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次輪回的葬禮我在顧承燁的葬禮上笑出聲來。這是他第七次死在我面前。
黑土砸在他那口又貴又沉的黑棺材上,發(fā)出“咚、咚、咚”的悶響,像在倒數(shù)。
顧家那幫親戚圍在旁邊,個個臉上都掛著精心排練過的悲傷。我婆婆趙鳳芝,
穿著講究的黑套裝,正用手帕按著根本沒濕的眼角,肩膀一聳一聳地裝哭。
一切都和前六次一模一樣,假得讓人惡心。一股巨大的荒誕感猛地抓住我,
然后變成滾燙的氣流沖出喉嚨。 “呵…呵呵呵……” 笑聲先是壓抑的、破碎的,
接著徹底放開,在死靜的墓園上空炸開,又尖又利?!八偭?!蘇晚真瘋了!
”顧承燁的堂弟顧明軒指著我尖叫,臉上是真嚇著了。 “快按住她!
”趙鳳芝的假哭立刻停了,換上被冒犯的尖利命令。
無數(shù)道目光像針一樣扎過來——驚訝、害怕、厭惡。我被這些目光包圍,
卻感到一種冰冷的清醒。瘋子?也許吧。被同樣的命運碾碎七次,誰不瘋?第一次死,
在冰冷的手術(shù)臺上。為了他的白月光林薇,他逼我捐腎。麻醉失效,疼得像刀在肚子里攪。
我聽見他在門外冷冰冰地說:“醫(yī)生,腎源質(zhì)量要保證。她皮實,撐得住。”為了林薇,
他把我推上祭壇。最后看到的,是他摟著林薇離開的背影。那次,我死在了手術(shù)臺上。
第二次,在顧家老宅的旋轉(zhuǎn)樓梯上。林薇“不小心”把我撞了下去。
摔在冰冷的大理石臺階上,腦袋裂開的聲音那么清脆。劇痛吞沒我之前,
我努力睜開腫脹的眼睛,看見顧承燁就站在樓梯頂上看我。那眼神,
像看一只打碎了花瓶的野貓,只有煩,沒有半點波動。他甚至沒下來。那次,
我死在他冰冷的注視下。第三次……我像個傻子,在他和林薇的緋聞滿天飛的時候,
吞了整瓶安眠藥。死到臨頭,還幻想他會來救我。后來才知道,
是趙鳳芝怕我死在家里“不吉利”,叫人來收尸的。那次,我死在自己的絕望里。第四次,
趙鳳芝把我推進(jìn)了水溫過高的溫泉池子。第五次,剎車失靈的車禍,
顧承燁明明知道剎車有問題,還讓我開那輛車去接林薇。第六次,
一場“意外”火災(zāi)……每一次死,都像被扔進(jìn)冰冷的海底,窒息,絕望,然后猛地驚醒。
時間像卡住的唱片,一次次回到同一個恐怖起點——顧承燁的葬禮。每一次回來,
都讓我更看清這地獄:顧承燁的冰冷,林薇裹著蜜糖的毒,趙鳳芝高高在上的冷酷。
每一次死,都把我身上那點天真和溫順剮掉一層,只剩下純粹的恨。這一次,是第七次。
我不再是祭品。 我是握著刀的復(fù)仇者。“顧太太!您冷靜點!
”兩個黑衣保鏢沖過來想抓我。 我猛地躲開,笑聲停了。臉上所有的瘋狂瞬間消失,
只剩下非人的平靜。我抬眼,目光像冰刀一樣刮過趙鳳芝的臉,掃過顧明軒,
最后停在顧承燁最忠心的助理陳深身上。他眼神復(fù)雜,除了驚疑,好像還有一絲……擔(dān)心?
“絕望?”我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扎進(jìn)每個人的耳朵,“你們知道什么是絕望嗎?
”我的目光掃過那一張張臉,最后停在那口棺材上,嘴角扯出一個冰冷的弧度,“這次,
輪到你們了?!比巳核兰拧_B趙鳳芝都罵不出來了。只有風(fēng)聲嗚咽。突然,
一陣刺耳的手機(jī)鈴聲炸響。 是陳深的。 他手忙腳亂地掏出手機(jī),看了一眼屏幕,
臉唰地白了。他猛地抬頭看我,眼神像見了鬼,嘴唇哆嗦著: “顧……顧總……在盤龍崖!
車子沖下去了!”人群炸了鍋。尖叫,哭喊,亂成一團(tuán)。趙鳳芝發(fā)出一聲怪叫,
眼一翻就往后倒。顧明軒指著我,語無倫次:“是她!一定是她!她剛才咒了大哥!
她……”我站在原地,像風(fēng)暴里唯一不動的石頭。盤龍崖。
那條一邊是峭壁一邊是深淵的死亡公路。昨天深夜,我溜進(jìn)了顧家車庫。
顧承燁那輛銀灰色跑車停在那里。我找到了剎車油管。沒剪斷,那樣太明顯。
我用一把特制的細(xì)針,在管壁上扎了十幾個小到幾乎看不見的孔。剎車油會慢慢漏,
一開始沒事。只有開得久,踩剎車多,
油壓才會在關(guān)鍵時刻——比如高速轉(zhuǎn)彎時——徹底崩掉。我看著顧承燁坐進(jìn)駕駛座,
發(fā)動車子,看著那抹銀灰色滑出顧家大門,開向盤龍崖。陽光照在車身上,反著刺眼的光,
像他當(dāng)年在籃球場上,亮得讓人挪不開眼。救護(hù)車和警車的尖叫越來越近。混亂中,
沒人管我這個“瘋子”了。我坐上了陳深攔的車,跟著警車沖向盤龍崖?,F(xiàn)場一片狼藉。
陡峭的崖壁被刮掉一大塊,露出猙獰的黃土。深深的車輪印在濕滑的路上畫出扭曲的軌跡,
消失在懸崖邊。下面幾十米,那輛貴得要死的銀灰色跑車,像個被捏扁的鐵皮玩具,
卡在亂石堆和斷樹中間。車頭癟了,玻璃碎成蜘蛛網(wǎng),車身到處是凹痕和刮痕,
汽油味混著血腥味被風(fēng)卷上來,讓人想吐。救援人員用切割機(jī)發(fā)出刺耳噪音,火花四濺,
費力地撬那變形的車門。每一次金屬撕裂聲都揪著上面人的心。趙鳳芝哭暈了一次,
被人架著坐在警車邊,臉白得像紙,嘴唇哆嗦。時間慢得像鈍刀子割肉。終于,
車門被撬開一個口子。 “小心!還有氣!活著!”一個救援人員探頭進(jìn)去,大聲喊。
懸崖上響起一片壓抑的、慶幸的抽泣和低呼。趙鳳芝猛地睜眼,渾濁的眼睛里爆出狂喜的光。
顧明軒激動地攥緊了拳頭。只有我,像塊冰冷的石頭,站在人群邊上。
山風(fēng)吹得我黑裙子亂飛?;钪亢?。我算準(zhǔn)了角度和撞擊點。死太便宜他。我要他生不如死。
要他清醒地嘗一嘗我受過的苦。擔(dān)架從變形的車?yán)锉恍⌒奶С鰜?。上面的人渾身是血?/p>
一條腿扭成奇怪的角度,臉上蓋著氧氣罩,但露出的額頭和下巴,清清楚楚就是顧承燁。
救援人員把擔(dān)架放穩(wěn),準(zhǔn)備抬上救護(hù)車。就在這時,一個小小的東西,
輕飄飄地從顧承燁那件被血浸透、撕破的昂貴西裝內(nèi)袋里,滑了出來。
掉在滿是泥和碎石的地上。 是一張照片。 一張邊角磨破、泛著舊黃色的老照片。風(fēng)一吹,
卷起照片一角,露出了正面。時間好像一下子凍住了。
風(fēng)聲、救援人員的喊聲、趙鳳芝的哭聲、救護(hù)車的尖叫……所有的聲音都從我耳邊退去。
我的世界里,只剩下那張?zhí)稍谀嗬锏?、小小的紙片。照片上,是十八歲的我。
背景是鬧哄哄的大學(xué)籃球場,陽光刺眼。我穿著洗得發(fā)白的藍(lán)裙子,扎著高馬尾,
抱著一瓶水,正踮著腳穿過人群,眼睛亮晶晶地看向球場。汗水打濕了我額前的碎發(fā),
臉蛋紅撲撲的,眼睛里像裝著全世界的星星,又傻又無畏。那是我……看顧承燁的眼神。
是我在七次輪回里,早就被碾碎、忘掉的眼神。照片背面,
一行熟悉的、顧承燁寫的、力道很重的字,像燒紅的烙鐵燙進(jìn)我眼里: 【求你看看我。
】四個字。每一個筆畫都帶著孤注一擲的、笨拙的、少年人般的絕望祈求。
嗡—— 腦子一片空白。那七年的恨意堆成的冰墻,支撐我一次次從死亡里爬起復(fù)仇的盔甲,
在這張舊照片和這行字的沖擊下,發(fā)出了碎裂的聲音。為什么?
為什么他口袋里會有這張照片?藏著這句……低到泥土里的祈求?
他不是……從來都看不見我嗎?他不是……眼里只有林薇嗎?
他不是……一次次親手把我推進(jìn)地獄嗎?照片上十八歲的我,隔著七次死亡,
隔著滿手的血和刻骨的恨,隔著地上那個快死的男人,用那雙清澈得愚蠢的眼睛,
靜靜地看著我。山風(fēng)更大了,卷著地上的土和枯葉打轉(zhuǎn),嗚咽著吹過懸崖。
救護(hù)車的藍(lán)紅燈還在瘋狂地閃,切割著混亂的現(xiàn)場和一張張嚇壞的臉。 趙鳳芝被人架著,
哭喊著撲向擔(dān)架:“我的兒??!” 顧明軒在打電話,聲音焦躁地安排醫(yī)院和醫(yī)生。
救援人員忙著固定擔(dān)架。 陳深指揮著現(xiàn)場,眼神掃過地上那張照片,腳步猛地停住,
臉一下子沒了血色,驚駭?shù)乜纯次?,又看看?dān)架上的顧承燁,嘴唇動了動,
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所有的吵鬧和混亂,都成了模糊的背景。 我站在原地,一步?jīng)]動。
黑裙子在風(fēng)里翻涌,像招魂的幡。 恨還在血里燒,像滾燙的巖漿。那張照片和那行字,
像扔進(jìn)巖漿的冰,激起了沖天的蒸汽和混亂的嘶吼,卻沒法一下子把它澆滅。
它帶來的是更深的混亂,更尖銳的疼,一種被徹底耍了、被打敗的茫然和暴怒。
如果……如果這照片是真的,如果這祈求是顧承燁真心的……那過去的七年算什么?
那七次被他推去死的輪回又算什么?一場天大的誤會?一個惡毒的玩笑?
這念頭比死還讓人窒息。我猛地攥緊照片,指關(guān)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
想把它連這荒唐的現(xiàn)實一起捏碎。照片的硬角硌進(jìn)皮肉里,帶來清晰的痛感。不。
我的眼神重新凍住,冰層下面是更洶涌的暗流。 不管這張照片背后藏著什么秘密,
不管顧承燁是不是真的有過那么點可笑的、卑微的祈求……都改變不了事實。他欠我的血債,
早就成海了。林薇。 這個名字清晰地冒出來,帶著毒。 是她??隙ㄊ撬?。 顧承燁出事,
誰最得利?顧家龐大的產(chǎn)業(yè),顧承燁的巨額財產(chǎn)……沒了顧承燁,
我蘇晚在顧家眼里就是?;?,隨時能掃掉。而林薇,
這個被顧承燁捧在手心、幾乎擁有一切的女人,她會失去最大的靠山。
除非……她早就找好了下家,或者,她想要的,從來就不止是顧承燁的愛。
她想要顧承燁死。 這個想法像一道冰冷的閃電,劈開了混亂。她不僅想他死,
還想借刀殺人,把罪名完美扣在我這個“因愛生恨”、“發(fā)瘋”的前妻頭上!
昨天深夜我溜進(jìn)車庫,也許……根本就是螳螂捕蟬,黃雀在后?
她算準(zhǔn)我會對顧承燁的車動手,所以提前一步,在我的手段上加上了更致命的一層?
讓我當(dāng)她的替死鬼? 好毒的算計! 一股寒意順著脊椎爬上來,比盤龍崖的風(fēng)還刺骨。
我蘇晚,七次輪回的復(fù)仇者,差點就成了別人棋盤上最鋒利也最蠢的那顆棋子!
“呵……”一聲短促冰冷的笑從我喉嚨里擠出來。那笑聲里沒溫度,
只有殘忍的清醒和更冷的殺意。 林薇。 原來,地獄不止一層。
我把揉皺的照片粗暴地塞進(jìn)風(fēng)衣內(nèi)袋,像塞進(jìn)一塊燒紅的鐵。它緊貼著心口,
帶來持續(xù)不斷的、讓人煩躁的灼熱感。 發(fā)動車子,引擎低吼。我最后看了一眼混亂的懸崖,
踩下油門,黑車像箭一樣沖下山路。 目的地:顧承燁被送去的頂級私立醫(yī)院。
我不是去看他,不是去傷心,更不是為了那可笑遲來的“愛”。 我是去確認(rèn)獵物的傷,
看他還能受多少罪。 更是去……鎖定那條毒蛇。 林薇,不管你躲在哪,不管你背后是誰,
這次,輪到你嘗嘗被燒成灰的滋味了。車輪碾過濕冷的山路。 第七次輪回的齒輪,
沾著顧承燁的血和那張詭異照片的泥,開始發(fā)出沉重詭異的、反向轉(zhuǎn)動的咔嗒聲。
2. 醫(yī)院暗涌私立醫(yī)院VIP樓層的空氣,永遠(yuǎn)一股消毒水混著錢的冰冷味兒。
走廊盡頭那扇厚門上的紅燈刺眼地亮著——“手術(shù)中”。 我靠在對面墻上,
冰涼的瓷磚透過風(fēng)衣滲進(jìn)后背。幾個顧家遠(yuǎn)親縮在走廊另一頭的椅子上,小聲說話,
眼睛卻像探照燈,時不時掃過我,帶著看熱鬧、看不起和一點藏不住的害怕。在他們眼里,
我這個把丈夫(前夫?)撞下懸崖的“瘋子”,現(xiàn)在這么平靜,本身就很嚇人。
趙鳳芝被扶進(jìn)隔壁房間,門沒關(guān)嚴(yán),傳出她壓抑的、神經(jīng)質(zhì)的哭和斷斷續(xù)續(xù)的罵,
罵的當(dāng)然是我。顧明軒像個熱鍋上的螞蟻,在走廊里轉(zhuǎn)圈,電話一個接一個,聲音時高時低,
內(nèi)容無非是封消息、穩(wěn)股價、找專家。他瞥我的眼神,全是恨和忌憚。
時間在消毒水味和壓抑的哭聲里慢慢爬,每一秒都繃緊神經(jīng)。高跟鞋敲地的清脆聲音,
由遠(yuǎn)及近,打破了這死寂。 來了。 我抬起眼皮。 林薇。
她穿了身剪裁完美的米白色套裝,臉上沒化妝,眼圈紅紅的,顯然是算好角度的憔悴。
頭發(fā)有點亂地挽著,幾縷碎發(fā)垂在蒼白的臉旁,更顯得可憐。
她手里緊緊抓著一個限量款手包,指節(jié)用力到發(fā)白,身體微微發(fā)抖,走一步晃一下,
好像下一秒就要暈倒。“承燁……承燁怎么樣了?”她沖到手術(shù)室門口,聲音帶著哭腔,
又碎又絕望,眼神慌亂地在緊閉的門和顧明軒臉上掃,最后,像剛看見我似的,
猛地定在我身上。 那一瞬間,她眼里翻涌的東西復(fù)雜得嚇人——有深到骨子里的害怕,
有淬毒的恨,有被冒犯的怒,還有一點……極力藏住卻露了餡的、計劃被打亂的慌?“蘇晚!
”她尖叫起來,聲音激動得變了調(diào),像指甲刮玻璃,“是你!一定是你!你這個瘋子!
你害死了他!你不得好死!”她像頭發(fā)瘋的母獸,不管不顧地朝我撲來,
涂著精致指甲油的手曲成爪子,直接抓向我的臉。 動作很快,帶著歇斯底里的瘋勁兒。
可惜,太慢了。 在七次死亡的磨煉下,她的動作在我眼里像慢放。
在她指甲快碰到我臉的瞬間,我猛地抬手,精準(zhǔn)地、毫不留情地抓住了她的手腕!
力氣大得讓她細(xì)手腕發(fā)出“咔”一聲輕響。 “啊——!”林薇慘叫一聲,
身體疼得蜷起來,那張楚楚可憐的臉?biāo)查g扭曲變形,精心裝的脆弱裂了道口子,
露出底下真實的、因疼和怒而猙獰的表情。 “放手!蘇晚你放手!你這個殺人犯!
”她尖叫著掙扎,另一只手瘋狂抓撓我的胳膊。 我面無表情,手指像鐵鉗,紋絲不動。
目光冰冷地看她因痛苦憤怒而扭曲的臉,像看一件假貨。 “殺人犯?”我微微歪頭,
聲音平靜得像結(jié)冰的湖面,蓋過了趙鳳芝的哭聲和顧明軒的罵,“林小姐,在罵別人之前,
是不是該先問問自己——昨天半夜,你出現(xiàn)在顧家車庫,對那輛車的剎車油管干了什么?
”時間好像凍住了。 林薇的掙扎和尖叫停了。她猛地抬頭看我,瞳孔縮成針尖大小,
里面的恐懼瞬間壓過了憤怒和疼,濃得快溢出來。她嘴唇哆嗦,血色全褪光了,
連裝出來的蒼白都顯得假。 “你……你胡說什么!”她強撐著反駁,聲音卻抖得停不住,
眼神慌得亂飄,“我……我昨晚根本沒去車庫!你血口噴人!” “是嗎?
”我嘴角扯出一個極淡、極冷的弧度,目光像手術(shù)刀,刮著她脆弱的偽裝,
“車庫監(jiān)控是壞了幾處,但通到車庫小門的走廊監(jiān)控,可好好的。
要不要我現(xiàn)在就叫陳助理調(diào)出來,讓大家看看,昨晚十一點二十七分,
穿著你最喜歡的香奈兒外套、戴帽子溜進(jìn)去的人,是誰?” 林薇身體猛地僵住,
像被冰水澆透,連掙扎都忘了。她眼底最后一點僥幸徹底碎了,只剩下被揭穿的恐慌。
她下意識看向顧明軒,又慌亂地躲開,嘴唇動了動,一個字也吐不出?!笆裁??!
”顧明軒的怒吼炸響,他沖過來,眼神兇狠地瞪我,又驚疑不定地看僵住的林薇,“蘇晚!
你別在這兒胡說八道!林薇怎么可能……” “怎么可能?”我打斷他,
攥著林薇手腕的手猛地收緊,換來她更慘的痛叫,“問問她啊,顧二少爺。
問問你的好‘嫂子’,她費盡心思想弄死顧承燁,然后帶著顧家的錢和保險金,跟誰跑?
是你嗎?” 我故意加重了“嫂子”和“跑”的字眼,目光在他們倆之間掃了掃。
顧明軒的臉?biāo)查g變得極其難看,像被人當(dāng)眾抽了一耳光,又像心底最臟的角落被照亮。
他看林薇的眼神,從維護(hù)變成了驚疑、審視,甚至……一絲被耍了的怒?!澳恪愫f!
”林薇徹底慌了,巨大的恐懼讓她口不擇言,“承燁愛我!他答應(yīng)娶我!他死了,
錢都是我的!我干嘛害他!蘇晚!是你!你嫉妒我!你想獨吞顧家的錢!
是你這個瘋子想報復(fù)所有人!” “哦?”我輕輕哼了一聲,聲音里帶著冰,“那遺囑呢?
” 這兩個字像定身咒。 林薇身體猛地一抖,連痛叫都忘了。她眼底的恐懼到了頂點。
就在這時,手術(shù)室的紅燈,“啪”地一聲,滅了。 沉重的門慢慢滑開。
穿綠手術(shù)服的醫(yī)生走出來,一臉疲憊地摘下口罩。所有人的目光,包括我抓著的林薇,
都立刻釘在他身上?!搬t(yī)生!我兒子怎么樣?!”趙鳳芝被人架著,跌跌撞撞地沖出來,
聲音嘶啞。 醫(yī)生看了一圈,目光在我和狼狽的林薇身上停了一下,最后看向趙鳳芝,
語氣沉重:“暫時脫離危險了?!?趙鳳芝腿一軟,差點癱倒,臉上是劫后余生的狂喜。
“但是,”醫(yī)生的話像盆冷水,“傷太重。腦袋里有出血,壓到神經(jīng),手術(shù)清了血塊,
但損傷不可逆。腿多處粉碎性骨折,脊椎也有傷……他很可能……一輩子癱了。而且,
腦袋缺氧時間長,什么時候能醒,能不能醒,都難說?!?“癱了?植物人?!
”趙鳳芝臉上的狂喜僵住,瞬間變成極致的驚恐絕望,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怪聲。
顧明軒也僵在原地,臉色灰敗。 只有林薇。 在我抓她的力道下意識松開的瞬間,
我清楚地感覺到,她繃緊的身體,極其輕微地……松了一下。那是一種卸下重?fù)?dān)的松弛,
混著巨大的慶幸和……一絲難以形容的興奮?雖然她臉上立刻堆起更洶涌的悲痛,
撲向醫(yī)生哭喊“不可能!醫(yī)生求求你救救他!”,但那瞬間的本能反應(yīng),像根毒刺,
狠狠扎進(jìn)我眼里。果然。 她要的就是這個——一個活著,
但不能說話、不能動、不能掌控一切的顧承燁。一個完美的、隨便她擺弄的傀儡和提款機(jī)。
死了可能引來調(diào)查,但一個“意外”造成的植物人丈夫?簡直是給她量身定做的保護(hù)傘!
“還有,”醫(yī)生好像沒注意這些暗涌,繼續(xù)說,“手術(shù)時,我們發(fā)現(xiàn)顧先生貼身戴的項鏈里,
好像藏了個很小的存儲芯片??赡苁羌用艿臇|西,我們沒敢亂動,取下來給陳助理了。
”他指了指不知何時已站在角落陰影里的陳深。 陳深走上前,
面無表情地從醫(yī)生手里接過一個密封的透明小袋。里面是條沾著干血痕的鉑金項鏈,
吊墜是個簡約的圓環(huán),底蓋被小心撬開一條縫,露出一點極小的金屬反光。 存儲芯片?
所有人的目光立刻被吸過去。趙鳳芝和顧明軒是茫然。林薇的哭聲猛地卡住,
她死死盯著那小袋子,身體再次繃緊,眼底的恐懼像海嘯一樣重新卷上來,比剛才更厲害!
那是種滅頂之災(zāi)前的絕望! 她認(rèn)識那芯片!她知道里面是什么!我的心猛地一跳。
顧承燁……他到底在防什么?又在記什么? 陳深握著袋子,目光沉靜地掃過眾人,
最后落在我臉上,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他眼神深處,有種看透一切的沉重和堅定。
就在這時,一個穿西裝、拎公文包的中年男人匆匆穿過走廊,直奔趙鳳芝。
是顧家的私人律師,張銘。 “顧夫人!”張律師表情嚴(yán)肅,語速很快,“剛接到通知,
顧總……顧先生名下所有財產(chǎn),
包括顧氏集團(tuán)的股份、個人賬戶、多處房子……就在一小時前,全被緊急凍結(jié)了!
” “什么?!”趙鳳芝失聲尖叫,顧明軒也瞪大眼。 “凍結(jié)方是……”張律師頓了頓,
目光復(fù)雜地看了一眼臉色慘白的林薇,“是林薇小姐。
她拿出了顧先生簽的、指定她是唯一緊急授權(quán)人的文件,說顧先生出大事了,
為防止資產(chǎn)被‘別有用心的人’(他目光掃過我)惡意轉(zhuǎn)移,申請了緊急凍結(jié)。
法院……批了?!鞭Z—— 這消息像往油鍋里扔冰塊,瞬間炸了! 趙鳳芝發(fā)出一聲怪嚎,
指著林薇,手指抖得像風(fēng)里的葉子:“你……你這個毒婦!你早就想好了!你害我兒子!
你還想霸占他的錢!我跟你拼了!”她瘋了一樣撲向林薇。 顧明軒也徹底暴怒,
臉鐵青:“林薇!你他媽敢!” 場面瞬間失控,哭嚎、怒罵、推搡攪成一團(tuán)。 混亂中心,
林薇被趙鳳芝揪著頭發(fā),狼狽不堪,臉上卻露出一種混合著瘋狂和得意的扭曲笑容,
她尖聲叫:“是承燁給我的授權(quán)!合法的!你們誰也拿不走!那些錢是我的!我的!
”我松開了抓著她的手,任由她被趙鳳芝和顧明軒圍住撕打。后退一步,
冷眼看著這場由貪婪和背叛上演的鬧劇。 心口的位置,那張被我粗暴塞進(jìn)內(nèi)袋的舊照片,
隔著衣服,依舊燙得人心煩。照片上十八歲的我,笑容燦爛,眼神干凈。 手術(shù)室里,
那個曾經(jīng)亮得像太陽、現(xiàn)在可能永遠(yuǎn)睡著的男人。 走廊上,為了錢撕破臉的“親人”。
還有那個緊握項鏈芯片、眼神沉靜的陳深。 無數(shù)條線,無數(shù)個謎,
像盤龍崖下纏死的藤蔓,瘋狂生長。 顧承燁,你到底是誰? 那張照片背后的祈求,
是真心的,還是另一場更狠騙局的開始? 林薇背后,是誰?那張凍結(jié)令,只是她貪心,
還是某個更大陰影伸出的第一只爪子? 那個芯片里……又鎖著什么能掀翻一切的秘密?
第七天的葬禮,好像根本沒結(jié)束。 它才剛剛開始。我轉(zhuǎn)過身,
不再看身后那場惡心的鬧劇,朝著走廊盡頭,陳深在的方向,邁開步子。 風(fēng)衣下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