,
這大概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安全”。反鎖好那扇搖搖欲墜的木門,
我癱倒在散發(fā)著霉味的硬板床上,像一條脫水的魚。緩了好一陣,才顫抖著手,
從帆布包里拿出了那張還帶著打印機余溫的B超單。診所的機器老舊,圖像并不十分清晰。
我借著窗外透進來的、對面樓霓虹招牌的微弱光線,辨認著單子上的圖像和文字。
首先映入眼簾的,是檢查結果欄里,醫(yī)生手寫的那行字:宮內(nèi)妊娠,活胎,
孕約32周+……我的目光急切地向下掃,尋找那個熟悉的“1”。然而,下一刻,
我的呼吸驟然停止了。不是“1”。那個數(shù)字,清晰地寫著:3。三活胎。
我像是被一道驚雷劈中,整個人僵在床上,血液仿佛瞬間凝固了。三……三個?
怎么會是三個?!我猛地坐起身,不顧小腹的抽痛,幾乎是撲到窗邊,借著更亮一點的光線,
死死盯著那張B超單。圖像上,雖然模糊,但依稀可以辨認出,在同一個羊膜腔內(nèi),
三個小小的蜷縮著的輪廓,擠擠挨挨地靠在一起。
早期檢查只看到一個孕囊……是因為他們太小,重疊了嗎?巨大的震驚和荒謬感淹沒了我。
我扶著墻,慢慢滑坐到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的墻壁。一個孩子,
已經(jīng)讓我在傅沉硯的陰影下活得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力交瘁?,F(xiàn)在,是三個。
我撫摸著高高隆起的、沉甸甸的肚子,那里面的每一次細微動靜,
此刻都像重錘敲在我的心上。傅沉硯那張冷酷的、說著“打掉吧”的臉,
和眼前這張寫著“三活胎”的B超單,在我腦海中瘋狂交織、碰撞。
他懸賞一千萬美金全球找我,如果他知道他當初要打掉的,不是一個,
而是三個他的骨血……他會是什么表情?震驚?后悔?還是……更加冷酷地,
想要抹除這個“錯誤”?一股寒意,比這破屋里的冷空氣更甚,從脊椎骨一路竄上頭頂。
不行!絕對不能讓他找到!絕對不能!我蜷縮在冰冷的地上,
抱緊了自己和肚子里三個躁動不安的小生命,無聲的眼淚洶涌而出。絕望,
從未如此刻骨銘心。時間在極度的焦慮和小心翼翼中,像粘稠的糖漿一樣緩慢流動。
我徹底成了驚弓之鳥。新租屋的窗簾永遠拉得嚴嚴實實,一絲光都不透。白天也幾乎不開燈。
手機卡被我拔出來扔進了下水道,徹底斷絕了與外界聯(lián)系的可能。僅剩的一點錢,
支撐著最低限度的生存——買最便宜的米和青菜,偶爾買幾個雞蛋補充營養(yǎng)。產(chǎn)檢?
根本不敢再去。只能靠著老醫(yī)生開的安胎藥和那點微弱的僥幸心理硬撐。肚子越來越大,
沉得像墜了個巨大的鉛球。三個小家伙在里面似乎永遠精力充沛,你一拳我一腳,
常常把我薄薄的肚皮頂出各種形狀。翻身變得極其困難,
每一次起身都伴隨著骨骼的呻吟和粗重的喘息。睡眠成了奢侈品。身體的負擔太重,
心理的壓力更大。
—隔壁的關門聲、樓下小販的吆喝、甚至夜里老鼠啃噬墻角的悉索聲——都能讓我瞬間驚醒,
心臟狂跳,冷汗涔涔,手死死護住肚子,屏息凝神地聽著外面的動靜,直到確認安全。
我像一只藏在最陰暗角落里的老鼠,靠著本能和對肚子里三個小生命的執(zhí)念,
頑強又卑微地活著。那張寫著“三活胎”的B超單,被我折成小小的方塊,
塞進了帆布包最深的夾層里。它是我最深的恐懼,也是我唯一的、荒誕的慰藉。
傅沉硯那張全球通緝令帶來的陰影,如同實質(zhì)的烏云,沉沉地壓在這片混亂的城中村上空,
也壓在我的心頭。我偶爾會從拾荒老人那里討來一份別人丟棄的過期報紙,緊張地翻找。
沒有后續(xù)報道。那筆天價懸賞,像一個投入深海的炸彈,炸出驚天水花后,便沉寂下去,
但它攪動起的暗流,卻足以吞噬我這樣的小魚小蝦。日子一天天捱著,終于熬到了孕36周。
身體已經(jīng)瀕臨極限。水腫嚴重,雙腿像灌了鉛,腳腫得穿不進唯一的舊布鞋。尿頻得厲害,
夜里幾乎無法安睡。恥骨聯(lián)合分離的疼痛,像有鋸子在反復拉扯我的骨頭。最要命的是,
安胎藥吃完了。我蜷縮在硬板床上,渾身酸痛,每一次宮縮都讓我倒抽一口冷氣。
雖然還不規(guī)律,但那種下墜和收緊的感覺越來越頻繁、越來越清晰。要生了。
這個認知讓我渾身發(fā)冷。在家生?我一個連產(chǎn)檢都不敢去做的人,怎么可能?無異于自殺。
去醫(yī)院?無疑是自投羅網(wǎng)。傅沉硯的勢力,很可能已經(jīng)滲透到了這座城市的各大醫(yī)院。
那張通緝令,就是最精準的定位器。劇烈的宮縮再次襲來,痛得我眼前發(fā)黑,
手指死死摳進床板粗糙的木屑里。怎么辦?怎么辦?!恐懼和劇痛像兩只大手,
狠狠撕扯著我。就在這時,門外傳來一陣刻意放輕的、小心翼翼的敲門聲。篤、篤篤。
聲音很輕,帶著試探。我的心瞬間提到了嗓子眼!全身的肌肉都繃緊了!誰?!是房東?
還是……那些為了懸賞找上門的人?我捂住嘴,不敢發(fā)出一點聲音,連呼吸都屏住了。
“林……林小姐?你在里面嗎?”一個壓得極低的、有些熟悉的女聲在門外響起。
是……住在我斜對面那間屋子的阿香姐!一個同樣在附近小作坊打工的單身女人,三十多歲,
沉默寡言,但眼神很干凈。有次我提著重物上樓差點摔倒,是她扶了我一把。她怎么會找我?
而且知道我的姓?“林小姐,開開門,是我,阿香?!彼穆曇魩е唤z焦急,
“我聽到你屋里有動靜……你是不是……要生了?”我咬著嘴唇,不敢回應。
傅沉硯那張懸賞令太可怕了,一千萬美金,足以讓任何人心動。我不敢賭。“林小姐,
你別怕?!卑⑾愕穆曇舾土?,幾乎貼著門縫傳進來,
“我知道有人在找你……懸賞很高……但我不圖那個錢。我是看你一個女人,肚子那么大,
太遭罪了……我以前……也差點當媽媽?!彼詈竽蔷湓?,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悲傷和共鳴。
宮縮再次猛烈地襲來,比上次更疼,更持久。我忍不住發(fā)出一聲壓抑的痛哼?!澳懵?!
你肯定要生了!不能再拖了!”阿香的聲音也急了,“我知道有個地方!很偏的小診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