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夜,雨越下越大。
傅聿京立在窗前,玻璃映出他模糊的輪廓,指間的煙灰已經(jīng)積了半寸,卻始終沒有去彈,他望著外面漆黑的雨幕,那雙深不見底的黑眸看不出思緒。
半晌,他碾滅煙。
還有人想喊他繼續(xù)玩游戲,傅聿京已經(jīng)沒了興致。
窗外的雨越下越大,外面的天暗的似乎能吞噬一切。
他撈起沙發(fā)上的外套。
有人困得打著哈欠,看見他的動作,還挑了下眉,"傅哥,這么急著走干什么?不會是家里的美嬌娘夜里害怕,需要你抱在懷里巴巴的哄吧。"
這話倒是惹得一群人哄笑,眼神曖昧不明。
只是調(diào)侃歸調(diào)侃,也沒有人會當真,誰不知道,眼前的人只有別人哄他的份,又哪里是會哄人的性子。
傅聿京接過保鏢遞來的大衣,聞言掀起眼皮,幾句玩笑,倒也不至于生氣,淡淡回了句,"話這么多,你不去說相聲都屈才了。"
這還把那人逗笑了,"那我去說相聲了,傅哥得去捧場啊。"
傅聿京懶得和他貧,邁步往外走。
他走了,眾人也沒多待,這會天都快亮了,不少人都想回家睡覺。
***
另一邊的車上,男人微微支著頭,揉了揉眉心,閉目養(yǎng)神。
車子行駛過半,車子到了一個路口,司機小心望了望他,遲疑了下,還是開口問,"傅總,是回家還是回公司?"
傅聿京睜開眼,平靜的目光望向窗外,問得漫不經(jīng)心,"棠苑那邊有電話來過嗎?"
司機愣了下,隨即立馬搖了搖頭,"沒有的,傅總,孟小姐很聽話,從來不隨便打電話問您的行蹤。"
司機下意識替孟梔晚說話。
可這話卻沒能讓傅聿京眉目緩和,司機小心望著他眼底不自覺泛起的冷意,心里有些惶恐是不是自己說錯了什么。
望著他的臉色,他試探著補救,"傅先生,要不您回去換身衣服,天涼了,總要多穿……"
傅聿京冷淡打斷了他的話,"不用,回公司。"
司機頓時閉上嘴,朝公司的方向開去。
傅聿京望著外面依然連綿的雨幕,片刻,他收回了眼。
既然沒打電話,想來沒什么事,他還有事忙,倒也沒閑情逸致過去哄她。
……
清晨
傅氏集團
哪怕是周末,辦公室里人也不少,雖然每天都很忙,自己的時間也被壓榨了不少,但傅氏集團給的報酬足夠豐富,總不會有人跟錢過不去。
更何況,整個公司都知道,傅總只講效率和結果,從來不講情面。
傅氏不缺人,更不缺有能力的人。
想要保住飯碗,也沒人敢懈怠。
開完早會,傅聿京路過孟梔晚的工位,腳步頓了瞬。
空蕩蕩的位置,連電腦都是關著的。
人沒來。
并不稀奇,本來就是周末,而且今天也沒什么事需要她做,傅聿京對她也沒多少要求。
只是這朵一直被嬌養(yǎng)著的菟絲花,脆弱的不堪一擊,竟也有一天想要脫離掌控,在傅聿京看來,天真的甚至有些犯蠢了。
傅聿京不是沒察覺到她這幾天隱隱的反骨,大抵是那點虛無縹緲的自尊心作祟。
眼前又難免浮現(xiàn)了她坐在床上,緊抿著唇,低低說出的那句話。
不想做破壞別人的第三者,有些執(zhí)拗的,又有些認真的,一字一句被她吐出來,可低眉順眼的,實在看不出她有多少底氣。
傅聿京最初聽見時意外之余是有些好笑的,明明早已經(jīng)為了錢而折腰,被養(yǎng)的太順了,突然也生了羞恥心,溫溫吞吞地和他講起原則。
他的視線落在她的桌面上,京城漸漸入了冬,天氣寒冷,可整潔的桌面上,她細心養(yǎng)著的那盆梔子花卻開的很好,雪白的花瓣舒展開,盈盈立著,溫柔又純凈。
傅聿京看見過很多次,她站在花前,眉眼溫柔的給花澆水,像是對待珍惜的寶貝一樣,小心翼翼的愛護著。
一盆花罷了,也不知道怎么就這么喜歡。
他走近,眸光落在上面看了會,突然伸手碰了碰上面的花瓣。
一旁的徐寧寧眼瞧見他停在孟秘書桌前,一陣緊張和心虛。
以為是傅總看孟秘書沒來上班不高興了,但今天孟秘書又沒什么事,也不該她輪班,不來也沒什么錯吧。
她有心想替她說句話,可面前的人長久以來的積威,卻讓她大氣都不敢出,最后,心里想了好幾遍草稿,可愣是嘴也沒敢張。
額頭上甚至都滲出了汗,她低著頭,眼睛盯著自己的電腦,一動不敢動。
周圍的人也沒有比她好到哪去,戰(zhàn)戰(zhàn)兢兢的坐在工位上,可眼角余光卻又忍不住往那邊瞥。
傅總為什么要去摸孟秘書的花。
還有。
??
為什么摸個花都感覺怪怪的?。。?!
眾人屏住呼吸,只見男人有些粗糙的指腹依然心不在焉地捻著花瓣摩挲。
周遭靜悄悄的,這會沒人敢說話打擾。
傅聿京仿佛也沒覺得自己停在一個秘書的辦公桌前有什么怪異,骨節(jié)分明的手指勾起桌上的淺粉色的澆水壺,他很有閑情逸致的,給花澆了水。
很快,晨光里,潔白的梔子花承著露水微微顫動,傅聿京指尖捻過上面的水珠,眼底微暗,腦海里忽然浮現(xiàn)過往每次惹了他不快后,她雪白的小臉仰著,小心翼翼圈著他脖子,笨拙哄他的模樣,討好人的手段很一般,可耐不住那張臉蛋確實生的美,隱忍的淚珠掛在烏黑的睫毛上,朦朧又勾人,她卻渾然不覺。
他目光驟然晦澀了瞬,捻著的花瓣因為他無意識收緊的力道溢出汁水,弄臟他指腹。
半晌,他收回手,接過一旁助理遞過來的手帕擦了擦,回了辦公室。
眾人盯著看了會合上的辦公室大門,又瞄向孟秘書桌上的那盆梔子花,面面相覷。
頂層的人那個不是人精,平日里,除了工作上的事,傅總哪里在意過員工的私事,更不提閑的給員工的花澆水了。
這件事更是沒人管住嘴,傅總給孟秘書的花澆了水這個消息,不脛而走,悄悄傳的到處都是。
都在猜測兩人的關系。
出來打工,枯燥的工作中,唯一能娛樂的就是聊八卦。
平日里部門間的八卦大家熱情都很高,更不提這樣的。
公司各個小群里炸開了鍋。
[聽說傅總今天給孟秘書的花澆水了?]
[到底是不是真的??]
頂層的人還沒說話,有個上來送文件的助理按耐不住了,一大段話語音都不帶喘氣的:[是真的,我早上那會上去送文件,親眼看見了,傅總不僅給孟秘書的花澆了水,還摸了孟秘書的花,而且眼神還挺溫柔的,感覺還有點…有點……咳,就是那種感覺,你們懂的,以我多年看霸總小說的經(jīng)驗,咱們傅總和孟秘書肯定有情況。]
這話一出,跳出來說話的人更多了。
很早就有人懷疑了:[我就說嘛,孟秘書那樣一個活色生香的大美人天天放在傅總身邊,他都能忍住,簡直不科學。]
[而且當初孟秘書來的時候還沒畢業(yè)呢,一個實習生就這么成了傅總的私人秘書。]
[誰信沒點關系。]
這些話被不少人認同,卻也有人覺得他們大驚小怪,思維太發(fā)散:[只是澆個花而已,你們又不是撞見兩人親了抱了,越說越玄乎了。]
[當初孟秘書剛來公司的時候,雖然在傅總身邊,可那些瑣碎的小事可沒少讓她做,要真是傅總的女人,好好的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生活不過,怎么會跑來任人使喚呢。]
她說的似乎也有道理,孟梔晚剛來的時候因著太過美貌,楚楚動人的小姑娘,哪怕是女人瞧著都忍不住憐惜。
她的職位還是總裁的私人秘書,幾乎整天跟在傅總身邊,很難不讓人懷疑她的身份,可旁觀許久,也沒瞧見傅總對她多不一樣,公事公辦的態(tài)度,和陌生人也不差什么。
甚至開會的時候,孟秘書工作出了錯,男人口中吐出的冷冰冰的字眼,也沒留什么情面,說的人無地自容的。
孟秘書還被說哭過幾次。
他們以前也不是沒見過。
要真是有什么關系,哪個舍得這么訓人啊。
有人跟著附和:[也是呀。]
[而且傅總根本不吃窩邊草的你們忘了?以前多少身材好,樣貌好的女人和他獻殷勤,不都被傅總給開了。]
這些話一出,群里都不說話了。
這話倒是真的。
甚至前不久就有這么一回事。
外交部來了個妖嬈的女助理,身材火辣,穿的又大膽,讓公司多少男同事垂涎,看直了眼睛。
她那時候趁著送文件的功夫去了傅總辦公室,聽說衣服都脫干凈了,都讓傅總趕出來了,這事的后續(xù)還是孟秘書去處理的呢。
后來,那女助理就離職了。
這事也不是第一次,多少想攀高枝的女人,哪個不是上好的姿色,比明星都漂亮的大美女,但凡不老實的,傅總還不是說開就開了,眼都不眨。
任那些美人哭的梨花帶雨,如何求他,也沒見他心軟一點。
冷血涼薄的模樣,讓旁人看了都心生寒意。
一時間,想起那些事,也都不敢討論了,默默打了個冷顫,都默契的停了打字的手。
群里徹底安靜了下來。
八卦再有意思,也比不上吃飯的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