祁同偉走出靜心茶社,手中的禮盒如同烙鐵一般。
高育良的話語,每一個字都像針一樣扎在他的心上。
“沒有我的點頭,你在漢東,寸步難行!就是你們那個小小的巖臺村,我想讓他們不好過,也只是一句話的事!”
他回到宿舍,林凡和侯亮平見他臉色不對,都識趣地沒有多問。
“同偉,這禮盒……”
林凡還是忍不住開口。
“高書記給的,讓我在梁璐生日那天送過去?!?/p>
祁同偉將禮盒隨手扔在桌上。
“梁璐的生日?”
“那……你去嗎?”
侯亮平的表情有些不自然。
他眼中甚至有一絲期待,至于在期待什么,那就只有他自己知道了。
祁同偉沒有回答,只是拿起一本《刑法學》翻看著,但一個字也看不進去。
接下來的幾天,學生會的工作果然處處碰壁。
祁同偉之前提出的關(guān)于設立圖書角、組織學習小組的幾項小計劃,都還能勉強推行。、
但涉及到他競選時提出的“校外法律實踐基地”和“學生權(quán)益反饋機制”這種需要學校層面支持的方案,則全部被打了回來。
理由千奇百怪,不是“時機不成熟”,就是“缺乏可行性調(diào)研”,或者干脆是“與其他部門工作沖突”。
“同偉,我打聽到了!”
這天中午,林凡從外面跑回來,一頭是汗。
“學生處那邊說,是高校長的秘書親自給下面打的招呼,說我們學生會最近有些提案‘過于激進’,需要‘審慎研究’?!?/p>
“高校長?我看是高育良吧?!?/p>
祁同偉放下手中的文件。
“肯定是!他這是明擺著給你穿小鞋!”
侯亮平在一旁說道,語氣聽不出是擔憂還是別的。
“同偉,現(xiàn)在怎么辦?再這樣下去,我們什么事都干不成了。”
林凡急得團團轉(zhuǎn)。
祁同偉沉默不語,他知道,這只是開始。
高育良在逼他,逼他去梁璐的生日宴,逼他低頭。
周一下午,祁同偉正在整理一份關(guān)于學生會近期工作受阻的報告,打算直接去找校領導反映。
“祁同偉同學,你在嗎?”
門口傳來一個清脆的聲音。
是鐘小艾。
她今天穿著一件白色的確良襯衫,更顯得清爽干練。
“鐘小艾同學,請進?!?/p>
祁同偉起身。
“我聽說,你最近在學生會的工作,遇到了一些麻煩?”
鐘小艾開門見山。
“消息傳得真快。”
祁同偉苦笑一下。
“有些事情,不是空穴來風?!?/p>
“我父親……和省紀委的吳伯伯是多年的老戰(zhàn)友。吳伯伯現(xiàn)在是省紀委副書記?!?/p>
鐘小艾的目光很認真。
祁同偉心中一動。
他知道鐘小艾家境不凡,但沒想到有這樣的背景。
“如果有些不正常的阻力,或許,側(cè)面讓他知道一下,能讓某些人收斂一些。”
鐘小艾繼續(xù)說道。
“鐘小艾同學,這……”
祁同偉有些猶豫,他不想把她牽扯進來。
說實話,祁同偉確實是看中了鐘小艾那恐怖的背景。
但是那些背景隨便扯一個人出來都是響當當?shù)拇罄小?/p>
他是真不愿意用這些小事就搬出這樣的大佬出來。
這對于謹慎的祁同偉來說,真的是太過大材小用了。
“我只是看不慣某些人以權(quán)謀私,仗勢欺人?!?/p>
“你提出的那些改革方案,對學生是真正有益的。不應該因為某些人的私心而被扼殺?!?/p>
鐘小艾的語氣很平靜。
“謝謝你,鐘小艾。”
祁同偉這次是真心實意。
“不用客氣。我相信,正義或許會遲到,但絕不會缺席?!?/p>
鐘小艾說完,微微點了點頭,便轉(zhuǎn)身離開了。
可是缺席的正義,還算是正義嗎?
周三,是梁璐的生日。
宿舍里的氣氛有些壓抑。
林凡幾次想開口,都被侯亮平用眼神制止了。
桌上那個精致的禮盒,像一個無聲的計時器。
下午三點,宿舍的電話驟然響起。
“喂,你好……找祁同偉?請問您是……”
林凡離得最近,接了起來。
他捂住話筒,對祁同偉做了個口型:“高……高書記!”
“高書記?!?/p>
祁同偉接過電話,聲音異常平靜。
“祁同偉,現(xiàn)在幾點了?”
電話那頭,高育良的聲音帶著壓抑的怒火。
“下午三點零五分?!?/p>
“梁璐的生日宴五點開始,你準備什么時候動身?
還是說,你打算讓我和梁書記親自去請你?”
“高書記,我想,我今天可能去不了了?!?/p>
祁同偉的語氣沒有絲毫波瀾。
“祁同偉!你再說一遍!”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接著是高育良近乎咆哮的聲音。
祁同偉的回答是高育良沒有想到的。
“我說,我不會去參加梁璐的生日宴。那個禮盒,我會讓人給您送回去?!?/p>
“你……你這是在挑戰(zhàn)我的底線!”
“你以為你翅膀硬了?我告訴你,祁同偉,今天你不來,明天你就給我滾出漢東大學!我高育良說到做到!”
高育良的聲音因為憤怒而有些變形。
“高書記,我祁同偉雖然出身貧寒,但也知道什么是尊嚴。
您用我的前途,甚至用我家鄉(xiāng)的父老鄉(xiāng)親來威脅我,恕我不能茍同?!?/p>
“尊嚴?在權(quán)力面前,你的尊嚴值幾個錢?”
“我再給你最后一次機會,馬上,立刻,給我滾到梁家去!否則,后果自負!”
高育良冷笑。
“我的答案,還是不去?!?/p>
“高書記,道不同,不相為謀。您有您的陽關(guān)道,我走我的獨木橋?!?/p>
祁同偉一字一句地說道。
“好!好一個祁同偉!好一個獨木橋!”
“我倒要看看,你的獨木橋能走多遠!你給我等著,我會讓你知道,什么叫后悔!
不只是你,還有你們那個窮山溝巖臺村,都給我等著!”
高育良怒極反笑。
“咔嚓!”
電話被狠狠掛斷。
祁同偉拿著聽筒,站了許久。
林凡和侯亮平大氣都不敢出。
“同偉……你……你真的……”
林凡結(jié)結(jié)巴巴地開口。
祁同偉放下電話,拿起桌上的禮盒,走到窗邊,猛地將它扔了出去。
禮盒在空中劃過一道弧線,重重地砸在樓下的水泥地上,四分五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