合并減員的傳聞就像是一大片烏云一般,旋繞在整個工作區(qū)。每個人都提心吊膽,怕下一個HR通知的就是自己。
比稿在即,夏瑜心里也有點(diǎn)忐忑,加上比稿終審是易寧。以她對易寧的了解,此人性情涼薄,冷漠,他能做到公平公正就已經(jīng)是恩賜了。
白茉莉?qū)⒎桨复蛴⊙b訂好,遞給夏瑜。
“夏瑜姐,你說這次咱們能不能行啊?!?/p>
夏瑜接過文件夾,即使心里沒有底,本著不能長他人志氣,滅自己威風(fēng)的原則,夏瑜肯定地說道:“沒問題的,咱們盡力了,正常發(fā)揮就好?!?/p>
“夏瑜姐,你說公司都開始裁員了,我們這些實(shí)習(xí)生最后是不是都留不下??!”
夏瑜自己都泥菩薩過河自身難保,實(shí)在說不出那么肯定的語言,只能發(fā)揚(yáng)職場萬金油的套話:“MC每年都需要新鮮血液注入的,所以,你只管努力,剩下的自有天意?!?/p>
白茉莉笑了笑,點(diǎn)點(diǎn)頭。
夏瑜自從發(fā)現(xiàn)白茉莉比較粗心后,基本上交代的事都要自己盯一遍,此刻檢查著打印好的文件,看了一下有沒有亂序,是不是完整。
“下午大家努力哈!不論結(jié)果如何,我請大家喝咖啡?!?/p>
“茉莉,問問大家都需要什么,幫我訂一下,多訂兩杯冰美式,一杯黃油拿鐵?!?/p>
“好的,我現(xiàn)在就去?!?/p>
樓下就是咖啡廳,咖啡倒是來的快,夏瑜把錢轉(zhuǎn)給茉莉,拿起一杯黃油拿鐵,走到宋朝陽的工位上。
宋朝陽還在做最后的沖刺,看到夏瑜過來,立刻切換了頁面。
“宋組長,來而不往非禮也,下午加油?!?/p>
夏瑜看到了宋朝陽的下意識的動作,有些不屑,都到這會了,自然也不會真的去看什么,畢竟比稿而已,離比稿時間也不過就一個多小時,這時候就算是又了新的idea,也來不及做什么的。
“夏組長,你也加油喲!看好你!”
夏瑜送完咖啡就回到自己的工位上,遠(yuǎn)遠(yuǎn)看了一眼易寧辦公室。最終打定主意,嘆了口氣,拿起早晨買的三文治和咖啡,就去了安全通道。
安全通道有煙味,夏瑜往上走了一層半,就看見那個半倚在樓梯扶手上的人,一條腿放松地踩在樓梯邊緣,黑暗中一點(diǎn)紅色忽明忽暗。
那小胡子已經(jīng)剃干凈了,露出了完美的下顎線,不可否認(rèn),這個人雖然渣,但是的確有渣的資本。
俊美的外表,健碩的身材,傲人的天資。
隨便哪一項,都是常人所渴望的。
“易總?”
夏瑜一出聲,安全通道的感應(yīng)燈就亮了起來。
靠在扶手的易寧懶洋洋地轉(zhuǎn)頭看了來者一眼,眉頭蹙起來,似乎很不喜歡獨(dú)處空間被打擾。
“易總,我們談?wù)???/p>
夏瑜硬著頭皮說道,雖然不想和這個人再多說一句話,但是一組人的辛苦她都看在眼里,沒理由因?yàn)樗哪昵暗哪切┰阈氖掳汛蠹叶嫉R了。
易寧看了夏瑜一眼,手插到口袋里繼續(xù)往上走去。
夏瑜站在原地,鼓起的勇氣正在迅速消散中,卻聽到那個清冷的聲音傳來:“跟上?!?/p>
忽然間,整個人就墜入了回憶的漩渦。
夏瑜在實(shí)習(xí)的時候,遇到的最優(yōu)秀的文案就是易寧,那時候夏瑜分到的是客戶部,整天跟著師父跑東跑西,還被部門的人呼來喚去,所有打雜的活都在她身上。
她偶爾也會躲在平臺一角哭鼻子,也是在那時候遇到的易寧。
那天,公司的幾個同事站在平臺上抽煙,只有易寧嘴里叼著一支棒棒糖,就那么隨意往墻邊一立,陽光灑在他慵懶的外套上,連頭發(fā)都鍍了一層金色。
夏瑜在看到他的那一瞬間,心跳加速,腦袋空白。
其中有個穿著紅色條紋長裙的長發(fā)女孩子,看到她直愣愣地盯著他們看,笑著打招呼:“小美女,一起聊會唄。”
可能是因?yàn)榻兴呐⒆犹^溫柔,也許是那幾個人歡愉的氛圍帶給她溫暖,也可能是易寧的特立獨(dú)行,讓她感興趣,總之,她就那么傻傻地走過去。
“新來的?”
夏瑜看著眼前長發(fā)美女帶著向日葵般的笑容問她,她也就帶了笑靦腆地點(diǎn)點(diǎn)頭。
“我叫林芯,我們幾個都是文案和美工,這里是我們的基地,腦子里沒思路都會上來抽根煙。會抽煙么?來一根?”
夏瑜接過林芯遞給自己的煙,熟練地叼在嘴里,口袋里拿出火機(jī),熟練的點(diǎn)燃,吐了個煙圈。
“謝了?!?/p>
“哇,這個小姑娘還真的會抽煙哎,你說說你們女孩子,一個個的學(xué)什么抽煙啊。”
旁邊一個穿著格子襯衣的男生像是不可置信地喊起來。
“你懂什么,有什么事是女孩子不能做的?你少看不起人了。”
林芯把胳膊搭在夏瑜肩膀上。
“今天你就是我的姐妹了,這個帥哥是千璽,這個老古董是老胡,那個吃糖的帥哥是楊易寧,咱們的首席文案?!?/p>
可能是當(dāng)時的風(fēng)正好,也可能是當(dāng)時被林芯的熱情沖昏了頭腦,也可能是被楊易寧的皮囊迷了心智,從此,他們四個人組局必定會給夏瑜打電話,夏瑜在夏末的暖風(fēng)中,融入到了一個新的團(tuán)體。
……
夏瑜機(jī)械地跟著易寧,不知道走了多久,跨過一個門,眼前頓然開闊起來。
“來一根?”
夏瑜看著易寧遞過來的煙,這是她以前經(jīng)常抽的,不是很貴,但是柑橘爆珠的味道她很喜歡。
“我戒了?!?/p>
易寧也不勉強(qiáng),自己叼到嘴里,咬碎爆珠,火機(jī)點(diǎn)燃,然后吐出一個個煙圈。
“冰美式不加糖,你的。”
易寧看了一眼,倒是沒有拒絕地接過去。
夏瑜以前喜歡拿鐵,什么時候喜歡上美式的,自己也不記得了??赡苁莾蓚€人處了一陣子,可能太過熱烈,很多習(xí)慣融為一體。
“三文治吃么?”
易寧看著夏瑜從咖啡手提袋中又取出一個三文治,一看就是樓下7-11的產(chǎn)品,寡淡無味。
“不用了。你這算是賄賂么?”
看著易寧清扯嘴角似笑非笑,夏瑜看得有點(diǎn)窩火,拿出冰美式,狠狠灌了一口。
原本只是想壓下去眼眶中的溫?zé)岷托闹械臒┰?,想冷靜一下組織好語言再說服易寧能不能不計前嫌,公平公正的對待這次比稿。卻沒想到嗆出了淚水,甚至咳嗽久久未停,仿佛要把肺都要咳出來。
再咳嗽了差不多一分多鐘后,夏瑜手中的冰美式掉在地上,她整個人開始呼吸困難。夏瑜從褲子口袋里拿出信必可,熟練的吸入,解開工裝襯衣的第一顆扣子,靠在墻上,大口呼吸。
易寧擰滅手中的煙,伸出手,想要拍拍她的后背,卻突兀地停在半空,又頹然放下。
“你怎么了?”
夏瑜喘得厲害,紙巾擦了眼淚又擦鼻涕。眉頭皺了皺,腦袋像是灌了漿糊,只是覺得又在他面前丟臉了。
一邊擺手,用粗糲的氣音說道:
“一會就好,沒事?!?/p>
“這才幾年,你就把自己作踐成這個樣子?要不我送你去醫(yī)院。”
雖然看不到易寧的表情,但是知道易寧的毒舌雖遲但總會到。
夏瑜顧不上理會,忙搖頭,喘著粗氣說:“很快會好,我?guī)Я怂?,下午有比稿,請你?wù)必公平公正?!?/p>
費(fèi)力地說完,離開時還不忘拿起掉落在地上淪為垃圾的咖啡和紙袋,跌跌撞撞地走到電梯間。
易寧喝了一口冰美式,熟悉的苦味瞬間蔓延到口腔,直達(dá)心底。這個女人向來如此,哪怕自己再狼狽,也不愿意給人添麻煩。
幾口喝完咖啡,也乘坐電梯下去,進(jìn)辦公室前,往夏瑜的方向看了一眼,她趴在桌子上,一頭秀發(fā)波浪般地散落在桌上,看不清她的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