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接到電話的時候,灶臺上的醒酒湯正咕嘟咕嘟冒著小泡。
手機屏幕上跳動著“蘇清淺”三個字,像一根冰冷的針,扎進我的眼底。“喂?
”我聲音有點啞,昨晚照顧喝得爛醉的江臨舟,幾乎沒合眼。電話那頭的聲音更啞,
不知道該怎么辦了…臨舟哥他…他喝醉了…在我這里…吐得到處都是…我…我…”背景音里,
適時地傳來幾聲模糊不清的、屬于江臨舟的低吼。我的心猛地一沉,像墜了塊冰。
沒等我開口,蘇清淺的聲音陡然拔高,充滿了驚恐:“??!臨舟哥你別這樣!晚喬姐救我!
”緊接著,是一陣刺耳的、像是玻璃器皿摔碎的尖銳聲響。電話被猛地掛斷。忙音嘟嘟作響,
像錘子一下下敲在我的太陽穴上。灶臺上的醒酒湯還在翻滾,熱氣撲在我臉上,有點燙。
我盯著那翻滾的泡泡,幾秒鐘后,面無表情地關掉了火。蘇清淺的地址,我熟得不能再熟。
江臨舟給她的“安全港灣”,市中心的高檔公寓,刷的他的副卡。我打車過去,一路上,
車窗外的霓虹燈拉成模糊的光帶。腦子里亂糟糟的。江臨舟昨晚被幾個兄弟拉去喝酒,
說是慶祝他剛拿下一個大項目。我給他打了三個電話,最后一個接通時,背景音震耳欲聾,
他大著舌頭說:“晚喬,別等我了…清淺…清淺她心情不好,我…我晚點回…”又是蘇清淺。
他的白月光,他心尖上那朵永不凋零的、純潔無瑕的百合花。而我顧晚喬,
是他法律上的妻子,也是他眼中那個庸俗、市儈、斤斤計較,
永遠比不上白月光一根手指頭的現(xiàn)實存在。車子停在公寓樓下。我付錢下車,
夜風帶著點涼意,吹得我打了個寒顫。電梯平穩(wěn)上升,數(shù)字不斷跳動。
站在那扇昂貴的雕花防盜門前,我深吸一口氣,按響了門鈴。門幾乎是瞬間被拉開。
蘇清淺穿著一件薄薄的、絲質(zhì)的白色睡裙,領口開得有點低,露出精致的鎖骨。長發(fā)披散著,
眼睛紅腫,像剛哭過一場。臉色蒼白,更顯得楚楚可憐??吹轿?,她像是看到了救星,
眼淚瞬間又涌了出來:“晚喬姐!你終于來了!快…快進來!”她側(cè)身讓我進去。
一股濃烈的酒氣混合著某種高級香水的味道撲面而來??蛷d里一片狼藉。酒瓶東倒西歪,
煙灰缸打翻在地毯上,煙灰和煙蒂散落。昂貴的真皮沙發(fā)上,江臨舟歪歪斜斜地躺著,
領帶扯開,襯衫皺巴巴,胸口沾著可疑的污漬,人事不省。他腳邊,一堆玻璃碎片閃著冷光。
蘇清淺順著我的目光看過去,驚慌失措地解釋:“剛才…剛才臨舟哥發(fā)酒瘋,摔了酒杯,
還…還想對我…”她咬著下唇,身體微微發(fā)抖,雙手下意識地環(huán)抱住自己,聲音帶著哭腔,
“我嚇壞了,才給你打電話的…晚喬姐,你不會怪我吧?
我真的好害怕…”她的眼神怯生生的,像只受驚的小鹿。我看著她。
看著她精心營造的混亂現(xiàn)場,看著她睡衣下擺不小心蹭到的一點紅酒漬,
看著她脖頸處那若有若無、需要仔細看才能發(fā)現(xiàn)的、被頭發(fā)半遮半掩的一點紅痕。
再看看沙發(fā)上那個睡得跟死豬一樣的男人。心里那點殘存的火星,徹底熄滅了?!肮帜??
”我扯了扯嘴角,聲音平靜得自己都覺得陌生,“我有什么資格怪你?該說對不起的是我,
耽誤你們了?!蔽覐街弊呦蛏嘲l(fā),沒理會蘇清淺瞬間僵住的表情。江臨舟很沉。
我費了點力氣把他架起來,濃重的酒氣熏得我直皺眉。
“臨舟哥…他醉得很厲害…”蘇清淺亦步亦趨地跟在我身后,語氣充滿了擔憂和不舍,
“要不…讓他就在這里休息吧?我…我可以照顧他的…”“不用了?!蔽掖驍嗨曇舨淮?,
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冷硬,“我的丈夫,我自己帶回去。不勞蘇小姐費心。
”我拖著江臨舟往外走,他沉重的身體壓得我一個踉蹌。蘇清淺站在一片狼藉中,
看著我艱難地把江臨舟弄出門。在門關上的瞬間,
我似乎瞥見她眼底一閃而過的、來不及掩飾的怨毒。那眼神,像毒蛇的信子。冰冷,黏膩。
回到家,把他扔到客房的床上,我累得幾乎虛脫。
看著他那張即使在睡夢中依舊英俊、此刻卻讓我無比厭煩的臉,胃里一陣翻江倒海。蘇清淺。
這個名字,像魔咒一樣纏繞了我三年。我和江臨舟是相親認識的。彼時,
他剛結(jié)束一段刻骨銘心的初戀,據(jù)說是女方家里嫌棄他創(chuàng)業(yè)初期太窮,棒打鴛鴦。
他整個人籠罩在一種深沉的憂郁里,沉默寡言,自帶一股破碎感。介紹人是我媽的老姐妹,
拍著胸脯保證:“晚喬,這小伙子人實在,就是被情傷著了,你溫柔點,體貼點,能焐熱!
”我信了?;蛘哒f,我被他身上那種憂郁的脆弱感吸引了,
激起了我那點可笑的母性和征服欲。我努力對他好,包容他的沉默,理解他的“情傷”,
在他創(chuàng)業(yè)最艱難的時候,拿出自己所有的積蓄,甚至厚著臉皮跟家里借了錢,幫他渡過難關。
他公司慢慢走上正軌,我們也順理成章地結(jié)了婚。我以為苦盡甘來了。直到蘇清淺回國。
那個傳說中嫌貧愛富、拋棄了他的初戀白月光,回來了。她像一陣輕柔的風,
帶著往昔的回憶和刻意的柔弱,重新刮進了江臨舟的生活,也刮亂了我的婚姻。
江臨舟面對她時,那種小心翼翼、近乎卑微的呵護,是我從未得到過的待遇。
他記得她所有喜好,過敏原,生理期。他會因為她一句“心情不好”,半夜丟下發(fā)燒的我,
驅(qū)車幾十公里去買她隨口一提的城西那家老字號的甜品。他會在我質(zhì)問時,
用一種混合著痛苦和指責的眼神看著我:“晚喬,你能不能別那么小心眼?
清淺她當年離開我,是有苦衷的!她現(xiàn)在一個人在國內(nèi),無依無靠,身體又不好,
我只是作為老朋友照顧一下她!你怎么變得這么不可理喻?”“苦衷”?呵。
無非是當年覺得江臨舟是個潛力未明的窮小子,現(xiàn)在看他事業(yè)有成了,又想吃回頭草罷了。
而江臨舟,心甘情愿地吃著這一套。蘇清淺的手段并不高明,無非是裝柔弱,扮無辜,
制造各種“意外”和“巧合”,不斷挑戰(zhàn)我的底線。
她會“不小心”把紅酒灑在我新買的限量版包包上,然后泫然欲泣地道歉,
讓江臨舟覺得我小題大做。
她會“無意”地在朋友圈發(fā)一些僅我可見的、和江臨舟的“親密”合照,角度刁鉆,
引人遐想。她會在深夜給江臨舟打電話,聲音帶著哭腔說害怕,
然后江臨舟就會不顧我的阻攔,執(zhí)意出門去“看看”。就像今晚這樣。每一次,
江臨舟都會站在她那邊,用失望的眼神看著我:“晚喬,清淺她不是故意的,
她那么單純善良,你能不能不要總把她想得那么壞?”單純?善良?
我看著鏡子里自己疲憊的臉,眼下濃重的烏青,
還有因為長期郁結(jié)于心而顯得格外憔悴的膚色。這三年來,
我像守著一個隨時會被人搶走的珍寶,戰(zhàn)戰(zhàn)兢兢,心力交瘁。我哭過,鬧過,卑微地乞求過,
換來的只有他越來越深的厭煩和不耐。他說:“顧晚喬,你看看你現(xiàn)在變成什么樣子了?
斤斤計較,疑神疑鬼,像個潑婦!清淺她從來不會這樣!”是啊,蘇清淺永遠純潔無辜,
永遠需要保護。而我,活該變成面目可憎的怨婦。我擰開水龍頭,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
冰冷的水刺激著皮膚,讓我混亂的頭腦稍微清醒了一點。不能再這樣下去了。
為了一個心里裝著別人的男人,把自己熬成這副鬼樣子,不值得。離婚的念頭,
第一次如此清晰而堅定地出現(xiàn)在我腦海里。第二天,江臨舟是被宿醉的頭疼折磨醒的。
他揉著太陽穴走出客房,看到坐在餐桌前安靜吃早餐的我,愣了一下。
餐桌上只有我一個人的碗筷?!白蛲怼彼_口,嗓子干啞?!澳愫榷嗔?,
在蘇清淺家發(fā)酒瘋,她打電話給我,我把你弄回來了?!蔽翌^也沒抬,
語氣平淡得像在敘述別人的事情,把一小塊煎蛋送進嘴里。江臨舟臉上掠過一絲尷尬,
隨即是習慣性的辯解:“我…我昨天就是高興,多喝了幾杯。清淺她…她沒嚇到吧?
我好像…好像弄壞了她家的東西?”他語氣里帶著對蘇清淺顯而易見的關切?!安恢?。
”我放下筷子,抬眼看他,“我付了雙倍的車費,司機師傅才肯幫忙把你這個醉鬼扛上樓。
江臨舟,我累了?!彼櫰鹈迹坪鹾懿涣晳T我這種冷淡的態(tài)度:“你什么意思?
”“字面意思?!蔽艺酒鹕?,開始收拾自己的碗筷,“我預約了下午的醫(yī)院體檢。另外,
通知你一聲,我下周要出差一周?!薄俺霾睿咳ツ??我怎么不知道?”他語氣帶著質(zhì)問。
“公司安排的,去臨市做一個項目盡調(diào)?!蔽野淹敕胚M水槽,打開水龍頭,
嘩嘩的水聲蓋住了我聲音里最后一絲可能存在的波瀾,“以前我事事跟你報備,換來什么了?
以后我的工作行程,不需要你知道了?!苯R舟被我這番話堵得一時語塞,
臉色變得很難看:“顧晚喬,你非得用這種態(tài)度跟我說話?”我關上水龍頭,轉(zhuǎn)身看著他,
忽然覺得有點可笑:“那我該用什么態(tài)度?像以前一樣,哭著問你為什么又去找蘇清淺?
還是像個老媽子一樣,給你煮好醒酒湯等你到天亮,然后聽你替她辯解?”他張了張嘴,
似乎想反駁,但最終只是煩躁地抓了把頭發(fā):“我跟清淺真的沒什么!
你能不能別老揪著不放?”沒什么?沒什么會在她家醉得不省人事?
沒什么會讓她穿著睡衣在深夜給你打電話“求救”?心頭的冷意蔓延到四肢百骸。
我忽然連爭辯的力氣都沒有了?!半S你怎么說吧?!蔽也粮墒?,拿起沙發(fā)上的包,
“我下午去醫(yī)院,晚上可能晚點回來,或者不回來。你自便?!闭f完,我沒再看他一眼,
徑直出了門。門關上的那一刻,隔絕了他可能有的任何反應。
也徹底關上了我心里那扇曾經(jīng)對他敞開、如今已千瘡百孔的門。體檢很常規(guī)。
在醫(yī)院消毒水的氣味里,我反而覺得頭腦異常清醒。那些纏繞了我三年的不甘、怨恨、委屈,
似乎被這冰冷的環(huán)境暫時凍結(jié)了。做完最后一項檢查,我剛走出診室,手機就響了。
還是蘇清淺。我盯著屏幕上跳動的名字,幾秒后,劃開了接聽?!拔??!甭曇舯茸蛱旄届o。
“晚…晚喬姐…”電話那頭,蘇清淺的聲音帶著一種詭異的、極力壓抑的喘息和哭腔,
斷斷續(xù)續(xù),氣若游絲,
你…求你告訴臨舟哥…讓他…讓他來看看我…好不好…我…我可能要死了…”又是這種把戲。
我?guī)缀跄芟胂蟪鏊丝痰哪樱阂欢ㄊ翘稍诖采?,臉色慘白(說不定還撲了厚厚的粉),
嘴唇顫抖,眼神絕望又帶著點隱秘的期待。以前每次接到這種電話,我都會憤怒、恐慌,
然后不顧一切地沖過去,或者質(zhì)問江臨舟。結(jié)果呢?要么是看到她“虛弱”地躺在床上,
江臨舟心疼得不行,指責我大驚小怪;要么就是她突然“暈倒”,江臨舟抱著她沖去醫(yī)院,
留我一個人像個傻子?!疤K小姐,”我打斷她拙劣的表演,
語氣帶著一絲我自己都意外的嘲諷,“身體不舒服,應該打120,或者聯(lián)系你的主治醫(yī)生。
打給我,是覺得我能隔空給你治病,還是指望我轉(zhuǎn)告江臨舟,
好讓他再一次拋下一切飛奔到你身邊?”電話那頭瞬間安靜了。顯然,
她沒料到我這次會是這種反應。過了好幾秒,她才重新開口,
聲音里的虛弱被一種尖銳取代:“顧晚喬!你…你怎么這么冷血!我是真的不舒服!
臨舟哥要是知道你這樣對我…”“那你去告訴他啊?!蔽依湫σ宦?,走到走廊盡頭的窗邊,
看著樓下花園里散步的病人和家屬,陽光很好,照得人暖洋洋的,“告訴他,
你打電話給我求救,而我這個惡毒的原配見死不救??纯此菚奶勰?,
還是會覺得你又在無理取鬧,打擾他工作?”“你!”蘇清淺被我噎得說不出話,
呼吸都急促起來?!皩α耍蔽衣朴频匮a充,“順便提醒你,割腕自殺這種事,
下次做得專業(yè)點。手腕內(nèi)側(cè)橈動脈的位置,要縱向切口,深一點,至少2-3厘米,
不然血還沒流多少,傷口就自己凝住了,白遭罪。還有,記得避開監(jiān)控,
雖然這層樓的監(jiān)控經(jīng)常壞,但萬一沒壞呢?你對著空氣哭喊救命的樣子,挺滑稽的。
”最后這句話,像一把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了過去。電話那頭,死一樣的寂靜。
連呼吸聲都消失了。過了足足有十幾秒,
才傳來蘇清淺陡然變調(diào)、帶著難以置信的驚駭和一絲被戳穿的恐慌的聲音:“你…你說什么?
!什么割腕?顧晚喬,你瘋了嗎?你在胡說什么!”她的聲音尖利,
完全沒有了之前的虛弱感?!拔矣袥]有胡說,你心里清楚?!蔽艺Z氣平淡無波,“蘇清淺,
收起你那些上不得臺面的把戲吧。以前是我蠢,被你耍得團團轉(zhuǎn)。但現(xiàn)在,我看著你演戲,
只覺得惡心。你好自為之?!闭f完,我不等她再有任何反應,直接掛斷了電話,
順手把這個號碼拖進了黑名單。世界清凈了。心臟在胸腔里有力地跳動著,
沒有預想中的憤怒和痛苦,反而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卸下千斤重擔般的輕松。
原來撕開那張?zhí)搨蔚拿婢?,感覺這么好。我靠著冰涼的墻壁,長長地、長長地舒了一口氣。
陽光透過玻璃窗,落在我的手背上,暖洋洋的。出差的一周,忙碌而充實。
項目盡調(diào)需要高度的專注,正好讓我無暇去想那些糟心事。
我屏蔽了江臨舟和蘇清淺的所有聯(lián)系方式,只偶爾在夜深人靜時,會下意識地拿起手機,
然后又自嘲地放下。習慣,真是種可怕的東西。一周后,飛機落地。打開手機,
意料之中地涌進來一堆信息和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江臨舟,從最初的質(zhì)問“你去哪了?
為什么不接電話?”,到中間的煩躁“顧晚喬你鬧夠了沒有?趕緊回來!”,
再到最后的幾條,語氣竟然帶上了一絲不易察覺的……慌亂?“晚喬,你什么時候回來?
家里…有點事?!薄扒鍦\住院了,情況不太好…你能不能…”“接電話!”最后一條,
是昨晚發(fā)的:“我在家等你。”我面無表情地劃掉這些信息,
只給我媽回了個平安落地的電話。拖著行李箱回到家,鑰匙剛插進鎖孔,
門就從里面被拉開了。江臨舟站在門口。一周不見,他看起來有些憔悴,眼底有紅血絲,
下巴冒著青色的胡茬,頭發(fā)也有些亂。身上還是那件我走之前他穿的家居服,皺巴巴的。
看到我,他眼睛亮了一下,隨即又沉下去,帶著一種復雜的情緒,有疲憊,有煩躁,
還有一絲…我看不懂的緊張?“你回來了?!彼曇舾蓾?,側(cè)身讓我進去。
客廳里彌漫著一股沉悶的氣息。茶幾上堆著幾個沒洗的外賣盒子,煙灰缸里塞滿了煙頭。
“嗯?!蔽覒艘宦暎研欣钕渫频浇锹?,換了鞋,徑直走向廚房,給自己倒了杯水。
全程沒看他一眼?!邦櫷韱?!”我的無視顯然激怒了他,他幾步跟過來,聲音拔高,
“你這是什么態(tài)度?一聲不響消失一周,電話不接信息不回!你眼里還有沒有這個家?
還有沒有我?”我喝了一口水,冰涼的水滑過喉嚨,讓我異常冷靜。“家?”我轉(zhuǎn)過身,
靠在流理臺上,抬眼看他,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弧度,“江臨舟,你告訴我,
這里像個家嗎?”他被我問得一窒?!爸劣谀悖俊蔽疑舷麓蛄苛怂幌?,眼神平靜無波,
“我出差前通知過你。至于電話信息,工作忙,沒空看?!薄澳?!”他氣得臉色發(fā)青,
胸口起伏,“好!好!你工作忙!那你知不知道清淺出事了!”果然,還是為了她?!芭??
”我挑眉,一副事不關己的樣子,“蘇小姐怎么了?又心情不好?
還是不小心又摔了碰了需要你‘老朋友’去照顧?”“顧晚喬!
”江臨舟猛地一拳砸在旁邊的冰箱門上,發(fā)出“砰”的一聲巨響,冰箱都震了震。
他雙眼赤紅,像一頭被激怒的困獸,“你還有沒有點人性!清淺她…她自殺了!差點就死了!
”自殺?我握著水杯的手指微微收緊,冰涼的杯壁貼著掌心。蘇清淺,你還真敢玩這么大?
看來我上次的話,是徹底踩到她的痛腳了?!笆菃幔俊蔽艺Z氣依舊沒什么起伏,
甚至帶著點好奇,“這次是什么理由?因為我不肯接她電話,沒轉(zhuǎn)告你去看她,
所以她絕望了?”“你!”江臨舟被我噎得差點背過氣,他喘著粗氣,死死瞪著我,
“你明明接到了她的電話!你知道她當時有多絕望!她哭著求你!你竟然見死不救!
還說什么…說什么割腕?!顧晚喬,你的心是石頭做的嗎?你怎么能這么惡毒!”惡毒。
這個詞從他嘴里說出來,砸在我心上,已經(jīng)激不起半點漣漪了?!拔覑憾荆俊蔽曳畔滤?,
往前走了兩步,站定在他面前,仰頭看著他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江臨舟,
你口口聲聲說我惡毒,那你告訴我,你的白月光蘇清淺,她為什么自殺?地點在哪?
方式是什么?搶救及時嗎?現(xiàn)在情況怎么樣了?”我一連串的問題,問得他有些懵。
他下意識地回答:“她…她是在家…割腕了…幸好她助理發(fā)現(xiàn)得早,
送去醫(yī)院搶救過來了…失血過多,還在觀察…”“哦,割腕。”我點了點頭,若有所思,
“在家。那就是說,沒有目擊者,只有她自己和…一個及時出現(xiàn)的助理?”江臨舟皺緊眉,
似乎不明白我為什么關注這個:“你什么意思?”“沒什么意思?!蔽倚α诵Γ切θ莺芾?,
“就是覺得挺巧的。每次她想見你,或者想讓你覺得我對她不好,她總能恰到好處地出事。
車禍、過敏、暈倒、被騷擾…現(xiàn)在升級到割腕了?下次是什么?跳樓?
需要我提前幫你聯(lián)系好樓下的氣墊床嗎?”“你閉嘴!”江臨舟怒吼道,額上青筋暴起,
“顧晚喬!我真沒想到你是這種人!清淺她躺在醫(yī)院里,差點連命都沒了!
你不但沒有半點愧疚同情,還在這里冷嘲熱諷!你還是人嗎!”他眼中的失望和厭惡,
濃得化不開。仿佛我才是那個十惡不赦、逼死他白月光的兇手。
看著他這副被蒙蔽至深、執(zhí)迷不悟的樣子,我心里最后那點殘存的、可笑的期待,
也徹底煙消云散了?!敖R舟,”我看著他,一字一句,清晰地說道,“你心疼你的白月光,
覺得她純潔善良無辜可憐。那你去醫(yī)院守著她啊,跑回來沖我吼什么?
是我拿刀逼著她割腕的嗎?”“你!”他氣得渾身發(fā)抖,指著我,
“要不是你那天在電話里刺激她!她怎么會想不開!”“我刺激她?
”我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我只是把她做過的事,復述了一遍而已。怎么,
這就受不了了?那她一次次給我發(fā)你和她的‘親密照’,一次次半夜三更打電話叫你過去,
一次次在朋友圈含沙射影指桑罵槐的時候,你怎么不覺得她在刺激我?怎么不說她想不開?
”我往前逼近一步,眼神銳利如刀:“江臨舟,你心里比誰都清楚,她蘇清淺是個什么東西!
你只是不愿意承認,你心心念念的白月光,
骨子里就是個自私自利、慣會演戲、為了搶別人丈夫不擇手段的綠茶婊!”“啪!
”一記響亮的耳光,猝不及防地狠狠甩在我臉上。力道之大,打得我頭猛地偏向一邊,
臉頰瞬間火辣辣地疼,耳朵里嗡嗡作響。嘴里嘗到一絲淡淡的鐵銹味。我捂著臉,
緩緩轉(zhuǎn)過頭,看向他。江臨舟的手還僵在半空中,他大概也沒想到自己會動手,
臉上有一瞬間的錯愕和慌亂,但很快又被更深的憤怒取代。“不許你這么說她!
”他咬牙切齒,眼神兇狠得像要吃人,“顧晚喬,我警告你!清淺她不是你能詆毀的!
立刻去醫(yī)院給她道歉!否則…”“否則怎么樣?”我放下捂著臉的手,
清晰地露出那迅速紅腫起來的指印,眼神冰冷到極點,聲音卻異常平靜,“跟我離婚?
”江臨舟被我直白的問話噎住,一時竟說不出話來。離婚這個詞,以前是我最害怕的,
每次爭吵,只要他稍微流露出一點這個意思,我就會立刻服軟認錯??涩F(xiàn)在,
我看著他那張因為憤怒而扭曲的臉,只覺得無比諷刺?!昂冒?。”我點了點頭,甚至笑了笑,
扯動嘴角的傷,有點疼,“江臨舟,我們離婚。”他猛地睜大眼睛,
像是沒聽清:“你…你說什么?”“我說,”我清晰地重復,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地上,
“我們離婚。我成全你和你的白月光,雙宿雙飛?!本薮蟮恼痼@過后,
江臨舟臉上涌現(xiàn)出被羞辱的狂怒:“顧晚喬!你以為用離婚威脅我,我就會妥協(xié)嗎?你做夢!
離就離!沒有你,我和清淺只會更好!”“那就好?!蔽依@過他,徑直走向臥室,
“協(xié)議我會盡快擬好。這房子是你婚前財產(chǎn),我不要。我的東西,我會收拾干凈帶走。
至于公司…”我頓了頓,回頭看他一眼,他正死死盯著我,眼神復雜難辨,“當初你創(chuàng)業(yè),
我投了三十萬,算我借給你的。還有我父母借給你的二十萬,連本帶利,請一并還給我。
賬目,我會發(fā)你郵箱。”說完,我不再看他,關上了臥室的門。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臉上火辣辣的疼提醒著我剛才發(fā)生的一切。心口的位置,空落落的。沒有想象中的撕心裂肺,
只有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麻木。結(jié)束了。也好。我拉開衣柜,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
動作很快,只拿走了屬于我的衣物、用品和一些重要的證件、文件。
那些他送我的、帶著回憶的禮物,我一件沒動,留在了原地。臥室門被猛地推開。
江臨舟站在門口,臉色鐵青,眼神死死地盯著我收拾行李的動作,胸膛劇烈起伏。
他大概以為我只是在說氣話,在威脅他,沒想到我真的在收拾東西?!邦櫷韱?!你來真的?
”他聲音嘶啞,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我沒理他,把最后一件疊好的衣服放進箱子,
拉上拉鏈?!昂茫『芎?!”他怒極反笑,眼神變得兇狠而陌生,“你別后悔!離了我,
你以為你算什么?別忘了,你爸還在醫(yī)院躺著,等著錢做手術!”我爸。這是我唯一的軟肋。
我爸心臟一直不好,半年前病情惡化,需要做搭橋手術,費用不菲。
我的積蓄大部分填進了江臨舟的公司,剩下的勉強維持著日常開銷和爸爸的醫(yī)藥費。手術費,
我一直沒湊夠。江臨舟知道。他曾經(jīng)說過,等他這個項目回款了,就幫我解決?,F(xiàn)在,
他拿這個來威脅我。我拖著行李箱的手,微微收緊。指甲掐進掌心,帶來尖銳的痛感。
我慢慢轉(zhuǎn)過身,看著他,看著這個我曾經(jīng)深愛過、付出過一切的男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