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芙蓉貓著腰,輕手輕腳起身,走到庭院里。
不知何時,空蕩的庭院拉起了一溜兒長繩。
是陸硯廷回來了,不聲不響地把剛才萱萱的洗澡水倒了,又把衣服洗了,這會兒把衣服抖開,弄得平平整整,在晾曬。
聽到動靜,他回頭,瞳仁棕褐,鼻梁一顆小痣,尤為清雋。
恍惚間,白芙蓉似感覺到了當年初遇時那般心動的感覺。
白襯衫袖子挽起,男人胳膊緊實有力,回頭淡淡望她,“吵醒你了?”
“我就沒睡?!?/p>
“萱萱睡著了?”
“嗯。隔壁林工夫婦真不錯?!?/p>
陸硯廷頷首,“是很實心眼的人,埋頭于工作?!?/p>
兩人很公事公辦地聊了會兒天,不像親密關系,那股戰(zhàn)友的感覺又涌了出來。
白芙蓉剛要進屋,身后傳來陸硯廷的聲音,“今天辛苦你了……”
白芙蓉詫異回頭看他。
微弱的燈光下男人勁瘦的腰身給勾顯出來,淺褐的眼眸忽明忽暗。
他之前不會說這種話,因為陸父也是不會說這種話的人,代代相傳。
可能嫌酸氣。
但陸母的性格和她不同,是個隱忍溫柔的人。
白芙蓉挑眉,“怎么突然說這個?”
“沒什么,想說就說了?!?/p>
白芙蓉頷首,“芙蓉……”
又被他叫住了,手心里突然涼了些。
她低頭看了眼,粗糙的包裝紙上寫著幾個大字,光明牌果仁巧克力。
最近陸硯廷好像特別喜歡每天帶點東西回家。
在明城的時候,熱騰騰的栗子,還有桃酥……
一次兩次的,她還以為是偶然,現(xiàn)在似乎帶成習慣了。
翌日,石頭和峰子又興致勃勃地來挖土了。
他們這次是帶著家伙來的。
挖的那個坑初見雛形,白芙蓉也就坐在那兒和楊采蓮聊天,楊采蓮聊著聊著就抹起了眼淚,“我和婆婆吵嘴了,鬧得很大,我一置氣,就跑來找大志。”
“大志不高興,他認為我走了,他爹媽誰來照顧?我反嘴了一句,不是還有他弟嗎?”
“他是長子,從小到大什么好處輪不到他,什么責任,他就攬肩上,我就沒見過這么傻的!”
楊采蓮心酸得一把鼻涕一把淚的。
白芙蓉也不知道該怎么勸,就在旁邊遞帕子給她擦。
這種時候聆聽恐怕大于規(guī)勸,楊姐可能就是想要一個發(fā)泄的出口。
“其實都是些小事,我婆婆非要把飯嚼碎了喂峰子吃,我攔她,她說我沒事找事,還說什么她就是這么把大志帶大的,大志不照樣成了研究員?”
白芙蓉托著腮,原來是育兒方式發(fā)生了分歧。
“你說我忍忍也就算了,那是孩子們,是我的希望,我能忍嗎?”
說到最后,楊采蓮就說些掏心窩的實話了,“我也羨慕你這么年輕漂亮,要不是被婆婆逼著,我也不愿生這么多?!?/p>
她抹著淚,哭到崩潰,白芙蓉都怕她哭暈過去,正想著法子。
驟然,她鼻子動了動,“什么東西這么香?”
屋子里燉的醬香排骨,軟爛,剛收好汁,一股香悠悠的味兒飄了出來。
白芙蓉給她盛了一碗飯,配上三塊排骨,堆在香噴噴的大米飯上,排骨瘦而不柴,剛剛好。
米飯也是她大早上去集市挑的東北大米。
雖然不比明城,這里還需要票,但勝在東西種類多。
她找隔壁林工家租車,林工非要說借,好說歹說付了一塊錢給林冬買糖吃。
用三輪車,馱了好些東西回來,直接一冒尖兒的小山。
聞著香味兒,石頭峰子這會兒也不挖土了,手里的小鐵鏟一扔,齊刷刷望向那香噴噴的大米飯,眼里放精光。
楊采蓮目光直勾勾地盯著大米飯,卻沒忙著接,“那我不能白吃你的,說出去,還以為我是打秋風的。喏,這是五塊錢,你拿著,給萱萱買點好看的衣裳,算是我這個做嬸的心意!”
“哪要這么多?”
“你要不肯收,我就不吃了?!?/p>
白芙蓉只得接了。
楊采蓮也不肯多吃,就著這一碗飯,和三娃一起吃,三個娃一個人一塊排骨,她最后就舔了舔他們沒吮干凈的。
白芙蓉又給她夾了一塊。
楊采蓮臉都漲紅了,“芙蓉妹子……”
“只要你能吃苦,你就會有吃不完的苦?!?/p>
這話說得楊采蓮又想哭,尤其對上白芙蓉心疼的眼神。
在家里,婆婆嘴上說話還是好聽的,夸她能干會吃苦,她就被婆婆哄得團團轉。
妯娌要生娃了,什么包被小衣裳全是她做的,她自己三個娃,安頓好了,夜里都快熬瞎了做這些。
可吵架的時候,婆婆就會說,“這是我們馮家的房子,你給我滾!”
當初婆婆要擴建房子,她還找娘家借了幾百塊錢呢。
她氣不過,帶著孩子們出來投奔大志了。
結果大志也不理解她,說她忍忍,忍忍就過去了,那到底是他親媽!
說她久了,她也懷疑自己是不是做錯了。
現(xiàn)在被白芙蓉這么一說,她恍然間又會晤過來。
這時,一個小男孩在門邊探頭,依舊騎著他寶貝的紅色腳踏童車,牽著小白狗來的。
狗都不敢正眼看白芙蓉和楊采蓮,看得出來它不想來,被他硬拖著來的。
白芙蓉笑望著他,“狗蛋,吃了嗎?”
林冬小臉一白,兇兇地警告她,“不許叫我狗蛋!”
狗蛋那是他爸媽在他還不會說話時給他取的小名,都沒經(jīng)過他的允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