泰和三年臘月廿八，西京朱雀大街籠罩在詭異的寂靜中。龔大鵝掀開馬車窗簾，只見平日熙攘的商鋪大多緊閉，唯有"悅來書肆"照常營業(yè)，門口站著幾個身披蓑衣的壯漢——那是衛(wèi)紹王的私兵。
"大人，御史臺已被封鎖。"親衛(wèi)低聲稟報，"完顏崇厚大人被指通敵，下了大獄。"
龔大鵝摸了摸藏在袖中的水晶鏡片，指尖殘留著漠北冰湖的寒意。三日前，他通過鏡眼看到衛(wèi)紹王的軍隊正在城南秘密集結(jié)，軍旗上的狼首圖騰與蒙古火器部隊如出一轍。
"去蘇府。"他敲了敲車壁，"先見宋叔。"
蘇府后宅的密道里，宋叔正對著一堆賬本發(fā)愁。"自您北上后，全城的邸報都被篡改了。"老人推了推老花鏡，"衛(wèi)紹王說您勾結(jié)蒙古人，皇后則稱您是'護命星君'......"
"輿情戰(zhàn)場最忌兩面開花。"龔大鵝展開從漠北帶回的狼首吊墜，"現(xiàn)在需要明確敵人——衛(wèi)紹王才是通敵者。"他指著賬本上的異常記錄，"看，他每月從'西山紙坊'調(diào)運的紙張，足夠印刷十萬份傳單，卻只用于抹黑我一人。"
蘇婉兒突然從暗門闖入，鬢角沾著雪花："剛從后宮傳來消息，章宗陛下今早嘔血，太醫(yī)說......說像是中毒。"她遞出一個描金藥瓶，"這是我在御藥房找到的，瓶底刻著奇怪的符號。"
龔大鵝接過藥瓶，瞳孔驟縮——瓶底的化學分子式，正是現(xiàn)代某實驗室研發(fā)的延緩衰老藥劑。更驚人的是，瓶蓋內(nèi)側(cè)刻著一行小字：時空錨點維持劑，泰和三年專用。
"陛下他......"蘇婉兒欲言又止。龔大鵝握緊藥瓶，想起在漠北的記憶閃回——章宗辦公桌上的確擺著與現(xiàn)代實驗室相同的玻璃器皿。
"先假設陛下是我們的人。"他迅速做出判斷，"現(xiàn)在需要兩件事：第一，用水晶鏡揭露衛(wèi)紹王與蒙古火器部隊的勾結(jié)；第二，制造'章宗陛下即將痊愈'的輿情，穩(wěn)定軍心。"
子時三刻，龔大鵝帶著蘇婉兒潛入通天神教的西京據(jù)點。圣女烏古論霜已在此等候，臉色比漠北時更加蒼白："叛徒們正在啟用'通天鏡'，要向全城投放衛(wèi)紹王'順應天命'的幻象。"
據(jù)點深處，直徑丈余的水晶球緩緩轉(zhuǎn)動，球面映出衛(wèi)紹王身著龍袍的影像。龔大鵝認出，這是利用多面鏡反射制造的全息投影，與現(xiàn)代科技館的技術(shù)原理一致。
"看這里。"圣女指向水晶球底部的符文陣列，"啟動通天鏡需要三支筆的能量，他們已經(jīng)拿到了第三支斷筆......"
話音未落，地面突然震動。數(shù)十名衛(wèi)紹王的死士破墻而入，為首者正是在漠北逃脫的銀發(fā)男子。他手中把玩著第三支斷筆，紅寶石在火光中妖異流轉(zhuǎn)："龔大鵝，你以為破壞了火器工坊，就能阻止天命？"
龔大鵝將蘇婉兒推向密道，雙筆出鞘："你口中的天命，不過是你們這些穿越者維護私利的借口！"
銀發(fā)男子冷笑："維護私利？我們不過是想讓歷史按正軌走向，避免更大的災難！你知道強行改變金朝命運會引發(fā)什么嗎？"他揮動手臂，斷筆射出一道藍光，水晶球頓時映出混亂的時空碎片——現(xiàn)代都市與古代戰(zhàn)場重疊，恐龍與機甲對峙。
"時空反噬。"龔大鵝想起波斯老者的警告。銀發(fā)男子逼近："章宗陛下為何服用維持劑？因為他早就知道，穿越者的每一個動作都會撕裂時空。而你......"他盯著龔大鵝的雙筆，"你手中的筆本是用來記錄歷史，不是篡改！"
激烈的爭吵中，龔大鵝注意到圣女悄悄移動到符文陣列旁。她沖他點頭，突然咬破舌尖，將鮮血滴在陣眼上："龔先生，帶蘇姑娘去皇宮！這里我來拖住他們！"
水晶球爆發(fā)出刺目金光，銀發(fā)男子咒罵著轉(zhuǎn)身防御。龔大鵝趁機拽著蘇婉兒沖進密道，盡頭直通皇宮的御花園。當他們鉆出假山時，正看見皇后烏林答氏在九曲橋上踱步，懷中抱著一個金絲楠木盒。
"龔卿果然來了。"皇后轉(zhuǎn)身，瓔珞在月光下泛著冷光，"聽說你找到了陛下的藥瓶？"
"娘娘早知陛下身份，為何還要扶持幼帝？"龔大鵝擋在蘇婉兒身前，雙筆隱隱發(fā)燙。
皇后打開木盒，里面竟是第四支斷筆，筆桿上刻著鳳凰圖騰："因為我來自另一個時空，那里的金朝早已滅亡，百姓在蒙古鐵蹄下生不如死。"她的眼神充滿悲愴，"我想創(chuàng)造一個新的未來，一個金朝與蒙古并存的未來。"
龔大鵝震撼不已——原來穿越者來自不同的平行宇宙，各自懷揣著不同的"使命"。他正要開口，遠處突然傳來鐘鼓聲："衛(wèi)紹王率大軍逼宮了！"
皇宮北門方向傳來喊殺聲，火把將夜空染成血色。龔大鵝望向章宗的寢殿，忽然做出決斷："娘娘，借您的鳳駕一用。蘇姑娘，隨我去見陛下！"
章宗的寢宮內(nèi)，燭火搖曳?；实垩雠P在龍榻上，臉色如金紙，卻突然抓住龔大鵝的手腕："卿......可知'崖山海戰(zhàn)'？"
龔大鵝渾身劇震——那是南宋滅亡的標志性戰(zhàn)役，與金朝無關(guān)。章宗咳出鮮血，從枕下摸出一本日記，封面寫著《歷史守護者手札》："我來自2077年，我們的職責是確保歷史關(guān)鍵節(jié)點不被篡改......但你讓我看到了另一種可能......"
門外傳來皇后的呵斥聲："衛(wèi)紹王，你竟敢?guī)П雽m！"龔大鵝翻開日記，最后一頁寫著：雙筆合璧之日，便是時空裂縫最大之時。若我隕落，望后來者護好龔卿，他是變數(shù)，亦是希望。
"陛下！"蘇婉兒突然指著窗外。只見衛(wèi)紹王的軍隊已突破宮門，而皇后站在城樓之上，手中第四支斷筆與龔大鵝的雙筆共鳴，整座皇宮的琉璃瓦開始泛起金光。
"用你的筆，連接通天鏡！"章宗突然爆發(fā)出驚人的力量，"讓西京百姓看看，誰才是真正的天命所歸！"
龔大鵝咬牙點頭，雙筆插入地面的龍紋磚。奇跡般地，地磚下升起一面巨大的水晶鏡，鏡面映出衛(wèi)紹王與銀發(fā)男子密談的畫面——他們正在分割金朝疆域，承諾將西京獻給蒙古人。
"這是通天神教的'千里眼'！"皇后趁機高喊，"衛(wèi)紹王通敵賣國，罪無可赦！"
城下士兵面面相覷，不少人放下武器。衛(wèi)紹王臉色鐵青，揮刀砍向鏡面，卻被金色屏障彈開。就在此時，章宗在宮女攙扶下出現(xiàn)在城樓，盡管身形虛弱，卻仍有天子威儀："衛(wèi)紹王謀逆，著即拿下！完顏崇厚即刻官復原職，龔大鵝晉封男爵，總領(lǐng)全國輿情與軍資調(diào)度！"
山呼海嘯般的"萬歲"聲中，龔大鵝望著手中的雙筆，突然感到一陣眩暈。記憶如潮水般涌來：現(xiàn)代的妻子抱著女兒在機場揮手，而他正登上飛往紐約的航班......但畫面很快模糊，只剩下妻女含淚的眼睛。
"大人？"蘇婉兒扶住他。龔大鵝搖頭，將記憶碎片壓入心底。他知道，這是時空反噬的開始，穿越者的記憶正在被強制清除。
深夜，章宗寢宮只剩下兩人。皇帝指著窗外的星空："龔卿，你可知道，在我們的時代，金朝的滅亡被稱作'歷史的必然'。"他咳嗽著拿出最后一支維持劑，"但你的出現(xiàn)，讓我懷疑所謂'必然'，不過是強者制定的規(guī)則。"
龔大鵝握緊鋼筆，筆尖在龍書案上劃出一道金光："既然如此，臣愿做那個破局者。明日起，臣將推行新的商稅制度，建立全國輿情監(jiān)測網(wǎng)，還要......"
"還要改良軍備，對嗎？"章宗露出疲倦的笑，"去吧，聯(lián)給你便宜行事之權(quán)。但記住......"他忽然握住龔大鵝的手，"若有一日，你看到時空裂縫吞噬一切，記得用雙筆寫下'重置'二字......"
話音未落，殿外突然傳來急促的馬蹄聲。一名斥候渾身是血地闖入："啟稟陛下！漠北蒙古大軍卷土重來，這次......他們帶來了會噴火的巨狼！"
龔大鵝與章宗對視，從對方眼中看到了相同的震驚與決絕。所謂"噴火巨狼"，恐怕是更高級的穿越者武器，甚至可能是恐龍基因改造的生物兵器——時空的博弈，才剛剛進入白熱化階段。
他轉(zhuǎn)身走向殿外，漫天大雪中，蘇婉兒舉著傘等候在臺階下。龔大鵝摸了摸胸前的鋼筆，那里還殘留著妻女的溫度。無論記憶是否會消失，他都要為這個時代的百姓，為可能存在的另一種未來，戰(zhàn)至最后一刻。
而在時空的另一頭，2077年的實驗室里，一位研究員看著監(jiān)控屏幕上的龔大鵝，眼中泛起淚光。她輕撫著辦公桌上的全家福，低聲道："老公，這次......換我來守護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