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罷了,我愿意娶南安國長公主,當他們的質子。”
裴景霄的聲音不大,卻讓整個皇宮大殿瞬間安靜了下來。
所有人都愣住了,連皇帝都皺緊了眉頭。
因為這次聯姻,無論如何都不可能輪到裴景霄。
他是年紀最小的九皇子,也是被皇帝一直帶在身邊看著長大的孩子。
“胡鬧!” 皇帝沉下臉,“朕已經說過,聯姻人選另議!你和葉輕語兩情相悅,朕怎會拆散你們?更何況此去山高路遠,那南安國長公主聽說相貌丑陋至極,又是個性格殘暴的女瘋子……”
“父皇?!?裴景霄抬起頭,聲音很輕,卻很堅定,“您說過,前去與南安國公主聯姻的皇子從皇室中選。我同樣是皇室一員,身為皇子,就該擔起責任。”
“至于葉輕語……” 他頓了頓,指尖微微發(fā)顫,“說好今日是選皇子去迎娶南安公主人選的日子,她既錯過了時機,那便,永世都是錯過了。”
皇帝臉色難看,正要再勸,殿內其他皇子卻已經紅了眼眶。
“景霄!你瘋了?” 太子一把拉住他的手,“你以為迎娶他們公主是什么好事嗎?南安國說了,要娶他們的公主必須留在他們那一輩子,與質子無異,要去也是哥哥們去,輪不到你!”
“就是!” 二皇子也急得直跺腳,“你年紀最小,又是被我們看著長大的,去了那種地方怎么活?”
“……”
哥哥們七嘴八舌地勸著,裴景霄卻只是安靜地站著,眼眶越來越紅。
他們明明也害怕失去自由,卻還是搶著替他去面對這未知又危險的命運。
他深吸一口氣,猛地跪了下去:“兒臣心意已決,唯望父皇成全!”
“南安長公主丑陋至極性格殘暴也只是坊間傳聞,若當真屬實,兒臣過去后,也會步步小心,明哲保身,父皇…… 下旨罷!”
皇帝看著他堅定的模樣,最終長嘆一聲,顫抖著提筆寫下圣旨。
“九皇子裴景霄與南安國長公主聯姻,半月后,朕親自為他送行!”
裴景霄接過圣旨,指尖冰涼。
他轉身走出大殿,陽光刺得他眼睛發(fā)疼。
剛走下臺階,遠處突然傳來一陣急促的馬蹄聲。
“景霄!本小姐來找你了!”
葉輕語一身紅裙策馬而來,衣袂翻飛間意氣風發(fā)。
她翻身下馬時,腰間玉佩叮當作響,快步走到他面前,“景霄,我來晚了,迎娶南安國公主的人選定下了嗎?”
裴景霄看著她,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緊。
是啊,她的確來晚了。
“定下了?!?他輕聲說。
葉輕語松了口氣,唇角微揚:“那就好。”
“你不問問是誰嗎?”
“無論如何不會是你。” 她語氣篤定,“皇上知道我們兩情相悅,怎會讓你去迎娶他們的公主?更何況……”
她頓了頓,“皇上最疼你了。”
裴景霄靜靜地看著她,他本想告訴她真相,可話到嘴邊又咽了回去。
圣旨已下,他們此生都再無可能。
又何必徒增煩惱?
葉輕語見他沉默,以為他還在生氣,柔聲哄道:“既然人選已定,那我晚些再與你向皇上求旨,可好?”
“為何是晚些?”
“因為……” 她有些猶豫,“晏卿那兒我還沒安頓下來,我等安頓完他,就能心無旁騖地嫁給你了?!?/p>
見裴景霄臉色微變,她連忙補充:“你放心,我知道分寸,我只是受人之托,讓他安穩(wěn)度日?!?/p>
這句話,像一把鈍刀,狠狠扎進裴景霄的心口。
他與葉輕語的情誼,曾是整個京城最動人的佳話。
小時候,她總愛追在他身后喊 “景霄哥哥”,哪怕被他用雪團子砸了滿頭也不哭;長大后,她成了不可一世的女將軍,卻唯獨在他面前收斂鋒芒。
去年上元節(jié),她一人獨挑十位世家小姐,為他贏下燦爛煙火;今年春獵,她追著那只稀世白狐三天三夜,只因他隨口說了句 “那皮毛真好看”。
人人都說,葉將軍與九皇子天造地設。
直到那個雨夜,她的暗衛(wèi)為救她而死,臨終前只留下一句:“求葉將軍…… 照顧我弟弟……”
自那以后,葉輕語的眼里就多了另一個人。
裴景霄染風寒高燒不退那日,太醫(yī)說怕是會傳染,葉輕語卻不顧勸阻守了他三天,直到顧晏卿派人來報 “心口疼”,她連藥碗都沒來得及放下就沖了出去。
上元佳節(jié),他站在城樓上等到星河黯淡,卻看見護城河邊,葉輕語正小心翼翼為顧晏卿點燃一盞蓮花燈。
如今邊關告急,要從皇室選一位皇子遠去聯姻。
傳聞那南安國長公主奇丑無比,而且性格殘暴,生性善戰(zhàn)。
況且已有三位駙馬慘死在公主府,幾位哥哥連夜定下親事,生怕被選中。
三日前,他特意提醒葉輕語:“明日一定要來,否則……”
“放心,” 她踮起腳尖親了親他的臉頰,“我定準時到?!?/p>
可今日,所有官家小姐都在,唯獨不見她的身影。
后來才知,顧晏卿昨夜 “突發(fā)急病”,她守了一整晚,至今未醒。
裴景霄攥緊手中的圣旨,忽然笑了。
既然她選擇了顧晏卿,那他便成全她。
“好?!?裴景霄開口,“我同意。”
葉輕語一怔,隨即有些心慌:“景霄,你……”
她本以為要費盡口舌才能說服他,沒想到他答應得這么干脆。
“為何突然同意了?”
裴景霄沒回答,只是扯了扯唇:“我不同意,又能如何呢?”
之前,他不是沒吃過顧晏卿的醋,覺得他總待在葉輕語身邊不妥,便私下給了他一筆金銀財寶,還置辦了一座江南的宅子,想送他離開。
可顧晏卿卻當場跪地,朝他磕頭磕得額頭鮮血直流,說死也不離開葉輕語。
正巧被趕來的葉輕語看見。
那一刻,她看他的眼神,仿佛他是個仗勢欺人的壞人。
后來他解釋,她卻只當他是趁人之危,故意給顧晏卿難堪。
此刻,葉輕語只以為他還在生氣,連忙溫柔哄道:“景霄,莫生我氣,我府上新得了匹西域寶馬,我?guī)闳タ纯础_€有你最愛喝的梨花釀,我讓廚娘做給你吃好不好……”
“好?!?裴景霄打斷她,“我正好有東西要取回。”
可到了侯府,兩人才剛剛下馬,侍衛(wèi)便匆匆來報:“葉將軍,顧公子聽說您的舊疾需要雪蓮入藥,孤身一人入山尋藥,半路為野豹所傷,現在危在旦夕!”
葉輕語臉色驟變,拉著裴景霄就往顧晏卿的院子跑。
屋內,太醫(yī)滿頭大汗:“顧公子失血過多,除非用‘九轉還魂丹’救命,否則……”
葉輕語猛地看向裴景霄:“景霄,九轉還魂丹是不是在你那里?”
那是皇帝賜給裴景霄的保命之物,天下僅此一顆。
裴景霄攥緊了手,心間泛起一陣刺痛,“若給了他,我以后怎么辦?”
“我會保護你?!?葉輕語握住他的手,“我發(fā)誓,這輩子都不會讓你用到它,景霄,他哥哥因我而死,我不能再眼睜睜看著他去死。”
裴景霄垂眸看著她緊握自己的手,這雙手曾牽過無數次,也曾為他擋過最利的劍。
如今卻為了另一個男人,在微微發(fā)抖。
“藥,我可以給你,但你要答應我一個條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