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斧聲木影暮色給青瓦白墻鍍上一層暖金,朱府門前的石獅子依舊威風凜凜,
可府內(nèi)的氣氛卻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朱老爺坐在太師椅上,
望著對面那個歪歪斜斜癱在椅子上的兒子,眉頭擰成了一個死結(jié)。"阿明,你都十六歲了,
整日游手好閑,以后這偌大的家業(yè)可如何是好?"朱老爺?shù)穆曇衾餄M是疲憊與無奈。
朱明漫不經(jīng)心地把玩著手中的玉扇,嘴里嘟囔著:"爹,您這么多錢,夠我花好幾輩子了,
學那些勞什子做什么?"朱老爺氣得渾身發(fā)抖,卻又拿這個寶貝兒子毫無辦法。
自從夫人去世后,他對這個唯一的兒子百般寵愛,卻不想竟養(yǎng)成了這副模樣。深夜,
朱老爺輾轉(zhuǎn)難眠,突然想起坊間傳聞,后山有一位神秘的伐木大師,人稱"斧神"。
據(jù)說他的斧頭出神入化,任何樹木在他手下都能乖乖就范?;蛟S,讓阿明跟著他學些本事,
能讓這孩子收收心。第二日清晨,朱老爺便帶著朱明往后山走去。山路崎嶇,
朱明一路上抱怨不斷,可朱老爺卻毫不動搖。終于,在一片茂密的樹林深處,
他們見到了傳說中的伐木大師。大師年約五旬,身材魁梧,眼神如鷹般銳利。
他穿著樸素的粗布衣裳,手中握著一把看似普通的斧頭,卻給人一種不怒自威的感覺。
"朱老爺大駕光臨,不知所為何事?"大師的聲音低沉有力。
朱老爺連忙抱拳行禮:"久聞大師威名,犬子頑劣不堪,還望大師能收他為徒,教他些本事。
"大師上下打量了一番朱明,嘴角勾起一抹意味深長的笑:"想學本事?可不是件容易的事。
"朱明滿不在乎地撇了撇嘴,心里想著不過是砍砍樹,能有多難?
可大師接下來的話卻讓他傻了眼。"從今天起,你每天天不亮就要起床,先去挑二十擔水,
再砍五十斤柴。"大師冷冷地說道。朱明瞪大了眼睛:"這么多?""不想學就滾。
"大師轉(zhuǎn)身就要離開。朱明剛想開口拒絕,卻被父親嚴厲的眼神制止。無奈之下,
他只好留了下來,開始了這段艱苦的學藝生涯。剛開始的日子,朱明叫苦連天。
手上磨出了血泡,肩膀被扁擔壓得通紅,可大師卻絲毫不留情面。漸漸地,
朱明發(fā)現(xiàn)自己的體力越來越好,手上的繭子也越來越厚。一個月后的清晨,
大師帶著朱明來到一片小樹林。陽光透過樹葉的縫隙灑在地上,形成一片片斑駁的光影。
"今日,我便教你我的成名絕技——三板斧。這三板斧看似簡單,卻蘊含著無窮的力量。
"大師握緊斧頭,眼神專注。第一斧頭下去,樹木輕微搖動,
仿佛在微風中輕輕點頭;第二斧頭下去,樹木劇烈晃動,
發(fā)出"咯吱咯吱"的響聲;就在大師準備揮出第三斧頭時,
一只五彩斑斕的蝴蝶從朱明眼前飛過。朱明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蝴蝶吸引,等他回過神來,
只聽見"轟隆"一聲,樹木應聲倒下。"看清楚了嗎?"大師收起斧頭,問道。
朱明連忙點頭:"看清楚了,師父。""那你來試試。"大師將斧頭遞給朱明。
朱明深吸一口氣,握緊斧頭,學著師傅的樣子揮了出去。第一斧頭,
樹木輕微晃動;第二斧頭,樹木劇烈晃動;可當他揮出第三斧頭時,由于用力過猛,
身體失去平衡,整個人被倒下的樹木壓倒在地。
大師面無表情地看著這一切:"剛剛看清楚了沒有?"朱明掙扎著從地上爬起來,
拍了拍身上的塵土:"看清楚了,師父。"大師眼神犀利地盯著他:"你確定看清楚了?
我最后一斧是反方向砍下去的,你確定看清楚了?"朱明的臉瞬間漲得通紅,
羞愧地低下了頭。他這才明白,自己剛剛只顧著看蝴蝶,根本沒有認真觀察師傅的動作。
從那以后,朱明再也不敢分心。他每天跟著大師刻苦練習,仔細觀察每一個動作,
認真揣摩每一個細節(jié)。漸漸地,他的斧頭越來越穩(wěn),力量也越來越大。三個月后,
朱明終于學會了三板斧。當他干凈利落地砍倒一棵樹時,大師的臉上露出了欣慰的笑容。
"你已學有所成,可以回去了。"大師說道。朱明有些不舍:"師傅,我還想繼續(xù)跟著您學。
"大師搖了搖頭:"伐木之道,在于專注與堅持。你已領(lǐng)悟其中真諦,剩下的,
就是將這份專注與堅持用在其他地方。"回到家中,朱明仿佛變了一個人。
他開始認真學習經(jīng)商之道,對待每一件事都一絲不茍。朱老爺看著兒子的變化,
欣慰地流下了眼淚。多年后,朱明將家族生意打理得井井有條,成為了當?shù)赜忻母簧獭?/p>
每當有人問起他的成功之道,他總會想起那段在后山學藝的日子,想起師傅那把神奇的斧頭,
和那蘊含著人生智慧的三板斧。在朱明的書房里,始終掛著一把普通的斧頭,
那是師傅送給他的禮物。每當他遇到困難時,就會看著這把斧頭,
想起師傅的教誨:專注、堅持,方能成功。而那片見證他成長的小樹林,
也成了他心中最珍貴的回憶。2金斧迷局深秋的風裹挾著枯葉掠過山道,
小和尚慧明背著竹簍,跟著師父無戒和尚深一腳淺一腳地走著。
竹簍里整齊碼著十幾把新打的斧頭,斧刃在晨光中泛著冷冽的光。這是師徒倆半個月的心血,
也是他們下山換取米面油鹽的依仗。"師父,還有多遠到鎮(zhèn)子?。?慧明擦了擦額頭上的汗,
肚子早就餓得咕咕叫了。無戒和尚停下腳步,抬眼望向遠處隱約可見的青瓦白墻:"快了,
再翻過這個山坳就到。"他轉(zhuǎn)頭看著徒弟被山風吹得通紅的小臉,
從懷里掏出個冷硬的饅頭遞過去,"先墊墊肚子。"慧明接過饅頭,咬了一口,
干巴巴的面食卻讓他吃得格外香甜。自從三年前被師父從山腳下的破廟里撿回來,
這樣有上頓沒下頓的日子,他早就習以為常。在慧明心里,只要能跟著師父學打斧頭、砍樹,
就是最開心的事。日上三竿時,師徒倆終于進了鎮(zhèn)子。街道兩旁商鋪林立,吆喝聲此起彼伏。
慧明好奇地張望著,眼睛都看直了。無戒和尚卻目不斜視,徑直朝著熟悉的鐵匠鋪走去。
"無戒師父,您可算來了!"鐵匠鋪老板老遠就迎了出來,"這批斧頭可把我盼得好苦,
上個月的貨一擺出來就搶光了!"無戒和尚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謬贊了。"說著,
他將竹簍里的斧頭一一取出,擺在柜臺上。每把斧頭都打磨得鋒利無比,
斧柄纏著防滑的布條,一看就是精心制作的。交易完畢,無戒和尚帶著慧明往回走。
路過街角的茶館時,慧明突然停下了腳步。茶館的門簾半卷著,透過雕花的窗欞,
他一眼就看見了墻上掛著的那把金斧。那是一把造型精美的斧頭,通體金黃,
斧刃上雕刻著精美的花紋,在陽光的照射下閃閃發(fā)光。慧明看得挪不開眼,
拉了拉師父的衣袖:"師父,您看那把金斧!要是咱們能拿回去,就不用天天砍樹打斧頭了!
"無戒和尚順著他的目光望去,眉頭微微皺起:"出家人不貪不義之財,那不是我們的東西,
莫要多看。"說完,他拉著慧明就要離開?;勖鲬賾俨簧岬厥栈啬抗?,跟著師父走出茶館。
可沒走多遠,他突然捂著肚子蹲了下來:"師父,我肚子疼,您先走吧,我一會兒追上去。
"無戒和尚看著徒弟痛苦的表情,有些擔心:"要不要找個大夫看看?""不用不用,
我休息一會兒就好。"慧明擺了擺手。無戒和尚猶豫了一下,
從懷里掏出幾文錢放在他手里:"那你在這里歇著,我先回山,路上小心。"說完,
他轉(zhuǎn)身朝山路走去?;勖骺粗鴰煾傅谋秤跋г诮纸?,這才站起身來,快步跑回茶館。
沒過多久,他就追上了無戒和尚。師徒倆繼續(xù)往山上走,一路上,慧明顯得格外興奮,
不停地說著路上的見聞。然而,還沒走到半山腰,
就聽見身后傳來急促的腳步聲和叫嚷聲:"站住!就是他們!
"幾個壯漢氣勢洶洶地追了上來,為首的是茶館老板。他一眼就認出了慧明,
指著他喊道:"小和尚,快把金斧交出來!"慧明臉色瞬間變得慘白,
下意識地往后退了兩步。無戒和尚看著徒弟慌亂的眼神,心中已然明了。他轉(zhuǎn)過身,
雙手合十:"阿彌陀佛,施主這是何意?""何意?"茶館老板氣得滿臉通紅,
"今天你們走后,墻上的金斧就不見了!不是你們還能有誰?
"慧明急得眼淚都快掉下來了:"師父,我......我們有麻煩了。
"無戒和尚打斷了他的話,眼神平靜地看著他:"不是我有麻煩了,而是你有麻煩了。
出家人不打誑語,你可敢對著佛祖起誓,沒拿那把金斧?"慧明的頭越垂越低,
豆大的汗珠從額頭上滾落。他知道,自己瞞不住師父。就在剛才,他趁著茶館沒人注意,
偷偷取下了那把金斧,藏在了懷里。"我......我錯了,師父。
"慧明哭著從懷里掏出金斧,遞給茶館老板,"我不該貪心,求你們原諒我。
"茶館老板一把奪過金斧,冷哼一聲:"小小年紀不學好,今天非得好好教訓教訓你!
"說著,他揮了揮手,幾個壯漢立刻圍了上來。無戒和尚連忙擋在慧明身前:"施主息怒,
貧僧愿意為徒弟賠罪。這是我們這幾個月打斧頭的錢,還望施主收下,饒他這一次。"說著,
他將剛才賣斧頭所得的銀錢全部掏了出來。茶館老板看著無戒和尚誠懇的樣子,
又看了看手中的金斧,語氣稍微緩和了些:"看在你師父的份上,這次就饒了你。
要是再有下次,絕不輕饒!"壯漢們走后,慧明跪在地上,哭得泣不成聲:"師父,我錯了,
您打我罵我吧!"無戒和尚蹲下身,輕輕擦去他臉上的淚水:"為師不怪你,人都會犯錯。
但你要記住,不義之財不可取,貪念一起,便如泥足深陷,難以自拔。
"慧明重重地點了點頭:"我記住了,師父。以后我再也不會貪心了。"夕陽西下,
師徒倆的身影被拉得很長。無戒和尚背著空竹簍,慧明低著頭跟在后面。山風掠過樹梢,
發(fā)出沙沙的響聲,仿佛在訴說著這個關(guān)于貪念與救贖的故事?;氐缴缴系乃聫R后,
慧明主動在佛前跪了整整一夜。月光透過窗欞灑在他身上,
佛像的慈悲目光仿佛在注視著這個迷途知返的小和尚。從那以后,慧明再也沒有起過貪念,
跟著師父一心一意地打斧頭、砍樹,過著清貧卻安寧的生活。而那把金斧,
也成了他心中永遠的警鐘,時刻提醒著他:唯有守住本心,方能問心無愧。
3匠心木偶深秋的梧桐葉打著旋兒落在青石板上,林小滿蹲在"巧手閣"木匠鋪的門檻邊,
手指摩挲著掌心新結(jié)的繭子。一年半前那個背著粗布包袱、連墨斗都拉不穩(wěn)的少年,
如今已能獨自做出雕花窗欞。但望著師傅陳守拙收走自己辛苦三日制成的八仙桌,
換來的銅板卻只夠買兩個白面饅頭,他的指甲深深掐進了掌心。"小滿,
后院還有二十塊木板要刨光。"陳守拙的聲音從屋內(nèi)傳來。
這位年過半百的老木匠總戴著副黃銅圓框眼鏡,皺紋里常年沾著木屑,
可經(jīng)他手雕的麒麟獸首,連鬃毛都透著精氣神。林小滿應了一聲,卻磨磨蹭蹭沒起身。
晨光斜斜照進鋪子,將師傅剛完成的檀木太師椅鍍上金邊。他想起昨日隔壁綢緞莊的伙計說,
同樣做工的椅子,師傅這里能賣五兩銀子,而自己若單干,憑著這手藝,定能搶下不少生意。
當晚月上中天,林小滿攥著寫好的家書推開師傅房門:"師傅,我娘突然重病,
得趕回去照料。"燭火搖曳中,陳守拙的鏡片閃過微光,他沉默良久,
從樟木箱底取出個油紙包:"路上用。記住,手藝人...""知道了師傅!
"林小滿生怕被看出破綻,匆匆接過錢袋便跑。身后傳來木門輕響,
陳守拙望著少年消失在巷口,蒼老的嘆息融入夜色。三日后,
"林記木器"在距巧手閣三條街的拐角開張了。紅綢揭幕時,
林小滿特意將"比市價低兩成"的木牌掛在最顯眼處。頭幾天確實門庭若市,可半月后,
店里漸漸冷清下來。他躲在柜臺后數(shù)銅板,
聽見對街茶館里幾個老主顧的議論:"還是陳師傅的活兒地道,那榫卯嚴絲合縫,
不像有些新人..."月圓之夜,林小滿揣著鑿子翻墻進了巧手閣。店鋪后院靜得瘆人,
直到子時三刻,工坊里突然亮起昏黃的油燈。他屏住呼吸湊近窗欞,
瞳孔猛地瞪大——月光下,一個三尺高的木頭人正揮舞著刨子,木屑紛飛間,
一張羅漢床的雛形已現(xiàn)。那木頭人動作行云流水,竟是比自己還要利落!
嫉妒與貪婪瞬間吞噬理智,林小滿抄起墻角的木棍砸去。"嘩啦"聲響中,木頭人四分五裂,
頭、臂、腿滾落在地。他顫抖著掏出卷尺,仔仔細細丈量每個部件的尺寸,
直到天邊泛起魚肚白。新制的木頭人立在林記木器的工坊里,模樣與師傅的分毫不差。
可無論林小滿如何敲打,木頭人始終僵立如泥塑。隨著生意愈發(fā)慘淡,
他終于在某個暴雨夜跌跌撞撞沖進巧手閣:"師父!為何我的木頭人不動?
"陳守拙望著渾身濕透的徒弟,推了推眼鏡:"你量了頭?""量了!""量了胳膊?
""量了!""量了腿?""都量了!"林小滿急得跺腳。老木匠突然將墨斗重重拍在桌上,
震得木屑飛揚:"那你量了良心沒有?!"見徒弟愣住,
他起身從柜中取出殘破的木頭人:"這木偶關(guān)節(jié)里嵌著檀木芯,
唯有注入十年以上的老匠人精氣神,才能活過來。你以為照葫蘆畫瓢就能成?
"林小滿望著木頭人脖頸處細密的刻痕,那些歪歪扭扭的"匠心"二字,
正是自己初學時的筆跡。記憶如潮水涌來——初學時手被刨子刮傷,
是師傅用祖?zhèn)鞯慕鸠徦帪樗?;寒冬臘月里,
師傅總會悄悄在他被窩塞個暖手的銅爐..."手藝人的活兒,不在表面功夫。
"陳守拙撫摸著徒弟當初做壞的木凳,"你走后,我把你那些半成品都修好賣了。
知道為什么客人還是愿意多花錢來我這兒?"他指著墻上的匾額,"因為'守拙'二字,
是用三十年光陰刻出來的。"雨聲漸歇,林小滿跪在滿地木屑中泣不成聲。晨光穿透云層時,
"林記木器"的招牌被摘下,取而代之的是重新漆過的"巧手閣分號"。工坊里,
師徒二人并肩而立,新雕的木頭人手中握著刻刀,正對著木料輕輕落下第一筆。
從此老街坊們??匆?,陳守拙手把手教年輕人雕刻蓮花紋,林小滿則蹲在一旁,
將每個榫卯都打磨得溫潤如玉。至于那具曾引發(fā)風波的木頭人,如今靜靜立在柜臺后,
脖頸處的"匠心"二字,在日光下泛著溫潤的光澤。
4椰碗里的輪回暮春的雨絲斜斜掠過青瓦,林遠山收工回家時,竹笠上已凝著細密的水珠。
穿過前院晾著的靛藍粗布,他聽見東廂房傳來瓷器碎裂的脆響,
緊接著是岳母略帶埋怨的嘆息:"老頭子,這月都摔了第七個碗了。"堂屋門檻處,
六歲的兒子小石頭正蹲在泥地上玩螞蟻,見父親回來,
立刻撲進那身帶著杉木清香的衣襟:"爹,爺爺又打碎碗啦!"林遠山摸了摸兒子的腦袋,
目光越過敞開的門扉,看見岳父佝僂著背站在桌前,枯瘦的手指還保持著抓握的姿勢,
青瓷碗的殘片在地上泛著冷光。三年前入贅陳家時,林遠山就注意到岳父這雙手。
年輕時做了半輩子船工,如今風濕入骨,連端碗都顫巍巍的。起初他總默默收拾碎片,
直到有天岳母抹著眼淚說:"這碗摔得人心慌,再這么下去,家底都要摔沒了。"那天夜里,
林遠山躺在竹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月光透過窗欞灑在枕邊,
映得他額頭的舊疤微微發(fā)亮——那是去年在林場被落木砸的。突然,
記憶如潮水般涌來:受傷后躺在草棚養(yǎng)傷時,工友遞來的椰子堅硬異常,
用柴刀劈了半天才破開。"椰子殼!"他猛地坐起身,竹榻發(fā)出吱呀一聲。妻子翻了個身,
嘟囔道:"大半夜的,發(fā)什么癔癥?"林遠山卻顧不上解釋,披衣摸黑出了門。次日清晨,
林遠山早早來到渡口。春汛剛過,河灘上散落著被潮水沖來的椰子。他挑了個最大最圓的,
用隨身帶的斧頭劈開,又借了鐵匠鋪的銼刀,將內(nèi)壁打磨得光滑如鏡。午后的陽光里,
他捧著這個深褐色的椰碗來到岳父面前:"爹,您試試這個。
"陳老爹渾濁的眼睛里泛起微光,顫抖著雙手接過椰碗。盛滿米粥的碗底還留著天然的紋路,
捧在手里沉甸甸的。那天晚餐,整個陳家都屏息看著老人將碗送到嘴邊,
直到最后一口粥喝完,椰碗穩(wěn)穩(wěn)當當?shù)芈湓谧郎?,清脆的碰撞聲驚飛了檐下的麻雀。"好,
好啊!"岳母抹著眼淚,將椰碗擦了又擦,"這下可算省心了。
"林遠山望著岳父布滿老繭的手輕輕摩挲著椰碗,心里涌起一股說不出的暖意。從那以后,
這個椰碗成了陳家飯桌上的常客,每次用完,岳父都會仔細清洗,
用粗布包好放在碗櫥最上層。日子如門前的溪水般緩緩流淌。轉(zhuǎn)眼間,
小石頭到了上學的年紀。林遠山在鎮(zhèn)上學堂謀了份雜役的差事,每天天不亮就挑著水桶出門。
這天傍晚,他收工回家,剛進院子就看見小石頭蹲在老槐樹下,手里握著把生銹的小刀,
正對著個椰子又鑿又挖。"石頭,你在做什么?"林遠山放下肩上的扁擔。小石頭抬起頭,
鼻尖沾著木屑:"爹,我要做個碗。""做碗?"林遠山蹲下身,
發(fā)現(xiàn)地上還躺著幾個被劈開的椰子殼,邊緣參差不齊,"用這做什么?""等你老了手抖,
就用這個碗吃飯。"小石頭認真地說,"這樣你也不會打碎碗,娘就不會生氣了。
"林遠山的喉嚨突然發(fā)緊。六歲孩子的聲音清脆如銀鈴,在暮色里蕩起層層漣漪。
他想起三年前那個輾轉(zhuǎn)難眠的夜晚,想起岳父捧著椰碗時顫抖的手,
想起這碗里盛過的每一頓熱飯。月光再次爬上窗欞時,林遠山抱著兒子坐在門檻上。
遠處傳來更夫打更的梆子聲,一下,又一下。"石頭,"他指著天上的月亮,"等你長大了,
要做個比椰碗更結(jié)實的東西。""什么東西?"小石頭仰起臉。"孝心。
"林遠山輕輕刮了下兒子的鼻子,"比椰子殼還硬,比月光還亮的孝心。"夜風掠過樹梢,
老槐樹的葉子沙沙作響。東廂房里,陳老爹正將椰碗仔細包好,準備放進祖?zhèn)鞯奶茨鞠弧?/p>
月光透過窗紙,在碗底天然的紋路里流淌,宛如時光的年輪,一圈又一圈,
訴說著這平凡人家最珍貴的傳承。5禪武之間第一章 初入少林秋雨綿綿,
將嵩山少林寺的青瓦石階澆得發(fā)亮。十八歲的少年周云鶴背著簡單的行囊,
站在少林寺的山門前。他的眼神中充滿了渴望與堅定,拳頭不自覺地握緊又松開。
這一路從江南而來,風餐露宿,只為了心中那個習武夢。"施主,可是來求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