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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色沉沉,一輪冷月懸空。
姜婉禎怔怔地坐著,忽然,一道身影擋住月光。
顧遇安不知何時(shí)站在了她面前,低聲說:“嫂嫂,我塞給你的字條看了吧?你若真想離開......我可以幫你?!?/p>
她下意識后退半步,心頭驚起漣漪。
離開?她當(dāng)然想!
可她該怎么走?
對姜家人來說,她只是一個(gè)能為家族帶來利益的商品。
如果他們知道自己和顧知州離婚了,絕對不會善罷甘休。
姜家早已落敗,現(xiàn)在還需要顧家支撐,他們怎么會容忍自己輕易放過這顆救命樹?
原以為嫁給顧知州已是她這輩子最好的歸宿,她可以和相愛的人共守一身。
可命運(yùn)總是如此捉弄人。
她的眼底浮起一層酸澀,許久,才低聲開口,聲音像風(fēng)中破碎的絮語:“你......圖什么?”
顧遇安向她靠近一步,動作輕得仿佛怕驚擾了她的傷。
他抬手,將她被風(fēng)吹亂的發(fā)絲輕輕攏到耳后,指尖停留片刻,帶著微不可察的顫。
“還記得兩年前的冬天嗎?”
他嗓音很輕,卻擲地有聲,“那年我犯了錯,被罰跪在柴房,天冷得骨頭都快碎了......若不是你悄悄塞給我一件棉衣,我可能就沒命了?!?/p>
他頓了頓,從懷中取出一個(gè)小布包,塞進(jìn)她手心。
“我知道你身不由己,所以特意給你準(zhǔn)備了這個(gè)藥?!?/p>
他說,“它可以讓你假死幾日,只要你想,我會幫你離開這里?!?/p>
他的目光灼人,卻沒有一絲欲望與貪婪。
“我什么都不要......只希望你還能像那時(shí)候一樣,笑一笑。”
那一瞬,姜婉禎幾乎要落淚。
可她不敢哭。
她怕一哭,就再也走不動了。
她低頭看著掌心那包藥粉,指尖微微顫抖。
風(fēng)吹過,月色微涼,她輕輕咬唇,目光閃爍不定。
夜半。
隔壁房間突然傳來嬌笑的聲音,雖然極力壓制,可那一聲又一聲清楚的鉆進(jìn)姜婉禎的耳朵。
她坐在床邊,苦笑了一聲,終于起身,將手中的藥粉借著月光兌水喝下。
苦澀像刀子,從喉嚨一路割到她心底。
她靜靜地坐著。
一滴眼淚,終于滑落,從眼角滑至手背,悄無聲息,卻像燒灼般,疼得她忍不住微微蜷縮手指。
她緩緩抬起頭,仰望著夜空,那輪冷月清明如鏡,倒映著她眼底一片死寂。
她的唇輕輕動了動,沒有發(fā)出聲音,卻一字一字,咬得極深。
顧知州,我放過你了。
第二天一早,丫鬟發(fā)現(xiàn)姜婉禎時(shí),她已經(jīng)沒了氣息。
起初顧知州根本不信,直到看見顧府掛起白綾,才不得不接受這個(gè)事實(shí)。
那個(gè)總愛粘著他的妻子,真的不要他了。
靈堂里,顧知州死死抓著棺材板,指節(jié)發(fā)白。
棺木里的姜婉禎穿著壽衣,安靜地躺著,再也不會朝他笑了。
"婉禎..."他聲音沙啞,手指顫抖著撫過冰涼的棺木。
"是我錯了,你醒過來看看我好不好?"
記憶里姜婉禎最后一次笑的模樣突然清晰起來,她站在梅樹下,眉眼彎彎遞來桂花糕。
而如今卻只剩這副沉甸甸的棺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