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有個修手機的破店,深夜卻突然被人持槍搶劫。 子彈飛來的剎那,
我眼前時間凝固為藍色流體場域。
我隨手抓起一團未來流體朝劫匪丟去——那人竟應聲被十樓墜落的鋼筋貫穿。
“原來我能把某個事件的時間單獨倒退?”我擁有了追求世界真相的能力,
我像神一樣規(guī)避了一次又一次危險, 直到一天,
我發(fā)現(xiàn)每次操作都讓那片區(qū)域時間越來越脆弱…… ——某個早晨,
我所在的整棟摩天樓開始像沙子般坍塌成碎片。
01冰冷的手機屏幕在昏黃臺燈下閃爍著幽光,我的指尖在拆解工具和小螺絲之間笨拙游移,
一縷縷松香燃燒的氣味彌漫開來,勉強蓋過角落里舊主板散發(fā)的那股若有若無的焦糊味。
夜里十一點,整個城市大概都睡了,
只剩下“精誠手機維修”這塊油漆剝落的舊招牌和我這個倒霉蛋還在硬撐。
隔壁面館關門卷閘門砸地的巨響格外刺耳,像一聲粗暴的告別。
狹小的空間里擠滿了修壞的機器和客人忘拿的舊零件,
貨架上灰塵和廢棄的屏幕玻璃粉末落得厚厚一層。空調早就罷了工,
老電風扇有氣無力地轉著,攪起一陣陣沉悶的熱風,
吹得墻上一串掛滿蛛網(wǎng)的手機殼來回擺動,投下怪誕扭曲的影子。
手指間那枚細小的排線接口滑不溜手,像條陰險的魚,第三次從我汗?jié)竦蔫囎蛹馍蠏昝摗?/p>
煩躁感像細細的毒蛇順著脊椎往上爬。媽的,今天真是諸事不宜。門口那串風鈴猛地被撞開,
發(fā)出瀕死的尖叫。心口一緊,我條件反射地抬頭——撞進來三個男人,
門框里的城市夜色瞬間被填滿又擠出最后一絲縫隙。中間那人生得魁梧,頂著亂糟糟的黃發(fā),
一張戾氣橫生的臉緊繃著,如同淬過冰的刀子。他徑直竄到柜臺前,
厚重的黑夾克裹著蠻橫的氣息,右手動作快得離譜,猛地向腰后一掏。
黑洞洞的槍口驟然出現(xiàn),毫無遮掩,正正對準了我的眉心。那金屬的冰冷幽光,
仿佛已經(jīng)穿透空氣,直接刺入了我的大腦皮層?!板X!”黃毛的咆哮撞在布滿灰塵的墻壁上,
嗡嗡回響,“所有的!快!”聲音里卷著砂礫般的粗糙和狂躁,
唾沫星子甚至濺到了離他最近的幾臺待修手機屏幕上。在他身后,
兩個壯實的同伙像兩尊鐵塔,徹底堵死了通往那扇窄小后門的唯一出路,
他們的目光沉沉地壓過來,帶著野獸般兇悍的壓迫感。心臟驟然收縮,
一股滾燙的血沖上耳際,血液的轟響在顱骨里奔騰。
巨大的恐懼像冰冷的粘液瞬間糊住了四肢百骸,指尖冰冷僵硬,
連那枚該死的排線接口掉落桌面發(fā)出的微弱“咔嗒”聲都清晰得震耳欲聾。世界驟然褪色,
凝固。不是瞬間的黑暗,而是一種無法言喻的冰冷寂靜,
時間本身仿佛變成了密度極大的液體,粘稠、緩慢流淌的物質。喧囂與光線被粗暴地擰熄。
眼前不再是破舊柜臺和兇神惡煞的劫匪。我懸浮在一個廣袤無邊的藍色空間里。
地面、空氣、所有的一切都被半透明的、凝膠狀的物質填充。這物質并非均勻,
而是洶涌卷動著極其復雜的渦流和層疊交織的絲線,凝滯又蘊含著足以撕裂一切的澎湃力量。
我腳下,一束凝固的銀白色軌跡——正是那枚剛剛出膛,
以毀滅速度向我飛來的子彈——如同一根被凍僵的毒蛇,
懸停在距離我眉心不足半米的致命位置。彈頭上螺旋氣流的細微紋理清晰可見。
一種冰冷到骨髓的刺痛在我后腦某處輕輕撕扯,仿佛那凝膠的核心就釘死在那里。與此同時,
一種原始而清晰的認知如同閃電般劈入意識——這片藍色的“凝膠”,
是時間本身濃縮顯現(xiàn)的形態(tài)!每一個渦流,每一根細微的絲線,
都在述說著過去、此刻和可能的分歧未來。那個在我腦中微微刺痛的點,像個無形的錨,
將我暫時固定在這片兇險莫測的時間流沙上。
我本能地“知道”:只有面對足以徹底改變命運軌跡的“重大事件”,
這片藍色的時間場域才會展開。瀕死的瞬間,就是一道沉重的門檻。劫舉著槍,
臉上猙獰的肌肉線條像雕刻般凝固,嘴角微微撇開的幅度充滿了惡意。他身后那兩個同伙,
一個正兇狠地向我跨步,另一個則警惕地側身盯著門口方向,
他們的動作和表情同樣僵死在這凝固的藍色膠質里。時間,像一塊巨大的、即將崩碎的厚冰。
目光本能地掃過這片詭異的空間。越過僵死的劫匪,越過門口那兩個凝固的鐵塔般的背影,
在那扇半開的玻璃門之后,懸停著一塊奇特的區(qū)域。那里不再是單純的藍色膠質,
而是一片混沌的、不穩(wěn)定的光斑,
像破碎的玻璃殘片般紛亂疊映、閃爍又熄滅——那是尚未發(fā)生的“未來”在這空間里的投影!
是時間本身的無限分支在坍縮前最后的掙扎。黃毛身后那根冰冷的槍管,
槍口方向對準的藍光微微扭曲,仿佛在吸收周圍的光線,一個帶著銳利邊緣的致命節(jié)點。
幾乎是出于純粹的恐懼驅使,右手下意識地探出,抓向身前那片彌漫的藍色物質。
指尖沒有碰到任何“東西”的實體感,更像插入了湍急無形的激流。
一股巨大的、冰冷的吸力猛地攥住了我的手臂!這吸力不是來自方向,
而是來自“密度”和“流向”!時間本身在拉扯我!
指尖傳來一種明確的“凝結”觸感——仿佛從奔騰的長河中硬生生掬起了一捧水。
我“抓住”了一小團藍色的時間流體。它微微顫抖著,在我的“掌中”收縮,
散發(fā)出微弱的冰涼氣息。下一刻,
、不假思索的洶涌惡意主宰了我的動作——像發(fā)泄積攢了無數(shù)日夜的憋屈和此刻瀕死的恐懼,
我用盡全力,將這團冰冷沉重的“東西”,朝著面前那張猙獰僵硬的黃毛臉上狠狠砸了過去!
嗡——一種低頻的震動,如同超重的石頭投入死水。
被我甩出去的那團藍色時間流體猛地撞進劫匪頭部附近的膠質場域。
那團被我拋擲的藍光并未撞擊物理意義上的目標。它如同墨水滴入清澈的水體,
驟然溶解在凍結劫匪頭部的藍色時間場中,無聲無息,卻激起一圈漣漪般的波紋。
不可思議的景象在漣漪中心發(fā)生了。劫匪頭部周圍的時間膠質,如同電影被瘋狂加速倒放,
開始劇烈地波動、旋轉!他那凝固的、因為驚駭(或者別的什么情緒)而微微睜大的眼睛,
在不到半秒的時間里,瞳孔瘋狂地從散大收縮成針尖,又從針尖極速擴張至渙散邊緣。
他的嘴唇抽搐般卷曲,
不可能的詭異角度猛地向上反折;整個身體也隨之失去平衡地向后踉蹌跌去……所有這一切,
都是被那團“時間流體”強行觸發(fā)的一個短暫而劇烈的、時間層面上的“回溯”反應,
它并非真實的過去動作回放,
更像把時間本身在這一小片空間扭曲、攪拌后產生的一個隨機混亂的局部熵增“片段”。
這個混亂的回溯動作發(fā)生的同時,它攪動了時間膠質場,
形成了一個指向他自身軀體的、極其短暫的引力“鉤索”。啪嚓!
另一個未來碎片被這混亂的鉤索驟然激活——它就在玻璃門外,
夜空中大約十層樓高度的位置!在那個碎片里,
一根原本懸垂固定在施工吊籃上的粗大螺紋鋼筋,因某種原因突然斷裂、加速下墜!
它原本的落點在空無一人的街道上某個點。此刻,由于劫匪頭部時間混亂產生的引力拉扯,
那片代表墜落的未來場景碎片驟然一閃,精準地與劫匪后心位置瞬間重疊!
現(xiàn)實世界的光線和聲音、喧囂和重力,仿佛被一股巨大的吸力瞬間拖拽回來。
那藍色膠質的世界眨眼間崩解,
連同那個時間流速扭曲異常的“未來墜落點碎片”一起消失無蹤。砰!刺耳!
兩種聲音幾乎是同時炸裂開來!槍聲!子彈幾乎貼著我的頭皮飛了過去,
帶起的灼熱氣流甚至燙到了我的額角。它在原本凍結我眉心不到半米的地方完成了它的旅程,
狠狠撞進了我背后掛滿廢棄手機殼的墻壁夾層里,發(fā)出沉悶的噗嗤聲,帶起一片石灰粉塵。
伴隨著槍聲的,是另一種讓人頭皮發(fā)麻、骨頭碎裂的可怕脆響——咔嚓!
就在我眼前不到兩米處,那個持槍的黃毛,在一聲短促而詭異的驚呼中,
整個人猛地向前撲倒。不是中槍的軟倒,而是被一股無法抗拒的巨力從背后直接砸在了地上。
他的后背,就在脊椎中間的位置,赫然出現(xiàn)一個碗口大小的不規(guī)則豁口!
一根沾滿了暗紅色血漿和灰白骨茬、長度超過一米的粗大螺紋鋼筋,像一柄猙獰的戰(zhàn)矛,
生生刺穿了他的身體,閃著令人作嘔的濕亮光澤。鋼筋的另一端,
從他胸骨下方斜刺里穿透出來,尖端還掛著一小塊模糊的暗紅色組織,
幾滴粘稠的血珠正緩緩順著冰冷的金屬紋路往下淌。濃重的血腥味猛地爆炸開來,
混雜著滾燙金屬和內臟破裂后那特有的、令人窒息的甜腥氣,
瞬間淹沒了這個狹小的、堆滿電子垃圾的空間。滾燙的彈孔冒著青煙,就在我身側。
死一樣的寂靜,只持續(xù)了一眨眼。然后,
就是兩個同伙喉嚨深處擠出來的、非人的嘶啞慘叫:“啊——!”叫聲還沒落地,
那兩個剛剛還像鐵塔般堵死門口的大漢,已經(jīng)亡魂皆冒,
瘋狗般連滾爬帶地撞開那扇半開的玻璃門,連同伴的尸體都顧不上再看一眼,
發(fā)狂地沖進外面濃重的夜色中,
只留下撞擊門框還在嗡嗡作響的風鈴和被蹬得飛甩出去的半只舊皮鞋。狹小的維修店里,
只剩下粗大螺紋鋼上不斷滴落的粘稠血液發(fā)出的微弱滴答聲,
和我自己喉嚨里發(fā)出的、像老風箱漏氣一樣嘶啞又急促的喘息。墻壁上的石灰粉末簌簌落下,
飄蕩在腥熱刺鼻的空氣里。我茫然地抬起手,抹了一把額角。那里被子彈的滾燙氣流燎過,
留下一條火辣辣的痕跡,指尖觸到一點細微的濕黏。低下頭,
劫匪那張因巨大痛苦而扭曲變形的臉正對瞪著我,瞳孔早已徹底渙散放大,
只剩下純粹的、凝固的恐懼。他那身黑夾克被鋼筋洞穿處的布料纖維,以極其緩慢的速度,
一點點被滲出的更深的紅色浸透。那根冰冷而致命的鋼筋像根殘酷的恥辱柱,
深深釘在這個狹窄逼仄的空間里。意識深處某個地方,
那團冰冷的藍色物質留下的觸感尚未消散。
指尖似乎還殘留著那種攫取沉重時間流體的奇異阻力與冰冷。目光從尸體移開,
掠過柜臺凌亂散落的螺絲和零件,落到墻角那個被子彈貫穿的新鮮彈孔上。
灰白的墻壁被撕開一個不規(guī)則的洞,露出里面同樣灰白粗糙的磚石碎屑。
彈孔附近的墻皮和磚屑,在燈光下顯得有些怪異。那不是新鮮的斷裂面該有的顏色,
邊緣似乎微微發(fā)暗發(fā)灰,在燈光下似乎蒙上了一層極其稀薄、難以捕捉的藍灰色影子,
像沾染了一層若有若無的電子塵埃,或者是被反復磨損掉色的劣質油漆。
一種莫名的質感上的不對勁,仿佛那里的物質稍微“薄”了那么一絲,變得莫名脆弱。
一絲冰冷尖銳的感覺順著我的脊柱悄然爬升,比之前那團藍色流體的觸感更為致命,
如同最毒的蝎子亮出了尾針?!啊瓡r間…會變脆?”空氣里的血腥味濃得化不開,
粘稠得令人窒息。黃毛劫匪那死寂的、被鋼筋釘在地上的軀體構成一幅超現(xiàn)實的地獄圖景。
滴答…滴答…血液順著冰冷的螺紋鋼滴落,在地面積聚起一小汪粘稠的暗紅,
每一次墜落都像喪鐘,敲打在我緊繃的神經(jīng)上。我的目光死死鎖住墻上那個彈孔。
不是槍擊本身,而是彈孔周圍那一圈難以名狀的異樣。在昏黃燈光的照射下,
邊緣那圈灰藍的“影子”變得更加顯眼。它不是污跡,不是霉斑,
而更像是…那塊區(qū)域本身的“光”和“質感”被微妙地抽走了,變得稀薄、脆弱。
我伸出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用指尖極其輕柔地觸碰了一下彈孔邊緣。嘶——不是聲音,
是一種觸覺上的錯覺。指尖感覺到的墻面,溫度比周圍低一些,
粗糙的觸感中夾雜著一種難以形容的、細微的顆粒感和…脆性。仿佛那不是堅固的磚石砂漿,
而是一片被反復折疊揉搓、即將碎裂的劣質紙張。手指收回,帶起一小撮幾乎看不見的灰塵,
但這灰塵在燈光下,竟也隱隱透著一絲極其微弱的藍灰色。
“真的…變脆了…” 我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輕得幾乎只有自己能聽見,
但在死寂的店里卻異常清晰??謶?,不再是面對槍口時那種炸裂式的恐慌,
而是變成了更深的、緩慢滲透的冰寒。每一次使用那種力量,都在磨損現(xiàn)實本身?
那藍色的流體,那時間本身,不僅是用來操控的刀,還是一把雙刃劍,揮出去的同時,
也在磨損劍鞘乃至揮劍的空間!胃里一陣翻江倒海,眼前發(fā)黑,幾乎要嘔吐出來。
我踉蹌后退,撞在堆滿廢棄零件的貨架上,嘩啦一聲響,幾個舊手機殼和主板掉在地上。
這聲響在死寂中格外刺耳,也像冷水一樣讓我稍微清醒了一點。不能留在這里!警察!
血腥味!巨大的鋼筋!這一切根本無法解釋!即使我說是“巧合”,誰信?
鋼筋十樓墜下正好穿透劫匪?只會被當成瘋子或者更糟糕——殺手。
求生的本能瞬間壓倒了恐懼的麻木。我必須處理掉尸體!至少要藏起來!
目光掃過那根冰冷致命的鋼筋,貫穿的力量將它牢牢卡在尸體和地面之間,
尾端猙獰地指向天花板。走門?那血腳印會留下鐵證!后門!
那扇被同伙堵死、通往更狹窄里間和小院子的門!
我用盡力氣撞開兩個壯漢遺落在門口的同款舊皮鞋,
撲到那扇通往里間和后院的、單薄的門板前。門上掛著一道簡單的插銷插鎖和一個鏈子鎖。
咔啦兩聲脆響,鎖被打開。里間更暗,堆放著更多雜物、備件和幾張破桌子。
濃重的灰塵味撲面而來。推開通往后院的小門,一股夏夜微熱但清新許多的空氣涌入肺葉,
稍微驅散了一點濃重的血腥。后院不大,
堆滿了廢紙板、舊輪胎和一個巨大的綠色鐵皮垃圾箱,蓋子都歪了半邊。院墻不高,
隔壁就是面館的后墻。不行…鋼筋太長了!根本不可能整個拖出去處理!
它的一部分扎進了水泥地面!一個瘋狂的念頭閃現(xiàn)。我轉身沖回血腥彌漫的前店,
忍著胃部的翻騰和強烈的眩暈感,撲到柜臺前,顫抖著打開底下柜門——工具盒!
找出最大號的那把管鉗,又抓了一團沾滿松香和焊錫的舊抹布。再撲到尸體旁時,
幾乎要暈厥過去。我?guī)缀跏情]著眼,用抹布狠狠纏上那靠近尸體背部豁口外的鋼筋部分,
不是為了干凈,是怕用力時滑手和避免留下更明顯的手印。
然后將管鉗巨大的鉗口死死咬在抹布裹住的鋼筋上,
雙臂爆發(fā)出超越極限的、混合著恐懼和求生欲的力量!嘎吱——嘎吱吱——吱——?。。?/p>
金屬摩擦骨骼和血肉的令人牙酸的、濕漉漉的聲響在死寂中爆發(fā)。
汗水瞬間浸透了我的襯衫后背,黏膩膩地貼在皮膚上。
我感覺自己的胳膊和肩膀的肌肉都在撕裂,但被更大的恐懼死死壓住。
每一次金屬的慘叫聲都像在切割我的神經(jīng)。幾塊暗紅色的組織被擠壓出來,
掉在染血的地板上。不知過了多久,也許只有十幾秒,也許是一個世紀,
伴隨著最后一聲“喀嚓”的脆響,和某種筋腱斷裂的悶響,
那根沾滿鮮血和骨渣的螺紋鋼終于被我從尸體上硬生生拔了出來!
尾端沾滿了更多難以形容的污物。我脫力地一屁股坐倒在地板上,管鉗咣當一聲脫手,
喘得像破風箱,渾身控制不住地劇烈顫抖。胃里的東西再也壓制不住,哇地一聲,
一股酸臭的嘔吐物噴射在地上,與血腥味混雜成更加令人作嘔的氣息。不行!不能停下!
我掙扎著爬起來,用袖子胡亂抹去嘴角的污物。
抓住那具徹底失去支撐、軟塌塌趴在地上的尸體的兩條腿,像拖拽一個沉重的麻袋,
踉踉蹌蹌地將他往黑暗的后院里拖拽。血液在地板上涂抹出一道令人毛骨悚然的寬大軌跡,
從柜臺邊一直延伸到里間門口。每一寸拖動都留下無可辯駁的證據(jù)。后院。
我把尸體拖到最大的那個綠色鐵皮垃圾箱旁。箱里塞滿了各種垃圾,散發(fā)出餿腐的味道。
拼盡最后的力氣,我掀開歪斜的箱蓋,試圖把尸體塞進去。不,來不及了,太費勁了!
而且血跡!目光掃過角落堆著的幾塊巨大的、沾滿油污的舊汽車防塵帆布。我沖過去,
扯過最大最厚的一塊,胡亂蓋在尸體身上。黑暗的血跡暫時被掩蓋了大半。
我又用其他雜物、舊紙板和那個沉重的輪胎胡亂壓在上面,盡可能地遮掩。做完這一切,
我已經(jīng)完全虛脫,靠在冰涼的院墻上大口喘氣。前額的汗混著嘔吐物的酸氣,
還有滿手粘稠的血腥?;厍暗辏「蟮奶魬?zhàn)。那根致命的鋼筋,
還有更重要的——滿地的血跡!還有那條拖拽的血痕!時間!那該死的藍色時間!
它是我唯一的武器,也是我陷入這絕境的根源!我沖回燈光下那個恐怖的現(xiàn)場。
地板上一大攤半凝固的血液,邊緣已經(jīng)開始變深褐色。柜臺邊,我拖拽起點的地方,
血污最厚。墻上的彈孔,無聲地散發(fā)出那圈不祥的灰藍色“影子”,刺痛著我的眼睛。
還有地上那根沾著血肉骨茬的螺紋鋼筋……必須處理掉!怎么處理?拖出去扔掉?風險太大!
現(xiàn)在外面隨時可能有人經(jīng)過!那把槍!它還在劫匪原來站立位置的附近!還有……血跡!
血跡是最大的問題!抹除?不可能抹得一干二凈。清洗?需要時間、水源,
而且化學清洗劑的氣味同樣可疑!時間…時間…倒退!讓這些血跡消失?
我看著那攤猙獰的血跡。只有回溯到血跡產生之前——回溯到劫匪中槍流血之前,
或者干脆回溯到他們闖進來之前!一個冰冷刺骨的念頭鉆進腦海:我能操作多大范圍的時間?
回溯多久?如果…如果只回溯局部呢?只回溯這攤血跡?或者回溯這具尸體的時間?
會發(fā)生什么?如果它沒有流血,那它現(xiàn)在的狀態(tài)是…無傷的尸體?
還是一具突然出現(xiàn)、毫發(fā)無傷的尸體?這太詭異了!更無法解釋!
我的目光落在墻上那個彈孔上?;蛟S可以從更小的、更“次要”的物體開始嘗試?血跡本身?
或者那把槍?我決定先試試那把掉落在地上的、劫匪同伙慌亂中碰歪的手槍。
它距離血跡較遠。這相對“獨立”。我能感覺到后腦那個點開始輕微地抽痛、發(fā)熱。
深吸一口氣,集中精神,不是面對死亡的那種強烈應激,
而是帶著一種小心翼翼的、實驗性的、卻又充滿恐懼的探尋。
眼前的世界沒有完全變成藍色流體,但意識深處那個點猛地灼熱起來!
嗡——比第一次清晰無數(shù)倍的冰冷感知在腦中炸開!那把手槍周圍的景象……扭曲了!
不再是完整的藍色膠質空間,更像是在現(xiàn)實景象上,
疊加了一層劇烈波動、漣漪蕩漾的藍光濾鏡!
這層“濾鏡”精準地覆蓋了那把手槍以及它周圍一小片地板范圍!
大約只有半個手臂的長度直徑范圍。藍色的光暈中,手槍的圖像快速、模糊地閃現(xiàn)、倒退!
像按下了倒放鍵——它從傾斜的姿態(tài)微微彈起(仿佛被碰歪的動作回放),然后畫面閃爍,
它瞬間回到了劫匪中槍前,剛剛被黃毛掏出來的初始狀態(tài)!整個回溯過程在不到一秒內完成!
當那層藍色漣漪“嗡”地一下消失后——地上的手槍不見了!
它原位置附近只有一小塊干凈的地板!連它掉下來時可能沾上的一點灰塵都似乎消失了,
那里顯得格外……“新”。成功了!但也失敗了!槍消失了,
它被“送”回了大概幾分鐘前的狀態(tài)!它不是被抹除,而是被“時間還原”了!
它現(xiàn)在應該還在…那個黃毛劫匪身上?或者他還沒掏出來的時候?不對!
時間被回溯的是槍本身極其微小的一小片空間,不是全局!黃毛掏槍的動作并未被抹去!
那么槍去哪了?被回溯到“過去”位置去了?那位置現(xiàn)在是空的…或者此刻,
在這個時間點上,那把槍正處于一種無法被定位的疊加態(tài)?悖論!一股強烈的眩暈襲來,
伴隨著后腦灼痛感的加劇。我晃了晃頭,管不了那么多!至少那把兇器不見了!這就是結果!
巨大的鼓舞壓下了一點疲憊。我立刻將目光投向地上那最大的一灘血污!
就在黃毛原來趴著的地方。就是它了!同樣的灼熱感在后腦爆發(fā)!更加集中精神,
鎖定那灘刺眼的深紅!目標是它剛剛形成的樣子!嗡!更大范圍的藍色漣漪驟然出現(xiàn),
覆蓋了直徑大約半米多的血污區(qū)域!那片區(qū)域的景象瞬間變得扭曲、模糊,
如同隔著一層劇烈震動的毛玻璃!藍色的光暈中,血污以一種詭異的方式“收縮”!
血滴在倒飛回流,成片的暗紅被拉回一個源頭——那正是黃毛尸體被貫穿時噴濺的核心點!
“回溯!到它剛出現(xiàn)的那一刻之前!”我在心中瘋狂吶喊。然而,
就在那收縮倒流的景象進行到一半,藍光最盛,
大部分血污即將“消失”的臨界點時——滋啦——?。〈潭?、如同玻璃被強行撕裂的聲音!
覆蓋那片區(qū)域的時間和空間光影劇烈地閃爍、抖動!那片被我鎖定的藍色光暈場域中心,
突然向內坍縮、撕裂!呯!一聲尖銳而短暫的空氣爆鳴!藍光爆閃,隨即消失得無影無蹤!
但眼前的景象讓我如墜冰窟!那灘最大的血污,不僅沒有完全消失,
反而發(fā)生了更加恐怖的變化!
它所在的那片地板區(qū)域——大約一尺見方的水泥地面——徹底變了!不再是沾染血跡,
而是……那片區(qū)域整體呈現(xiàn)出一種死寂、冰冷的灰藍色!不是光影效果,
是它本身的顏色徹底異化了!像是被漂白,又被染上了工業(yè)廢水般冰冷詭異的色澤!而且,
它失去了所有細節(jié)紋理,光滑得像劣質的塑料模型,
表面甚至覆蓋了一層極其微弱的、只有在特定角度才能捕捉到的藍灰色光塵!
而在這片異化區(qū)域的邊緣和中心,
赫然多出了十幾道細長、深刻、如同龜甲裂痕般的漆黑縫隙!縫隙邊緣鋒利,深不見底!
那些裂縫像蛛網(wǎng)一樣布滿這片詭異的地板區(qū)域,將沒有消失干凈的血污分割,
讓它們流淌進去!更糟糕的是,一股陰冷的、若有若無的風仿佛正從那些漆黑的裂縫中滲出。
“崩…崩潰了…” 我的喉嚨像是被冰冷的鐵鉗死死扼住,連呼吸都停滯了,
“強行回溯‘事件’的局部殘留物,消耗太大,導致那片空間的時間結構…徹底碎裂了!
”劇烈的頭痛猛地襲來,比任何一次都更甚,像要炸開!
一股溫熱的液體從我左邊鼻孔里流了出來,滴到胸前。伸手一摸,是血??謶植皇潜?/p>
而是火焰,瞬間燒干了我的喉嚨和理智。失敗!而且是可怕的、不可控的失敗!
那片地板變成了一個時間碎片的標志!不能再冒險了!
地上的血痕、尸體…都必須用物理手段處理!必須立刻離開!我沖回后院,
找出一個破舊的塑料桶和一個掉了漆的搪瓷臉盆,
回到店里那處連通后院小門的水龍頭處接了水。水龍頭流出的水,
在燈光下似乎都帶著那抹詭異的灰藍色,但我顧不上了。潑水!刷洗!
用那團沾著松香的破抹布瘋狂擦抹地上的血跡!水混著血,
變成一種惡心的、不斷擴散的淡紅色泥漿狀污漬,糊滿了更大的面積。
那條從柜臺拖到門口的觸目驚心的寬大血痕被涂抹得更加凌亂不堪,
像個殺人狂魔用拖把隨手亂畫的地獄涂鴉。
刺鼻的血腥味、松香味、鐵銹味和污水的餿腐味混合在一起,足以讓任何人窒息。
墻上的彈孔,那個源點,那圈灰藍的痕跡似乎更深了一點,在微弱擴散。
我拖過旁邊一堆散落在地上的廢棄包裝盒和舊報紙,
胡亂地蓋在那片被我“弄碎”的灰藍色地板區(qū)域以及我擦出的污漬上,
又踢過去幾塊沾滿油污的汽車零件。做完這一切,我如同被抽走了所有骨頭,
癱坐在冰涼、潮濕、散發(fā)著惡臭的地板上,靠著堆滿零件的貨架。
汗水、血水(我自己的鼻血)、血污的泥水混在一起,粘在身上。鐵皮桶歪倒在地,
渾濁的臟水正緩緩蔓延開,浸潤到那堆用于掩蓋的垃圾下面。我大口喘著氣,
每一次呼吸都像是在灼燒肺部。目光空洞地望著門口那串被撞彎了金屬骨架的風鈴。
外面城市的霓虹燈光透過骯臟的玻璃門斜斜地照進來,在地上投下一片混亂扭曲的影子。
風鈴聲似乎又響了一下?幻覺?還是風?或者…是那張紙片掠過風鈴?等等!紙片?
就在門口的光影邊緣,一個白色的、小小的東西,輕飄飄地躺在地上,
就在我之前拖拽尸體路徑的旁邊,沒有被污水完全覆蓋。因為很干凈,很薄,
在灰暗的地面上格外扎眼。我?guī)缀跏桥乐^去,借著門外微弱的光撿起它。
那是一張名片大小的、對折過的硬紙片。像是某種票券。打開一看,
限公司 訪客通行證 - A區(qū)” 下面印著一個不起眼的公司LOGO——一只展翅的鷹,
線條簡潔硬朗。訪客姓名欄填著一個潦草的名字:陳德彪。訪客?飛鷹精密工業(yè)?陳德彪?
這絕不可能是我的東西!我的腦子如同生銹的齒輪,艱難地轉動起來。
回憶像碎片……撞門進來……三個人……中間黃毛,兩側壯漢……持槍……倒帶,
回憶影像……進門瞬間……好像……站在右邊的那個壯漢,
動作似乎有點不太協(xié)調……他穿的是件深色的、像工裝夾克的外套?
……他的夾克口袋……是不是在撞門進來的瞬間,因為激烈的動作,
口袋里的什么東西掉了出來?極有可能!這張通行證屬于其中一個同伙!
他們不是普通的街頭混混!他們其中有人去了“飛鷹精密工業(yè)”!
而且是能進入A區(qū)的訪客身份!A區(qū)?為什么這三個持槍搶劫犯,
有人能拿到一家聽起來像重工企業(yè)的核心區(qū)域通行證?
飛鷹精密工業(yè)……這個名字…總覺得哪里有點熟悉,
但又很模糊……“飛鷹…飛鷹…”我無意識地低聲重復著,
頭痛欲裂的腦袋里仿佛有什么東西被觸動了。
一個畫面在混亂的記憶深處一閃而過——幾天前,好像……對!幾天前,
店對面的公共汽車站廣告牌被換新了。當時我在焊一個接口,
無意中瞥了一眼對面的巨幅廣告——深藍色的背景,一只金屬質感的鷹的剪影,
下方是幾個醒目的大字:“飛鷹精密,鑄就未來基石”,
還有一小行英文標識:Eagle Precision Industry。這絕非巧合!
冷汗再次浸透了我被血污黏住的襯衫。這絕不是什么普通的搶劫案!三個劫匪中,
有一個身份是能進入飛鷹工業(yè)A區(qū)的訪客?一個可能的重工業(yè)核心區(qū)域?
他們?yōu)槭裁磥頁屢粋€破手機店?飛鷹工業(yè)是做什么的?這個名字在我腦中盤旋,
帶來一種冰冷沉重的直覺——這潭水的渾濁程度,遠超出了我的想象。我卷入的麻煩,
比被槍指著腦袋還要恐怖得多!我把那張對折的通行證死死攥進手心,指關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這東西燙得嚇人,像個隨時可能引爆的炸彈。
就在這時——滴…嗚…滴…嗚…遠處傳來極其輕微、但異常清晰的警笛聲!由遠及近!
我的心跳瞬間停止,然后瘋狂擂動,幾乎要撞碎胸膛!警察來了!怎么會這么快?
是那兩個跑掉的同伙報了警?是開槍的響聲?是鄰居聽到了異動?
絕望像冰冷的鐵鏈纏上我的脖頸。我現(xiàn)在這幅模樣,店里這個地獄般的景象,
后院那具被防雨布勉強蓋住的尸體……被發(fā)現(xiàn),就是絕對的死局!“不?。?!
”后腦那個點驟然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撕裂般的劇痛!像一根燒紅的鐵釘被狠狠鑿了進去!
伴隨著這劇痛,是海嘯般洶涌而至的藍色浪潮!嗡————?。。。〔皇歉采w一隅,
而是瞬間淹沒了整個視野!整個店鋪的空間,
又一次被那無窮無盡、粘稠冰冷的藍色膠質時間流體徹底凝固、填滿!
燈光凝固成懸空的、長長的光刺。貨架上那些搖晃的手機殼和零件全都定格在半空,
包括一滴剛從貨架邊緣滑落、尚未墜地的水珠??諝庵衅〉幕覊m顆粒清晰可見,
每一顆都披上了一層幽藍色的光暈。然而這一次,藍色的場域本身卻呈現(xiàn)出可怕的異樣!
整個空間不再是之前那種均勻流動的凝膠感。它充滿了劇烈的、不穩(wěn)定的波動!
大片的藍光像是接觸不良的燈管,瘋狂地明滅閃爍,
無數(shù)細密的電弧般的電藍色裂紋在四周的空間壁障上蔓延、跳躍!
如同一個巨大的、布滿裂痕的藍色水晶盒子,隨時可能轟然爆碎!時間的河流,
在我這個小店里,已經(jīng)脆如薄冰!但極致的恐懼引爆了本能!逃!回溯!離開這一切!
我瞪大眼睛,視線穿過劇烈波動、隨時會崩解的時間流體場,鎖定大門——不!
是鎖定我自己!我要回溯…回溯我自己站在柜臺后的時間點!在我發(fā)現(xiàn)那張通行證之前!
在我開始處理尸體之前!甚至……在劫匪闖入之前?讓“此刻”的我不存在于此地?
目標:讓“現(xiàn)在”這個渾身血污、精疲力盡的我,離開此刻!
那個承載著時間操控核心的后腦點如同燒紅的烙鐵!劇痛的同時,
我清晰地感知到這一次回溯所需的“力量”,龐大到足以將我吸干!不試就是死!
我爆發(fā)出全部意志,如同溺水者抓住最后稻草,
對著藍色流體場中那個僵立的、滿身污穢的“我”的影像,發(fā)出了無聲、卻撕裂靈魂的咆哮!
“回——去——?。。 保ㄒ饽畹募鈬[)嗡————————?。。。?!
被鎖定的那個時間節(jié)點——我自己身體所在的位置——周圍的藍色流體瘋狂地倒卷、旋轉!
形成一個巨大的、深不見底的逆時針漩渦!拉扯著中心的那個“我”的影像!
拉扯著那片脆弱不堪的空間!
行拔除鋼筋時刺耳萬倍的金屬撕裂聲、空間破碎聲在我整個意識海和外部物理空間雙重爆發(fā)!
刺目的藍白色強光讓我的意識一片空白!噗通!冰冷、堅硬的地面撞擊著我的后背!
藍色的光芒像退潮般瞬間消失!店里那恐怖的尸臭味、血腥味、污水味……沒有了?
頭頂也沒有昏黃的燈光?我茫然地睜開眼。天空?深藍的、點綴著稀疏幾顆星的夏夜天空?
帶著城市特有光污染的底色。身下是粗糲、冰冷的……水泥地?堅硬得硌著脊背。
耳邊是……隔壁面館后廚傳來的,清晰的鍋碗瓢盆碰撞聲?
還有夜宵攤食客隱約的喧囂和酒瓶碰撞的聲音?我猛地坐起身!
眼前景象熟悉又陌生——是隔壁面館的后院!堆放著他家雜物的狹小空間!
我背靠著冰冷的水泥墻,面前就是我剛剛還在里面掙扎求生的“精誠手機維修”的后墻!
我…被“甩”出來了?!03隔壁面館后院的空氣帶著油煙和食物殘渣的餿味,
冰冷粗糙的水泥地面硌著我的背脊骨,真實的觸感和氣味刺激著麻木的感官。
我像個被丟棄的垃圾袋,癱坐在雜物堆的陰影里。身體虛脫得沒有一絲力氣,
肺部火辣辣地灼燒,每一次喘息都牽動著后腦深處那持續(xù)不斷的、如裂骨般的鈍痛。
但更恐怖的是意識的混亂。
—滿墻的血跡、冰冷的鋼筋、腥臭的尸體、污水混雜的血污——如同滾燙的烙鐵燙在記憶上,
清晰得令人窒息。可現(xiàn)在,我竟然坐在店外?身體雖然疲憊不堪,但衣服……衣服是干爽的!
我下意識地摸了摸胸口,之前被汗水、血污和嘔吐物黏膩的感覺消失了!
衣服仿佛剛洗過一樣,只有淡淡的汗味和灰塵的氣息。
額角那塊被子彈氣流燎過的地方也光滑平整,之前的火辣辣刺痛感如同幻覺。
甚至左手手背上沾染的血跡也不知所蹤!
“我……我被‘整個’‘拋’出來了……被時間流……擠出來的?
”一個荒謬卻唯一符合邏輯的念頭在因疼痛而眩暈的腦海中艱難浮現(xiàn)。
在瀕臨崩潰的時間場內嘗試進行涉及自身的大范圍回溯,不僅沒成功,
反而引發(fā)了空間性的劇烈排斥反應?就像是超負荷運轉的引擎突然炸飛了一個零件,
我這個“零件”被時間本身的排斥力狠狠地甩出了那片它自身也已岌岌可危的區(qū)域!
那張紙片!心臟猛地一縮!我用盡力氣把手伸進褲袋——指尖觸到了那張對折的硬紙板!
它還在!
那張印著“飛鷹精密工業(yè)有限公司 訪客通行證 - A區(qū)”和潦草名字“陳德彪”的證物,
它沒有被“回溯”掉!它像一個頑固的現(xiàn)實證據(jù),從那個破碎的時間片段里,
被我一同“帶”了出來!恐懼如同冰冷的鋼針,再次深深刺入骨髓。
飛鷹工業(yè)…陳德彪…這絕不是巧合!今晚的搶劫,那張名片,以及這張被忽略的通行證碎片,
它們是鎖死我的絞索!不能再待在這里!警察隨時會到!那兩個同伙知道位置!
求生的欲望硬生生壓過了身體的劇痛和精神的撕裂感。
我?guī)缀跏鞘帜_并用地從冰冷的雜物堆中爬起身,雙腿軟得像是面條,幾次差點再次摔倒。
顧不上拍打身上的塵土,也顧不上思考這張通行證為何能“幸存”,我弓著腰,
像一只驚弓之鳥,貼著面館和手機維修店之間那道狹窄、潮濕、堆滿垃圾桶的縫隙,
拼命往外擠。每一步都牽動著頭顱深處的劇痛,眼前陣陣發(fā)黑。擠出巷口時,
正對著車水馬龍的后街。刺眼的車燈掃過,像探照燈一樣讓我無所遁形。
我立刻縮進更深的暗影里,避開燈光,踉蹌著沿著街邊建筑的背陰處,
憑著模糊的方向感和求生的本能朝自己出租屋的方向移動。像是一個剛從泥沼里爬出的幽靈。
終于摸到那棟熟悉的、老舊筒子樓樓下生銹的鐵門,感覺已經(jīng)耗盡了畢生的力氣。
我甚至不敢從一樓有燈光的值班室前經(jīng)過,
像做賊一樣繞到樓側那條堆滿舊自行車和廢品箱的狹窄通道,
艱難攀爬布滿油污的金屬消防梯。后腦的痛楚像一把鈍鋸,
伴隨著每一次攀爬的動作來回拉扯。掏出微微顫抖的鑰匙,
對著防盜門上的鎖孔插了幾次才成功。扭動鑰匙的輕微響聲在寂靜的樓道里仿佛驚雷。
當老舊卻熟悉的房門在我身后咔嚓一聲關上的瞬間,那股硬撐著的勁頭瞬間土崩瓦解。
我直接癱軟在冰冷的水泥地上,背靠著同樣冰冷掉漆的門板,
只剩下胸腔深處劇烈起伏的喘息聲,每一次呼吸都帶著肺部的灼痛和喉嚨的鐵銹腥甜。
汗水早已濕透內里的衣服,冷冰冰地貼在皮膚上。安全了嗎?暫時。
但這念頭只持續(xù)了不到一秒。驚魂稍定,另一種更加冰冷的感知瞬間涌來,
覆蓋了身體的疲憊和傷痛。靜!死一樣的靜!并非聲學上的安靜,
而是……時間感知上的巨大空洞和粘滯感!平時回到家中,即使沒有任何聲音,
時間也如一條平滑流淌的溪流,能清晰感知到每一秒滑過的存在感。
冰箱壓縮機的嗡鳴是背景節(jié)奏,窗外遙遠的車聲是偶爾的波紋。但現(xiàn)在,一切都變了。
溪流消失了,仿佛被凍進了一塊巨大、凝滯且不穩(wěn)定的半透明冰河!
那感覺無比詭異——我的思維在運轉,我知道自己剛經(jīng)歷了慘烈的搏殺和逃遁,
但我身處其中的“時間環(huán)境”,卻像是一個被強行凝固的糖漿團塊,
沉重、壓抑、充滿了一種仿佛隨時會迸裂的不穩(wěn)定張力!我抬起手,在眼前緩緩揮動。
動作很慢,但指尖劃動的軌跡似乎……滯澀?像在某種看不見的阻力中前行?
空氣也似乎變得濃稠粘滯,不是物理的粘稠,而是時間的粘滯!一種無形的薄膜包裹著我,
壓抑而危險。這薄膜的中心,似乎就是我的身體!或者說,
是我后腦中那個操控時間的核心點!每一次強行使用那可怕的力量,
尤其是在過度透支和破壞之后,
都像在我身體周圍的空間釘下了一顆顆讓時間“粘稠化”甚至“凝固化”的釘子?
它彌散開來,污染了我所處的整個時空片段?冰箱的位置就在我癱坐位置對面不遠。
平日里它低沉、規(guī)律的嗡鳴是房間的白噪音?,F(xiàn)在,那嗡鳴聲……斷續(xù)了!不是徹底安靜,
而是在本該持續(xù)的低音背景下,出現(xiàn)了極其短暫、細微的…“跳躍”。
就像是一段流暢播放的音樂里,某些音符被突兀地“剪切”掉了一小塊,
形成一種幾乎難以察覺、卻又讓人心臟極度不適的音頻斷裂感。
每一次這種微小的“跳動”發(fā)生時,我的意識都隨之猛地一悸,仿佛有冰針刺入神經(jīng)。
“媽的……”我咬緊牙關,后腦的鈍痛在每一次微小的“時間斷裂”發(fā)生時都被刺得更深。
掙扎著,我用手扒住旁邊的老舊木質鞋柜邊緣,用盡力氣把自己從地上撐起來。
雙腿依舊打顫,但求知的恐懼和對時間狀態(tài)本能的探察欲望驅使著我。我需要確認,
需要知道這恐怖的污染到了何種程度。冰箱門拉開的瞬間,
一股濃重的、冰冷的腐壞氣息撲面而來!沖得我一個趔趄!冷藏室的頂燈亮著,
慘白的光線下,昨天才剛從超市買回來、只吃了一小半的盒裝鮮牛奶……凝固了!
不是普通牛奶放久了那種表面一層凝固,而是整盒牛奶像被注入了劣質凝膠,
呈現(xiàn)出一種凍豆腐般的、充滿細小蜂窩狀氣孔的固體,邊緣已經(jīng)微微發(fā)黑泛綠,散發(fā)著惡臭!
我猛地拉開冰箱下層的冷凍抽屜!里面凍硬如磚的速凍餃子和雪糕包裝袋也扭曲變形!
袋子上的圖案像是隔著劣質透鏡看到的圖像,蒙上了一層灰藍的“毛玻璃”效果!
一些袋子的角落出現(xiàn)了極其微小的黑色褶皺,邊緣鋒利得不自然,
仿佛包裝袋本身的材質在被看不見的力量慢慢撕裂!
“連食物都不放過……”我猛地關上冰箱門,冰涼的金屬觸感讓我手心一麻。
視線掃過客廳角落那臺覆蓋著防塵布的老舊顯像管電視機。電視是關著的,黑屏如墨。
但我的目光落在屏幕左上角時,瞳孔驟然收縮!在那片純粹的黑暗中央,
一個極其微小的、比綠豆還小的黑點,靜靜地懸浮著!那不是灰塵污點!
灰塵不會這么圓、這么黑、這么有“深度”!
它更像……更像我店里那個彈孔周圍那圈灰藍痕跡的前兆!
更像那片被我弄碎的地板上出現(xiàn)的那些細長漆黑裂縫的……源頭!
一個空間和時間結構上細微的“破損點”?
“已經(jīng)開始……侵蝕現(xiàn)實結構了……”無邊的寒意比死亡更直接地攥住了我的心臟。
我的眼睛死死盯著那個小黑點,仿佛它能憑空長出獠牙。就在這窒息般的恐懼中——樓下,
遙遠卻無比清晰的警笛聲,由遠及近,撕裂了死寂粘滯的夜!
嗚——嗚——嗚——聲音迅速變大,很快就在樓下匯集成一片混亂的蜂鳴!
紅藍爆閃的警燈光芒,極具穿透力地透過我薄舊骯臟的窗簾縫隙,
在低矮灰白的天花板上投下瘋狂旋轉閃爍、如同異域鬼魅舞蹈般的、明滅不定的光影旋渦!
那光芒每一次掃過冰箱的位置,
那短暫的音頻跳動就變得似乎更加明顯;每一次掃過電視屏幕中央那個懸浮的詭異黑點,
那黑點仿佛都……微微顫動了一下?冷汗瞬間從我每一個毛孔里炸開!他們去了我的店!
他們找到了!巨大的慌亂攫住了我!不能被發(fā)現(xiàn)!我現(xiàn)在的狀態(tài)就是最大的嫌疑犯!
渾身是血污的狀態(tài)被甩出來不見了?但我身上衣服完整干爽!可那店里的慘狀呢?
那具尸體呢?那根鋼筋呢?那張通行證還在這里!“通行證!”我猛地想起。
那張屬于陳德彪的A區(qū)通行證!它在口袋里!我立刻掏了出來,
那張被我攥得有些發(fā)軟的硬紙片在瘋狂旋轉的警燈光影下顯得格外刺眼。
有限公司 訪客通行證 - A區(qū)姓名:陳德彪陳德彪……這名字像個沾滿鮮血的死神名片。
飛鷹工業(yè)……他們到底在A區(qū)干什么?!一個精密工業(yè)企業(yè),為什么會有能進入核心區(qū)的人,
深夜伙同劫匪來搶劫一個破手機店?這張被我“帶”出來的通行證,既是燙手的鐵證,
卻也是黑暗中唯一指向真相的微弱磷火!混亂中,一個念頭如同閃電般劃過——新聞!電視!
說不定有突發(fā)新聞!我?guī)缀跏菗湎蚰桥_老舊的顯像管電視機,
顫抖的手指用力拍下側面的開關按鈕!嗡……滋啦………一陣高頻電流啟動的微弱雜音響起,
屏幕中央那個懸浮的小黑點在短暫的閃爍中似乎膨脹了一圈。屏幕掙扎著亮起,
顯出一種蒙著厚重塵垢的灰藍色調,圖像線條扭曲抖動。屏幕上的雪花點比平時多了幾倍,
信號似乎遭到了強烈干擾,發(fā)出更加刺耳的滋滋聲。
我強忍著后腦的劇痛和電視機畫面閃動帶來的眩暈感,瘋狂地拍打著機頂盒的老式遙控器。
頻道在瘋狂跳轉,新聞臺!哪個是新聞臺!滋滋……啪!終于,
一個相對清晰的臺標在雪花中短暫穩(wěn)住——是本市的晚間新聞頻道。
幕下方滾動著一行緊急插入的字幕新聞條:【突發(fā)新聞】本市光林路發(fā)生持槍惡性搶劫案件!
警方稱三人持械闖入一家手機維修店,其中一人意外死亡,
現(xiàn)場發(fā)現(xiàn)兇器及大量血跡……目前案件正在緊急調查中……另外兩名嫌疑人身份不明,
在逃……市民如有線索請立即報警……】電視主持人口播的聲音也被干擾得斷斷續(xù)續(xù),
雜音很大。但我清晰地捕捉到了那個地址:光林路!正是我的店鋪所在的那條后街!
屏幕上插播的現(xiàn)場畫面。拍攝角度是封鎖線外。正是我那小小的“精誠手機維修”門臉!
畫面晃動得厲害,信號干擾嚴重,夾雜著大量色塊雪花,
但依舊能看清——黃色的警戒帶在刺眼的警車燈光下拉得老長,
徹底封鎖了店鋪門前和人行道。警戒線里面,至少五六名警察在忙碌,
穿著印有“CSI”(犯罪現(xiàn)場調查)白色字母的藍色外套的技術人員在進進出出,
燈光閃爍。鏡頭推近了一些,越過警戒線邊警察的肩膀,
勉強能拍到一點點被打開的大門內部。店鋪里面!一片狼藉!燈光大開下,柜臺東倒西歪,
零件散落一地!
——報紙、紙箱、零件包裝——但能看出那些垃圾下方有大片大片被胡亂涂抹的暗紅色污漬!
污漬的邊緣甚至蔓延到了門口光潔一點的地方!
一個戴著白色手套、臉上有很深法令紋的中年刑警,正用強光手電筒,
極其專注地照射著店門左側的墻壁!他的手電光束聚焦點清晰無比!正是那個位置!
正是子彈射入留下彈孔的位置!攝像機的鏡頭似乎有輕微的放大功能,
或者僅僅是角度足夠刁鉆——在手電光束的強光照射下,那彈孔周圍,
顯眼的覆蓋著報紙碎屑和干涸泥污的部分被照亮了!掩蓋物邊緣透出的墻體,
特別是彈孔本身一圈極其異常的、如同被火焰燎過或被酸液腐蝕過的灰藍色“光暈”!
那圈灰藍的邊緣,在強光下呈現(xiàn)出一種詭異的、類似劣質塑料或薄層金屬氧化后的質感,
與周圍普通的石灰墻皮截然不同!如同一個猙獰的傷疤!那個中年刑警皺著眉,
銳利的目光死死盯著那個點,用手套的手指在彈孔邊緣極其細微地觸碰著、感受著。
他臉上沒有絲毫“這是彈孔很正?!钡尼屓唬浅錆M了深深的困惑和警惕。他的身體姿態(tài),
像一頭發(fā)現(xiàn)致命線索的老獵犬,繃得筆直。畫面鏡頭甚至捕捉到,
他小心翼翼地用一把小鑷子,試圖從彈孔邊緣拈起一點什么東西——是那種灰藍色的粉塵?
或是墻體異化的碎片?這一刻,我的血液似乎徹底凝固了!心臟像是被一只冰手死死攥??!
完了!那個被刻意掩蓋的彈孔!那異常的、被我強行回溯失敗導致的“時間破碎傷痕”!
被發(fā)現(xiàn)了!被如此近距離、如此清晰地被發(fā)現(xiàn)了!警察不是傻子!尤其是有經(jīng)驗的老刑警!
他們天天和傷口、痕跡打交道!墻上被打出一個洞很正常,
但一個洞周圍呈現(xiàn)出這種前所未有的材質異化和色彩詭異的光暈?
任何資深的現(xiàn)場勘查員看到這種痕跡都會立刻知道——這絕非普通槍擊能造成!
這絕非簡單的物理破壞!這意味著極其詭異的武器或無法理解的作案手段!
這會徹底推翻他們初步定性的“意外”、“搶劫火并致死”的判斷!這痕跡會讓他們發(fā)瘋!
他們會動用一切力量去追查這痕跡的來源!這痕跡會像最精確的GPS信號,
最終牢牢鎖定——它的源頭是我!那個僥幸逃脫的店主!那個唯一能解釋這種痕跡的人!
我的手指死死掐住褲兜里那張冰涼的通行證,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白。
那張被遺忘在現(xiàn)場又被我“帶”出來的名片,此刻仿佛在散發(fā)著陰寒的光。
窗外的警笛聲還在嘯叫,樓下隱約傳來警察呼喝、詢問鄰居的聲音。電視屏幕上,
那個老刑警嚴肅的臉龐和那個散發(fā)著妖異灰藍光暈的彈孔特寫還在反復切換閃爍。天花板上,
紅藍警燈的光芒兀自瘋狂旋轉。死亡的威脅,從未如此實質性地貼近。來自警方,
也來自那個深不可測的“飛鷹精密工業(yè)”。那張A區(qū)通行證像個烙印。
后腦深處的時間錨點抽痛著、灼熱著,提醒我體內那不穩(wěn)定的、隨時會引爆的“力量”。
窗外是閃爍的警燈,窗內是詭異的冰箱嗡鳴斷裂聲和電視屏幕上懸浮的微小黑點。
那個陳德彪是誰?飛鷹工業(yè)的A區(qū)又在掩飾什么?為什么那三個劫匪會盯上我?我需要答案。
在那時間崩潰的鐵錘砸下、或是警察破門而入帶走我之前,我必須找到答案!
04天花板上瘋狂旋轉的紅藍警燈投影如同鬼魅的涂鴉,
每一次掃過電視屏幕上那個懸浮的詭異黑點,都讓那小小的黑暗仿佛搏動一下。
心臟被無形的手攥緊,每一次跳動都牽引著后腦深處那顆“時間錨點”的劇烈灼痛。逃!
這個念頭如同電流,瞬間貫通了麻痹的四肢!我猛地從地板上彈起,動作因虛弱而踉蹌,
后腦的劇痛讓我眼前爆開一片腥紅的血花。強忍著眩暈,幾乎是憑借本能撲向窗臺邊緣!
顧不上窗簾縫隙外近在咫尺、閃爍不休的警車頂燈,我死死扒住窗框,
把臉擠進狹窄的、積滿油垢的縫隙,目光穿透旋轉的警燈和凌亂的樓下景象,
死死鎖住那幾輛停在我手機維修店門口刺眼的警車!心臟狂跳得幾乎要從喉嚨口蹦出。
他們……進去了!一個穿著深藍色CSI外套、戴著護目鏡和口罩的技術人員,
正極其小心地將一個標有“生物痕跡樣品”標簽的證物袋放入一個硬質運輸箱。
袋子里隱約可見幾片暗紅的棉布擦拭片和一些細小的灰黑色碎屑——是血!
還有……墻體碎片?是那彈孔周圍被取走的異化碎片?!
另一個技術人員手里拿著一臺便攜式光譜儀還是什么儀器,
屏幕正對著……店門內部靠墻的方向!鏡頭?指向那個無法解釋的彈孔!最刺目的,
是門側那圈臨時拉起的黃色警戒帶!如同勒緊的絞索!砰!一聲沉悶的關門聲從樓下傳來!
音量在死寂的筒子樓樓道里被放大了無數(shù)倍!緊接著是警察略帶沙啞、語氣嚴厲的詢問聲!
問著一樓的鄰居!聲音順著鐵欄桿的水泥樓梯井,如同冰冷帶刺的藤蔓,一節(jié)一節(jié)向上攀爬!
越來越近!“見沒見過一個穿深藍色衣服的男的?!個子不高!”我的血瞬間涼透!
深藍色衣服?就是我身上這件常穿的工裝夾克!轟!
后腦那顆“時間錨點”仿佛感應到致命的威脅,猛地爆發(fā)出比之前強盛數(shù)倍的灼熱和劇痛!
一股冰冷的、如同液態(tài)寒潮般的粘滯感瞬間從身體核心炸開!嗡!眼前不再是清晰的景物,
而是一片劇烈抖動、嚴重失焦和信號干擾雪花般的景象!整條街道,下方的警察車輛,
閃爍的警燈,
乃至更遠處城市的霓虹……一切都在以極其微小、卻足以造成嚴重眩暈感的頻率瘋狂震顫!
世界像是一臺壞掉的信號源播放的劣質錄像!更詭異的是,在這層劇烈失焦的“濾鏡”下,
我看到了一些……東西!是幻象?還是時間的鬼影?
在那個拿著證物箱的CSI工作人員站立的位置!就在他背后的空氣里,
暗紅粘稠物、冷硬猙獰的東西——正是那根從十樓墜落貫穿了黃毛劫匪的粗大螺紋鋼的虛影!
它短暫地浮現(xiàn)了一秒鐘,隨即在空氣中留下一縷如同劣質電視信號丟失時的扭曲殘影,
迅速湮滅!緊接著,
正用儀器探測的店門內墻壁位置——那個彈孔所在的地方——原本堅實的墻壁光影劇烈波動,
如同水波蕩漾!隱約浮現(xiàn)出它被血污覆蓋、又被我拖拽的防雨布胡亂遮掩的混亂景象!
但這景象也是一閃即逝,崩散成更加凌亂的色塊雪花!而最后,
最毛骨悚然的是——在我手機維修店后門的那個方向!隔著緊閉的、積滿油污的玻璃門縫隙,
佛看到了后院黑暗角落里的景象——那塊巨大的、骯臟的綠色鐵皮垃圾箱蓋的輪廓微微拱起,
縫隙處垂下一角……暗紅色的帆布!
我的眼球被這劇烈的視覺錯亂、撕裂的畫面沖擊得針扎般刺痛!
眼淚和鼻血不受控制地同時涌了出來!“咳!” 我猛地縮回頭,
背靠著冰冷掉漆的墻壁滑坐在地上,捂住鼻子,粘稠的血液從指縫中滲出,
滴在還算干凈的地板上,暈開一小灘刺目的紅。頭暈目眩,眼前殘留著閃爍的電弧和光斑。
不是簡單的幻覺……后腦劇烈的抽痛伴隨著一種清晰的、仿佛靈魂都隨之撕裂的沉重負荷感。
那是時間能力過度透支和對現(xiàn)實進行暴力干涉后,被粉碎扭曲的時間碎片,
如同飄蕩在空間里的致命放射性塵埃,
正在無序地污染、映射出過去或平行時間線上某些崩壞的片段!
我看到了那片區(qū)域時間崩壞后殘存的“幽靈”!每一次使用那該死的能力,
每一次強行撕扯時間,都在加劇這片空間的扭曲和脆弱!
我的小店…已經(jīng)變成一個“時間碎裂區(qū)”了嗎?而我已經(jīng)成了污染源?
那些影像…警察會看到嗎?他們會被波及嗎?
這種污染是否也隨著我被“甩”出來…帶到了這出租屋?
一股冰冷粘稠的恐懼緊緊扼住了咽喉。警察隨時可能挨家挨戶排查到這里!
目光下意識地掃過這間充斥著粘滯、壓抑時間感的破舊出租屋,
掠過那臺屏幕上懸浮著黑色小點的電視,掠過冰箱旁那盒凝成詭異黑綠色固體的變質牛奶,
落在剛才為了掩蓋自己狼狽而胡亂扔在地上的一堆待洗衣物上。
那件深藍色的、沾滿松香和一點點焊錫痕跡的工裝夾克!
和樓下警察問詢的“深藍色衣服”顏色吻合!時間碎片?幽靈?碎片化的影像?
后腦的劇痛如同催命的鼓點。
一個瘋狂的想法如同閃電般劈入幾乎絕望的腦海:時間被撕碎的地方會暴露“真相”,
但也被時間本身的混亂和不確定所包裹……這是唯一的機會!我必須立刻離開!
但現(xiàn)在沖下去,直接撞進警察的包圍圈是自投羅網(wǎng)!
這張陳德彪的通行證…飛鷹工業(yè)…A區(qū)…它是唯一的生路!
也是唯一可能解釋這場莫名之災的鑰匙!可怎么走?!樓下肯定有警察把守!
外面或許還有攝像頭!我掙扎著爬過去,抓起那件深藍色工裝夾克。后腦灼痛著,
目光落在它胸口那幾塊已經(jīng)干涸發(fā)黑的污漬上——是之前沾染的血?還是銹蝕的金屬痕跡?
顧不上了!
我又抓起一件平時干活罩在外面擋灰、洗得發(fā)白變硬、帶有帽兜的灰色舊帆布工作罩衣,
快速罩在藍色夾克外面,拉鏈死死拉到了下巴處。寬大的帽兜能把臉罩在深深的陰影里。
腳上那雙沾著手機店后巷泥污和血跡的舊運動鞋被我脫下,塞進了洗衣籃最底層,
換上了一雙鞋底還算干凈的舊布鞋。做完這些,心臟在胸腔里擂鼓。
我踉蹌著走到客廳唯一的那個破舊窗戶邊,不是臨街的大窗,
而是靠近樓體側面消防梯方向、一扇很小的透氣高窗。窗外,
筒子樓之間的狹窄縫隙像是黑暗的深淵。老舊墻體布滿了雜亂的電線和水管。側耳傾聽。
樓下警察的問詢聲似乎結束了……新的聲音在下方響起,
似乎是樓內住戶的回應:“哦……王師傅???他那個手機店……好,好,
有情況一定跟警官匯報……”接著是腳步聲!更加清晰!不是下樓,而是繼續(xù)上樓的聲音!
目標正是我這層!要敲門了!刻不容緩!我用盡最后一點力氣,
搬過墻角那個堆著廢棄電子元件的矮木箱,踩了上去!身體因平衡不穩(wěn)而劇烈搖晃了一下。
后腦的劇痛再次撕扯神經(jīng)。
吱呀——我用顫抖的手指撥開了高窗上那扇早已銹死、只有上方一點縫隙能活動的通風小窗!
一股帶著城市塵埃、排水管道霉味和冰冷金屬氣息的風灌了進來,撲在我滿是冷汗的臉上。
沒有退路了!樓道的腳步聲近在咫尺!沉重的皮鞋底踏在水磨石樓梯上,發(fā)出清脆的回響。
“里面有人嗎?開門!我們是警察!”砰砰砰!粗重的敲門聲在薄薄的鐵皮門板上震動,
仿佛下一秒就要被砸開!我閉了閉眼,
把那張對折的、印著“飛鷹精密工業(yè)”logo的硬質通行證,死死按在緊貼胸膛的內袋里,
冰涼的觸感甚至透過衣服刺入皮膚。然后,沒有猶豫,雙手扒住冰冷的窗框,
身體以一個極其別扭和狼狽的姿勢,上半身用力向上、向外鉆去!
高窗外狹窄的空間幾乎不容轉身,粗糙的水泥外沿刮擦著肩膀,疼痛被巨大的緊張感掩蓋。
窗臺下的墻體冰冷濕滑。我?guī)缀跏前霊铱盏貟煸诖巴猹M窄的空間,
狹窄到甚至看不到下面的消防梯!只有不到三十公分寬的縫隙!松開扒住窗框內側的左手,
指尖在冰冷的、布滿鐵銹和水垢的墻體上徒勞地抓撓著,
試圖找到一點點可以借力的微小縫隙或凸起!樓下警察的敲門聲更加激烈!
伴隨著更嚴厲的吼聲:“開門!我們是市公安局的!再不開門我們要采取強制措施了!
”咔噠咔嗒!是撬鎖工具?要進來了!絕望如同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所有感官!
就在這時——嗡!后腦那顆灼熱的“時間錨點”在巨大的死亡壓迫下,如同瀕死的超新星,
猛地爆發(fā)出最后的力量!并非主動操控!更像是它自身感受到環(huán)境威脅而作出的應激!
眼前的世界沒有變成純粹藍色,但感官驟然被一層極其冰冷的粘稠薄膜覆蓋!
響、遠處馬路汽車的引擎轟鳴、乃至我自身血管脈搏的流動——都瞬間被拉長、變調、扭曲!
世界像是被浸泡在極度粘稠的糖漿里!時間感被嚴重拖慢!
就在這個意識感知被無限拉長的、粘滯的瞬間!我搭在窗外冰冷墻體上的左手食指,
摸到了一塊突出的、銹蝕嚴重的金屬!似乎是某根廢棄鐵管斷在墻內的短短一截!
求生的本能讓我?guī)缀跏窍乱庾R地借力!利用這短暫、被強行延長的反應時間窗口,
左手死命扣住那塊金屬疙瘩,全身肌肉在極限狀態(tài)下繃緊!嗤啦——!
肩膀和后背的工作罩衣被粗糙的水泥墻面擦破!身體猛地向下滑落!
但借力那一瞬間的蹬踹和手臂撐拉!強行將自己狹窄窗戶下方的空間挪動了幾十公分!噗通!
嘩啦!沉重的墜落伴隨著物體碎裂的聲音!我重重地摔在一堆舊瓦楞紙箱和硬塑料殼上!
紙箱崩塌碎裂,脆響在狹窄的空間里被放大!屁股和腰背被撞得生疼!
冰冷的液體浸透了我的褲子和罩衣——是紙箱里某些廢棄電子板卡里的電解液漏出來了?
還是水管滲漏?但顧不上了!
這里是面館后方那個堆滿了雜物的大型綠色鐵皮垃圾箱所在的小死角!
我剛才正好摔進了這些堆積如山的廢品堆中!
劇烈的撞擊讓我瞬間從那種粘滯的時間感知中脫離!后腦像被重錘狠狠掄了一記,
劇痛伴隨著強烈的耳鳴。我躺在垃圾堆的碎屑里,不敢動彈,死死屏住呼吸,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炸開!就在我頭頂上方大約五六米的位置——“頭兒!窗開了!里面沒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