程厭之這輩子最大的秘密和最大的痛苦,是:他越喜歡誰,靠近誰,
身體就越誠實地用最激烈的方式表達“抗議”——吐得昏天黑地,膽汁都能給你清空。
這該死的、毫無科學依據(jù)的怪癖,像一道惡毒的詛咒,把他釘死在“高嶺之花”的神壇上,
也順帶焊死了他的情路。外人只道首都傳媒大學信工院的院草程厭之人帥話少氣場冷,
方圓三米自帶生人勿近結(jié)界,眼神一掃,再花癡的姑娘都得凍在原地,
是朵只可遠觀不可褻玩的極品高嶺之花。只有程厭之自己知道,這“高冷”人設背后,
是TMD多么辛酸的生理防御機制!他試過。初中懵懂,對前桌扎馬尾的姑娘有點好感,
結(jié)果人家回頭借塊橡皮,他“哇”一聲,吐了人家嶄新的練習冊一身。高中入學,
覺得隔壁班體委打球的樣子有點帥,鼓起勇氣想交個朋友,剛走到人家班門口,
一句“你好”沒出口,“嘔——”,直接貢獻給了人家班剛拖干凈的地板。大學四年,
但凡是對他有意思,還是他對人家有意思的男男女女,只要一對正臉,一吐一個準。自此,
程厭之徹底封心鎖愛,物理隔絕一切可能觸發(fā)他“喜歡”這種危險情緒的生物體。獨來獨往,
眼神放空,活像個行走的人形冰山,內(nèi)心卻是一片渴望靠近又恐懼靠近的焦土。
直到大四快畢業(yè),程厭之都準備卸任社團社長了,結(jié)果納新來了個大一新生。
那天陽光有點晃眼。副社長一臉喜色地領著個瘦高身影走進社團辦公室,
聲音帶著不自覺的嬌羞:“社長,這是咱們社團這次納新的重點培養(yǎng)對象,鹿昭然。小鹿,
這是我們社長,程厭之?!鄙鐖F辦公室所有女性成員全部發(fā)出“哇哦”的贊嘆聲。
程厭之本來正百無聊賴地轉(zhuǎn)著筆,聽到社員們的驚嘆眼神漫無目的地沖新人掃過去。
就那一眼,他轉(zhuǎn)筆的手猛地僵住,筆“啪嗒”一聲掉在桌上。門邊的少年,
穿著干凈的白色襯衫,身形挺拔得像棵小白楊。皮膚是冷調(diào)的白,鼻梁高挺,唇線清晰,
下頜線帶著少年人特有的利落弧度。最要命的是那雙眼睛,瞳仁顏色偏淺,
像浸在冰水里的琥珀,干凈,透亮,帶著點初來乍到的、不易察覺的疏離感,
就那么淡淡地掃視著你。陽光穿過窗戶,在他發(fā)梢和肩頭跳躍。像一幅精心構(gòu)圖的光影畫。
程厭之的心臟,在胸腔里毫無預兆地、重重地擂了一下!緊接著,
一股熟悉的、令人絕望的翻江倒海感,從胃袋深處猛地竄起,直沖喉嚨口!不好!
他臉色瞬間煞白,猛地低下頭,死死咬住后槽牙,
用盡畢生意志力想把那股洶涌的嘔吐感壓下去。手指因為用力而深深掐進掌心,
指甲陷進肉里,帶來尖銳的刺痛。額角瞬間滲出細密的冷汗。“社長,你怎么了社長?
”副社長的聲音像是從遙遠的地方傳來。轟——!程厭之腦子里那根名為理智的弦,
徹底崩斷了。小鹿同學有點擔憂地邁著長腿,一步步向他這邊走來。帶著窗外陽光的氣息,
帶著少年人身上干凈的洗衣粉味道,越來越近。那味道像催化劑,
瘋狂攪動著程厭之脆弱的胃神經(jīng)。
三米……兩米……一米……就在鹿昭然打算扶上他手臂的那一瞬間——“嘔——!
”程厭之再也忍不住了!他猛地從座位上彈起來,動作幅度之大帶倒了椅子,
發(fā)出一聲刺耳的噪音。他一手死死捂住嘴,另一只手胡亂地往前推拒著,
像是要推開什么洪水猛獸,跌跌撞撞、狼狽不堪地朝著走廊沖去。
喉嚨里壓抑不住的、痛苦的干嘔聲斷斷續(xù)續(xù)地泄露出來。整個社團辦公室死寂。十幾道目光,
驚愕、疑惑、帶著點看笑話的意味,
齊刷刷地聚焦在那個倉皇逃竄的背影和僵在原地、一臉茫然的新入社成員身上。
鹿昭然站直身子,淺色的瞳孔里清晰地映出程厭之捂著嘴狂奔而去的背影,
以及他推拒時那毫不掩飾的、近乎嫌惡的手勢。少年初來乍到、本就帶著幾分敏感的心,
像被針尖狠狠扎了一下。他微微蹙起眉,抿緊了沒什么血色的唇,眼神里那份淡淡的疏離感,
瞬間凝結(jié)成了實質(zhì)的冰霜。他沉默地拉開椅子坐下,脊背挺得筆直,
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低氣壓。程厭之趴在男廁所冰涼的瓷磚墻上,吐得昏天黑地,
膽汁的苦澀彌漫了整個口腔。胃部痙攣著,帶來一陣陣尖銳的抽痛。
生理性的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模糊了視線。他一邊吐,一邊在心里絕望地哀嚎:“完了!
全完了!第一印象負一萬分!鹿昭然……鹿昭然肯定恨死我了!”這地獄般的初遇,
為兩人之后的關系奠定了極其“穩(wěn)固”的基調(diào)。程厭之是真心實意地、稀罕死了這個新成員。
鹿昭然身上有種奇特的、清冷又干凈的氣質(zhì),像山澗里無人踏足的溪流,
像冬日清晨落在松枝上的初雪。他認真演戲的側(cè)臉,他微微蹙眉揣摩角色的樣子,
他偶爾被窗外飛鳥吸引而微微走神的瞬間……每一個細節(jié)都像帶著鉤子,
精準地勾在程厭之那顆塵封已久、如今卻瘋狂躁動的心臟上??蛇@該死的身體,
偏偏跟他唱反調(diào)!鹿昭然的存在本身,對程厭之脆弱的腸胃而言,就是最高級別的生化武器。
只要視線范圍內(nèi)出現(xiàn)那抹清瘦挺拔的身影,
只要聞到空氣中那縷若有似無的、屬于他的干凈氣息,程厭之的胃就開始提前預警,
翻江倒海。他只能像個變態(tài)跟蹤狂,遠遠地、貪婪地偷看。在圖書館,
他必須確保自己的座位和鹿昭然之間至少隔著一條“銀河”——三排以上的安全距離。
在食堂,他只能端著餐盤,坐在對角線最遠的角落,食不知味地往嘴里塞東西,
目光卻像裝了GPS,牢牢鎖定在斜前方那個安靜吃飯的身影上。社團偶遇?
那更是程厭之的生死時速!但凡遠遠看見鹿昭然走過來,他立刻像受驚的兔子,
要么猛地轉(zhuǎn)身假裝有事逃跑,要么一頭扎進最近的男廁所避難,實在躲不開,就屏住呼吸,
低頭猛沖,擦肩而過的瞬間,胃里翻涌的酸水能把他自己嗆死。更別提肢體接觸了。
那簡直是程厭之生命不能承受之重!一次年終匯演,
某位社員臨時有事只是拜托鹿昭然把道具轉(zhuǎn)交給程厭之。鹿昭然沒有拒絕,
只是默默地走到正在走位的程厭之旁邊,拍了拍他的背。那觸感,微涼,
帶著少年人骨骼的硬度。轟——!程厭之一回頭,
只覺得一股巨大的電流從手背瞬間竄遍全身,直沖天靈蓋!緊接著,
熟悉的惡心感排山倒海般襲來!他連“嘔”都來不及發(fā)出,猛地捂住嘴,臉色慘白如紙,
在周圍同學驚詫的目光中,又一次充下舞臺,沖向他的“圣地”——男廁隔間。
扶著冰冷骯臟的隔間門板,程厭之吐得眼前發(fā)黑,渾身虛脫。胃里空空如也,
只能嘔出酸澀的膽汁和胃液,灼燒著喉嚨。他無力地滑坐在冰冷的地磚上,背靠著門板,
額頭頂著膝蓋,生理性的淚水混雜著絕望的汗水,狼狽地糊了一臉。
“鹿昭然……鹿昭然……” 他像個瀕死的囚徒,從齒縫里擠出這個名字,聲音嘶啞破碎,
帶著濃重的鼻音和無法言喻的痛苦,“老子……老子TMD稀罕死你了啊……操!
”每一次狼狽的嘔吐,每一次倉皇的躲避,落在鹿昭然眼里,都像一把把淬了冰的小刀。
少年的心是敏感而驕傲的。初入大學,本就帶著幾分小心翼翼。
程厭之那一次次毫不掩飾的“嫌惡”(至少在鹿昭然看來是如此),那避之唯恐不及的姿態(tài),
那擦肩而過時瞬間煞白的臉色和緊繃的身體……所有這些細節(jié),
都在無聲地、一遍遍地重復著同一個信息:我討厭你,看見你就惡心。鹿昭然眼里的光,
一點點黯了下去。那份初來時的疏離,漸漸沉淀成了沉默的冰層。他不再試圖靠近,
甚至不再看向程厭之的方向。兩人之間仿佛隔著無形的、厚厚的冰墻,寒氣四溢。
…………………………救星出場……………………“嘖嘖嘖……慘,真慘吶!
”凡人無法感知的維度,中年天使“老磕”翹著二郎腿,
懸浮在程厭之所在的衛(wèi)生間天花板上。他手里捧著一桶虛擬的焦糖瓜子,
嗑得那叫個香脆有聲,瓜子皮(虛擬的)簌簌往下掉(穿過實體消失不見)。
虛脫地癱倒在冰冷瓷磚地上、像只被暴雨淋透的流浪狗一樣嗚嗚咽咽哭得直抽抽的俊朗少年。
“這怪癖,絕了!”老磕又嗑開一顆瓜子,透明的臉上滿是看戲的興味,“越喜歡越吐?
這比八點檔狗血劇還帶勁!虐!虐戀情深啊!”他搖頭晃腦,天使翅膀尖愉悅地抖動著,
“瞧瞧,多好一孩子,長得帥,心也誠,就是這生理反應……嘖嘖,太耽誤我磕CP了!
”看著程厭之哭得上氣不接下氣,
嘴里還含糊不清地念叨著“鹿昭然”、“稀罕”、“對不起”之類的字眼,
老磕那顆為“程鹿”CP操碎了心的老天使心,
終于有那么一丟丟的不忍(主要是覺得再這么虐下去,他的CP真要BE了,功德要暴跌!
)。“唉,罷了罷了?!崩峡陌压献油耙皇眨呐牟⒉淮嬖诘墓献有迹?/p>
“看在你小子一片癡心,哭得這么慘的份上,老磕叔叔就大發(fā)慈悲,
給你這破詛咒動個小手術(shù)!”他搓了搓手,臉上露出一種“我要搞個大的”的興奮表情。
透明的雙手在胸前快速結(jié)印,這次的光芒不再是之前的金色或粉紫,
而是一種極其柔和、充滿生機的嫩綠色光團,光團中心,
隱隱浮現(xiàn)出一顆晶瑩剔透的糖果虛影?!靶∽?!算你走運!老磕我今天心情好,
給你來個‘化腐朽為神奇’!吐是吧?行!讓你吐!吐點喜慶的!”老磕嘿嘿一笑,
手指對著下方癱倒的程厭之,輕輕一彈。嫩綠色的光團悄無聲息地落下,沒入程厭之的頭頂。
正哭得昏天暗地的程厭之,只覺得一股清涼的、帶著奇異甜香的氣息瞬間涌遍全身,
沖刷掉了嘔吐后的虛弱和苦澀,連帶著那股沉甸甸的絕望感似乎都輕了幾分。
他茫然地抬起淚眼,打了個哭嗝,不明所以。
…………………………要甜了哦……………………命運的轉(zhuǎn)折點,
發(fā)生在一場火藥味十足的社團之間籃球友誼賽上。程厭之是表演社的絕對主力,鋒線尖刀。
鹿昭然因為身高和靈活度,也被副社長硬拉進了隊伍,司職得分后衛(wèi)。兩人在場上,
一個如烈焰般沖鋒陷陣,一個似冷月般精準投射,本該是絕妙的搭檔。然而,現(xiàn)實是殘酷的。
程厭之每一次持球突破,只要眼角余光瞥到鹿昭然在附近跑位接應,
胃里就開始條件反射地翻騰。他只能硬生生改變路線,或者倉促傳球,
導致好幾次絕佳機會白白浪費。鹿昭然接到他那些明顯帶著慌亂和距離感的傳球,
眼神更冷了幾分,出手也帶上了幾分賭氣的狠厲。比賽進入白熱化,比分膠著。
對方拳擊社一個壯實的中鋒球員,帶球強攻籃下。程厭之奮力躍起封蓋,
兩人在空中猛烈相撞!“砰!”沉悶的撞擊聲。程厭之只覺得一股巨力襲來,
身體瞬間失去平衡,像斷了線的風箏,朝著場邊斜斜地飛了出去!而他飛出去的方向,
赫然站著剛剛跑位到邊線附近、準備接球的鹿昭然!時間仿佛被慢放。
場邊觀戰(zhàn)的同學們爆發(fā)出驚恐的尖叫:“小心——!”鹿昭然聽到驚呼,下意識地回頭,
瞳孔驟然收縮!程厭之那張因為撞擊而痛苦扭曲、卻依舊帥氣的臉,在他視線中急速放大!
完了!要撞上了!程厭之人在空中,根本無法控制方向。
看著鹿昭然那張近在咫尺、寫滿驚愕的俊臉,
那股熟悉的、深入骨髓的生理反應瞬間被引爆到了極致!
強烈的惡心感如同海嘯般從胃袋深處咆哮著沖上喉嚨!這一次,比以往任何一次都要猛烈!
他根本來不及思考,也無法控制!在身體即將狠狠砸到鹿昭然身上的前一秒——“嘔——!!
!”程厭之猛地張開了嘴!全場死寂!所有的尖叫、驚呼、球鞋摩擦地板的聲音,
在這一刻戛然而止。時間像是被按下了暫停鍵。幾十雙眼睛,帶著驚恐、茫然、難以置信,
齊刷刷地聚焦在事故現(xiàn)場。沒有預想中狼狽的嘔吐物。沒有酸腐難聞的氣味。
只見程厭之大張著嘴,
在身體失去平衡、即將撞入鹿昭然懷里的那個極其狼狽又極其短暫的瞬間,從他的喉嚨里,
如同被施了魔法一般,
“嘩啦啦啦——”地噴涌而出一大捧亮晶晶、圓滾滾、色彩繽紛的小東西!
那些東西在籃球場明媚的陽光下折射著夢幻般的光芒,紅的像草莓,黃的像檸檬,
綠的像蘋果,紫的像葡萄……五顏六色,晶瑩剔透,
像一場突如其來的、甜蜜的微型彩虹糖雨!它們“噼里啪啦”地砸落下來,
大部分落在了程厭之自己身上、腳邊,還有一小部分,如同天女散花般,
濺落到了近在咫尺的鹿昭然干凈的白色球鞋上,甚至有那么一兩顆,
調(diào)皮地蹦到了他挽起的褲腳邊緣。整個籃球場,陷入了一種詭異的、落針可聞的寂靜。
所有人都像是被集體施了石化咒,目瞪口呆地看著這超現(xiàn)實的一幕。程厭之重重地摔倒在地,
屁股著地,尾椎骨傳來一陣鈍痛。但他完全顧不上疼,也顧不上摔得有多狼狽。
他保持著摔坐在地上的姿勢,一手撐著地,一手還下意識地捂著自己的喉嚨,眼睛瞪得溜圓,
死死地盯著自己腳邊那攤亮得晃眼的、還在微微彈跳的……彩虹糖豆??。?!
他大腦徹底宕機了。我是誰?我在哪?我剛才……吐了什么出來?!鹿昭然也徹底懵了。
他低頭,看著自己白色球鞋上沾著的幾顆鮮紅欲滴的“草莓糖豆”,
又看看坐在地上、一臉見了鬼表情、滿身沾滿彩色糖豆的程厭之。少年清冷俊秀的臉上,
第一次出現(xiàn)了如此豐富又如此茫然的表情:震驚、錯愕、困惑,
還有一絲……極其極其微妙的、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好奇?這死寂足足持續(xù)了五秒鐘。
然后——“噗——?。。 薄芭P槽?????”“糖……糖豆???
”“程厭之吐……吐彩虹糖豆???”“哈哈哈哈哈哈救命??!這是什么新型行為藝術(shù)嗎?
”“拍下來!快拍下來!學校年度沙雕新聞預定!
”死寂被更加瘋狂的爆笑聲和驚呼聲瞬間打破!整個籃球場徹底炸鍋了!
笑聲、尖叫聲、口哨聲幾乎要掀翻球場!有人笑得滾到了地上,有人瘋狂捶打身邊的同伴,
有人舉著手機想拍(被阻止)。場面一度失控。程厭之坐在那堆色彩斑斕的糖豆中間,
沐浴在全場看神經(jīng)病一樣的目光和震耳欲聾的笑聲中,羞憤欲死!
他恨不得當場刨個坑把自己埋了!這TM比吐真東西還社死一萬倍!他絕望地閉上眼,
只想世界立刻毀滅。就在這片混亂和爆笑中,鹿昭然動了。他沒有笑。他緩緩地蹲下身,
伸出兩根修長白皙的手指,帶著一種近乎研究標本的認真和探究,小心翼翼地,
從自己潔白的鞋面上,拈起了一顆圓滾滾、亮晶晶的、鮮紅欲滴的草莓味彩虹糖豆。
他捏著那顆小小的糖豆,舉到眼前。陽光穿過晶瑩剔透的糖衣,
在他指尖折射出璀璨細碎的光芒,像一顆微縮的星辰。然后,他抬起了頭。
那雙淺琥珀色的、總是帶著疏離和冰霜的眼睛,此刻如同融化的春水,
清晰地映著坐在地上、狼狽不堪、恨不得原地消失的程厭之。
那里面翻涌著極其復雜的光芒:巨大的困惑、強烈的好奇、一絲絲殘留的惱怒,
以及……一種越來越清晰的、近乎頓悟的了然。鹿昭然微微歪了歪頭,目光銳利得像手術(shù)刀,
直直地剖開程厭之所有的偽裝和狼狽,精準地釘在他因為極度羞恥而緊閉的眼睛上。
少年清冽的聲音,穿透了滿場的喧囂和爆笑,清晰地響起,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近乎審判的平靜:“程厭之。”被點到名的程厭之身體猛地一顫,
絕望地睜開眼。鹿昭然晃了晃指尖那顆鮮艷欲滴的草莓糖豆,在程厭之驚恐的注視下,
慢條斯理地、一字一頓地問道:“你吐糖豆……”他頓了頓,
眼神牢牢鎖住程厭之瞬間漲紅的臉,
唇角幾不可察地向上勾起一個極其微小、卻帶著巨大殺傷力的弧度。“……是不是因為,
” 他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聲音不大,卻像驚雷般炸響在程厭之的耳邊,“……你喜歡我?
”轟——?。?!程厭之只覺得一股熱血猛地沖上頭頂,臉頰燙得能煎雞蛋!大腦一片空白,
只剩下鹿昭然那張近在咫尺的、帶著洞悉一切神情的俊臉,
和他指尖那顆該死的、亮得刺眼的草莓糖豆!他張了張嘴,想否認,想辯解,
想找個地縫鉆進去。可喉嚨像是被那顆糖豆堵住了,一個字也吐不出來。
只能徒勞地、慌亂地搖頭,又點頭,眼神四處亂飄,像個被抓了現(xiàn)行的、最笨拙的小偷。
鹿昭然看著他這副徹底慌了神的模樣,眼底最后一絲冰霜徹底消融,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前所未有的、帶著點惡趣味和巨大滿足感的明亮光芒。他站起身,
居高臨下地看著坐在地上的程厭之。然后,在對方驚恐萬狀的注視下,
他做了一個讓全場瞬間再次死寂的動作——他慢悠悠地,
把那顆從鞋面上撿起來的、鮮紅欲滴的草莓味彩虹糖豆,放進了自己嘴里?!斑青?。
”一聲清脆的、細微的碎裂聲,在突然安靜下來的體育館里,顯得格外清晰。
鹿昭然微微瞇起眼,感受著舌尖化開的、過分甜膩的草莓香精味,眉頭幾不可察地皺了一下,
隨即又舒展開。他咂了咂嘴,像是在品嘗什么絕世美味,然后對著石化在地的程厭之,
露出了一個堪稱“核善”的微笑:“嘖,太甜了?!?他頓了頓,
眼神里帶著戲謔和一種宣告主權(quán)般的得意,慢悠悠地補了一句,
“不過……看在你‘吐’得這么辛苦的份上,勉強……接受了吧。”說完,
他不再看程厭之那副快要原地爆炸的表情,瀟灑地轉(zhuǎn)身,撥開旁邊早已石化的隊友,
徑直朝著球場外走去。只是那微微發(fā)紅的耳根,和挺得異常筆直的背影,
泄露了他內(nèi)心遠不如表面那么平靜?;@球場再次陷入一片詭異的寂靜,
隨即爆發(fā)出比剛才更加瘋狂的、幾乎要掀翻整個宇宙的起哄聲、尖叫聲和口哨聲!
“臥槽臥槽臥槽?。。 薄俺粤?!小鹿哥把社長吐的糖吃了!??!”“官方認證!官方發(fā)糖!
齁死我了!”“程厭之!你行??!吐糖表白?牛逼!”“社長!別愣著了!快追??!
”程厭之依舊傻坐在地上,被五顏六色的彩虹糖豆包圍著,像坐在一個荒誕又甜蜜的夢境里。
他看著鹿昭然消失在通道口的背影,聽著耳邊震耳欲聾的起哄,臉頰滾燙,
心臟在胸腔里瘋狂地、毫無章法地擂動,幾乎要撞碎肋骨。
剛才那翻江倒海的惡心感……神奇地消失了?他下意識地抬手,摸了摸自己的喉嚨,
又低頭看了看滿地的糖豆。一股巨大的、劫后余生般的狂喜和后知后覺的羞恥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