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閉嘴!”
這三個字,謝流淵幾乎是用盡全力吼出來的。
可他越是憤怒,腦海中的那個東西反而越歡騰了。
【他虐待你三個月,如今只不過對你好了幾天,你就忘記自己當初受過的苦難了。謝流淵,你還真是……無藥可救?!?/p>
謝流淵的眸子顫了顫。
像是在說服對方,更像是在說服自己:“我既然能做凌霄派掌門的親傳弟子,又為何要去魔界呢?我不信他,不信你,我只信自己?!?/p>
說著,他將商清時抱起來。
指腹觸及他的肌膚時,只覺得猶如烈焰焚身,燙得嚇人。
謝流淵閉了閉眼,將變異火靈根外放。
一火現(xiàn),萬火寂滅。
便是這靈根最強勢的地方。
只不過這方法比靈力外放還要消耗體能和修為,謝流淵堅持不了太久的時間。
好在商清時身上的火焰很快就熄滅了,臉色逐漸恢復正常。
見他緊蹙的眉頭緩緩舒緩開來,睡顏安穩(wěn)平和,謝流淵松了口氣,盯著那張臉發(fā)呆。
【走著瞧吧,往后鞭子重新落到你身上時,你總會后悔的?!?/p>
腦海里的聲音冷嗤道,隨后消散得無影無蹤。
這時候,謝流淵總算有時間思考那到底是個什么東西。
心魔?
不對,大乘期修士才會生出心魔,而他不過是區(qū)區(qū)筑基。
難道跟背上的印記有關?
可印記早就存在,而那東西卻是剛出現(xiàn)的,不像有關聯(lián)的樣子。
實在想不明白,而且似乎一回憶起與印記有關的事,他的頭就會開始疼。
謝流淵晃晃腦袋,這時,懷中的商清時幽幽轉醒,雪色長睫顫動了兩下,緩緩睜開雙眸。
燭光中,那雙茶色眼眸尤為玲瓏剔透,帶著幾分初醒的迷茫。
他記得,吃過明珠給的丹藥之后,寒毒似乎真的被壓制住了。
半夢半醒間,渾身忽然生出烈火灼燒五臟六腑的疼痛,他想呼救,可惜嗓子里發(fā)不出任何的聲音,只能用力打翻手邊的玉瓷瓶,希望被人發(fā)現(xiàn)。
所以,是謝流淵救了他?
商清時眨眨眼睛。
四下并沒有其他人,若是換作原劇情,謝流淵肯定會沖上來砍他兩刀,然后瀟灑跑路,反正也不會被人發(fā)現(xiàn)。
可謝流淵選擇救人。
商清時想,自己的感化教育頗有成效。
他笑起來,眉眼彎彎,似冰雪消融一般:“多謝?!?/p>
頭一次聽他感謝自己,謝流淵手足無措,腦子一團亂,完全不知道該做什么。
商清時適時出聲,很好地緩解了他緊張的情緒:“口好渴,好想喝水。”
“我給您倒水!”謝流淵扶著商清時坐到床上,又趕緊轉頭去倒水,小心翼翼捧著茶杯過來。
商清時伸手接過,只淺淺抿了一小口,涼意直沖天靈蓋。
如今這具身體,半點冷的東西都碰不得。
他蹙眉:“好冷?!?/p>
謝流淵顯然誤解這句話,上前抱住他,一下子沒收住,兩人的臉幾乎挨在一起,大眼瞪小眼。
靈力被外放,暖意霎時之間流竄在商清時的四肢百骸,將寒冷驅散得干干凈凈。
真是……
好一個人形暖寶寶。
商清時舒服得不想動彈,把頭埋在他身前,盯著旁邊那一撮小辮子發(fā)呆。
凡凌霄派弟子,無論是男是女,皆要穿弟子服,將頭發(fā)梳成高高的馬尾。
似乎派中那么多人,只有謝流淵特意留了這樣一條小辮子。
他伸手揪了揪,大概是覺得挺好玩,又揪了揪,問道:“這是留著做什么的?”
謝流淵似乎是陷入回憶,隨后回答道:“這是長生辮?!?/p>
村子里的小孩都會留這么一撮頭發(fā),編成長長的小辮子,垂在身前,及冠后才會剪掉或者梳起來。
“長生辮么?”商清時困得連眼皮都睜不開了,沉沉睡去前,還是由衷地祝愿道:“謝流淵,你會長命百歲的?!?/p>
絕不會像原劇情那樣,死在二十五歲。
黑夜重歸寂靜。
謝流淵忽然想起了爹娘。
在村子里的小孩大多都叫鐵柱二狗的時候,爹娘抱著他,要去鎮(zhèn)上請教書先生給他取名。
途中遇到一個道士,道士說他命里缺水,于是就給他取了謝流淵這個名字。
家中并不富裕,可每年他的生辰時,爹娘都會給他煮一碗加蛋加肉的長壽面。
吃完面后,爹把他抱起,高高舉過頭頂,帶他數(shù)星星。
等他困了,娘帶他回屋,輕輕摸他的腦袋,溫柔地哼歌哄他睡覺。
明明是很久之前的事了,可謝流淵仍舊記得爹娘的笑臉,記得兩人說的那句:“我們家的小阿淵,一定會長命百歲的?!?/p>
魔種來到村子的那天,爹被魔種的爪子開膛破肚,娘將他藏在地窖,木板被關上,里面黑漆漆一片,只能聽見外頭亂糟糟的響聲。
再然后,溫熱的液體從木板縫隙淌進來,一滴一滴落在他臉上。
他從地窖爬出來,整個村子都化為廢墟,到處都是殘肢斷臂。
正陽宮掌門的親傳弟子將魔種一擊斃命,似有所感般回頭看著他,露出挑釁的笑:“咦?竟然還有活口?”
他這輩子都不會忘記那一幕。
懷里的人忽然動了動,謝流淵的思緒被喚回,這才發(fā)現(xiàn)自己在不知不覺間加重了力道,把人錮得太緊。
他急忙松了松手,強迫自己閉上眼睛睡覺。
不知過了多久,外面?zhèn)鱽磉堰训呐拈T聲,謝流淵當即驚醒過來,商清時則緩緩睜開眼,一臉的倦意,仿佛還沒睡醒。
也不怪他,畢竟天還沒亮。
“師尊不好啦!”外面?zhèn)鱽碓歧窠辜钡穆曇簦骸拔移鸫埠人?,發(fā)現(xiàn)謝師弟不在房中,他是不是出了什么事情!”
商清時打了個呵欠,臉不紅心不跳地撒謊:“他沒事,我派他去打掃廚房了?!?/p>
外頭安靜了,商清時重新把腦袋埋回謝流淵懷里,剛要閉上眼,外面又是噼里啪啦一陣響。
“我不是說了沒事么?”他耐著性子道:“你好好睡覺吧,讓我也多睡一會。”
那人不再拍門了,而是十分迷茫的啊了一聲。
聲音不是云珩。
是奉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