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原來如此。
陸知栩的眼眸發(fā)紅,狼狽地垂下頭。
她和陸知盈到底是姐妹,長得有幾分相似。
從前陸知盈年歲尚輕,而褚明策后宮無人……
說到底,她只是個代替承歡的玩物。
她的嗓音發(fā)著抖,竟是苦笑一聲:“雷霆雨露俱是君恩,多謝陛下曾垂憐我。”
這樣自輕自賤的話語,聽得褚明策冷冷皺起了眉。
近日無戰(zhàn)事,陸知栩只能待在將軍府,三日后,便是陸知盈回門的日子。
褚明策那般寵愛她,自然是會陪著回來的。
陸知栩不愿再看到他們,草草行過禮后便回了屋子。
她從箱底找出一塊瑩潤的玉佩,上面的麒麟和祥云的紋樣在昏暗的房內熠熠生輝。
摩挲片刻,陸知栩抿了抿唇,垂下眼簾。
她到底還是不舍得將這最后一點東西還給褚明策。
只是陸知栩不知道,窗外陸知盈的眼睛,正震驚的看著她手中的玉佩。
陸知盈在知道自己要嫁給褚明策時,便已暗暗對年輕英俊的帝王動了心,但她不知為什么,褚明策見到她的第一面,就對她那么好。
這么多年來,更是百般寵愛,疼寵憐惜。
她曾問過褚明策這個問題。
褚明策笑著輕撫她的臉頰:“當年若不是你在我滾下山崖后及時找人來救我,如今我又怎會存活于世?”
“只可惜那日丟了我母妃贈與我的麒麟玉佩,”褚明策神色微微一黯,“但遇見了你,也是相當好的?!?/p>
陸知盈愕然,只因她根本沒有做過這種事!
可她也知道,褚明策愛她,是建立在這件事之上。
她不能失去這份愛,因而含糊混弄過去了。
今日見陸知栩手中玉佩,陸知盈才知曉,難道當時救褚明策之人,竟是陸知栩?!
她心中驟然生出一抹恐慌,滿懷心事回了宮。
回宮后,也遲遲未曾緩過神來。
見她一副出神模樣,下了朝特地過來陪她用膳的褚明策溫聲道:“怎的回一趟家還不高興了?”
明策哥哥,”陸知盈終于忍不住詢問,“當年我救你的事,你還記得么?”
褚明策微微一怔,隨即笑道:“你說那日救我于山崖?自然。”
“你是怎么認出我的啊,”陸知盈撒嬌道,“你再同我講講吧,我記不大清了?!?/p>
“那時太上皇設秋狝,二皇兄射箭欲殺我……”褚明策并未起疑,低笑著將她摟在懷里,“彼時我身上有傷,一翻顫斗后不慎滾落山崖,你看到后先是給我包扎,而后匆忙去尋了我身邊的侍衛(wèi),是不是?他還問你是哪家姑娘。”
“你說是鎮(zhèn)國將軍府上的女郎,那般年歲的姑娘,除去你之外還能是誰呢?”
陸知盈心頭猛地一跳,她的猜想被證實,瞬間臉色煞白了下來。
救了褚明策那人,果真是陸知栩!
她仍記得有次陸知栩未做男子打扮,回家后被父親在宗祠前罰跪了一整日……
不行。
陸知盈的指甲深深掐進掌心,感到一陣恍惚。
她不能讓褚明策知道這件事。
待褚明策走后,陸知盈換來貼身的侍女,輕聲道:“你找?guī)讉€人,去說書那兒將陸知栩是女子的消息傳出去……”
侍女目露驚慌,卻只得點頭應下,悄悄離開了宮中。
一切都如陸知盈所想的那般行進著。
早朝時,陸知栩能感覺到有不少大臣的視線在她身上打量。
往日里她向來不被重視,安安靜靜地站在大殿的一隅。她心中有些慌亂,只得將頭垂得更低了。
褚明策坐上龍椅時,目光也緊鎖在了陸知栩身上。
“陛下?!必┫嘞纫徊秸玖顺鰜?,拱手道,“臣有本奏?!?/p>
“說?!?/p>
“當今民間流言四起,”丞相的目光落在陸知盈身上,冷笑道,“說我們征戰(zhàn)沙場的陸小將軍,是名女子?!?/p>
陸知栩背脊一僵,不可置信地看向丞相。
她這些年來偽裝得極好,民間又怎會有人得知她的身份?心頭慌亂,她的臉色便一寸寸白了下去,看得周圍人交頭接耳,窸窸窣窣的討論聲不絕于耳。
隨即又有幾個大臣站了出來,聲稱自己也得知了此事。
“女扮男裝,此乃欺君!”那丞相目光尖銳,死死盯著陸知栩,“陸小將軍可否證明傳言實乃空穴來風?”
數(shù)雙質疑的眼凝聚在陸知栩身上,她慌不擇路,只得抬頭看向褚明策。
褚明策卻慢條斯理地說:“丞相認為,該如何證明?”
“即為男子,朝堂上寬衣哪怕失了禮節(jié),卻也能證實清白,”丞相繼續(xù)道,“陸將軍,請把?!?/p>
眾目睽睽之下,陸知栩冷汗打濕了背脊,她僵立在原地,只得寄希望于褚明策。
可最后男人也沒有為她開脫半分。
還慢悠悠的說:“陸將軍還不寬衣,是指望著我找人替你么?”
眼看著朝上所有人的目光都放在了她身上,陸知栩艱難的將手放在朝服上,卻始終無法解開分毫。
她本就是女子!
又該如何自證?
褚明策分明知道,還要將她逼上絕路么?
迎著眾人視線,她砰的一聲跪在朝堂上。
“陛下,臣罪該萬死……”
此言一出,便是證實自己為女子之事,霎那間,滿座嘩然!
不少臣子更是見了毒物一般對陸知栩退避三舍,她跪倒在地,艱難地辯駁道:“臣并非有意欺瞞……”
可話還沒說完,便被輕聲打斷。
“陸將軍。”
褚明策漠然道:“欺君罔上,乃是死罪,來人,給我把陸知栩拖下去,三日后問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