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在想事情的沈念月被沈貴妃叫回了神。
“妹妹,我記得你答應老爺要去看那蹄子來著?”
沈念月見她那笑盈盈的臉,當即明白她的算盤:“前幾日照顧娘娘沒來記得,這兩天正預備去呢。到時候我?guī)湍銌栆粏?。不過我見老爺待她不過暖床婢,娘娘不要多想?!?/p>
得到這番安慰沈貴妃心里舒坦不少:“希望如此?!?/p>
—
薛禾上次從書房回來后,待在客房安靜養(yǎng)傷。
沈念月來訪,她把換身份的事說了,又把烏香丸的事答應一遍才將人送走。
沈念月人剛走,玲瓏便回來了。
“姑娘,方才碰到李公公,他讓我告訴姑娘,明日陛下要出一趟門,姑娘愿不愿意服侍?”玲瓏說。
“出門?去哪兒?”薛禾追問。
“這個我就不知道了?!绷岘嚮卮稹?/p>
薛禾點點頭:“多謝,我知道了?!?/p>
翌日上午,薛禾是被雨聲吵醒的。
她推開客房看見細密雨絲自天際傾灑,落在庭院芭蕉上,芭蕉葉被洗刷的煥然一新。
京城外山巒疊嶂,遠處山峰在煙籠雨霧中若隱若現(xiàn)。
她洗漱后換了庭院婢女統(tǒng)一淡綠制式衣衫,立即出門去向正房。
蕭如璋住在正房,李常就住在耳房隨時服侍。
李常身著深藍便服,出門檢查馬匹車廂時恰好見她過來,笑著開口:“邵姑娘來的正好,老爺房中只有衛(wèi)高一人服侍,畢竟是個太監(jiān),沒有姑娘家細致?!?/p>
“下雨了,陛下今日還要出去?”薛禾問。
“今天老爺約了人,非去不可?!崩畛Uf。
薛禾納悶,也不知道是誰人有這么大的面子,叫皇帝都不能失約。
“是。公公放心,交給我便是?!彼c點頭,目送李常離開,走進房內(nèi)看見衛(wèi)高在給蕭如璋戴玉冠。
或許是因為今日要去見人,蕭如璋穿了件正式的朱紅交領寬袖衣袍,外披的黑色大氅,將朱紅衣袍鮮艷壓了下來,顯得愈加沉穩(wěn)威嚴。
束發(fā)選的金色鏤空簡單樣式的發(fā)冠,輪廓流暢,眉目雅正深邃,高挺鼻梁下緊抿著薄唇。
這副正經(jīng)肅穆的姿態(tài),薛禾乍看還以為馬上要上大朝了。
大梁分為大朝小朝,大朝一月兩次,月上旬和下旬召開,京城內(nèi)六品以上官員皆可參加。
小朝每日都會召開,一般是內(nèi)閣朝臣參加。其他官員參與否,只看皇帝和內(nèi)閣議論的事跟哪個部門相關(guān)。
蕭如璋正對著立身銅鏡,似是在出神想事情,沒注意到薛禾進來。
衛(wèi)高看見薛禾,見她站在一旁隨侍,冷冷瞥了眼又收回視線。
一會,一個穿著便衣的小太監(jiān)走了進來。
“老爺,夫人和林夫人看雨下得厲害,準備改日再去寺廟。夫人還問老爺去哪兒,能否跟去服侍。”
“下雨路滑,她們留在庭院休息。”蕭如璋注視著銅鏡,里面除了他和衛(wèi)高,還有站在遠處的小太監(jiān)。
“老爺,夫人昨日叫人準備好了姜湯,就怕老爺今天兒下雨淋濕感染了風寒?!毙l(wèi)高蹲身理著皇帝衣擺?!安蝗缱尫蛉诉^去吧,也好服侍老爺?!?/p>
“不必了,”蕭如璋直接拒絕,“娘娘昨夜未曾好好入睡,讓她今日好生休息,朕晚上就會回來?!?/p>
沈貴妃昨天小日子走了后,當晚就穿著件清涼衣衫請他進了院子,兩人自然好好折騰了一場。
衛(wèi)高見此,也不好再說,只得點頭稱是,說了幾句老爺夫人恩愛的吉祥話。
不過薛禾卻是感覺到衛(wèi)高那幾句吉祥話音量高了些。
她環(huán)顧四周,只發(fā)現(xiàn)這房內(nèi)除了衛(wèi)高和皇帝,就剩下她一人。
薛禾余光落在衛(wèi)高身上,又記起那日她與蕭如璋在偏房說話時,他擅自闖來的情景。
她立時想明白,這衛(wèi)高是沈貴妃的人!
他故意說沈貴妃和皇帝多么恩愛,是因為沈貴妃以為她已經(jīng)被蕭如璋臨幸了,所以拿話敲打她?
想通這點后,她不禁皺起眉頭。
蕭如璋是一個帝王,還是個脾氣不好,有暴君之名的皇帝,必然是容不得有人在他面前安排眼線。
所以,衛(wèi)高能夠存在,也說明蕭如璋后宮中實際最寵愛的妃子是沈貴妃?
她又想起上輩子,沈貴妃和沈念月互相謀害皇子事發(fā)后,兩人皆被關(guān)在冷宮中,只是沈念月不到一年就因病去世,而沈貴妃卻在冷宮活了十年才抑郁而終。
但于皇帝而言,皇嗣因后宮爭斗致死,絕不是光彩的事,最好處理方法是風頭過后賜死,對外宣稱病死即可。
沈貴妃卻沒有因為這事“病死”,還活了十年。
薛禾覺得,如果沈貴妃不作死,再憑著她對皇帝救命之恩,她這份帝寵或許能夠持續(xù)至死。
雨勢漸弱,淅瀝的雨滴變成牛毛細雨,雨水沿著瓦當往下,再經(jīng)過雨鏈落進水缸之中。
遠處山巒撥開云煙霧繞的薄紗,山林翠葉愈顯青蔥鮮嫩。
蕭如璋坐在馬車上,車內(nèi)只有薛禾一人服侍,她低著頭用綢布擦拭著茶杯,再倒茶放在皇帝矮桌面前。
“不知時節(jié),還以為陵南峰是春季。”蕭如璋掀開簾子,看著窗外山峰。
“可惜入秋了后,再過段日子,山上的樹該掉葉了?!彼挳叄@一息。
薛禾出門前在隊伍里看見了玲瓏,她問過才知道有婢女生病,她臨時頂了上來。
但不知為何,她對這趟出門,莫名有了不安的感覺。
蕭如璋的話打斷了薛禾的思緒,她抬眸朝窗外望去,一片青蔥翠綠景象映入眼簾。
再回眸看向皇帝,在他淡漠臉上看見了惆悵的情緒。
薛禾心底戲謔,皇帝也免不了傷春悲秋啊。
她微張朱唇,寬慰道:“春日也好,秋日也罷,四季輪轉(zhuǎn)乃天地綱常?!?/p>
蕭如璋沒想到她會出言安慰:“你的意思天地規(guī)律,人類渺小,不必太過惋惜?”
薛禾坐在一旁,看著他一身正式衣衫,肅穆面容,又想起前世他一傷心悲痛就總喜歡吃甜食。
兩者反差著實有些大,她忍住唇角往上的弧度,脫口而出:“奴婢的意思是說,陛下多愁善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