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蘇霧眠再次醒過來的時候，沈硯舟守在床邊，眼睛紅得嚇人。
他抓住她的手，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霧霧，我真的不知道會發(fā)生雪崩……對不起，真的對不起……”
他的指尖冰涼，掌心卻全是汗，像是怕極了她會消失。
“你打我，你罵我，怎么都行……”
“砰——”
房門突然被推開，任瑤笙闖了進(jìn)來，眼睛腫得像桃子：
“沈夫人，都是我的錯，您千萬別怪沈?qū)④姟?/p>
她哭得梨花帶雨，仿佛受了天大的委屈：
“沈?qū)④姴恢烙卸嗑o張您，聽說雪崩后急瘋了，不顧危險沖進(jìn)去找你，現(xiàn)在身上還全是傷……”
“夠了！”沈硯舟打斷她，轉(zhuǎn)身將人摟進(jìn)懷里，
“這件事跟你沒關(guān)系，大夫說了你不能哭，對孩子不好。”
蘇霧眠看著這一幕，突然笑了。
多諷刺啊，她剛從鬼門關(guān)回來，他卻在擔(dān)心另一個女人有沒有“哭”。
“出去。”她聲音嘶啞，“都給我出去?！?/p>
沈硯舟愣住了：“霧霧……”
“我說，出去！”
她抓起床頭的藥碗狠狠砸在地上，頓時碎片四濺。
沈硯舟終于帶著任瑤笙退了出去，關(guān)門時還不住地回頭看她。
接下來的日子，沈硯舟變著法地討好她。
異域快馬加鞭運來的鮮花，尚衣局秘色的羅裳，各種噓寒問暖……但蘇霧眠只是沉默。
她不再對他生氣，也不再對他笑。
她看他的眼神，就像看一個陌生人。
病好那天，沈硯舟又來看她。
而她只是默默澆著院子里的花，一句話沒理他。
他卻突然從身后拿出一根馬鞭，遞到她面前：
“霧霧，打我吧。”
她愣住。
“如果打我能讓你解氣，能原諒我……”他聲音低啞，
“你隨便打?！?/p>
他頓了頓，又放軟語氣：“今天是家宴，別和我鬧脾氣了，好不好？”
她看著他，忽然想笑。
他還是以為，他們和以前一樣嗎？
是他犯錯，她生氣，他哄一哄，她就能原諒的關(guān)系？
他錯了，錯得徹底。
她沒接那根鞭子，聽他的話跟著他上了馬車。
她沒有原諒他，她只是……不在乎了。
一路上，沈硯舟不停地找她講話。
從現(xiàn)如今當(dāng)朝的局勢，講到兒時趣事，甚至提起他們第一次見面時她掉進(jìn)湖里的糗事。
若是從前，蘇霧眠早就紅著臉去捂他的嘴了。
可現(xiàn)在，她只是望著窗外，一言不發(fā)。
沈家老宅燈火通明。
蘇霧眠剛踏進(jìn)老宅里，就看見任瑤笙坐在屬于她的位置上，沈老夫人正親熱地拉著她的手說話。
沈硯舟立刻抓住蘇霧眠的手腕：“是奶奶非要見她，我怕你生氣才沒敢說……”
她輕輕抽回手：“沒關(guān)系?！?/p>
她是真的不在意了。
沈老夫人拉著任瑤笙的手笑得慈祥，轉(zhuǎn)頭看蘇霧眠時卻瞬間冷臉：
“嫁進(jìn)來這么久，連個孩子都沒有！瑤笙就不一樣了，多討喜啊，一定要常來看看奶奶啊……”
蘇霧眠的手頓了頓。曾幾何時，沈老夫人也是把她當(dāng)親孫女疼的。
變化是從什么時候開始的？大概是從她說出“身子不好，難以生育”那一刻吧。
可生不出孩子不是她想要的。
她記得兩人定下婚約后的那個雨夜，她偶然看了一下大夫，就得知自己的身體幾乎無法生育的事情，她只得躲進(jìn)好友家，不敢見沈硯舟。
他冒雨找遍全京城，最后在夜晚戒嚴(yán)之前砸開了好友家的門，渾身濕透地跪在她面前：
“霧霧，我做錯什么了？”
她哭得上氣不接下氣：“我生不出孩子，我無法給你們沈家傳宗接代了?！?/p>
沈硯舟當(dāng)時怎么說的？
他捧著她的臉，一字一句地承諾：“那我們就不生。家里催的話，我就說是我生不了?！?/p>
可現(xiàn)在，那個信誓旦旦說“生不了”的男人，正小心翼翼地給任瑤笙熱羊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