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8
江御風西行到半山腰的時候,膝蓋上早已經(jīng)鮮血淋漓,他也出現(xiàn)了呼吸困難的情況,但是他并沒有放棄,而是咬牙堅持著。
在他身后,每個臺階上都沾滿了血跡,蜿蜒成一道暗紅色的河流。
雙腿和膝蓋處的疼痛早已經(jīng)麻木,江御風不敢停下,這是他最后一次見到洛璃的機會,他不想放棄。
只是停下喘了幾口氣之后,他便接著膝行而上。
整整三天,江御風不吃不喝,水米不進,才從山腳爬到山頂,看到眼前出現(xiàn)的千年古寺時,他終于緩緩?fù)鲁隽艘豢跐釟狻?/p>
他到了。
他的體力也已經(jīng)耗費到了極限,身體搖搖欲墜,可他還是強撐著一口氣叩響了佛寺的門。
門只是虛掩著,并沒有關(guān)上,他輕輕一扣,門就打開了。
江御風的眼前出現(xiàn)了一張悲天憫人的臉,好像早就預(yù)料到了他會來,提前在這里等他一樣。
江御風平復(fù)著激動的心情,剛想開口,便聽到——
“施主,萬事不可強求,請回吧?!?/p>
他未說完的話卡在喉嚨里,不上也不下,噎得他難受。
江御風唇瓣張了又張,半天才吐出一句嘶啞帶著哭腔的話語。
“師父,是我的誠意不夠嗎?我跨越萬水千山,只是為了再見我的妻子一面,只要能再見她一面,讓我做什么都可以,我只求再見一面?!?/p>
“是我的誠意不夠嗎?還需要我怎么做?您告訴我,我什么都愿意做。”
山頂?shù)娘L很大,嗚嗚作響,像是誰的哭聲。
江御風跪在那座千年古廟前,膝蓋上和額頭上的鮮血暈染了一片,混著眼淚流了下來,他像感覺不到疼痛一樣,直直地跪在地上,肩膀微微顫抖,只有離他最近的人才可以看到,他竟然是在哭泣。
高僧長嘆一聲,“施主誠意十足,只是......”
“早知如此,何必當初呢?你們緣分已盡,強求只會害了自己?!?/p>
江御風的眼眸亮起,仿佛看到了希望,他抬起頭,近乎虔誠地看著高僧。
“我不怕,無論什么樣的后果,我都愿意承擔!我只求見我的妻子一面!”
佛珠在高僧的手中轉(zhuǎn)了幾轉(zhuǎn),良久之后,他才出聲道:
“已逝之人的魂魄來到陽間,需要一件舊物做引子,施主去尋找一件帶了故人氣息的舊物來吧?!?/p>
說完,佛寺的大門在他眼前緩緩關(guān)閉。
江御風一刻也不敢停留,他以最快的速度下山,急忙去尋找?guī)Я寺辶庀⒌呐f物。
他先回到了和洛璃曾經(jīng)的家。
只可惜這里舉行過一場他和阮清瑤的婚禮,那個女人堅持重新裝修,要抹去洛璃存在過的一切痕跡。
這個家里關(guān)于洛璃的東西已經(jīng)很少了,時間又已經(jīng)過去了二十年之久,竟然什么都尋不到了。
他又不死心地來到南山別墅。
得知洛璃的死訊之后,他早已經(jīng)將傭人解雇,這些年,一直是他在為洛璃守靈。
可是,洛璃恨透了他,在臨死之前,早已經(jīng)將和他們有關(guān)的東西付之一炬。
算來算去,世界上還留有洛璃氣息的東西,就只剩下眼前這棟別墅了,可是,他怎么才能將這棟別墅搬上青峰山呢?
如果他做不到,那他豈不是真的再也見不到洛璃了?
這就是高僧所說的緣分已盡嗎?
還是說,洛璃的魂魄根本不想看到他?
江御風頹廢的坐在地上,像是被抽干了所有力氣,滿腔的悔恨無法與人訴說,崩潰大哭。
猛然間,他突然想起,二十年前拍賣會上的那幅畫像,那是他和洛璃情濃時,她親手所做,當時在拍賣會上,他為了與洛璃斗氣,幫阮清瑤拍下了這幅畫,并送給了她。
現(xiàn)在想起來,洛璃拍下這幅畫,也是想要燒毀的吧。
此刻,江御風無比慶幸,如果說世間還有什么東西留著洛璃的氣息,那么一定是這幅畫了。
這幅畫被他拍下來,送給阮清瑤之后,那個女人又將它轉(zhuǎn)手賣掉,現(xiàn)在已經(jīng)不知道流落到哪里去了。
江御風幾乎動用了所有關(guān)系,用半個身家買下了這幅畫作。
再次來到青峰山上,他的心情比上一次還要忐忑。
洛璃會愿意見他嗎?
高僧說過,這幅畫要被燒毀,用作為黃泉魂魄鋪路之用。
江御風的心里有些不舍,他的手指摩挲著畫軸。
這是洛璃留給他最后的念想,如果畫燒了,洛璃卻不愿意見他,又該怎么辦?
洛璃曾經(jīng)為他做過很多畫像,只是那時他還不懂得珍惜,有很多隨著時間的流逝,都被毀掉了,連痕跡都消失在了歷史長河當中。
只有這一幅傳了下來,顯得彌足珍貴。
最終,他狠了狠心,如果舍棄這幅畫,能夠換來和洛璃相見的機會,那也值了。
隨著一聲聲佛號響起,畫像落入火盆當中,很快化成一灘灰燼,裊裊的青煙升起,模糊了江御風的面容,可他連眼睛都不敢眨,生怕錯過了和洛璃相見的機會。
然而,一炷香燃盡,時機已到,可他卻什么都沒有看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