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雨夜驚鴻雨,傾盆而下。杜雨薇緊握著方向盤,指節(jié)因用力而發(fā)白。
車窗外的雨幕厚重得幾乎看不清前方的路,雨刷器徒勞地左右擺動,
卻無法驅散那鋪天蓋地的水霧。她咬了咬下唇,精致的妝容因緊張而略顯僵硬。"該死!
"她低聲咒罵,導航顯示還有半小時才能到達市區(qū),
但這場突如其來的暴雨讓一切變得不可預測。她的手機早已沒了信號,
而這條蜿蜒的山路仿佛沒有盡頭。一道閃電劃破天際,照亮了雨薇蒼白的臉龐。
就在那一瞬間,她看到前方路面上一塊巨大的巖石——可能是山體滑坡帶來的。她猛踩剎車,
輪胎在濕滑的路面上打滑,車子失控地旋轉起來。"不——!"世界天旋地轉。
雨薇感到一陣劇痛從額頭傳來,溫熱的液體順著臉頰流下。她模糊地看到安全氣囊彈出,
然后一切陷入了黑暗。不知過了多久,雨薇被一陣劇烈的疼痛喚醒。她艱難地睜開眼,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簡陋的床上,頭頂是一盞昏黃的燈泡,隨著屋外的風雨輕輕搖晃。
"你醒了?"一個低沉的男聲傳來。雨薇轉頭,看到一個身材高大的男人站在床邊。
他約莫三十歲左右,穿著簡單的白襯衫和牛仔褲,袖子挽到手肘,露出結實的小臂。
他的五官輪廓分明,眉宇間透著堅毅,但眼神卻出奇地溫和。"這是哪里?
"雨薇試圖坐起來,卻因眩暈又倒回枕頭上。"別動,你頭部有輕微腦震蕩。
"男人走近幾步,手里拿著一條濕毛巾,"我是許明遠,這里是青山村的醫(yī)療站。
你在山路上出了車禍,我路過時發(fā)現(xiàn)了你。"雨薇這才注意到自己額頭上包扎著紗布,
身上的名牌連衣裙也被換成了樸素的棉布睡衣。
她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衣服:"誰給我換的衣服?"明遠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
嘴角微微上揚:"是村里的李嬸幫你換的。你的衣服都濕透了,不換會感冒。"他遞過毛巾,
"擦擦臉吧。"雨薇接過毛巾,指尖不小心碰到了明遠的手。那一瞬間,
她感到一股奇異的電流從接觸點蔓延開來。她急忙縮回手,掩飾性地擦了擦臉。"謝謝。
"她低聲說,聲音因虛弱而顯得格外柔軟。明遠點點頭,
轉身走向房間另一頭的簡易藥柜:"你需要吃點藥,然后好好休息。這場暴雨導致山路塌方,
至少明天才能通車。"雨薇這才注意到屋外持續(xù)不斷的雨聲和偶爾的雷聲。
她皺起眉頭:"明天?可我今晚必須趕到城里,有個重要的晚宴...""恐怕不行。
"明遠頭也不回地說,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堅定,"你現(xiàn)在的情況不適合移動。而且,
"他轉過身,手里拿著幾片藥和一杯水,"山路被沖毀了,車也開不出去。"雨薇接過藥片,
猶豫了一下才吞下去。她環(huán)顧四周,
這個所謂的"醫(yī)療站"簡陋得令人難以置信——斑駁的墻壁,老舊的木制家具,
角落里甚至堆著幾袋糧食。與她習慣的五星級酒店和豪華公寓相比,
這里簡直像是另一個世界。"你是醫(yī)生?"她忍不住問道,語氣中帶著一絲懷疑。
明遠似乎察覺到了她的想法,眼神微微一暗:"是的,雖然這里條件有限,
但足夠處理你的傷勢。"雨薇意識到自己的失禮,
頰微微發(fā)熱:"我不是那個意思...只是..."她不知該如何解釋自己習慣性的優(yōu)越感。
"沒關系。"明遠打斷她,聲音平靜,"我知道這對你來說可能不太習慣。但在這里,
我們只能將就。"雨薇注意到他說"我們"時的神情——不是抱怨,而是一種平靜的接受。
這讓她感到一絲羞愧。"我的包..."她突然想起什么,急切地問道。
明遠從一旁的柜子里拿出她的名牌手提包:"在這里,東西應該都沒少。你的手機進水了,
暫時用不了。"雨薇松了口氣,至少她的證件和信用卡還在。她打開包檢查時,
明遠已經(jīng)走到窗邊,望著外面肆虐的暴雨。燈光下,他的側臉線條堅毅而孤獨,
雨薇不禁多看了幾眼。"你為什么會在這里?"她忍不住問道,"我是說,
在這種偏遠的地方當醫(yī)生?"明遠轉過身,眼神中閃過一絲復雜的情緒:"這是我的家鄉(xiāng)。
"簡單的五個字,卻讓雨薇感到其中蘊含的深厚情感。她突然意識到,
這個看似普通的鄉(xiāng)村醫(yī)生,或許有著不為人知的故事。一陣劇烈的頭痛襲來,
雨薇忍不住呻吟一聲。明遠立刻回到床邊,動作熟練地檢查她的傷口。"傷口有些發(fā)炎。
"他的聲音低沉而溫柔,"我需要重新包扎一下。"雨薇點點頭,看著他專注工作的樣子。
他的手指修長而有力,動作卻異常輕柔,仿佛對待什么珍貴的寶物。
當他的指尖偶爾碰到她的皮膚時,雨薇感到心跳不自覺地加快。"好了。
"明遠最后固定好紗布,滿意地點點頭,"這樣應該會舒服些。
"雨薇注意到他額頭上滲出細密的汗珠,在燈光下閃閃發(fā)亮。
她突然有種沖動想伸手替他擦去,但理智阻止了她。"你...一直一個人在這里工作嗎?
"她輕聲問道,試圖轉移自己的注意力。明遠收拾著醫(yī)療用品,
背對著她說:"大部分時間是的。村里人不多,但需要醫(yī)生的時候不少。
""不覺得...孤獨嗎?"明遠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整理:"習慣了。
而且..."他轉過身,嘴角掛著一絲若有若無的微笑,"有時候孤獨也是一種選擇。
"雨薇不明白他話中的深意,但那個微笑讓她心頭一顫。在她生活的圈子里,
男人們要么阿諛奉承,要么炫耀財富,很少有人能像許明遠這樣,平靜中透著內斂的力量。
屋外的雨聲漸漸小了,但風依然呼嘯。一陣冷風從窗縫鉆進來,雨薇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戰(zhàn)。
"冷嗎?"明遠立刻注意到,走到墻角的木箱前,拿出一條毛毯,"這是干凈的。
"他走近床邊,輕輕將毛毯蓋在雨薇身上。那一刻,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聞到彼此的呼吸。
雨薇聞到明遠身上淡淡的藥香混合著雨水的氣息,清新而令人安心。
而明遠則聞到她身上高級香水殘留的幽香,與這簡陋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yún)s又奇異地和諧。
"謝謝。"雨薇低聲說,不敢抬頭與他對視。明遠似乎也察覺到了空氣中微妙的變化,
迅速退后一步:"你休息吧,我就在隔壁,有事叫我。"他轉身離開,背影挺拔如松。
雨薇望著他消失在門后,心中泛起一絲莫名的失落。夜深了,雨薇卻輾轉難眠。
每一次閉上眼睛,許明遠那雙深邃的眼睛就會浮現(xiàn)在腦海中。
她從未遇到過這樣的男人——不卑不亢,溫柔中帶著堅韌,樸素中透著高貴。窗外,
雨聲漸漸變成了輕柔的滴答聲。雨薇終于迷迷糊糊地睡去,夢里她看到一雙溫暖的手,
為她遮風擋雨...第二天清晨,陽光透過薄薄的窗簾灑進房間。雨薇醒來時,
發(fā)現(xiàn)床頭放著一杯冒著熱氣的茶和幾片面包。一張便條壓在杯子下面:"去村里看診,
中午回來。食物簡單,請將就。——許明遠"雨薇拿起杯子,茶香清新怡人。她抿了一口,
驚訝地發(fā)現(xiàn)味道出奇地好。面包雖然簡單,但松軟可口,顯然不是商店買的。
她起身走到窗前,拉開窗簾。雨后的小山村在晨光中顯得格外寧靜美麗。遠處青山如黛,
近處幾戶農舍炊煙裊裊,一派田園風光。雨薇突然意識到,
這是她多年來第一次真正放慢腳步,欣賞這樣的景色。在她的世界里,時間總是以分鐘計算,
每一秒都要用在刀刃上。她試著活動身體,除了頭部還有些隱隱作痛外,
其他部位已經(jīng)好多了。她決定出去走走。推開門,清新的空氣撲面而來,
帶著泥土和青草的芬芳。醫(yī)療站是一棟兩層的小樓,樓下是診室,樓上是休息區(qū)。
院子里種著一些草藥和花卉,在陽光下生機勃勃。"杜小姐,你起來了?"雨薇轉身,
看到一位六十多歲的婦人提著籃子走來,臉上帶著慈祥的笑容。"我是李嬸,
昨晚幫你換的衣服。"婦人走近,上下打量著雨薇,"氣色好多了。
許醫(yī)生說你今天就能下床了,果然沒錯。"雨薇禮貌地微笑:"謝謝您的照顧,李嬸。
""別客氣。"李嬸擺擺手,"許醫(yī)生一早就去給老張家的小孫子看病了,那孩子發(fā)高燒。
他讓我來看看你需要什么。"雨薇搖搖頭:"我很好,
就是有點..."她突然意識到自己已經(jīng)很久沒有感到真正的饑餓了,在城里,
她總是為了保持身材而節(jié)食。李嬸似乎看穿了她的心思,笑著說:"餓了吧?來,
我?guī)Я藙傉舻陌雍妥约夷サ亩節(jié){。"她把籃子遞給雨薇,
里面是用干凈白布包著的幾個熱乎乎的包子和一壺豆?jié){。雨薇接過,感動得不知說什么好。
"許醫(yī)生是個好人啊。"李嬸突然說道,眼神中充滿慈愛,"他本來在城里大醫(yī)院工作,
前途無量,卻放棄了高薪回到我們這個小地方。"雨薇驚訝地抬頭:"為什么?
"李嬸嘆了口氣:"他父親是村里的老醫(yī)生,去世前希望他能回來接替。這孩子孝順,
二話不說就回來了。"她搖搖頭,"可惜啊,
這么有才華的年輕人..."雨薇若有所思地咬了一口包子,鮮美的肉汁立刻充滿口腔。
她突然覺得,許明遠的選擇或許并不像李嬸說的那樣"可惜"。中午時分,明遠回來了。
雨薇正坐在院子里的石凳上曬太陽,看到他風塵仆仆地走進來,白襯衫上沾了些泥土,
但神情依然從容。"感覺怎么樣?"他走近問道,聲音因疲憊而略顯沙啞。"好多了。
"雨薇站起身,"李嬸告訴我你去給一個孩子看病...""嗯,只是普通感冒,
已經(jīng)退燒了。"明遠脫下外套掛在門邊的鉤子上,"餓了嗎?我去做午飯。
"雨薇驚訝地看著他:"你會做飯?"明遠笑了,
眼角泛起細紋:"鄉(xiāng)村醫(yī)生得什么都會一點。"他走向后面的小廚房,"條件有限,
只能做些簡單的。"雨薇跟了過去:"我可以幫忙。"廚房很小,但整潔有序。
明遠熟練地生火、洗菜、切肉,動作行云流水。雨薇站在一旁,笨拙地試圖幫忙洗菜,
卻把水濺得到處都是。"看來杜小姐不常下廚。"明遠調侃道,遞給她一條毛巾。
雨薇尷尬地擦著手:"我...家里有廚師。""當然。"明遠點點頭,語氣中沒有嘲諷,
只有理解,"不同的世界。"簡單的四個字,卻讓雨薇感到一陣刺痛。
她突然很想了解他的世界,了解這個放棄城市繁華回到鄉(xiāng)村的男人。"為什么回來?
"她脫口而出,隨即后悔自己的冒昧。明遠切菜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我父親病了,
需要人照顧。而且..."他抬頭看向窗外,"這里的人更需要醫(yī)生。
""但你可以在城里...""賺更多錢?擁有更高的社會地位?"明遠搖搖頭,
"那些對我而言不重要。"雨薇沉默了。在她的世界里,金錢和地位就是一切。
她父親是地產(chǎn)大亨,從小她就習慣了優(yōu)渥的生活和眾人的追捧。但此刻,
在這個簡陋的鄉(xiāng)村廚房里,她第一次感到自己引以為傲的一切如此空洞。
午餐很簡單——青菜炒肉、番茄蛋湯和米飯,但味道出奇地好。雨薇發(fā)現(xiàn)自己吃了兩碗飯,
這是她多年來從未有過的事情。"好吃嗎?"明遠問道,眼中帶著笑意。"嗯,
很...家常。"雨薇斟酌著用詞,"和我平時吃的不太一樣。
""因為你平時吃的都是廚師精心烹制的大餐。"明遠給她盛了碗湯,
"這是最普通的家常菜,但用心做的。"用心。雨薇突然意識到,
這是她生活中最缺乏的東西。她的衣服是設計師定制的,食物是米其林廚師準備的,
連朋友都是經(jīng)過父親篩選的...但有多少是真正"用心"的?下午,
雨薇堅持要幫明遠整理醫(yī)療站的藥品。她笨手笨腳地分類著各種藥瓶,不時詢問用途。
明遠耐心地解釋,偶爾糾正她的錯誤,但從不嘲笑。"這個是什么?"雨薇拿起一個小瓶子。
明遠看了一眼:"那是止痛藥,效果很好但容易上癮,所以..."他突然停住,看著雨薇,
"你頭痛又犯了?"雨薇沒想到他這么敏銳,只好點點頭:"有一點,
但沒關系...""別忍著。"明遠接過藥瓶,倒出一粒藥和一杯水給她,"吃了它,
然后去休息。"他的語氣不容拒絕,雨薇乖乖照做。當她吞下藥片時,
明遠的手輕輕扶住她的后頸,動作自然而親密,讓雨薇心跳加速。"你總是這樣照顧別人,
"她輕聲說,"誰來照顧你呢?"明遠愣住了,似乎沒想到她會這么問。
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一種無聲的理解在兩人之間流動。"我習慣了。"他最終說道,
聲音低沉。雨薇突然有種沖動,想告訴他自己愿意成為那個照顧他的人。
但這個念頭太瘋狂了,他們才認識不到24小時,而且來自完全不同的世界。傍晚時分,
村里的幾個孩子跑來醫(yī)療站,好奇地打量著雨薇這個"城里來的漂亮姐姐"。明遠笑著介紹,
孩子們漸漸放松,甚至邀請雨薇一起玩跳房子。雨薇穿著借來的布鞋和簡單衣裙,
在夕陽下和孩子們嬉戲,笑聲清脆。明遠站在一旁看著,眼神柔和。那一刻,
他眼中的杜雨薇不再是那個高高在上的富家女,而是一個簡單快樂的女孩。當夜幕降臨,
孩子們回家后,雨薇和明遠坐在院子里,看著滿天繁星。"城里看不到這么多星星。
"雨薇仰著頭感嘆。"嗯,光污染太嚴重了。"明遠的聲音在黑暗中顯得格外溫柔。
沉默片刻后,雨薇突然說:"明天路通了,我就要走了。"明遠沒有立即回應。夜色中,
雨薇看不清他的表情。"嗯,你的家人一定很擔心。"他終于說道,聲音平靜得近乎刻意。
又是一陣沉默。蟬鳴和蛙聲此起彼伏,仿佛在為這對即將分離的男女伴奏。
"我可以..."雨薇鼓起勇氣,"我可以留下我的聯(lián)系方式嗎?"明遠轉過頭,
星光下他的眼睛深邃如潭:"有意義嗎,杜小姐?"這個正式的稱呼刺痛了雨薇。
她突然意識到,對他們而言,這次相遇可能只是一場美麗的意外,注定沒有結果。"沒有。
"她輕聲回答,聲音幾乎被夜風吹散,"但我想留給你。"明遠沉默了很久,
最后點點頭:"好。"這個簡單的回應讓雨薇心頭一暖。也許,只是也許,
他們的故事還沒有結束...2 心之所向清晨的陽光透過薄紗窗簾灑進房間,
杜雨薇睜開眼,一時間不知身在何處。天花板上斑駁的水漬和窗外清脆的鳥鳴提醒她,
這里不是她位于城市高層的豪華公寓,而是青山村簡陋的醫(yī)療站。三天了。
雨薇輕輕觸摸額頭上已經(jīng)結痂的傷口,思緒飄回那個雨夜的意外。三天前,
她還是那個高高在上的杜氏集團千金,而現(xiàn)在,她穿著借來的粗布衣裳,學會了用灶臺生火,
甚至能辨認幾種常見的草藥。門外傳來輕微的腳步聲,接著是輕輕的敲門聲。"杜小姐,
你醒了嗎?"許明遠的聲音透過門板傳來,低沉而溫和。雨薇急忙坐起身:"醒了,請進。
"門被推開,明遠端著一個托盤走進來,上面放著一碗冒著熱氣的粥和幾樣小菜。
他今天穿著簡單的藍色襯衫,袖口卷到手肘,露出線條分明的小臂。晨光中,
他的輪廓顯得格外清晰,下頜線條堅毅卻不失柔和。"感覺怎么樣?
"明遠將托盤放在床頭柜上,目光落在雨薇的傷口處,"頭痛好些了嗎?
"雨薇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好多了,已經(jīng)不疼了。"她看向那碗粥,
米香混合著某種草藥的清香,"這是什么?""山藥枸杞粥,對恢復元氣有幫助。
"明遠遞給她一把木勺,"村里王婆婆聽說你受傷了,特意送來的山藥。"雨薇接過勺子,
指尖不經(jīng)意間碰到明遠的手,一股微妙的電流瞬間流過全身。她急忙低頭喝粥,
掩飾自己泛紅的臉頰。"今天路就能修好了。"明遠站在窗邊,背對著她說,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鎮(zhèn)上的修車廠,你的車下午就能送過來。"雨薇的手頓住了。路要通了,
這意味著她今天就要離開。這個念頭突然讓她胸口發(fā)悶,嘴里的粥也失去了味道。
"這么快..."她輕聲說,更像是在自言自語。明遠轉過身,陽光從他背后灑進來,
為他鍍上一層金邊:"你父親一定很擔心。"雨薇放下勺子,
抬頭直視明遠的眼睛:"我還沒謝謝你,這幾天...謝謝你照顧我。"明遠搖搖頭,
嘴角微微上揚:"這是我的工作。""不,不只是工作。"雨薇突然激動起來,
"你本可以把我送到鎮(zhèn)上的醫(yī)院,但你選擇親自照顧我。
還有這些..."她指著粥和整潔的房間,"這些超出了醫(yī)生的職責范圍。
"明遠沉默了片刻,眼神變得深邃:"因為你不只是個病人,杜雨薇。
"他第一次直呼她的全名,聲音低沉得幾乎像一聲嘆息。雨薇的心跳漏了一拍,
某種難以名狀的情緒在胸腔膨脹。"那我是..."她聲音顫抖,不敢問完這個問題。
明遠走近一步,陽光在他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你是個特別的女孩。聰明,堅強,
雖然一開始有點..."他尋找著合適的詞,"嬌氣。"雨薇忍不住笑了:"嬌氣?許醫(yī)生,
你這是在夸我嗎?""我在說事實。"明遠也笑了,眼角泛起細紋,
"但你這幾天改變了很多。我看到了不一樣的杜雨薇。"他們的目光在空中相遇,
一種無聲的默契在兩人之間流動。雨薇突然意識到,在這短短三天里,
這個鄉(xiāng)村醫(yī)生已經(jīng)看到了她最真實的一面——沒有名牌包裝,沒有社會面具,
只是一個普通的、會害怕會無助的女孩。"我該去查房了。"明遠最終打破了沉默,
"吃完早餐你可以到院子里走走,今天天氣很好。"他轉身離開,背影挺拔如松。
雨薇望著關上的房門,心中泛起一絲失落。吃完早餐,
雨薇換上了李嬸借給她的淡藍色棉布裙——雖然簡單,但洗得發(fā)白,散發(fā)著陽光的味道。
她走到院子里,深吸一口帶著青草香的空氣。醫(yī)療站的后院種滿了各種草藥,
明遠曾一一為她介紹過它們的名字和功效。雨薇蹲下身,輕輕撫摸一株開著紫色小花的植物,
回憶著明遠說過的話:"這是黃芩,清熱解毒...""杜小姐!
"一個清脆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雨薇轉頭,看到一個小女孩站在院門口,
約莫七八歲的樣子,扎著兩條小辮子,懷里抱著一束野花。"你是..."雨薇站起身,
拍了拍裙子上的塵土。"我是小芳,許醫(yī)生給我奶奶看過病。"小女孩怯生生地說,
"這些花是送給你的,聽說你要走了。"雨薇驚訝地接過花束,里面是各種顏色的野花,
雖然不名貴,但生機勃勃,沾著晨露。"謝謝你,小芳。這些花真漂亮。
""許醫(yī)生說城里沒有這樣的花。"小芳歪著頭,天真地問,"是真的嗎?"雨薇愣住了。
在她的世界里,花必須是荷蘭空運的玫瑰,法國普羅旺斯的薰衣草,
誰會注意到路邊這些不起眼的野花呢?"是真的。"她輕聲回答,突然感到一陣心酸,
"城里...沒有這樣的花。"小芳開心地笑了:"那你多看看!我再去給你采一些來!
"說完就跑開了,兩條小辮子在陽光下跳躍。雨薇捧著花束,站在原地出神。這三天里,
她看到了太多城市里沒有的東西——清晨沾著露水的蜘蛛網(wǎng),傍晚染紅整片天空的晚霞,
夜晚數(shù)不清的繁星...還有許明遠那雙總是平靜卻蘊含深情的眼睛。"喜歡嗎?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雨薇轉身,看到明遠站在幾步之外,白大褂敞開著,
露出里面的藍色襯衫。陽光穿過樹葉的縫隙,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光影。"很美。
"雨薇輕聲說,不知道是在說花還是在說眼前的人。明遠走近,
從花束中摘下一朵白色的小花,輕輕別在雨薇的發(fā)間:"很適合你。
"他的手指不經(jīng)意間擦過她的耳廓,那一瞬間的觸感讓雨薇渾身一顫。
她抬頭看著明遠近在咫尺的臉龐,他濃密的睫毛在陽光下幾乎透明,眼底深處似有波濤洶涌。
"明遠..."她不由自主地喚出他的名字,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明遠的手停頓在半空,
眼神變得深邃。他們之間的距離近得能感受到彼此的呼吸,
空氣中彌漫著某種難以言說的張力。"許醫(yī)生!許醫(yī)生!
"一個急促的喊聲打破了這一刻的魔力。明遠迅速后退一步,轉頭看向院門口。
村里的張大爺氣喘吁吁地跑來:"快,老李家的小孫子又發(fā)燒了,還抽起來了!
"明遠的表情立刻變得嚴肅:"我馬上來。"他轉向雨薇,眼中帶著歉意,"我得去一趟。
"雨薇點點頭:"去吧,病人要緊。"明遠匆匆離去,白大褂在身后飄動。雨薇站在原地,
發(fā)間的野花輕輕顫動,如同她此刻不平靜的心。中午時分,
雨薇正在廚房笨拙地嘗試做飯——她想在離開前至少為明遠做一頓像樣的午餐。
鍋里的番茄炒蛋已經(jīng)有些焦糊,但她依然專注地翻動著。"需要幫忙嗎?
"明遠的聲音突然在身后響起,雨薇嚇了一跳,鍋鏟差點掉在地上。明遠眼疾手快地接住,
順勢站到她身旁,接過鍋鏟。"我來吧,再這樣下去我們中午只能吃炭了。"他調侃道,
嘴角掛著淡淡的笑意。雨薇紅著臉讓開位置:"我只是想...在走之前做點什么。
"明遠的手停頓了一下,然后繼續(xù)翻炒:"孩子已經(jīng)退燒了,不用擔心。
"他故意誤解了她的意思。
雨薇咬了咬下唇:"我不是說那個...我是說..."她深吸一口氣,"謝謝你,明遠。
這幾天對我來說...很特別。"明遠關上火,轉過身面對她。
廚房狹小的空間讓他們站得很近,雨薇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混合著陽光的氣息。
"對我來說也是。"他輕聲說,眼神溫柔得幾乎能將人融化,
"我從沒想過會遇見像你這樣的人。""我這樣的人?"雨薇苦笑,
"你是說嬌生慣養(yǎng)、連飯都不會做的大小姐?"明遠搖頭,
伸手輕輕拂去她臉頰上的一抹面粉:"我是說,勇敢、善良、愿意嘗試新事物的杜雨薇。
"他的指尖溫暖而粗糙,輕輕擦過她細膩的皮膚,留下一串看不見的火花。
雨薇感到心臟在胸腔里瘋狂跳動,幾乎要沖破肋骨的束縛。"車下午就到。"明遠突然說,
聲音低沉,"你應該...準備好離開了。"這句話像一盆冷水澆在雨薇頭上。是啊,
她終究要回到自己的世界,而明遠屬于這里。兩個截然不同的世界,怎么可能有交集?
"我..."她剛想說什么,一陣刺耳的手機鈴聲打斷了她。
明遠從口袋里掏出手機——是雨薇的,他昨天幫她修好了。"有信號了。"他把手機遞給她,
"可能是你家人。"雨薇接過手機,屏幕上顯示"父親"兩個字。她深吸一口氣,
按下接聽鍵:"爸...""雨薇!謝天謝地你終于接電話了!
"父親杜志遠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焦急中帶著怒意,"你這三天去哪了?所有人都急瘋了!
晚宴你也沒出現(xiàn),你知道我有多難堪嗎?""爸,我出了點意外..."雨薇試圖解釋。
"什么意外?你現(xiàn)在在哪?我馬上派人去接你!"雨薇看了明遠一眼,后者識趣地退出廚房,
給她私人空間。"我在青山村,出了一場小車禍,但已經(jīng)沒事了...""青山村?
那種窮鄉(xiāng)僻壤?"父親的聲音充滿難以置信,"你怎么會去那種地方?算了,給我具體地址,
我親自來接你。""不用了爸,我的車正在修,下午就能...""地址,雨薇。
"父親打斷她,語氣不容置疑。雨薇無奈,只好報出醫(yī)療站的具體位置。掛斷電話后,
她走出廚房,看到明遠站在院子里,背對著她,肩膀線條緊繃。"我父親...他要來接我。
"雨薇輕聲說。明遠轉過身,臉上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的表情:"這樣更好,你不需要等修車了。
""明遠..."雨薇想說些什么,卻不知從何說起。
她該怎么解釋自己那個控制欲極強的父親?怎么解釋她即將面臨的商業(yè)聯(lián)姻?
怎么解釋她和明遠之間這種若有似無的感情注定沒有結果?"我理解。
"明遠似乎看透了她的心思,嘴角勾起一抹苦澀的微笑,"不同的世界,不是嗎?
"雨薇的眼眶突然濕潤了。這三天里,
她第一次看到了生活的另一種可能——簡單、真實、充滿人情味。而現(xiàn)在,
她即將回到那個金絲籠里,繼續(xù)做她的杜氏千金。"我去整理一下你的東西。"明遠輕聲說,
轉身走向屋內。雨薇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突然感到一陣撕心裂肺的疼痛。
這不是傷口疼,而是某種更深、更難以言說的痛楚。下午三點,
一輛黑色奔馳越野車呼嘯著駛入青山村,揚起一片塵土。車子在醫(yī)療站門前急剎,
杜志遠大步跨出車門。他一身名牌西裝,皮鞋锃亮,與這個樸素的鄉(xiāng)村格格不入。"雨薇!
"看到女兒站在醫(yī)療站門口,杜志遠快步上前,"你怎么穿成這樣?額頭怎么了?
"他皺眉看著雨薇簡單的衣著和額頭上的紗布。"爸,我沒事,只是小傷。
"雨薇勉強笑了笑,"這位是許明遠醫(yī)生,是他救了我,還照顧了我三天。
"杜志遠這才注意到站在一旁的明遠,上下打量了一番,
眼神中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和輕蔑:"哦,謝謝你照顧我女兒。這是酬勞。
"他從錢包里掏出一疊鈔票,遞向明遠。明遠的表情瞬間冷了下來:"不必了,杜先生。
這是我的職責。"雨薇看到明遠緊握的拳頭和繃緊的下頜線,急忙插話:"爸!
許醫(yī)生不是...""好了,我們該走了。"杜志遠打斷女兒,拉著她向車子走去,
"公司還有一堆事等著處理,你未婚夫也急壞了。
""未婚夫"三個字像一把刀刺進雨薇的心臟。她猛地掙脫父親的手:"什么未婚夫?
""陳家的公子啊,你們不是相處得很好嗎?"杜志遠皺眉,
"這次晚宴本來就是要宣布你們訂婚的消息。"雨薇如遭雷擊,臉色瞬間蒼白。
她轉頭看向明遠,后者站在原地,表情已經(jīng)恢復了平靜,但眼神中的受傷和失望卻無法掩飾。
"我不知道這件事,爸。"雨薇聲音顫抖,"我從來沒有同意過...""別任性了,上車。
"杜志遠不耐煩地說,再次抓住女兒的手腕。雨薇被父親半推半拉地塞進車里。透過車窗,
她看到明遠依然站在原地,陽光為他勾勒出一個孤獨的剪影。他們的目光最后一次相遇,
然后車子啟動,塵土飛揚間,那個挺拔的身影漸漸模糊,最終消失在視線中。車內,
杜志遠喋喋不休地說著公司近況和與陳家的合作計劃,雨薇卻一個字也沒聽進去。
她望著窗外飛速后退的鄉(xiāng)村景色,淚水無聲地滑落臉頰。
發(fā)間那朵白色的小野花不知何時已經(jīng)掉落,被車輪碾入塵土,再無蹤跡。
3 金絲囚籠杜家別墅的雕花鐵門緩緩打開,黑色奔馳駛入鋪著鵝卵石的環(huán)形車道。
雨薇透過車窗望著這座她生活了二十五年的豪宅——意大利進口的大理石外墻,
精心修剪的日式庭院,噴泉中央那座價值連城的青銅雕塑——一切都那么熟悉,
卻又那么陌生。三天,僅僅離開三天,她眼中的世界已經(jīng)天翻地覆。"下車吧,
還愣著干什么?"杜志遠的聲音打斷了她的思緒,"王媽已經(jīng)放好了洗澡水,
你需要好好收拾一下自己。"雨薇默默下車,高跟鞋踩在光滑的大理石臺階上,
發(fā)出清脆的聲響。別墅大門前,管家和傭人們排成一列,恭敬地鞠躬:"歡迎小姐回家。
"這種場面她從小看到大,從未覺得有什么不妥。但此刻,看著這些畢恭畢敬的面孔,
雨薇突然想起了青山村那些直呼她名字、會送她野花的村民。在那里,她是杜雨薇,
一個人;而在這里,她是"杜小姐",一個符號。"小姐,您的房間已經(jīng)準備好了。
"王媽迎上來,眼中帶著真切的關心,"聽說您出了車禍,沒事吧?
"雨薇勉強笑了笑:"沒事,只是小傷。""小傷?"杜志遠冷哼一聲,"額頭都留疤了!
我已經(jīng)聯(lián)系了韓國最好的整形醫(yī)生,下周就過去處理。
"雨薇下意識地摸了摸額頭的紗布——那是明遠親手為她包扎的。
她突然想起明遠說過的話:"傷疤是生命的一部分,不必為此羞愧。""我不需要整形醫(yī)生。
"她輕聲說,聲音卻異常堅定,"這點小傷疤不算什么。"杜志遠驚訝地看了女兒一眼,
似乎沒想到她會反駁自己:"胡說!杜家的千金怎么能有瑕疵?"雨薇沒有繼續(xù)爭辯,
默默上樓回到自己的房間。推開門,熟悉的香氛氣息撲面而來——法國空運的玫瑰精油,
她用了十年的味道。房間中央那張king size的床上鋪著真絲床單,
衣帽間的門半開著,里面掛滿了當季最新款的名牌服裝。一切如常,卻又完全不同了。
雨薇走到落地窗前,望著遠處的城市天際線。三天前,這景象代表著權力與繁華,
令她自豪;而現(xiàn)在,她只感到一陣窒息。那些鋼筋玻璃的摩天大樓突然變得冰冷而空洞,
遠不如青山村的一草一木來得真實。浴室里,按摩浴缸已經(jīng)放滿了水,
水面上漂浮著新鮮玫瑰花瓣。雨薇脫下那身借來的粗布衣裳,小心地折好放在一旁,
然后踏入水中。溫熱的水流包裹著她的身體,卻無法溫暖她內心的某個角落。閉上眼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