鎮(zhèn)上的黑市在一條僻靜的小巷里。
現(xiàn)在政府對于黑市買賣管得不太嚴,可以說是睜只眼閉只眼。
不像前幾年,抓到了就要辦學(xué)習(xí)班,拉去勞動改造。
所以黑市還挺熱鬧。
周鳳芹來過幾次,知道這事要找知青。
他們一般都是倒賣布票糧票,正是周鳳芹缺的。
周鳳芹環(huán)視一周,很快鎖定了一個看起來面容清秀,神情惴惴的女知青。
她拉著鄭招娣走上前,壓低聲音問道:“同志,換糧票布票嗎?”
女知青警惕地打量了她一番,微微點頭,示意她跟著自己走到一個更隱蔽的角落。
“還有糖票,要不要?”
“要,有什么票我都要。”
很快兩人就完成了交易。
周鳳芹換到了三斤糧票和兩尺布票還有一些雜七雜八的票據(jù),和鄭招娣無事人一般離開了黑市。
從黑市出來,周鳳芹摸了摸兜里才換到的票據(jù),心里踏實了不少。
她拉著招娣來到國營飯店,點了兩碗雜醬面。
熱騰騰的面上蓋著滿滿一層肉醬,散發(fā)著誘人的香味。
鄭招娣很少吃到這種用富強粉做的面條,更何況還有這么多肉醬,她吃得津津有味,夾一筷子面要嚼好半天,舍不得一下子吃完。
“媽媽,這個面真好吃,我們給弟弟帶回去一點吧?”
周鳳芹把自己的肉醬撥了點給她,搖搖頭。
“不用管他們,他們在家沒少吃好的。你只管吃你自己的。下次媽還帶你來?!?/p>
以前有點什么好吃的,都緊著家里的三個男人,她們娘倆總是忍嘴不舍得。
那三個男人也習(xí)以為常,從來不會問她們要不要吃。
以后這樣的好事不會有了!
鄭招娣點了點頭,繼續(xù)低頭吃面。
吃完面,周鳳芹帶著招娣去了供銷社。
她扯了兩塊的確良,一塊粉色,一塊鵝黃色,都給招娣做裙子的。
的確良鮮亮又耐穿,而且不用布票,以后可以多買點,把招娣打扮得漂漂亮亮。
她給自己扯了塊白底藍花的細棉布,準備做一件新襯衫。
想到家里的被子也舊了,她又扯了塊布,打算做床新被子。
最后,她買了些糖果和桃酥,這才心滿意足地帶著招娣回了村。
周鳳芹領(lǐng)著鄭招娣一進村口,立刻就被眼尖的村民們圍住了。
“鳳芹,回來啦?派出所那邊咋說的?張家沒再欺負你們娘倆吧?”
李大娘抱著小孫子,大著嗓門問。
她沒跟著去鎮(zhèn)上,不過已經(jīng)把事情經(jīng)過打聽得一清二楚。
她一提問,旁邊幾個嬸子也七嘴八舌地問起來。
“是啊,鳳芹,事情解決了沒?可別讓人白白欺負了去!”
周鳳芹臉上帶著笑,一一回應(yīng)。
“都解決了!多虧了大家伙兒幫忙,不然我們娘倆可真不知道該怎么辦。公安同志秉公處理,張家以后不敢再亂來了?!?/p>
“你男人和桂香呢?”
“都送到鎮(zhèn)革委會辦學(xué)習(xí)班,接受勞動改造。”周鳳芹道。
“是該改造一下,這兩人一天天對你兇神惡煞,早就該收拾了。以后你可得硬起來,再不能由著你男人亂來。”
“我省得,我省得?!?/p>
周鳳芹一迭聲答應(yīng),從口袋里掏出一把糖果,分給圍上來的小孩子們。
孩子們歡呼著接過糖,大人們臉上也露出了笑容。
周鳳芹又拿了兩個糖,遞到李大娘的小孫子手里。
“感謝大家的幫襯。”
“這有啥,以后有事就吱聲,咱們一個村的,還能看著你們受欺負不成!”
李大娘把糖剝了喂到小孫子嘴里,高聲保證。
周鳳芹又和大家寒暄了幾句,便拉著招娣往隊長家走去。
李建設(shè)這時正坐在院子里編筐,他媳婦趙秀娥則在屋檐下做針線。
“隊長,嫂子?!敝茗P芹笑著打招呼。
李建設(shè)放下手里的活計,站起身來:“鳳芹啊,回來了?事情順利吧?”
“順利,順利,多虧了隊長您和村里大伙兒幫忙?!敝茗P芹從布袋里拿出一包用油紙包好的桃酥和一大包糖,遞過去:“隊長,這是我剛買的,桃酥是感謝你的,這些糖,您拿去給今天幫忙的鄉(xiāng)親們分分?!?/p>
李建設(shè)擺擺手:“哎,你太客氣了。都是一個村的,互相幫助應(yīng)該的,哪里用拿東西?!?/p>
趙秀娥笑著接了過來:”鳳芹一片心意,你就收下吧。鳳芹啊,這次你做得對,就該這樣!以后可得把腰桿挺直了,別再讓人欺負了去?!?/p>
“是啊,鳳芹,”李建設(shè)也語重心長地說,“這次的事情過去了,以后就帶著招娣好好過日子。家里那攤子事,你也得自己立起來?!?/p>
周鳳芹重重地點了點頭。
“隊長,嫂子,你們放心,我明白了。以前是我糊涂,太軟弱了,才讓人蹬鼻子上臉。以后不會了,鄭耀宗要是再敢像以前那樣對我跟招娣,我還揍他!”
“往后,我跟招娣的日子,我自己說了算!”
李建設(shè)看著周鳳芹像是變了個人似的,心里也替她高興。
“好,你能這么想就好。以后有什么難處,只管開口,村里能幫的一定幫?!?/p>
周鳳芹再次感謝了隊長和隊長媳婦,帶著招娣回了家。
此時鄭家院門大開著,鄭懷淵不知跑哪瘋玩去了。
鄭懷明聽到動靜,慢悠悠地從屋里出來,看到周鳳芹,懶洋洋地叫了一聲:“媽?!?/p>
他探長脖子,看了眼周鳳芹身后,“我爸呢?咋沒跟你一起回來?”
周鳳芹提著大包小包往屋里走,頭也不抬地回道:“關(guān)起來了?!?/p>
語氣冷硬,與以往的溫柔和氣判若兩人。
鄭懷明被母親的態(tài)度嚇了一跳,他囁嚅著嘴唇,跟在她的身后,想再說些什么,卻又不敢。
委屈得吧嗒吧嗒直掉眼淚。
媽媽現(xiàn)在怎么變成了這樣,對他沒有好臉色。
他又沒有做錯什么!
鄭招娣走過來,見他哭了,忙拉了拉他的的衣角,從包里掏出一把糖給他。
”懷明,別哭了,這是媽在鎮(zhèn)上買的糖,給你吃!“
“都怪你!”鄭懷明恨恨瞪她一眼,一把打開她的手,”我才不稀罕!“
說罷扭頭賭氣地跑回了自己的房間,“嘭”的一聲關(guān)上了門。
他有個猜測,自己不是媽媽親生,是她在路上撿回來的。
懷淵肯定也是!
媽媽現(xiàn)在只對鄭招娣好,只有鄭招娣才是她親生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