會議室內(nèi)氣壓驟降,幾乎令人窒息。我坐在厚重的長桌末端,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鋼筆冰冷的金屬外殼,冰涼的觸感沿著指尖一路漫延至心底。
父親白震霆就坐在長桌主位,如同一座由黑曜石雕琢而成的孤山,
周身散發(fā)的威嚴幾乎凝成了實質(zhì)。他沉冷的目光,正越過滿桌神色倉惶、大氣不敢出的高管,
精準地落在我身上。“剛才那份收購案風險評估報告,由誰負責?
” 他的聲音平靜得像結(jié)冰的湖面,無波無瀾,卻讓室內(nèi)溫度又驟降幾度。
一位頭發(fā)花白的高管顫抖著站起來,臉色煞白如紙,喉結(jié)劇烈地上下滑動,
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是…是我…白董…”“第四頁第三節(jié),
目標公司上季度異?,F(xiàn)金流的具體來源核查結(jié)果呢?‘待定’?
” 父親拿起桌上薄薄的一份文件,指尖捏著的紙張發(fā)出細微的“嚓嚓”聲,像薄冰在破裂。
每一道碎裂聲,都像淬了冰的針,扎進那位高管的神經(jīng)?!皼Q策的依據(jù)在哪里?直覺?
盲目的樂觀?還是…” 他稍稍頓了頓,那短暫的沉默如同巨石壓頂,“純粹的不負責任?
”那高管身體晃了晃,仿佛被抽掉了骨頭,額頭上瞬間布滿了細密的冷汗?!皩Σ黄鸢锥?,
是我的失職,時間太緊,我……我馬上重新組織團隊……” 他語無倫次地解釋,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父親并未繼續(xù)追問,那沉凝的目光緩緩移開,
仿佛只在他身上停頓了短短的一瞬。可這一瞬,已足夠?qū)⒛屈c可憐的希望徹底凍結(jié)、碾碎。
父親的平靜比任何斥責都更具毀滅性。那人雙肩頹然垮塌下去,眼中只剩一片死灰般的絕望。
父親微不可察地頷首,另一側(cè)等待已久、面目森嚴的集團保安立即無聲而利落地步入會議室,
將那具失魂落魄的軀殼帶離。沉重的大門重新合攏,發(fā)出“咔噠”一聲輕響,
像判決落下冰冷的休止符。滿室寂靜,只余下一片死寂的真空。空氣重新凝滯、凍結(jié)。
我低下頭,不敢再看父親的方向,只死死盯著面前打開的筆記本電腦屏幕。
文檔空無一字的光標處,只有我蒼白指關節(jié)的倒影在跳動。指尖傳來的冰冷鋼筆觸感,
似乎滲透了骨髓,帶來一種近乎麻痹的刺痛。會議沉悶冗長的議程還在繼續(xù),
像一輛永遠不知疲憊的龐大碾路機,緩慢地、固執(zhí)地碾過每一個毛孔。
我的思緒卻被猛地拽離,如同風箏斷了線,
朝著同一方向飛速飄去——那是我心里最幽深、也最絕望的角落。母親離開我們,
已經(jīng)整整七年了。沒有告別,沒有預兆。只是一次普通得不能再普通的例行體檢,
卻曝出了那個殘酷得令人窒息的判決書:早已擴散的晚期惡性腫瘤。
像是命運蓄謀已久的一次偷襲,來得悄無聲息,
轉(zhuǎn)瞬就擊碎了那個我自記事起便存在的、被愛嚴密包裹的世界。那一個夏日的午后,
白家大宅,那個曾經(jīng)流淌著陽光、鮮花和母親輕快笑聲的地方,
被一種沉重而冰冷的寂靜徹底接管了。厚重窗簾隔絕了外面世界的喧囂與生機,
偌大的空間里,只聽得見空氣凝滯流動的低鳴。父親,白震霆,
那個在商界翻云覆雨、名字等同于財富與權(quán)力的男人,曾經(jīng)意氣風發(fā)的輪廓崩塌了。
他坐在母親床邊,背對著門口,寬厚的脊背佝僂成一個異常僵硬的弧度,
像被什么無形的東西死死壓彎。夕陽最后一點殘余的血色,掙扎著穿過窗簾的縫隙,
在他肩上投下一片即將消失的光斑。房間里彌漫著濃烈得幾乎凝成實質(zhì)的藥味和消毒水氣味,
無情地刺進鼻腔深處,提醒著我們正站在終結(jié)的邊緣。我那時只有十一歲,
時間仿佛在我身上按下了快進鍵,又在那令人窒息的午后驟然停滯。
心臟在瘦小的胸腔里瘋狂跳動,恐懼帶著冰冷的觸角纏繞住我。我甚至不敢邁步走進去,
腳步粘在了門口冰涼的地板上。父親維持著那個姿勢,不知過了多久。終于,
他極其緩慢地轉(zhuǎn)過頭,目光卻完全越過了小小的我,如同穿透一層透明空氣。
他臉上沒有任何表情,沒有淚水,沒有崩潰,什么都沒有。
那雙曾洞察一切、揮斥方遒的眼睛里,只剩下無邊無際的、深不見底的荒蕪。
那是我第一次在父親的眼里看到如此純粹的虛無,像宇宙盡頭、所有星辰熄滅后的黑暗。
這無聲的荒蕪,比任何聲嘶力竭的哭喊都更讓我絕望。
它無聲地宣告著:屬于白璃的、有母親存在的時間,永遠地畫上了句號。之后的第七天,
當喪禮塵埃落定,喧囂褪盡,白家宅邸被一種更沉重的寂靜覆蓋時,
一件驚世駭俗的事情發(fā)生了。父親以一種近乎冷酷的堅決,
將母親的遺體送進了由頂級醫(yī)療器械公司連夜改裝的、維持絕對零度環(huán)境的特殊冰庫。
那座冰庫,被修建在老宅莊園深處那片最安靜的溫室旁。那里曾經(jīng)是母親的小花園,
種滿了她最愛的白色洋桔梗?;ǚ康木薮蟛Aя讽敱徊鸪?,
結(jié)構(gòu)被特殊鋼材無情地重新加固,墻體被灌注進厚厚的絕熱保溫材料,
足以隔絕任何外界的熱量侵擾。內(nèi)部,
則是極致冰冷的金屬世界——多層獨立的冷凍單元散發(fā)著幽藍的寒氣,
宛如星際艦隊船艙里的某個艙段。整個空間的核心,是一張如同藝術(shù)品般的低溫床榻,
由泛著冷光的航空級合金打造。無數(shù)管線嚴密地嵌合其中,只為供養(yǎng)躺在其中的主人,
母親的身體。從冰庫動工那天起,父親就徹底變了。書房里,
屬于母親的氣息一點點被清掃干凈。
那些她翻過的書、她撫過的沙發(fā)扶手、她用過的茶杯……無聲地退場。取而代之的,
是深色的實木文件柜散發(fā)著冷硬的氣息,巨大的屏幕墻上滾動著復雜的商業(yè)圖表和股票指數(shù),
無聲地跳動著數(shù)字。巨大的實木書桌厚重而冰冷,
擺滿了標著“絕密”、“緊急”標簽的卷宗,象征著權(quán)力的文件堆疊如山。
這里變成了一個純粹的指令中心,一個冰封之心的指揮部。
我成了父親在這個指揮部里唯一的、也是最特殊的“項目”。他開始親自監(jiān)管我的學業(yè)軌跡,
書籍目錄被迅速替換成經(jīng)濟學、金融史、股權(quán)分割、國際并購;每一個節(jié)假日、每一個周末,
乃至每一個漫長的寒暑假,
滿各種課程和“實踐活動”——陪他出席一個又一個枯燥漫長、充滿了爾虞我詐的商務會議,
中分辨那些藏在酒杯后面的諂媚與陷阱;被要求穿著刻意做小的、風格老氣的套裝和高跟鞋,
旁觀他和對手進行冷酷的資產(chǎn)切割談判,聽著那些冰冷的數(shù)字和被輕易犧牲掉的人生,
離情感做出所謂“正確”的抉擇……我的生活迅速萎縮成一張不斷被父親填滿的嚴格日程表,
每一個空格都標注著他的期望,每一個刻度都象征著他不容置疑的安排。
我如同被塞進了一個冰冷的模具,被高壓強行塑造成一個為繼承財富而生的未來君主。
一切少年人該有的色彩、幻想、不切實際的熱情,
在父親“塑造完美繼承人”的龐大計劃面前,都是必須被剔除的雜質(zhì)。沒有商量,沒有緩沖,
沒有溫情脈脈的過渡期。母親離去時帶走了這個家里全部的暖意,只剩下一顆冰冷的意志,
固執(zhí)地將我推向某個無光的未來。我唯一被允許靠近的溫暖,或者說,
是唯一允許存在的溫柔意象,是冰庫。每隔一段時間,通常是夜深人靜的午夜,
在書房冷硬的燈光下敲定了最后一個文件之后,父親會推開沉重得如同銀行保險庫的大門,
走進那被恒久嚴寒統(tǒng)治的空間。他總是提前很久就讓我先在外面等著。然后,
我會隔著厚重的雙層玻璃觀察口看到一些景象,仿佛隔著凍了幾百年的冰川,
看向遙遠的史前時代。他走進去時,步伐總會變得格外輕,仿佛怕驚擾了什么。
他會在冰床前靜立很久很久。冰冷的藍色熒光落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和緊抿的薄唇上,
像給他裹上了一層薄薄的霜殼。只有在那時,
那始終籠罩在他臉上的、如同實質(zhì)般令人窒息的冷硬,才會短暫地出現(xiàn)一絲崩解的縫隙。
那雙在會議室里能將人凍結(jié)成冰的眼眸,凝視著冰榻上母親沉睡的面容時,
會流淌出一種近乎枯竭的、卻深不見底的哀傷。我曾鼓起勇氣跟隨他進去過一次。門剛合攏,
一股能瞬間凝固骨髓的寒意就像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狠狠刺透了我單薄的衣服。每一步呼吸,
都像吸入了玻璃的碎屑,刮得喉嚨生疼。冰面反射著幽幽的冷光,
勾勒出父親在母親冰榻邊佝僂著的高大背影,像個永遠被放逐的靈魂囚徒?!皠e怕冷,
” 父親似乎察覺到我的瑟縮,聲音嘶啞,比平時低沉許多,如同冰層下的暗流,“冷,
能留住她想留給我們的樣子。小璃,記住她現(xiàn)在的樣子。
”他的指尖極其緩慢地劃過空氣中母親沉睡的輪廓,帶著一種近乎神圣的虔誠,
停留在母親冰冷臉頰上空不到半厘米的地方。“她…只是暫時睡著了?!?他最終說,
每一個字都像是艱難地從喉嚨深處硬拔出來的枯枝,帶著鈍擊血肉的回響。
那語調(diào)里飽含的、沉甸甸的絕望與渴望交織的復雜情感,
瞬間像一塊沉重的鉛石砸進了我稚嫩的胸腔,留下悶痛的回響,
也讓我第一次清晰地觸碰到了父親的終極計劃——在確認我能獨當一面,
可以完美地接過他手中那個龐大得令人窒息的商業(yè)帝國后,他將了無牽掛地放棄這個世界,
放棄我,用最極端的方式去“追”上他此生唯一的愛人。從那一晚起,
我眼中的世界驟然失去了所有色彩。每一次呼吸都像在吞食玻璃的碎屑。每一個夜晚,
在巨大的、空曠得只剩下回音的白家別墅里,
在那張父親挑選的、華麗卻無比陌生的新床上輾轉(zhuǎn)時,冰冷的絕望和巨大的空茫就纏上來,
啃噬著我,讓我整夜整夜地盯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發(fā)呆。我成了真正意義上的孤女。
失去了溫柔的母親,而即將永遠失去的父親,在冷酷的計劃中早已將我的心徹底放逐。
十八歲生日那天,巨大的水晶吊燈在老宅的客廳里投下璀璨冰冷的光柱。傭人們安靜穿梭,
餐桌上擺放著奢華的布置,空氣里卻浮動著一絲異樣緊繃的因子,像一根無形的弦越拉越緊。
一種山雨欲來的預感沉甸甸壓在胸口。父親的白發(fā)肉眼可見地增多了,像一層不化的寒霜。
他端坐在餐桌主位,神色比平日更顯凝重,目光卻異常銳利地投向我身后空蕩蕩的大門方向。
預感應驗了。沉重的廳門被悄無聲息地推開。管家老陳的身影出現(xiàn)在門口。
他沒有像往常一樣通報,只是微微側(cè)身讓開。一個女人走了進來。那一刻,
大廳內(nèi)本就壓抑的空氣,仿佛驟然被抽干了所有氧氣!高跟鞋踩在地板上的聲音很輕,
但在絕對的死寂中,卻如同悶雷滾動。
那身影一點點暴露在明亮的燈光下——她穿著一條質(zhì)地極其精良的墨綠色錦緞旗袍,
腰肢纖細,步伐搖曳生姿。烏黑濃密的長發(fā)優(yōu)雅地盤起,頸項修長白皙。隨著她的走近,
那張臉清晰地呈現(xiàn)在所有人眼前——我如遭雷擊!渾身的血液瞬間凝固,
又在下一秒瘋狂地倒涌上頭,耳畔一片尖銳的嗡鳴!
那張臉……那張我刻在骨子里、日夜思念卻只能在冰冷的凍庫中才能模糊瞻仰的臉!是她?!
是媽媽?!心臟在胸腔里瘋狂擂動,幾乎要破壁而出!巨大的沖擊和狂喜幾乎讓我失聲,
雙腿軟得幾乎撐不住身體。我下意識伸出手,想要緊緊抓住眼前這人,
抓住這失而復得的奇跡!但下一秒,狂喜的浪潮被更冰冷的殘酷現(xiàn)實狠狠拍碎。
僅僅幾步之遙,光線足夠清晰了。這張臉,雖然每一個弧度,每一處五官的分布位置,
都近乎完美地復刻著母親的容顏,足以以假亂真。但那眼神里的神采,
卻暴露了最致命的區(qū)別——母親的雙眼是溫暖的琥珀色湖泊,盛滿春日般的暖陽和柔情。
而這雙眼睛深處翻涌著的,
卻是一種毫不掩飾的精明、甚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獵物般的審視與緊張,
像暗影森林里窺探的豺狼!“轟”的一聲,心中那座剛剛堆砌起來的虛幻巨塔瞬間垮塌,
粉碎得一干二凈!一股冰冷的惡心感從胃底直沖上來,喉嚨里泛起鐵銹般的腥味。
父親竟然……他竟然真的……找到了一個“替身”?!
就在我的身體因這極具沖擊性的“重逢”而劇烈搖晃,幾乎要摔倒時,
一個冷漠而清晰的聲音響起——“林薇?!笔歉赣H的聲音。他端坐在主位,
像一個高高在上的法官在宣判,臉上沒有任何震驚或激動的情緒。
他叫的不是“晚晚”或者“蘇晚”。他清晰地稱呼那個正踩著優(yōu)雅步伐走來的女人——林薇。
這個名字如同冰錐刺穿了我僅存的最后一絲僥幸。父親叫了那個陌生女人的名字。他認得她!
或者說,他“安排”了她!林薇的腳步在餐桌不遠處停下,
臉上浮起一個完美無瑕、訓練有素的笑容,眼角眉梢的弧度都經(jīng)過精心設計,
卻如同一副僵硬的面具?!罢瘀?,” 她的聲音刻意放緩放軟,帶著一種刻骨的模仿意味,
試圖捕捉記憶中母親的語調(diào),但在這樣的場合下,只顯得造作而不合時宜,“抱歉我來晚了,
路上……”她甚至試圖表現(xiàn)出一點柔弱的歉意?!白?。
” 父親的聲音毫無溫度地截斷她蹩腳的表演,指了指他主位右手邊的位置——那個位置,
一直是母親的。他的目光掠過林薇那張足以亂真的臉,沒有一絲波瀾,然后重新落在我身上。
巨大的羞辱感和深切的背叛感同時化作滔天的怒火,瞬間吞噬了我所有的理智!
“誰都不配代替她!”我猛地站起來,身后的高背椅在地板上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眼前發(fā)黑,
血涌上頭,幾乎能清晰聽見自己血管里奔突咆哮的憤怒和絕望!什么得體,什么禮儀,
什么白氏繼承人的體面?都見鬼去吧!餐廳角落,
一樽價值連城的清代粉彩琺瑯牡丹紋天球瓶孤傲地立在紅木幾架上。我?guī)缀跏菓{著本能,
大步?jīng)_向它,腦海里只有一個念頭——砸!用最決絕的碎裂聲,來表達我的滔天恨意!
“哐當——!??!”瓷器爆裂的巨響在挑高的空間里炸開,尖銳刺耳!
天青色的碎片和晶瑩的牡丹花瓣碎瓷如同絕望的眼淚,崩裂四濺,散落一地狼藉!
所有人都僵住了!管家、傭人、甚至林薇臉上那偽裝的嫻靜笑容都徹底破裂,
只剩下真實的震驚和無措!一地狼藉中,我像一頭被逼到懸崖邊的幼獸,
紅著眼死死盯住父親。他終于動了。那雙古井無波般的眼睛轉(zhuǎn)向我,眼神里既沒有暴怒,
也沒有驚訝,反而掠過一絲……疲憊?時間,仿佛在那對視的一刻被無限拉長?!班拧?/p>
” 最終,他只是極短促地應了一聲,仿佛我砸碎的不過是一件尋常物品。隨即,
他的視線極其自然地移開,竟微微偏向了自己左手空著的方向,
仿佛那里存在著一個只有他能看見的存在。他用一種無比平常、甚至帶著一絲詢問的口吻,
打破了那令人窒息的沉默:“晚晚,今天這個新廚師燉的湯,味道淡了點?
”這一句輕飄飄的話,卻像一道無聲卻更為猛烈的炸雷,擊得我呆立在破碎的瓷片中央,
渾身冰冷。這……是幻覺嗎?“陳伯,” 他甚至沒有看我,目光依舊停留在那片虛空處,
“今天的湯,廚房處理一下?!闭Z氣平淡得像只是在點評一道不合胃口的菜品。
餐廳里死寂一片。林薇精心維持的表情徹底碎裂,臉上只剩下難以置信的錯愕,
以及一絲被忽視的尷尬和茫然。她顯然無法理解這一幕。只有我,
只有我瞬間領悟了父親那句看似尋常問話背后透露出的、冷酷到令人心膽俱碎的真相。
他不是真的瘋了。那聲對“晚晚”的問話,是演給這個冒牌貨看的!
他在用一種更絕對、更無可辯駁的方式,撕碎她所有的妄想!他的愛人,
早已冰冷地沉睡在莊園深處那座堅固堡壘的核心,沒有任何人、任何贗品可以替代!
他甚至吝于對這個酷似母親的“替身”投去真正審視的一瞥。
他叫出“林薇”這個陌生的名字,如同給一件物品貼上冷冰冰的標簽。眼前這一切,
或許真的只是一個測試,一個冰冷徹骨的測試!一股徹骨的寒意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
比闖入冰庫那一次更為刺骨。我渾身抑制不住地顫抖起來,手指冰涼僵硬。原來,
在父親心里,一切都可以物化,都可以成為籌碼,包括他自己,也包括……我。這個認知,
像極地的寒風瞬間將我整個人凍結(jié)在原地。地上的碎瓷反射著冰冷吊燈的光,
刺得我眼睛生疼。那一瞬間,仿佛有無數(shù)根冰冷的針,密密麻麻扎進心臟。
林薇最終沒有能留下。父親那句對著虛空里“亡妻”的問候,如同一道無形的驅(qū)逐令,
將她精心營造的假象撕得粉碎。后來我才知道,
那張臉是某個被父親商業(yè)上的死對頭暗中安排的手筆,企圖以此接近父親,
操控白氏集團這艘巨輪。然而這張精心繪制的皮囊,
在父親心底那座名為“蘇晚”的永恒銅墻鐵壁面前,顯得如此單薄可笑。
她被管家客客氣氣、卻也毫不留情地“請”出了白家的大門,
甚至沒能在那張餐桌上用完她的第一餐。父親甚至懶得去追究背后的推手是誰,
他全部的注意力,或者說全部的執(zhí)念,
都系在另一個地方——那個我是否已經(jīng)準備好接過他手中權(quán)杖的時刻表。林薇的出現(xiàn)和消失,
就像石子投入死水,未能在他冷酷的計劃軌跡上留下任何漣漪。測試并未就此結(jié)束。
自那以后,父親的“錘煉”手段更加極端,幾乎是在懸崖邊緣推著我前行。
他將集團內(nèi)部幾個暗流洶涌、派系斗爭極其嚴重的虧損子公司直接甩到我面前,
讓我獨自去收拾爛攤子。辦公室的燈光徹夜不熄,
連秘書和助理團隊也私下對我露出疲憊而驚懼的神情。
惡意刁難、資金鏈突然斷裂的消息、元老的集體反水……重重陷阱接踵而至。
在某個連續(xù)三天三夜沒合眼、剛拆線完一個可能徹底葬送一個子公司的巨大資金窟窿后,
巨大的疲憊和瀕臨崩潰的邊緣感緊緊勒住我的喉嚨。我腳步不穩(wěn)地走進父親的書房,
想要喘口氣,甚至想尋求一句哪怕只有“還算及格”的肯定。辦公桌后,
父親微微抬了下眼皮,只花了幾秒鐘掃視我剛剛遞上的報告扉頁摘要?!暗谑豁摰谌c,
” 他頭也沒抬,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點了點旁邊的另一份報告,聲音像冰面摩擦,
“數(shù)據(jù)比對有問題。兩小時內(nèi),重做?!彼踔翛]有一句多余的提問,
更沒有絲毫疲憊者之間的惺惺相惜。那冰冷的語氣,仿佛我只是一個出現(xiàn)了故障的精密零件,
只需要立即返廠調(diào)試。書房厚重的實木大門在身后關合。冰冷的走廊里,
我背靠著同樣冰冷的花崗巖墻壁,慢慢地滑坐到地板上。
臉頰上似乎有什么溫熱的東西滑落下來。那不是淚水,更像瀕臨極限時被活活榨出的血珠。
父親那顆心,早已和莊園深處的凍庫,凍結(jié)成同一塊堅冰了。
他所剩無幾的情感、溫度和生命,全部都預留給了那條冰冷的追隨之途,那個冷酷的歸期。
至于被他強留在這人間的女兒白璃,不過是通向那冰冷終點前,
一個必須完成的冰冷任務——將我鍛造成足夠堅固的容器,去承載他即將拋下的巨大空洞。
那一刻,徹骨的絕望像冰冷的潮水淹沒了我,隨之涌起的,是焚盡一切偽裝的烈火!恨!
滔天的恨意在我胸腔里灼燒!恨那場該死的癌癥奪走了母親!
恨父親用這種非人的方式摧殘我!恨眼前這個龐大陰冷的、所有人都覬覦的商業(yè)帝國!
恨這個沒有溫度的世界!恨我血管里流淌著的白震霆冷酷的基因!既然他執(zhí)意要走,
既然這個世界注定冰冷無情,那么——“好!你要把我磨成刀子?那我就做最鋒利的那把!
你要把這份‘家業(yè)’強塞給我?那我就接!” 我猛地用袖口擦掉臉上的濕痕,
狠狠地從冰冷的地板上站起!那股燃燒的恨意并未摧毀,
反而凝固成了某種更冰冷、更堅硬的東西!它注入我搖搖欲墜的四肢百骸,
支撐著我搖搖晃晃、卻又異常堅定地站直身體。疲憊?崩潰?軟弱?那都是敵人!現(xiàn)在,
我的敵人只有時間!在他將最后那點生命也消耗在冰冷追憶之前,我必須強大!
強大到足以證明給他看!強大到足以……承受住這最后的拋棄!“你要我重做報告?
” 我透過冰冷的門板,無聲地宣告著自己的誓言,“我做。但我做的,
會是讓董事會那幫老狐貍閉嘴的東西!”恨意化為燃料。我真正蛻變的齒輪,在那一刻,
帶著沉重的轟鳴,冰冷而決絕地開始轉(zhuǎn)動。我剝離了所有的軟弱和幻想,
將自己徹底碾碎重組。時間成了唯一的對手。我逼迫自己如同一部永不疲倦的機器,
場上精準揮下致命的屠刀;如何識破偽裝、在各方勢力的明槍暗箭中毫發(fā)無損甚至反戈一擊。
我摒棄了所有天真的情感牽絆,
學會了利用規(guī)則、引導輿論、精準卡住對手的咽喉迫使其就范。
一個被扭虧為盈的子公司、每一次我以白氏執(zhí)行總裁身份力排眾議做出正確決策的董事會后,
我都會下意識地瞥向書房緊閉的門。我知道,門后的那個人,一定在某個屏幕上,
冷靜地分析著我的每一個抉擇、每一個數(shù)據(jù),用他那柄嚴苛到極致的尺子,
衡量著我與那個冰冷目標之間的距離。二十五歲,掌舵人辦公室的門終于向我敞開。
當我正式接任白氏集團董事局主席兼首席執(zhí)行官的消息,
通過層層嚴密的安保網(wǎng)絡和內(nèi)部通訊系統(tǒng),傳遞到父親位于頂層大宅的終端時,
我知道最后的倒計時開始了。離開那場簡短得近乎冷漠的權(quán)力交接儀式,
回到冰冷空曠的頂樓住宅區(qū)域時,整層樓寂靜無聲,如死水微瀾。傭人們不知何時已被屏退,
空氣里只有中央空調(diào)低沉的嗡鳴在回響。我踏著腳下價值不菲的光潔大理石地面,
朝著那條通往凍庫的幽深走廊疾步走去。步伐快得帶起了風,
冰涼的大理石地面反射著從巨大落地窗外透進來的、城市黃昏的暮光,
將我的身影拉得很長很長,像一個追逐著自己末日的倉皇幽影。心跳在耳畔沉重地擂動,
每一次撞擊都帶來窒息的悶痛。一種巨大的、冰冷的預感攫住了我。
凍庫大門處的密碼鎖解除裝置屏幕是暗的,顯然系統(tǒng)已被更高權(quán)限鎖死。我沒有絲毫猶豫,
猛地按響了門旁那個猩紅色的緊急呼叫裝置!
“滴嗚——滴嗚——滴嗚——”刺耳的蜂鳴瞬間撕裂了頂層的死寂!
那是防自殺預案的最高級別警報!沒有等待的余地!沒有一絲一毫的猶豫!
在警報炸響的同時,我?guī)缀鯌{借著肌肉記憶帶來的條件反射,狠狠地撞向了厚重的大門!
身體與冰冷的金屬碰撞發(fā)出沉悶的巨響!門,紋絲不動!我后退一步,
用盡全身力氣再次撞去!疼痛在肩膀和手臂炸開,仿佛骨頭都要碎裂,
但依舊無法撼動這堅固的最后防線!“父親!開門!”我嘶吼著,
指甲在光滑冰冷的金屬門板上刮出尖銳刺耳的聲音,
絕望像一只冰冷的爪子狠狠攥住了我的心臟!“父親,不會已經(jīng)隨母親去了吧?
”這個念頭閃過的瞬間,我渾身的血液幾乎倒流!絕望的蠻力徹底占據(jù)了身體,
我拼盡性命般第三次狠狠撞向大門——這一次,不再是肩膀,而是整個身體的重量!同時,
巨大的、金屬部件承受壓力到達極限的、令人牙酸的扭曲呻吟聲傳來——哐——啷!門,
被我最后拼盡全力撞擊的那一下,終于被暴力撞開了!
一股遠超想象的、足以瞬間凍結(jié)靈魂的極寒氣息如同海嘯般撲面而來!
冰冷刺骨的白色寒氣瞬間彌漫、充斥了我所有的感官!視線被濃重冰冷的白霧阻隔,
我踉蹌地沖了進去!冰庫內(nèi)的景象,讓我如墜冰窟,心臟在瞬間凍裂!父親,
那個永遠如山岳般沉穩(wěn)挺拔的白震霆,
此刻姿態(tài)僵硬地半跪伏在母親蘇晚那張冰冷的低溫床榻旁。
他側(cè)臉伏在母親早已僵直、覆蓋著薄薄冰霜的手臂上。
他那頭原本摻雜著銀霜的頭發(fā)散落在冰榻上,此刻仿佛也蒙上了一層死亡的灰白。
他的右手死死攥著母親那只覆滿白霜的右手。
那只曾握過無數(shù)關鍵文件、簽署過足以影響金融市場的商業(yè)巨鱷的手。此時,
卻像握住了最后的、冰冷的信念,用盡了最后的力氣緊扣著亡妻的手,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失去了血色,如同被凍僵的巖石。
更恐怖的是他的左手——手臂袖子被潦草地挽到了肘部以上,露出手腕上靜脈清晰的皮膚。
一支一次性醫(yī)用注射器,那鋒利的針頭已經(jīng)刺破皮膚,刺入皮下的血管。
一小截蒼白的針管清晰可見,針筒內(nèi)裝載著透明的液體,如同毒蛇的毒囊,
正對著他即將逝去的生命!旁邊冰冷的金屬工作臺上,
一張對折的便簽紙被一支同樣冰冷的鋼筆壓著。視線被淚水模糊,又瞬間被凍住。
我強迫自己看清了上面剛勁卻帶著赴死決絕的筆跡:「晚晚,等我?!埂感×?,勿念?!?/p>
這幾個字,仿佛凍結(jié)靈魂的咒語,瞬間抽空了我肺里僅存的熱氣!絕望如同最鋒利的冰錐,
貫穿了我的頭顱!我來晚了?!晚了半步?!極度的恐懼和憤怒沖垮了理智的堤壩!
“不——!??!”喉嚨里迸發(fā)出一聲凄厲、扭曲、不似人聲的嘶吼!我根本感覺不到寒冷,
身體像炮彈一樣向著那恐怖的針頭撲去!就在我撲到冰榻前,
發(fā)瘋般地朝著父親的左腕伸出手,
試圖將那枚死亡的針管拽離的瞬間——“叮……”一聲微弱、清脆的聲音響起。
突兀地在死寂、寒冷的冰庫空間中響起。清晰得如同冰棱碎在鐵盆之上。
聲音的來源……竟然是冰榻上那具冰冷的遺體?!那一瞬間,我的心臟仿佛被凍結(jié)了!
血液倒流!一股無法言喻的荒謬和恐懼攫住了我!是我瘋了?還是……?!
動作停滯了千分之一秒!緊接著!“咔……”又是一聲!帶著冰層龜裂質(zhì)感的聲音!
比剛才更清晰!更近!
切地是從覆蓋在“母親”身上的那塊厚厚、如同水晶棺蓋的透明高強度聚合材料板下傳來的!
冰板之下,那雙凝固了十四年之久的、緊閉的眼瞼,如同被無形的手輕輕拂過!
那濃密纖長的睫毛,極其微弱地——顫抖了一下!像是嚴冬時節(jié),
被凍僵的蝶翼在死亡前最后的一次掙扎!緊接著,
那仿佛永恒凝固的、纖薄的、覆蓋著白色寒霜的唇瓣,
竟然極其困難地、極其緩慢地……向上彎起了一個微小到幾乎無法察覺的弧度?!
我清晰地聽到自己倒吸冷氣時喉嚨發(fā)出的“嗬嗬”聲,寒氣刀割般剮過氣管!
身體僵在原地無法動彈分毫,驚恐和難以置信在瘋狂撕扯我的每一根神經(jīng)!
在我大腦一片空白、無法思考的時候,半伏在冰榻上、正死死握著妻子冰凍手掌的父親身體,
似乎也猛地一震!他猛地抬起臉,原本如同枯井般一片死寂、只有終極解脫的雙眼,
死死地定在了妻子的臉龐上!他身體劇烈地抖動了一下,
帶動著左手上那根危險的注射針管一陣晃動!那張蒼白如同玉雕的臉上,
那雙十四年未動的眼睛,在冰下緩慢地掀開了眼皮!那睫毛顫動得厲害,
像冬日里破開薄冰的最后一點新芽。每一次細微的掙扎,都在堅冰覆蓋下顯得如此艱難,
卻又帶著一種令人窒息的生機勃發(fā)感。終于,極薄的、近乎透明般發(fā)灰的眼瞼,
如同破繭掙扎的蝶翅,向上緩緩掀起一絲縫隙!一縷微弱卻無比清晰的光芒,
從那條縫隙里逸散出來!不是冰冷的死寂!不是僵硬的永恒!那光芒帶著溫度,
帶著疲憊不堪卻又拼盡全力重新燃起的鮮活氣息!如同冰封的湖面下,
終于艱難地透出了第一絲裂痕后的微光!琥珀色!是記憶中最深的琥珀色!
帶著初春陽光般暖意的底色!時間在那一刻徹底停滯!
我甚至忘記了撲上去搶奪那支該死的注射針管!就那么僵立在原地,
全身的血液都停止了流動,每一個細胞都在瘋狂地尖叫著混亂的信號——不真實?幻覺?
還是……世界徹底崩壞了?!而距離那張臉最近的父親,白震霆,正維持著半跪的姿態(tài)。
他死死盯著那張掀開一絲眼縫的臉,如同被遠古的石化魔法擊中。
左手腕上那根針頭還深深地扎在血管里,因為身體的僵直而微微搖晃。
他整個人凝固在震驚的頂點,臉上刻滿了極致的震撼與狂濤般的驚疑,
還有一絲……無法言說的渺小的希冀?仿佛溺水者在無盡的絕望中,
突然看到了一道微弱卻真實存在的燈塔閃光!冰榻之上,那微微掀開的琥珀色眼眸,
艱難卻異常堅定地移動著,緩緩聚焦在近在咫尺的父親那呆滯、布滿風霜的臉上。
那原本覆蓋著白霜、凝固了七年的唇瓣,在經(jīng)歷了最初的微小弧度后,開始輕微地顫動!
細微的冰霜顆粒從唇瓣上簌簌落下。她張了張嘴,嘴唇在冰封下艱難地開啟,
幅度微小得幾乎可以忽略。但!
一個極其微弱、沙啞、如同瀕死之人從喉嚨深處擠壓出來的氣流聲,
艱難地、清晰地穿透了凍庫內(nèi)死寂般的寒冷空氣:“針……拔……掉……笨蛋……”嘶啞,
斷續(xù),微弱得像風中殘燭??赡锹曇舯旧?,那屬于母親的音質(zhì)!
那種刻在靈魂最深處的獨一無二的音色!如同穿越了七年的生死長河,
帶著靈魂深處最本真的烙印,撞擊在父親和我的耳膜之上!這微弱的五個字!
如同混沌初開的宇宙中炸響的第一道神雷!“晚晚?!
”父親喉嚨里爆發(fā)出一個被劇痛擠壓到完全變形的嘶吼!不是幻覺!
不是冰棺的破裂造成的回響!那是活生生的聲音!來自冰層之下沉睡的軀體!
他握著蘇晚冰冷僵硬手掌的右手猛然間爆發(fā)出恐怖的力量!
他仿佛忘記了自己左腕上那該死的死亡針管,
不顧一切地試圖去觸碰妻子臉龐上那絲微弱卻無比真實的生命活力!動作瘋狂而毫無章法!
左臂因為這個劇烈的動作猛地帶動!那根深深扎在靜脈里的注射針管被狠狠地扯歪!
透明的、致命的液體如同被釋放的毒蛇毒液,瞬間被猛地推出了針尖!
閃爍著冰冷死亡光澤的針管,如同一條被巨力甩脫的毒蛇,從父親的手腕上被活活撕裂開來!
“啪嗒!”那根該死的、裝著透明死亡液體的針管和針頭,被這巨大的拉扯力徹底甩飛出去,
撞擊在凍庫冰冷的地板上,發(fā)出短促而絕望的脆響!針筒內(nèi)的藥物汩汩地流了出來,
迅速在極寒的地板上凝結(jié)成一團不祥的冰花!致命的威脅被這瘋狂的一扯,意外地解除了!
但危機遠未結(jié)束!“呃……” 父親喉嚨里發(fā)出一聲被劇痛扼住的呻吟!
剛才針頭被暴力拽離,他的手腕動脈處瞬間出現(xiàn)一個明顯的豁口!
鮮紅的血液如同找到了決口,在巨大的壓力和低溫的雙重作用下,竟如同小股噴泉,
呲的一下噴涌而出!猩紅的液體滴落在凍庫銀白色的地面,立刻凝結(jié)成冰點,
但出血量相當恐怖!幾乎是針管離體、血液迸濺的同一秒!“父親!
” 我的嘶吼和冰榻上的異動同時發(fā)生!那張冰封了十四年的面孔上,
琥珀色的眼睛在完全睜開的那一瞬間,竟爆發(fā)出一種難以形容的璀璨光芒!
帶著某種無法理解的決絕意志!覆蓋在她身上的那塊堅固冰冷的高強度聚合材料蓋板,
先是發(fā)出令人牙酸的“咯吱”呻吟聲,似乎承受著內(nèi)部強大力量的擠壓而變形。緊接著!
“咔——哐啷啷——!
”一聲震耳欲聾的、如同萬載玄冰崩裂的恐怖巨響在封閉的冰庫內(nèi)炸開!
那塊被視為科技結(jié)晶的堅固蓋板,竟生生被從內(nèi)部爆發(fā)的未知力量徹底掀飛!
帶著碎冰和冷霧,在空中翻滾了幾個圈,沉重地砸在了幾米外的金屬儀器設備上,
引燃一串報警的火花!冰屑紛飛!蘇晚的身體,以一種令人驚駭?shù)姆绞剑偷負纹鹕习肷恚?/p>
她的動作帶著一種仿佛全身骨骼都在斷裂、肌肉都在撕裂的滯澀感,但那股力量卻沛然莫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