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正清的發(fā)情期斷斷續(xù)續(xù)，他的狀態(tài)實(shí)在是糟糕得出乎意料，Omega神智迷糊起來甚至分不清眼前的人是誰，整棟別墅里被濃烈的蘋果香氣覆蓋籠罩，每一個角落都信息素割據(jù)稱雄，但是爆發(fā)出如此強(qiáng)烈的信息素的主人卻痛苦地蜷縮成一個小包，幾乎要消失在微微鼓起來的被包里。
霍遲看他實(shí)在可憐，停留了一夜親自照顧發(fā)情期的Omega。
但是次日凌晨一到，沈正清退燒以后，他立即以公務(wù)繁忙為由早餐都沒來得及吃，逃似的離開了這套房子。
沈正清記憶斷片，根本不知道發(fā)生了什么。
但是他總覺得…能讓霍遲都心神大亂，那大概…不是什么正常人能想象出來的事情。
沈正清自責(zé)到無地自容，他對霍上將的虧欠似乎越來越多了。
周四。
難得迎來一個艷陽高照的大晴天，燦爛日光穿透了葉片尚未交疊重合的小小縫隙，在后院小池塘的晴藍(lán)水面上映照出搖曳的光斑，像細(xì)碎寶石閃爍出耀眼的火彩。
沈正清拍干凈手掌里的魚糧。
立刻有幾尾小肥魚爭先恐后地浮出水面爭奪美味午餐，吃飽喝足后又搖擺著尾巴一個猛子鉆進(jìn)菖蒲的莖葉之中隱匿了身影。
沈正清出了些薄汗，怕自己著涼給霍遲添麻煩，自己乖乖地回了房間去換了一套透氣些的衣服。
臨近中午，阿姨在廚房忙碌。
他主動套上圍裙擠進(jìn)廚房里，接下一把新鮮蔬菜到水池清洗。
廚娘阿姨看到后立刻驚悚地高呼一聲，好像看到什么不得了的事情：“先生，您大病初愈怎么能讓您做這種事情！”
沈正清細(xì)長手指泡在溫水里，掐去四棱豆微微卷翹起來的尾尖，笑著解釋說：“沒關(guān)系，我在家經(jīng)常做飯，如果您嫌我礙手礙腳的話我可以出去擇菜?！?/p>
“您誤會了我不是這個意思，讓您來打下手先生會責(zé)怪我們的。”阿姨有些擔(dān)心，畢竟沈先生是霍上將的貴客。
沒有任何一個Omega曾涉足過這套房子，更不要說霍上將還親自照顧發(fā)情期的Omega。
明眼人誰都看得出來，沈正清意義非凡。
她怎么能怠慢了客人，讓客人來干活呢。
“可是…”
沈正清心知肚明她的顧慮，怕對方依舊不松口，換了個策略軟聲哀求道，“霍上將恢廓大度，我想他應(yīng)該不介意我趁機(jī)進(jìn)來偷師學(xué)藝，您就睜一只眼閉一只眼只當(dāng)是收了我一個徒弟，這樣豈不是無可挑剔，好嘛阿姨？”
更何況，他是真的想學(xué)。
廚娘阿姨也沒辦法，沈正清謙謙有禮又好心好意主動來替她分擔(dān)工作，再反駁下去反而會駁了客人的熱情。
“好吧。”
沈正清歡天喜地地端著盛菜的小盆去島柜外側(cè)幫忙，不占用廚房空間，也不給廚娘增添麻煩。
有了他的幫忙，午餐的時間向前推進(jìn)了二十分鐘。
沒想到今天也意外地趕上了霍遲回家。
男人出了一趟任務(wù)，回來時候風(fēng)塵仆仆略顯疲憊，連呼吸頻率都比平時拉長頻率，直到他發(fā)現(xiàn)家里開放式的中式廚房里多出來一抹鮮活背影，身上籠罩著的陰郁氣息一下子驅(qū)散。
沈正清戴著厚大的防燙手套，一臉認(rèn)真地捧著咕嘟咕嘟冒大泡的砂鍋，小心翼翼地挪動著腳步。
似乎是有心靈感應(yīng)一樣。
沈正清無端地猝然抬頭，正好和地臺下的霍遲連接視線，他愣在原地完全顧不上和Alpha對視的羞澀，喜悅情緒百分百占據(jù)大腦，眼眸彎彎，亮晶晶的。
“霍上將回來啦！”
他并不是第一次見霍遲穿軍區(qū)的制服，只是沒想到本人要比紀(jì)錄片之中更加動人心魄，男人起碼190的個子，寬肩窄腰，武裝帶嚴(yán)絲合縫地貼合著力量蓬勃的腰部，臂彎搭著剛剛脫下來的暗黑色軍服，象征著最高將領(lǐng)的肩章盈著光，在垂下的銀色流蘇之間熠熠生輝。
男人對著他微微揚(yáng)起唇角，雖不明顯但是足以看出他心情不錯：“嗯?！?/p>
沈正清有些晃神。
“沈先生快放下那燉湯，等下會燙手！”幸好廚娘出門來剛好看到這一幕。
霍上將和沈先生兩個人都笨呆呆的，面對面也不說話，這樣愣下去非得讓砂鍋燙壞了沈先生的手不可！
“做了好吃的嗎？”男人將外套遞給身邊的傭人，踩著長靴大跨步登上地臺，直到穩(wěn)穩(wěn)地站到了沈正清身邊。
清新的蘋果香氣里染上了一縷淡淡的油煙味道，他不是很喜歡，但是不介意。
只是沒想到今天是沈正清親自下的廚。
“是啊上將先生?！卑⒁桃残τ乜洫劊骸吧蛳壬裉烀α撕脦讉€小時，特意為您準(zhǔn)備的餐點(diǎn)。”
“我不……！”
“屬我之幸。”
霍遲微揚(yáng)的眉眼并未有一絲松懈，并未探究真假。
他的歸期并無定數(shù)，軍中也從未散播自己平安降落帝國星球的消息，至于沈正清更是沒有途徑得知自己的行蹤。
今天這飯是不是特意為他準(zhǔn)備的并不重要，霍遲只知道自己足夠幸運(yùn)。
另一邊的沈正清沒想到霍家的廚娘也會唬人開心，偏偏霍遲似乎也很受用，他再刻意澄清的話反而有些不知好歹，影響雙方達(dá)成共識的好心情。
沈正清抓著圍裙，有些赧然：“拿三腳貓功夫在您面前班門弄斧，霍上將，我這次可能…獻(xiàn)丑了。”
霍遲：“不需要妄自菲薄，你做的很好?！?/p>
沈正清突然被肯定，有些不大好意思：“那…您先去換衣服，我替您裝飯吧?！?/p>
霍遲點(diǎn)點(diǎn)頭，看著Omega在陌生的廚房里打轉(zhuǎn)了好幾圈才找到鑲嵌在墻壁里的消毒柜，熟練地取出來湯碗骨碟等等一套十五件餐具，用小托盤裝著仔細(xì)擺放在主位上。
看起來是熟能生巧，包攬傭人的工作事務(wù)在家只是日常。
霍遲收回視線，以最快的速度上樓去做了簡單的清潔，并換了一身常服。
他還記得沈正清似乎喜歡他穿淺色，這次恰好衣柜里掛著淺灰色的家居服。
再回來的時候，Omega還在忙碌，但是這次似乎并不是為午餐做準(zhǔn)備。
霍遲走近才知道他正研究下午茶的甜點(diǎn)。
沈正清辛辛苦苦準(zhǔn)備了一整張桌的飯菜還在加熱板上冒著裊裊的熱氣，擺盤和造型如他離開時候一模一樣，對方根本沒有動筷。
霍遲后知后覺，自己離開的時候并沒有叮囑沈正清不用等自己下樓。
不過以沈正清的性格推斷，即便是自己說了對方也未必能安然地坐到桌前，寄人籬下的生活足以讓沈正清緊繃的神經(jīng)延展出更加局促的狀態(tài)。
小可憐兒。
霍遲拉開椅子落座，目光落在西廚方向：“來一起吃飯吧?！?/p>
沈正清聽到了聲音，但是沒有放下手里的攪拌器，回頭對霍遲道：“上將您先吃，我馬上就好?！?/p>
霍遲的每個決策安排并不是那么容易推辭：“事情交給阿姨做，我有話和你說。”
“啊。”沈正清只能滿臉歉意地把自己沒做完的工作轉(zhuǎn)交給阿姨，他麻利地去洗了手，摘下圍裙，乖乖坐到客席：“請問是關(guān)于我離婚的事情嗎？”
“嗯?！被暨t點(diǎn)頭，“但不是個好消息?！?/p>
沈正清充滿期待的璀璨雙眸里如流星短暫劃過，在瞬息的光彩過后又只剩下一片沉寂的墨色。
“我知道這件事不容易。”失落過后依舊展現(xiàn)出熟稔的善解人意，“宋晏舟有過失敗的先例，一定會更加謹(jǐn)慎?！?/p>
霍遲：“是，他的反偵查意識很強(qiáng)，涉及到他的相關(guān)影像視頻都會徹底銷毀，我試圖找技術(shù)人員修復(fù)視頻，但最后勞而無功?！?/p>
拿不到出軌的視頻，那自己就沒有足夠的證據(jù)支撐離婚審判。
沈正清攥著筷子的手指悄悄地用力，小巧精致的臉上卻露出個安撫的笑容：“即便如此，也非常感激您。”
“如果你愿意等的話，或許還有另外一個可乘之機(jī)?！?/p>
沈正清茫然出聲：“?。俊?/p>
霍遲：“可以等一份親子鑒定書?！?/p>
這個提議說出來帶給沈正清的創(chuàng)傷無疑是剖骨剜肉的程度，霍遲能說出這句話就足以證明宋晏舟確實(shí)在出軌，甚至出軌的頻率要比想象中高得多，高到霍遲都能保證他們之間會出現(xiàn)一個意外的孩子。
而這個孩子將會成為一把利刃，把宋晏舟釘死在羞恥柱上的利刃。
是好事兒，但是沈正清依舊痛得不能呼吸。
“是啊，他能摧毀視頻，但是摧毀不了活生生的骨血。”沈正清垂下睫毛喃喃自語，身體忍不住細(xì)細(xì)顫動，像淋了一場綿綿不絕的冰冷秋雨，足夠銳利的寒氣絞碎每一寸骨節(jié)，從此以后的每個陰天都會成為陪葬品。
沈正清的思緒被鈴聲打斷。
他如驚弓之鳥一般抵觸腕上的通訊器，不愿意接聽甚至也不愿意去辨別來電的用戶是哪位，直到鈴聲響了數(shù)十秒鐘，沈正清慢吞吞地做好了掛斷的心理建設(shè)，但是霍遲卻點(diǎn)擊了接聽。
“霍上……”
“沈正清！”沈母咆哮的聲音打斷他沒說出口的半截話，幾乎能撕碎電子屏障赤手空拳將他拖回漫無天日的深淵，“宋少校在你身邊嗎！”
沈正清沒說話。
他甚至沒有說話的機(jī)會，通訊器里便緊接著傳來那邊的訴求：“你弟弟…你弟弟昨天在帝國星球被一群低等流氓非法拘禁！對方揚(yáng)言要一百萬才能贖出你弟弟，沈正清你快點(diǎn)求求你丈夫，讓少校動用關(guān)系把你弟弟放出來?。?！”
“……”
“沈正清你說話?。?！”
沈正清把通訊器的聲音調(diào)小，而后慢吞吞地挪動身體企圖離開餐桌，他怕家里瑣碎的糟心事影響到霍遲用餐心情。
自己剛準(zhǔn)備起身離開，手臂上突然被攥上一個溫?zé)岬氖?，手掌的主人此刻正炯炯有神地盯著自己，琥珀色的眸子微微地向下瞥到椅子上又迅速抬眸看他，示意沈正清重新坐下?/p>
沈正清只能乖乖聽話。
他淡淡地開口對沈母道：“我不在宋少校身邊?！?/p>
“沈正清！”婦人咬牙切齒下意識地想要將他臭罵一頓，但是誰知道下一秒又突然轉(zhuǎn)了性，好聲好氣地陪笑，“正清啊，我知道你上次說離婚是氣話，你們小夫妻不是你儂我儂抱著離開的嘛，我們都知道宋少校對你有情，他幫你處理這件小事完全就是動動手指的事情嘛，你大不了晚上多換幾個姿勢陪陪他而已，夫妻之間沒有什么損失，可是你弟弟不行的，他細(xì)皮嫩肉哪里遭得住這番責(zé)打！”
市井又粗俗的話不堪入耳。
沈正清從來沒有難堪到如此境地。
當(dāng)著霍遲的面被人當(dāng)成按斤按兩稱重的物件一樣，送到買家的床榻上隨意玩弄，只要對方肯付出足夠豐厚的薪資，沈家人是不會在意他是死是活，他的臉面不比肚子值錢。
“我之前就說過幫不了你們?！鄙蛘彘_口，“宋少校也不會聽我的話?！?/p>
“你是他老婆！光曜是他小舅子！他怎么會見死不救！我看倒是你私心用甚！你早就嫉妒你弟弟恨不得他早點(diǎn)去死，這樣你就能甩掉一個大包袱！不管不顧地和你高高在上的老公瀟灑！沈正清你就是個白眼狼！我們用了這么多年花了這么多心血結(jié)果養(yǎng)了只沒心沒肺的小畜生?。‘?dāng)初還不如把你丟河里溺死！跟你的短命鬼爹媽團(tuán)聚！”
誹謗和污蔑是一件趁手的利器，在沈正清身上實(shí)驗(yàn)出的招式使她駕輕就熟地高高舉起，游刃有余揮向受害者。
沈正清顧不上渾身鮮血淋漓的傷口。
只聽到婦人盛怒之下口不擇言的隱秘真相。
他只挑出來三個字，其余的廢話完全拋之腦后：“什么短命鬼？”
婦人一怔，完全忘記了自己情急之下說錯了什么話，但是沈正清記得，劈頭蓋臉砸下來的一字一句、刺入身體的一劍一刀他都清清楚楚。
Omega爆發(fā)出前所未有的冷漠疏離，咬牙切齒字字沁血：“我的父母是誰？”
“哈?！眿D人鄙夷輕笑一聲，“原來你這個可憐蟲一直沒發(fā)覺異常??！蠢貨！”
沈正清通體冰涼，渾身上下所有的血液直沖大腦，令他瞬間泛起陣陣頭暈眼花，腦袋里緊繃的弦噼里啪啦地全部斷裂，混亂雜沓，一片空白。
他確實(shí)好奇過沈光曜的長相和自己竟然沒有半分相似，但是并未深思，畢竟龍生九子各有不同。
可他卻從未想過懷疑過自己的親生父母另有其人。
“這樣吧，你把我兒子救出來我就和你交換這個秘密，如何？”
沈正清強(qiáng)迫自己冷靜，第一次狐假虎威竟然是在這個惡毒女人面前：“以我現(xiàn)在的身份，這件事并不難調(diào)查?！?/p>
婦人得意地嗤笑一聲：“但是你父母的遺書和遺物只有我知道在哪里，沈正清，你可以慢慢權(quán)衡，但凡我先一步聯(lián)系上宋少校那你這輩子別想見到這些東西！”
沈正清攥著的拳頭忍不住地發(fā)顫，他從小務(wù)工見過形形色色的人，可是如此厚顏無恥的一家子卻是極品中的極品。
他被氣得胸膛劇烈翻涌，在巨大的情緒波動下身體甚至開始緩緩脫離大腦控制，一時間出氣多進(jìn)氣少，臉色漲得通紅。
房間里騰地飄蕩起濃郁的白蘭地信息素。
在雙方高度契合下，信息素的安撫作用對沈正清格外有效，他在霍遲深邃目光中穩(wěn)定下來，慢慢收回渙散的理智，后知后覺自己不知道什么時候淌下了淚珠，濕透了昂貴的餐桌織物。
霍遲用嘴型對他說：“答應(yīng)她?！?/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