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 章 金光靜止的瞬間
黑暗籠罩著控制室，唯有銅鏡的金光如漣漪般擴散，在冰冷的金屬墻壁上投下?lián)u曳的光影。宋知夏的指尖還殘留著季臨川血液的溫度，她的呼吸凝滯在喉嚨里，目光死死盯著那滴從銅鏡裂縫中滲出的暗紅液體——它像有生命一般，沿著季臨川胸前的傷口蜿蜒滲入。
“這不可能……”她喃喃自語，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了季臨川的衣襟。布料下的肌膚正在發(fā)生詭異的變化：翻卷的皮肉如同被無形的手撫平，蒼白的膚色逐漸泛起血色。甚至他脖頸上那道陳年的疤痕，也在金光中淡化成一道淺痕。
陸雨突然發(fā)出一聲短促的驚叫。宋知夏猛地回頭，看見小女孩跪坐在三步之外，掌心朝上攤開——那些淡金色的紋路此刻如同熔化的黃金，沿著她的手腕向小臂蔓延。更駭人的是，控制室中央的星象圖正隨著金紋的流動而變幻，青銅鑄造的星辰竟自行移位，組成全新的星座。
“姐姐，它在和我說話……”陸雨的聲音帶著不屬于孩童的空靈，瞳孔邊緣泛起一圈金芒。
宋知夏本能地想去拉她，懷里的季臨川卻突然劇烈咳嗽起來。她慌忙低頭，對上一雙緩緩睜開的眼睛。那雙眼瞳里仿佛有火星迸濺，在暗處亮得驚人。
“你……”季臨川的指尖擦過她潮濕的臉頰，沾了淚水的拇指在她眼下停頓，“哭了？”
這句話像一把鑰匙，驟然擰開了宋知夏壓抑的情緒閘門。她揪住季臨川的領(lǐng)口，指甲幾乎要刺進他的鎖骨：“你知不知道剛才你的心跳停了整整二十七秒？！”聲音在最后幾個字劈了叉，變成破碎的哽咽。
季臨川怔住了。他從未見過宋知夏這般模樣——發(fā)絲黏在淚痕交錯的臉上，旗袍下擺撕開了高叉，露出滿是擦傷的小腿。這個永遠游刃有余的古董鑒定師，此刻像只被暴雨打濕翅膀的翠鳥，羽毛凌亂卻愈發(fā)艷麗。
控制室突然劇烈震動，頂部的管道爆裂開來，高壓蒸汽裹挾著鐵銹味噴涌而下。季臨川條件反射地翻身將宋知夏護在身下，一塊鋒利的金屬片擦著他后背劃過，在白襯衫上撕開新的裂口。
“防御系統(tǒng)進入最終階段?！彼а罁纹鹕眢w，拽起宋知夏往控制臺爬去，“地下結(jié)構(gòu)會在二十分鐘內(nèi)全面坍塌?！?/p>
宋知夏踉蹌著跟上，突然發(fā)現(xiàn)他后背的傷口沒有流血——那些暗紅液體在傷口表面形成了薄膜，像某種生物凝膠。她剛要開口，陸雨的身影突然從余光里閃過。小女孩正踮腳去夠星象圖上某顆凸起的星辰，金紋已經(jīng)蔓延到她的脖頸。
“陸雨別碰！”宋知夏甩開季臨川的手撲過去，卻晚了一步。
青銅星辰被按下的瞬間，整面星象圖從中間裂開，露出后方幽深的甬道。陰冷的風裹挾著陳舊紙張的氣味涌出，陸雨的金紋突然暴漲，在空氣中織成一張光網(wǎng)。光網(wǎng)觸及甬道墻壁的剎那，隱藏的磷火逐一亮起，照亮兩側(cè)密密麻麻的玻璃標本罐——每個罐子里都懸浮著與銅鏡材質(zhì)相同的碎片，浸泡在暗紅液體中。
季臨川倒吸一口冷氣：“鳳凰會的生命存儲器……”
宋知夏的視線被最前排的標本罐吸引。罐體標簽上用褪色墨水寫著“S-07”，里面漂浮的金屬殘片邊緣，赫然刻著與她腕間胎記相同的纏枝紋。她不受控制地向前邁步，卻被季臨川一把扣住手腕。
“不能進去?！彼曇羯硢〉每膳?，“那些液體是……”
頭頂傳來鋼筋扭曲的呻吟，一塊天花板轟然砸落在他們之間。季臨川被迫松手，宋知夏看見他嘴唇開合，卻聽不見任何聲音——她的耳膜被尖銳的蜂鳴充斥，銅鏡不知何時緊貼在她心口，鏡背的鳳凰紋路正在融化，變成滾燙的金液滲入她的皮膚。
陸雨突然發(fā)出駭人的尖嘯。金紋完全覆蓋了她的身體，在她背后凝成一對半透明的光翼。小女孩漂浮起來，機械地轉(zhuǎn)向甬道深處：“母親在召喚我們?！?/p>
宋知夏的太陽穴突突跳動，她終于聽清了季臨川隔著塵土喊出的話：“——那些液體是基因鎖！碰到就會……”
甬道深處傳來齒輪咬合的巨響，三具穿著白大褂的干尸被機械臂推出，它們的胸腔都被掏空，取而代之的是與銅鏡材質(zhì)相同的金屬器官。最前方那具干尸的指骨間，捏著一頁泛黃的筆記。
宋知夏的瞳孔驟然收縮。即使隔著五米遠，她也能認出那熟悉的字跡——是她失蹤父親的研究筆記。
季臨川突然從背后抱住她，帶著她滾向控制臺下方。下一秒，整條甬道如同巨獸的食道般蠕動起來，標本罐接連爆裂，暗紅液體匯聚成溪流，朝著他們漫延而來。
“懷表給我！”宋知夏掙扎著去夠季臨川的衣袋，指尖碰到冰冷的金屬表面。她不知道自己要做什么，但銅鏡正在她皮膚下燃燒，某種古老的直覺驅(qū)使著她。
季臨川卻按住她的手，眼底翻涌著她看不懂的情緒：“你會消失的。”
“那就一起消失?！彼莺菀纤氖滞螅盟酝吹乃查g搶過懷表。表盤玻璃在掌心碎裂，她將染血的指針狠狠刺向銅鏡——
世界在金光中靜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