牧承的目光如炬,直直刺向廉繹。包廂內(nèi)的音樂聲似乎在這一刻離他們越來越遠,只剩下兩人之間緊繃的氛圍。
廉繹的喉結(jié)滾動了一下,強裝鎮(zhèn)定地笑道:"言卿,你在說什么呢?我怎么會認識精神科的醫(yī)生?"
牧承輕笑一聲,修長的手指在腿上輕輕敲擊,發(fā)出有節(jié)奏的沉悶聲響?;璋档臒艄庠谒膫?cè)臉上投下陰影,顯得格外危險。
牧承正想繼續(xù)逼問,廉繹忽然抬頭,露出一個略顯僵硬的笑容:“言卿,你最近是不是太累了?要不要先休息一下?”
話音剛落,牧承感受到意識深處傳來一陣劇烈的波動,看來廉繹剛才那句看似關(guān)心的話,根本就是某種觸發(fā)指令。
他感受著意識海中越來越強烈的波動,沈言卿的精神體正在徒勞地沖撞著無形的屏障。
只要他一個念頭,就能讓這具身體永遠沉睡下去,"真是……可憐啊。"牧承在意識深處低語。
他感受著沈言卿意識的沖撞,注視著對面廉繹故作鎮(zhèn)定又帶著期冀的表情。
忽的,牧承刻意放松了對身體的控制,就像慢慢松開攥緊的拳頭,感受著沈言卿的意識鋪面而來又穿過自己。
這種體驗很奇妙——明明可以輕易碾碎對方的精神體,卻偏偏要裝作節(jié)節(jié)敗退的樣子。
"讓我看看……你會露出怎樣的表情呢?"
牧承在完全放手的最后一刻這樣想著。他的意識緩緩下沉,卻依然保持著清晰的感知。
當沈言卿的瞳孔重新聚焦時,牧承能清晰地感受到他驟然加速的心跳,聽到他喉嚨里發(fā)出的困惑氣音。
——真有趣,還是第一次體驗到這種感覺,牧承在意識深處低笑。
沈言卿茫然地環(huán)顧四周,視線落在廉繹臉上時,眼神中帶著自己都沒發(fā)覺的疏離。
隨即又木然的低下頭,顫抖著聲音說道:“廉繹?我……我怎么會在這里,我吃了藥應(yīng)該在家里休息的……”
廉繹眼中閃過不知名的情緒,但很快換上擔憂的神色:“吃藥?言卿你在吃什么藥,你看起來狀態(tài)很差,我先送你回去吧?!?/p>
廉繹上前伸手想要扶住沈言卿搖搖欲墜的身體,卻在接觸的瞬間感受到一陣異常的電流。
他眉頭微蹙,不動聲色地收回手,轉(zhuǎn)而虛扶在沈言卿背后。
沈言卿任由廉繹引導(dǎo)著往外走,夜闌外的路燈刺眼而冰冷。
他下意識地抬手遮擋,指縫間卻瞥見廉繹嘴角那抹轉(zhuǎn)瞬即逝的冷笑。
附近店鋪的鏡面映出兩人的身影,沈言卿看著鏡中廉繹自然垂落的右手。
那只手的食指正以某種規(guī)律輕輕敲擊褲縫,就像在發(fā)送某種信號。
這個動作讓他太陽穴突突直跳,沈言卿按住太陽穴,一陣尖銳的疼痛讓他眼前發(fā)黑,破碎的記憶碎片在腦海中閃現(xiàn)。
他的心臟猛地一縮——白色藥片、刺鼻的消毒水味、廉繹站在陰影里講電話的聲音:"精神抑制類藥物再加量……"
下一瞬針劑刺入血管、廉繹站在床邊,聲音溫柔卻冰冷:"放心,你不會記得這些。"
廉繹敏銳地察覺到他的異常,聲音放得很輕:"怎么了?是不是頭疼了?"
他邊說邊從西裝內(nèi)袋掏出一個銀色的小藥盒,"先把這個吃了,是治療頭疼的特效藥,會好受些。"
沈言卿的目光落在那枚白色藥片上,一種由內(nèi)而外的抗拒感油然而生。
他下意識后退半步:"不用了,醫(yī)生開的藥……在家里有。"
廉繹的手指輕輕摩挲著藥盒邊緣,很快恢復(fù)了溫和的笑意:"好,那我送你回家,你也好早點休息。"
他的語調(diào)輕柔,卻帶著不容拒絕的意味,已經(jīng)有侍應(yīng)生將廉繹的車開到門口,他紳士地為沈言卿拉開車門。
回程的路上,沈言卿在后座,額頭抵著冰涼的車窗。
太陽穴仍在隱隱作痛,街燈的光暈在視線里拉長成模糊的線條,就像他此刻支離破碎的記憶,他試圖從混亂的記憶中理清思緒。
廉繹坐在他身側(cè),姿態(tài)放松,卻始終保持著微妙的距離感,像是隨時準備出手控制他的行動。
"言卿,最近工作壓力很大嗎?"廉繹狀似隨意地問道,手指依舊有節(jié)奏地輕敲著。
沈言卿的視線不自覺地被他的動作吸引,那種熟悉的刺痛感再次襲來,他閉了閉眼,緩聲道:"還好。"
"是嗎?"廉繹輕笑,目光落在他的側(cè)臉上,調(diào)侃道:"可你最近總是……記性不太好。"
腦海中,廉繹站在床邊,輕聲對自己說的話,又涌上記憶,“放心,你不會記得這些?!?/p>
沈言卿一直到家都沒有再接話。
車窗外的霓虹燈光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陰影,他的指尖無意識地掐進掌心,留下幾道深深的月牙痕。
在意識深處,牧承正旁觀著這一切。
藍色光團在他身邊跳動:"主人,檢測到那個藥片含有抑制精神力的成分。"
牧承輕輕"嘖"了一聲:"果然如此……"
他的目光穿透意識屏障,落在廉繹西裝翻領(lǐng)上的一個銀色徽章上——一個被荊棘纏繞的十字架標記。
"看來這幾個世界出現(xiàn)的異常,比我們想象的要有趣得多呢……"
車緩緩駛?cè)牍窍?,沈言卿看著車窗外熟悉的公寓樓,當下就安心了許多。
廉繹沒有立即打開車門。他側(cè)過身,目光在沈言卿有些蒼白的臉上停留了幾秒,忽然伸手替他理了理有些凌亂的衣領(lǐng)。
"到了。"廉繹的聲音很輕,“你狀態(tài)不好,既然醫(yī)生有開藥,別忘記吃了,要好好休息?!?/p>
沈言卿的手指微微蜷縮了一下,低聲應(yīng)下。
沈言卿站在公寓樓下,夜風(fēng)微涼,吹散了些許混沌的思緒。他望著廉繹的車尾燈消失在街角,緊繃的神經(jīng)卻仍未松懈。
——不對勁。
廉繹剛剛的態(tài)度太自然了,仿佛在會所包廂里和車上的試探、藥片、記憶碎片……都只是他的幻覺。
可太陽穴的鈍痛和掌心殘留的刺痛感都在提醒他,這一切真實發(fā)生過。
他深吸一口氣,轉(zhuǎn)身刷卡進入公寓電梯。
電梯內(nèi),冷白的燈光映照在金屬壁面,沈言卿盯著鏡面中自己蒼白的臉。
忽然注意到自己的領(lǐng)口一邊微微歪斜,像是兩邊的重量不同,一邊沉甸甸的,一邊有些飄忽。
他抬手整理,指尖卻觸到一絲冰涼的異物。
那是一枚微型監(jiān)聽器,精巧地別在衣領(lǐng)內(nèi)側(cè)。
沈言卿的呼吸微微一滯,是剛剛廉繹幫他整理的時候?
他不動聲色地捏住那枚監(jiān)聽器,指腹輕輕摩挲,隨后,在電梯門打開的瞬間,指尖微微用力。
“滋——”
細微的電流聲后,監(jiān)聽器徹底報廢。
他隨手將它丟進走廊的垃圾桶,推門進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