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夜，沈硯之將學長退賽通知甩在我臉上：“選他，還是選我開的道？
”＞我低頭看著學長放棄保研選擇書上的簽名——他親手斬斷了我們的未來。
＞五年后學長攜專利回國，在酒會上紅著眼問我：“當年是不是他逼你？
”＞我正為沈硯之系好最后一顆袖扣，指尖掠過他頸側(cè)猙獰的彈痕。＞“他給的坦途會塌方，
”我抬眼迎上學長震驚的目光，“而他的狠戾，是我唯一的指南針。”＞包廂門突然被踹開，
沈硯之的槍口還冒著煙：“寶貝，你的指南針該校準了——今晚想先埋了誰？
”1 雨中決斷冷。冰涼的雨水順著發(fā)梢鉆進脖頸，激得人一陣哆嗦，
更深的寒意卻從骨頭縫里滲出來。我死死抱著懷里的畫板，
那濕透的硬木板邊緣硌得肋骨生疼，仿佛是我此刻唯一能抓住的浮木。畫板上蒙著防水布，
底下是我熬了三個通宵、終于捕捉到一絲神韻的學長側(cè)影速寫?？涩F(xiàn)在，
它被冰冷的雨水浸透，顏料大概早已暈染得一塌糊涂，
就像我那點可憐巴巴、剛剛被宣判死刑的念想。面前的車燈像兩只巨大的、冰冷的獸眼，
蠻橫地撕開沉沉的雨幕。黑色的車身線條冷硬，流線型的輪廓在雨夜里蟄伏著，
帶著一種無聲的、令人窒息的壓迫感。雨水砸在光潔的車頂上，噼啪作響，
匯成渾濁的水流沿著車窗淌下。車門悄無聲息地滑開。一只锃亮的黑色皮鞋踏出，
踩在渾濁的積水里，濺起細小的水花。昂貴的西褲褲線筆直，一絲不茍。接著，
整個人從陰影里踱了出來。沈硯之。他甚至連傘都沒撐，就那樣閑庭信步般站在瓢潑大雨里。
昂貴的黑色西裝外套隨意地敞著，露出里面熨帖的深色襯衫，雨水瞬間就洇濕了肩頭和前襟，
勾勒出底下精悍的肌肉輪廓。濕透的黑發(fā)被他隨手向后捋了一把，
露出飽滿的額頭和那雙在車燈映照下、顯得格外幽深銳利的眼睛。
雨水順著他棱角分明的下頜線往下淌，滑過喉結(jié)，沒入衣領。
他像一柄剛從寒潭里撈出的利刃，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冷冽與危險。他一步步走近，
皮鞋踩在濕漉漉的地面，發(fā)出清晰的“嗒、嗒”聲，每一步都像踩在我緊繃到極致的神經(jīng)上。
那聲音穿透嘩嘩的雨聲，直直砸進我的耳膜，砸得我心臟跟著那節(jié)奏狂跳，
幾乎要從喉嚨里蹦出來。我下意識地后退一步，脊背卻猛地撞上身后冰冷粗糙的磚墻，
退無可退。他停在我面前一步之遙的地方，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
有幾滴甚至濺到了我的臉上，冰冷刺骨。
他身上那股混合著昂貴雪茄、冷冽須后水以及一種難以言喻的、屬于黑夜的硝石般的氣息，
霸道地侵入我的感官，壓得我喘不過氣?！疤K星眠？”他的聲音不高，
帶著一種金屬質(zhì)地的磁性，在嘩嘩的雨聲中卻異常清晰，甚至有種奇異的穿透力，
每一個字都像帶著冰碴子。我抱著畫板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泛白，指甲幾乎要嵌進木板里。
喉嚨發(fā)緊，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死死扼住，一個音節(jié)也發(fā)不出來，只能僵硬地點了下頭。
雨水順著睫毛流進眼睛，酸澀模糊了視線。他唇角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扯了一下，
那弧度卻毫無溫度，只有一種居高臨下的審視和一種貓捉老鼠般的殘忍興味。
那雙深潭似的眼睛在我臉上逡巡，像冰冷的刀鋒刮過皮膚，一寸寸，帶著審視獵物的冷酷。
然后，他慢條斯理地從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里抽出一個東西。一個牛皮紙文件袋。邊緣被雨水打濕，
顏色深了一塊。他兩根修長有力的手指夾著那薄薄的文件袋，動作帶著一種漫不經(jīng)心的優(yōu)雅，
又透著令人膽寒的隨意。他手腕輕輕一抖。“啪！”一聲脆響，在雨夜里格外刺耳。
那文件袋不偏不倚，重重地拍在我的臉頰上，力道不輕。冰冷濕硬的紙張邊緣刮過皮膚，
留下火辣辣的痛感，隨即順著我的臉頰滑落，“啪嗒”一聲掉在我腳邊的污水里?！翱纯?。
”沈硯之的聲音毫無波瀾，像在陳述一個既定的事實，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
我身體劇烈地抖了一下，像被電流擊中。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鼓，擂得我耳膜嗡嗡作響。
恐懼像冰冷的藤蔓，瞬間纏緊四肢百骸。視線艱難地向下移動，落在那灘渾濁的積水里。
牛皮紙文件袋被污水浸透，顏色更深了。封口處，
目的印章圖案在昏暗的光線下猙獰地顯露出來——那是一個象征徹底失敗、前途盡毀的標記。
旁邊，是幾個冰冷的大字：“全國青年程序設計競賽組委會”。
“競賽資格取消通知書”幾個加粗的黑體字，像燒紅的烙鐵，狠狠燙進我的眼底。
大腦“嗡”的一聲，一片空白。血液似乎瞬間凍住了，又在下一秒瘋狂倒流，
沖擊得太陽穴突突直跳。學長……學長他……我猛地蹲下去，顧不得地上的污穢，
手指顫抖得厲害，幾乎無法控制地伸向那濕透的文件袋。指尖觸到冰冷黏膩的紙面，
帶來一陣惡心。我哆嗦著，用盡全身力氣才勉強撕開封口，抽出里面同樣濕透的紙張。展開。
白紙黑字，冰冷無情。“參賽者：林哲（學號：2017XXXXXX），
經(jīng)組委會復審認定，
違規(guī)行為……現(xiàn)決定取消其參賽資格及所有相關獎項……”后面那些冠冕堂皇的條款和后果，
在我模糊的視線里扭曲成一片黑壓壓的亂碼。世界的聲音仿佛被抽離，
只剩下雨水砸落和血液沖撞耳膜的轟鳴。不可能的……學長他明明……那么驕傲，
那么努力……為了這次競賽，他熬了多少夜，推掉了我多少次小心翼翼的邀約……他說過，
往夢想、通往我們共同未來的關鍵一步……“這……這是假的……”聲音嘶啞得不像自己的，
破碎地擠出喉嚨，帶著絕望的顫音，“學長他不可能……”“不可能？
”頭頂上方傳來沈硯之低沉的嗤笑，那笑聲裹挾著冰冷的雨水，像鞭子一樣抽打下來，
“蘇星眠，你該關心的，不是他可能不可能。”他微微俯身，巨大的陰影籠罩下來，
帶來更沉重的壓迫感。濕冷的氣息拂過我的頭頂?！岸悄?，選他，”他的聲音慢了下來，
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每一個字都像淬了毒的針，“還是選……我開的道？
”他開的道？一股寒氣從腳底瞬間竄遍全身，連牙齒都開始不受控制地打顫。我猛地抬起頭，
雨水模糊了視線，只能看到他近在咫尺的下頜線，緊繃而冷硬。“你……你什么意思？
”恐懼讓我的聲音變了調(diào)。沈硯之沒有立刻回答。他只是用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
沉沉地、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耐心，俯視著我瀕臨崩潰的狼狽。雨水順著他高挺的鼻梁滑落，
滴在我的手背上。然后，他再次伸手，探入西裝內(nèi)側(cè)口袋。這一次，
他拿出的是一張折疊整齊的紙。紙張很普通，但邊緣似乎帶著頻繁翻看的痕跡。
他兩根手指夾著那張紙，在我眼前緩緩展開。一張打印出來的表格。
抬頭是熟悉的?；蘸汀氨Ｑ匈Y格確認書”幾個字。目光瞬間被右下角那個簽名攫住——林哲。
那是我曾一筆一劃、在無數(shù)個夜晚偷偷臨摹過的字跡。清雋，有力。此刻卻像燒紅的烙鐵，
燙穿了我的視網(wǎng)膜，狠狠烙在心上。簽名旁邊，是冰冷的打印體確認選項：“本人林哲，
確認放棄本次保研資格。一切后果自負?！狈艞壉Ｑ匈Y格……學長……放棄了保研？
為了那個競賽？可競賽資格……已經(jīng)被沈硯之毀了！不……不對……表格最下方，
還有一個手寫的備注，字體匆忙潦草，
卻帶著一種孤注一擲的決絕：“全力沖刺海外深造機會。
”海外深造……這幾個字像一把冰冷的匕首，猝不及防地捅進我的心臟，然后狠狠絞動。
原來……原來他放棄保研，不是因為競賽，而是為了……更遠的“海外深造”？
他甚至……沒有跟我提過一個字。那些他躲閃的目光，那些含糊其辭的“等競賽結(jié)束再說”，
他輕輕推開的瞬間……無數(shù)細小的、曾被我用“他太忙了”、“他壓力大”自我安慰的碎片，
此刻被這張薄薄的紙瞬間串聯(lián)起來，拼湊出一個冰冷而殘酷的真相。他早就做出了選擇。
在他的人生規(guī)劃里，通往更廣闊天地的道路上，并沒有“蘇星眠”這個選項。保研也好，
競賽也罷，甚至……我這個人，都只是隨時可以權(quán)衡、隨時可以放棄的籌碼。
為了他所謂的“坦途”，他親手斬斷了我們之間那條我以為存在的、通往未來的路。原來，
真正被放棄的人，是我。心臟的位置傳來一陣尖銳到無法忍受的劇痛，
仿佛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揉碎。喉嚨里涌上一股濃重的血腥氣，嗆得我?guī)缀踔舷ⅰ?/p>
渾身的力氣瞬間被抽干，連抱著畫板的力氣都沒有了。
濕透的畫板“哐當”一聲從我無力的手臂間滑落，重重砸在腳邊的污水里，
濺起一片骯臟的水花。那里面，是我小心翼翼珍藏的、關于他的所有美好光影，
此刻都浸泡在泥濘之中。我僵在那里，像一尊被雨水沖刷的泥塑。
視線死死釘在那張刺眼的確認書上，釘在“林哲”那兩個字上。雨點瘋狂地砸在臉上、身上，
冰冷刺骨，卻遠不及心口那萬分之一冷的絕望。沈硯之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雨水順著他冷硬的下頜線不斷滴落。他的眼神里沒有任何意外，只有一種近乎冷酷的了然，
仿佛早已洞悉這劇本的每一個轉(zhuǎn)折。他微微歪了下頭，濕透的黑發(fā)貼在額角，
那動作帶著一種猛獸欣賞獵物垂死掙扎的殘忍優(yōu)雅?！皣K，”他薄唇微啟，
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帶著金屬質(zhì)感的嗤笑，“看來，他替你做了選擇？”聲音不大，
卻像淬了冰的針，精準地刺穿了我僅存的最后一絲屏障。替我做了選擇？不。
他根本沒給我選擇的機會。他早已單方面宣判了結(jié)局。一股巨大的、冰冷的麻木感席卷上來，
迅速吞噬了心臟的劇痛和身體的顫抖。那是一種被徹底掏空、被整個世界拋棄后，
連憤怒和悲傷都顯得多余的死寂。我緩緩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雨水不斷沖刷著我的臉，
流進眼睛里，酸澀得生疼，視線一片模糊，只能看到沈硯之高大身影的輪廓在雨幕中晃動。
他還在看著我，那雙深不見底的眼睛即使在模糊的雨簾后，也像冰冷的探照燈，牢牢鎖住我。
選他？還是選他開的道？多么可笑的問題。學長替我選了放棄，沈硯之替我選了絕境。
我蘇星眠，從來就沒有路，只有別人施設的絕壁或者別人布設的陷阱。
冰冷的雨水順著額角流下，滑過臉頰，混著一種更滾燙的液體，一起砸落在腳下的污水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