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朝商界奇才沈清秋一睜眼,成了現(xiàn)代顧氏繼承人的“未婚妻”。病床前,
律師顧廷淵溫柔提醒:“清秋,你車禍失憶了,但別怕,我們下月就訂婚。
”她看著這酷似前世仇敵的臉,含笑點頭。訂婚宴上,記者追問愛情故事,
顧廷淵深情款款:“我第一眼就……”“顧先生,”沈清秋突然打斷,舉起明代契約,
“按大明律,悔婚者需三倍返還聘禮?!薄澳葰Ъs另娶青梅,請按白銀千兩折算,
或等價股權轉(zhuǎn)讓?!遍W光燈瘋閃時,心理醫(yī)生林薇沖出來哭訴:“廷淵愛的是我!
”沈清秋瞥見林薇腕間玉鐲——那正是前世毒殺她的兇器。
她輕笑撫過玉鐲:“妹妹這定情信物,沾過人命吧?
”1 1 醒了冰冷的、有節(jié)奏的滴滴聲,像銅錢落在青石板上,又沉又悶,
固執(zhí)地敲打著沈清秋的耳膜。她費力地想睜開眼,眼皮卻像被濕透的棉絮粘著,
沉重得抬不起半分。喉嚨里火燒火燎,每一次微弱的呼吸都牽扯著胸腔深處尖銳的痛楚,
仿佛有人拿著鈍刀在里面攪動。四周彌漫著一股極其古怪的氣味,非蘭非麝,
帶著一種凜冽的、近乎殘酷的潔凈感,刺得她鼻腔發(fā)酸。這氣味陌生得讓她心慌。
這不是她的繡樓。也不是沈家那間堆滿賬冊、彌漫著陳年墨香和上好松煙味道的書房。
“醒了!血壓心率回升!”一個年輕女子刻意壓低卻仍顯急促的聲音響起,
帶著一種沈清秋從未聽過的腔調(diào),又快又脆。緊接著,是雜亂的腳步聲靠近,
還有……金屬器械輕微碰撞的冰冷脆響。恐懼像一條濕滑的毒蛇,瞬間纏緊了沈清秋的心臟。
她猛地吸了一口氣,積攢起全身殘存的力氣,終于掀開了沉重的眼簾。刺目的白光!
如同盛夏正午直視驕陽,灼得她眼前瞬間一片模糊的白翳,淚水不受控制地涌出。
她下意識地想抬手遮擋,手臂卻像灌滿了鉛,只抬起寸許便頹然落下,
撞在身側(cè)冰冷的硬物上。“別亂動!小心針!”先前那個女生驚呼,
一只帶著消毒水氣味的手迅速而有力地按住了她的手腕,力道大得驚人。沈清秋渾身一僵,
冷汗瞬間浸透了薄薄的衣衫。針?什么針?是刑具?還是……毒?她猛地扭頭,
視線艱難地聚焦。一個穿著怪異、一身素白、頭上還戴著一頂奇怪軟帽的女子正俯身看著她,
眼神里沒有惡意,只有一種職業(yè)化的、近乎冷漠的專注。對方的手正按在她手腕上,
而手腕上……竟真的插著一根細小的透明管子,連著上方一個透明囊袋,
里面流淌著無色的液體!妖法!沈清秋瞳孔驟縮,一股寒意從腳底直沖頭頂。她本能地掙扎,
想甩開那只手,想拔掉那根詭異的管子!身體卻虛弱得像一灘爛泥,
所有的反抗都如同蚍蜉撼樹?!吧蛐〗?!冷靜!你剛做完手術,在輸液!
”白衣女子——護士提高了聲音,雙手更用力地按住她,同時朝著門外喊,“顧先生!
沈小姐醒了!”顧先生?這個名字像一顆投入死水的石子,在她混亂的腦海中激起一絲微瀾。
似乎……有些模糊的印象?
一個模糊的、穿著同樣奇怪服飾的挺拔身影在記憶碎片里一閃而過。沉重的門被推開,
腳步聲沉穩(wěn)地靠近。沈清秋停止了徒勞的掙扎,急促地喘息著,努力睜大眼睛看向來人。
光線勾勒出一個高大的輪廓,一步步走進那片刺眼的白光里。
他穿著剪裁極其合體的深色衣袍(西裝),布料挺括,泛著內(nèi)斂的光澤。
面容逐漸清晰——劍眉濃黑,鼻梁高挺,下頜線條分明,帶著一種久居人上的銳利感。然而,
那雙深邃的眼睛里,此刻卻盛滿了恰到好處的擔憂和……溫柔?這溫柔,
像一層精心涂抹的蜜糖,掩蓋著底下深不可測的幽潭。沈清秋的心臟,在看清那張臉的瞬間,
如同被一只冰冷的鐵手狠狠攥住,驟然停止了跳動!不可能!
這張臉……這張臉……縱然發(fā)型、服飾全然不同,縱然少了那份陰鷙的狠厲,
多了幾分現(xiàn)代的冷硬與疏離,但那眉骨的輪廓,那唇角的弧度,
尤其是那雙眼睛深處偶爾掠過的、如同淬了冰的幽光……分明是前世那個在沈家傾覆之際,
帶著朝廷鷹犬闖入府邸,親手將枷鎖套上她父親脖頸,又用那雙冰冷的眼睛,
看著她在暴雨中跪地哭求的——仇敵之子!那個她親眼看著被父親提拔,
最終卻反咬一口、將沈家推入萬劫不復深淵的顧家庶子!滔天的恨意如同沸騰的巖漿,
在她四肢百骸里瘋狂沖撞,幾乎要沖破這具脆弱身體的束縛!她想撲上去,
想撕碎這張?zhí)搨蔚哪?!指甲深深掐入掌心,尖銳的疼痛勉強拉回一絲瀕臨崩潰的理智。
她死死咬著下唇,直到嘗到一絲腥甜的鐵銹味。不能!絕不能!此刻的她,
虛弱得連抬手都困難,無異于砧板上的魚肉。這陌生的“妖法”之地,
這處處透著詭異的環(huán)境……“清秋……”男人已經(jīng)走到了床邊,聲音低沉悅耳,
帶著一種能安撫人心的魔力,與她記憶中那個冷酷的聲音截然不同。他俯下身,
動作自然地替她掖了掖被角,手指不經(jīng)意地拂過她冰涼的手背。那觸碰溫熱的,
卻激得沈清秋渾身一顫,胃里一陣翻江倒海。“是我,廷淵。”他凝視著她的眼睛,
那深潭般的眸子里,擔憂和心疼幾乎要滿溢出來,“別怕,醫(yī)生說你車禍撞到了頭,
有些記憶暫時模糊了……這很正常?!避嚨??記憶模糊?沈清秋的睫毛劇烈地顫抖著,
如同瀕死的蝶翼。她強迫自己看著他,眼神里是恰到好處的茫然和脆弱,
將滔天的恨意和徹骨的冰寒死死壓在眼底最深處?!邦櫋櫹壬??”她艱難地吐出幾個字,
聲音嘶啞干澀,帶著劫后余生的驚惶?!笆俏??!鳖櫷Y的嘴角彎起一個極其溫柔的弧度,
仿佛她是易碎的琉璃,“什么都不用想,好好養(yǎng)傷。等你再好些……”他頓了頓,
語氣更加柔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引導,“我們下個月就訂婚了,記得嗎?”訂婚?!
這兩個字如同驚雷,再次在沈清秋混亂的腦海中炸開!與眼前這張酷似仇敵的臉?
與這個姓顧的男人?荒謬!惡心!然而,就在這極致的荒謬感中,
一絲微弱卻異常清晰的念頭,如同暗夜中的磷火,倏地在她心底亮起。
是了……她方才掙扎時,指尖曾無意中劃過胸前。
那里……貼身戴著一枚小小的、帶著體溫的硬物。那形狀、那觸感……是她的印章!
是父親在她及笄之年,親手用上好的雞血石刻就,
代表她沈清秋在沈家商號擁有絕對話語權的印章!
它竟也跟著她……來到了這個光怪陸離的世界?這枚印章,是她與那個血火交織的過去,
唯一、也是最有力的聯(lián)系。也是她此刻,在這全然陌生、危機四伏的境地中,
唯一能抓住的浮木。電光火石間,一個大膽得近乎瘋狂的念頭在沈清秋心中成形。
她看著顧廷淵那張寫滿“深情”的臉,感受著他指尖虛假的溫度。前世沈家傾覆的血淚,
顧家背叛的刻骨之仇,與眼前這張臉、這個姓氏、這個荒謬的“未婚夫”身份,
瞬間糾纏在一起,形成一股冰冷刺骨的洪流。好一個“失憶”!好一個“未婚妻”!
好一個顧廷淵!既然天意弄人,將她拋入這盤迷局,將仇敵送到眼前,
上“未婚妻”這么一把看似被動、實則未必不能反握的“刀”……沈清秋的胸腔劇烈起伏著,
不是因為虛弱,
而是因為那被強行壓抑下去的、幾乎要焚盡一切的恨火與驟然升起的、孤注一擲的決絕。
她深深吸了一口氣,那刺鼻的消毒水氣味涌入肺腑,竟奇異地帶來一絲清醒。
她緩緩地、極其艱難地抬起那只沒有插著管子的手,指尖帶著細微的顫抖,
輕輕地、試探性地觸碰了一下顧廷淵替她掖被角的手背。冰涼,滑膩。顧廷淵明顯一怔,
隨即眼底的溫柔笑意更深了幾分,反手輕輕握住了她冰冷的手指,掌心溫熱。“別怕,我在。
”沈清秋望著他,慢慢地,極其緩慢地,扯動了一下蒼白的唇角。那笑容虛弱至極,
帶著大病初愈的迷茫,仿佛溺水之人終于抓住了唯一的依靠?!啊浀??!彼龤馊粲谓z,
聲音輕得像一陣隨時會消散的風,眼神卻透過那層水霧般的脆弱,
死死釘在顧廷淵深不可測的眼底深處,“廷淵……我記得……訂婚……”她需要一個身份,
一個立足點,一個能讓她暫時擺脫“妖法”之地、喘息并窺探真相的跳板。
這個送上門的“顧氏繼承人未婚妻”的身份,雖然荒誕,雖然危險,
雖然裹著蜜糖的砒霜……卻正是她現(xiàn)在,唯一的生門!顧廷淵似乎很滿意她的反應,
握著她的手緊了緊,溫聲安撫:“那就好。好好休息,一切有我?!彼逼鹕恚?/p>
對旁邊的護士吩咐了幾句,語氣是毋庸置疑的命令式,隨即又看了沈清秋一眼,
那眼神溫柔依舊,深處卻掠過一絲不易察覺的、徹底掌控獵物般的幽光。門輕輕關上,
將那道挺拔的身影隔絕在外。病房里再次陷入死寂,只有心電監(jiān)護儀那單調(diào)冰冷的滴滴聲,
像催命的更漏。沈清秋閉上眼,指尖卻悄然探入病號服的領口,隔著薄薄的布料,
緊緊握住了那枚溫熱的、小小的印章。堅硬而熟悉的棱角硌著掌心,帶來一絲微痛,
卻奇異地平復了她翻涌的心緒。顧廷淵……顧氏……沈清秋在心底無聲地咀嚼著這兩個名字,
唇邊那抹虛弱的笑意尚未完全褪去,眼底深處卻已凝起一片凍徹骨髓的寒冰。訂婚?好得很。
顧廷淵的“體貼”近乎無微不至。
清秋在充斥著“滴滴”聲和消毒水味的“醫(yī)館”(她固執(zhí)地在心里如此稱呼)住了整整一周。
每日,昂貴的補品流水般送入病房,主治大夫和一群穿著白袍的人輪番前來,
用她半懂不懂的詞語(CT、MRI、腦震蕩后遺癥)解釋她的“失憶”。
一個自稱王姨的圓臉中年婦人成了她的貼身保姆,手腳麻利,言語不多,
眼神卻總帶著幾分不易察覺的審視。
2 2 青梅竹馬沈清秋像一個真正失憶的、驚恐不安的富家千金,
大部分時間沉默地靠在床頭,眼神空洞地望著窗外那片被巨大玻璃切割成塊的陌生天空。
高聳入云的怪異樓宇(寫字樓)反射著刺眼的陽光,
鐵皮盒子般的“馬車”(汽車)在縱橫交錯的灰色道路上川流不息,發(fā)出沉悶的轟鳴。
這一切都讓她頭暈目眩,如同墜入光怪陸離的噩夢。但她的大腦卻在瘋狂運轉(zhuǎn),
像一架高速開動的織機,貪婪地吸收著一切信息。
她觀察王姨操作那些會發(fā)光、會發(fā)聲的“黑匣子”(手機、平板),
不動聲色地模仿她開燈關燈、使用一種噴出溫水的“寶瓶”(飲水機)。她支棱著耳朵,
語——“顧氏集團”、“繼承人”、“林薇小姐又來電話了”、“真是郎才女貌”……林薇。
這個名字被提及的頻率越來越高,帶著一種心照不宣的曖昧。沈清秋垂著眼,指尖捻著被角,
看似茫然,心中卻已將這名字與“青梅竹馬”畫上了等號。
顧廷淵編織的這場“失憶未婚妻”的戲碼里,這位林小姐,恐怕才是真正的主角。
她需要證據(jù),需要了解這個“沈清秋”的過去,需要知道顧廷淵把她推到這個位置,
到底圖謀什么。轉(zhuǎn)機出現(xiàn)在出院前一天。顧廷淵親自來接她。
他換了一身更顯矜貴的深灰色西裝,襯得身姿愈發(fā)挺拔。
車門——一個有著黑色皮革內(nèi)飾、異常寬敞、行駛起來平穩(wěn)無聲的“鐵皮車廂”(邁巴赫)。
動作紳士體貼,無可挑剔。車子駛?cè)胍惶幗鋫渖瓏?、綠樹成蔭的所在。
一棟造型簡約流暢、通體由巨大玻璃和冷硬金屬構成的巨大“府邸”(別墅)出現(xiàn)在眼前。
巨大的落地窗映著藍天白云和精心修剪的草坪,冰冷,空曠,毫無煙火氣,
像一座設計精美的牢籠。“清秋,以后這里就是我們的家?!鳖櫷Y的聲音在她耳畔響起,
溫熱的氣息拂過耳廓,帶著一種宣告主權的意味。他自然地攬住她的腰,
將她帶向那扇巨大的、沉重的門。沈清秋的身體瞬間繃緊,如同拉滿的弓弦。
那觸碰讓她胃里一陣翻滾,前世被顧家人觸碰時的屈辱和冰冷記憶洶涌而來。
她強行壓下推開他的沖動,指甲再次掐入掌心,
臉上卻擠出一個受寵若驚又帶著點怯生生的微笑,順從地依偎著他。
“家……”她低低重復著,聲音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哽咽,“真好。
”踏入這冰冷的“水晶宮”,
沈清秋的目光迅速掃過空曠得能聽見回音的大廳、光可鑒人的地面、線條冷硬的家具。奢華,
卻毫無溫度。王姨早已等候,恭敬地引她上樓,來到一間朝南的臥房。房間極大,
色調(diào)是寡淡的米白和淺灰,巨大的衣帽間里掛滿了當季的高定衣裙,
梳妝臺上擺滿了璀璨的瓶瓶罐罐(護膚品、化妝品)。一切都嶄新,昂貴,
卻也像商場櫥窗里的展品,沒有一絲“沈清秋”的氣息?!吧蛐〗?,
您的衣物和生活用品都在這兒了,有什么需要隨時叫我?!蓖跻陶f完,便退了出去,
輕輕帶上了門。門鎖落下,發(fā)出輕微的咔噠聲。沈清秋緊繃的神經(jīng),終于微微松弛。
她反手鎖好門,背靠著冰涼的門板,緩緩滑坐在地毯上,長長地、無聲地吁出一口氣。
那枚被她一直貼身藏著的雞血石印章,隔著薄薄的衣料,傳遞著唯一真實的暖意。
這不是她的戰(zhàn)場。至少,現(xiàn)在還不是。她需要武器,需要了解“敵人”,
更需要了解這個被自己取代的“沈清秋”。沈清秋站起身,眼神變得銳利而專注。
她像一個經(jīng)驗豐富的賬房,開始一絲不茍地“盤點”這間屋子。衣帽間里的衣物尺碼統(tǒng)一,
風格偏成熟優(yōu)雅,但仔細翻看,有幾件明顯偏小,像是主人瘦身后留下的舊衣。
抽屜里塞滿了未拆封的首飾盒,價值不菲,卻毫無佩戴過的痕跡。梳妝臺下的柜子里,
倒是散落著幾個空了的藥瓶,標簽上的字跡模糊不清。線索似乎斷了。
她的目光最終落在那張巨大的、鋪著昂貴埃及棉床單的床上。床頭的設計很獨特,
是厚重的皮質(zhì)軟包。沈清秋走過去,手指沿著軟包的邊緣細細摸索。
指尖在靠近內(nèi)側(cè)一個不起眼的轉(zhuǎn)角處,觸到了一絲極其微小的、幾乎無法察覺的凸起。
有東西!她心中一動,用力按了下去?!斑恰币宦曒p響,一小塊軟包悄無聲息地彈開,
露出一個隱藏的、淺淺的夾層!夾層里沒有金銀珠寶,
只有幾樣零碎的東西:一張泛黃的舊照片,上面是一個笑容靦腆、眼神清澈的年輕女孩,
穿著樸素的碎花裙子,背景是郁郁蔥蔥的田野,
不入;一個廉價的、已經(jīng)有些掉色的粉色塑料發(fā)夾;還有一本薄薄的、帶著鎖的硬殼筆記本。
照片上的女孩,眉眼間依稀與鏡子里的自己有幾分相似,卻少了那份被富貴浸染的疏離,
多了幾分未經(jīng)世事的純真。沈清秋的心沉了下去。這恐怕才是真正的“沈清秋”。
她的手指撫過那本帶鎖的筆記本。鎖很小,是簡單的密碼鎖。
沈清秋嘗試著轉(zhuǎn)動數(shù)字輪盤——顧廷淵的生日?不對。她自己的生日?她根本不知道。
她想了想,
上那個女孩笑容最燦爛的日期——照片背后用圓珠筆寫著一個小字:2008.06.01。
“咔噠?!辨i開了。沈清秋深吸一口氣,翻開了筆記本。里面是娟秀卻略顯稚嫩的字體,
斷斷續(xù)續(xù)地記錄著一些心情,日期跨度很大?!?月12日,晴。爸爸的工地又出事了,
工頭跑了,好多人圍著家要錢……媽媽又哭了。我該怎么辦?顧學長……他那么優(yōu)秀,
像天上的星星。我不敢看他?!薄?月20日,陰。顧學長竟然主動幫了我!他聯(lián)系了律師,
幫爸爸處理了賠償糾紛……他穿著白襯衫站在法院門口的樣子,我這輩子都忘不掉。
他真的是好人?!薄?月3日,雨。又見到他了,在他家的公司……好大好漂亮的地方。
他對我笑,問我最近怎么樣。我緊張得說不出話。林薇學姐也在,她好漂亮,好有氣質(zhì),
和顧學長站在一起像畫一樣。我只是個丑小鴨……林學姐看了我一眼,那眼神……好冷。
”“8月15日,晴。爸爸終于拿到了補償款,家里的債還清了。顧學長幫了這么大的忙,
我想請他吃飯感謝他。他答應了!就在學校旁邊的咖啡館!……(后面幾行字被用力劃掉了,
墨跡很重)……為什么?為什么林學姐也在?
她說只是路過……可顧學長看她的眼神……不一樣……”“9月10日,多云。
顧學長約我見面,在一個很貴的餐廳。他說……他說想讓我?guī)退粋€忙。很重要。
他說他需要一個名義上的‘未婚妻’,時間不會很長,一年……最多兩年。
為了……為了拿到爺爺?shù)倪z產(chǎn)繼承權?他說爺爺希望他盡早成家穩(wěn)定下來。
他說會給我很多錢,足夠爸爸后半輩子無憂……他說林薇學姐身體不好,
受不了媒體騷擾……他是在保護她嗎?那我呢?……他說,只要演好戲,
他出席一些場合就好……我需要錢……很多錢……爸爸的病不能再拖了……”“10月5日,
陰。簽了協(xié)議。厚厚一疊紙,我看不太懂。顧學長說只是走個形式,保障我的權益。
律師也在場……我按了手印。心里空落落的?!薄?1月28日,雨。
搬進了顧家安排的公寓。很大,很空,很冷。顧學長派人送來了很多衣服首飾,很漂亮,
但都不像我的。他偶爾會來,只是交代一些需要‘配合’的場合和注意事項,
或者帶我去見他的朋友。所有人都叫我‘沈小姐’,眼神里……有羨慕,有探究,
也有……輕視。林學姐來過一次,她穿著香奈兒的新款,像女主人一樣打量我的房子,
笑著說‘廷淵把你照顧得真好’。那笑容……讓我渾身發(fā)冷?!薄?2月20日,雪。
車禍……好可怕……頭好痛……我好像……忘了什么很重要的東西?
協(xié)議……那份協(xié)議……放在哪里了?顧學長說沒關系,
他會處理……可是……”日記到這里戛然而止。字跡變得潦草而混亂,充滿了驚懼和不確定。
沈清秋合上筆記本,指尖冰涼。原來如此。
一個貧窮、善良、走投無路、對顧廷淵懷著隱秘愛慕的女孩,
被精心編織的“報恩”和“交易”謊言誘入局中,成為他攫取遺產(chǎn)的棋子。
那份所謂的“保障”協(xié)議,恐怕才是真正的枷鎖。而車禍……是意外?
還是計劃中的“失憶”?林薇……那個被“保護”的青梅竹馬,顯然知情,
甚至可能……是參與者。照片上那冰冷的眼神,日記里那令人不安的“探訪”……這個女人,
絕非善類。沈清秋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窗外是精心打理的花園,
夕陽的余暉給冰冷的建筑鍍上了一層虛幻的金色。她看著玻璃上自己模糊的倒影——蒼白,
羸弱,眼中卻燃燒著冰冷的火焰。她輕輕摩挲著胸前的印章。棋子?棄子?沈清秋的唇角,
緩緩勾起一個沒有任何溫度的弧度。顧廷淵,林薇……這盤棋,才剛剛開始。
既然你們把“沈清秋”這個角色送到了我手里,
還附贈了“顧氏未婚妻”這么一張看似華美的牌……那就別怪我用它,掀翻你們的棋盤!
接下來的日子,沈清秋扮演著一個安靜、順從、帶著幾分失憶后茫然的“完美未婚妻”。
她穿著顧廷淵讓人送來的昂貴禮服,像個精致的人偶,任由造型師擺弄。
她跟著顧廷淵出席了幾次顧家內(nèi)部的晚宴。觥籌交錯間,
顧家老爺子——一個眼神銳利如鷹、氣勢不怒自威的老者,
對顧廷淵“即將成家”的消息表示了滿意。顧廷淵的幾個叔伯兄弟,眼神各異,有審視,
有嫉妒,也有毫不掩飾的輕蔑。沈清秋垂眸斂目,安靜地坐在顧廷淵身邊,
小口啜飲著杯中味道奇特的“瓊漿”(香檳),將每個人的表情、言語間的機鋒,
都默默記在心里。顧氏內(nèi)部,絕非鐵板一塊。她敏銳地察覺到,
顧廷淵每次帶她出席重要場合,
總會“不經(jīng)意”地提及那份遺產(chǎn)——顧老爺子早年設立的信托基金,條款嚴苛,
其中一條便是繼承人在三十五歲前必須成婚且婚姻穩(wěn)定,才能獲得最大份額的控制權。
距離顧廷淵三十五歲生日,只剩不到一年。這,就是他急于尋找一個“未婚妻”的真正原因!
一個聽話、可控、必要時可以隨時“消失”的道具。而沈清秋,就是他選中的道具。
她也曾在一次晚宴后的花園里,“無意”聽到顧廷淵在角落低聲講電話,
語氣是平日里從未有過的溫柔繾綣:“……薇薇,我知道委屈你了。再忍忍,
很快……那份協(xié)議在她車禍時就‘遺失’了,現(xiàn)在她什么都不記得,等事情了結(jié),
我會處理干凈……她?不過是個工具人罷了……”夜風吹過,帶著花園里玫瑰的甜香,
沈清秋卻只感到刺骨的寒意。處理干凈……工具人……她攏了攏身上的披肩,
悄無聲息地退回了燈火輝煌的大廳,臉上依舊是那副溫順無害的表情。與此同時,
她利用一切獨處的機會,瘋狂地汲取著這個時代的知識。
她讓王姨找來許多書籍——法律基礎、現(xiàn)代企業(yè)管理、金融常識……甚至還有幾本歷史小說。
她如饑似渴地閱讀著,如同沙漠旅人遇見甘泉。那些生澀的術語、復雜的規(guī)則,
在她強大的邏輯思維和前世經(jīng)年累月處理龐雜賬目的經(jīng)驗下,被一點點拆解、吸收、重構。
她尤其留意那些關于合同、協(xié)議、財產(chǎn)分割的法律條文,
目光在“欺詐”、“脅迫”、“顯失公平”、“重大誤解”等詞匯上停留最久。
王姨送來的平板電腦成了她探索這個“妖法”世界的窗口。
她笨拙卻執(zhí)拗地學習使用搜索引擎,指尖在冰冷的屏幕上劃過。
大量的信息碎片涌入腦海:顧氏龐大的商業(yè)帝國涉及地產(chǎn)、金融、科技;顧廷淵作為繼承人,
能力卓著但也手段強硬,私生活低調(diào);林薇,海歸心理學博士,出身書香門第,
是顧廷淵青梅竹馬的“紅顏知己”,經(jīng)常一同出現(xiàn)在慈善晚宴的報道中;而關于“沈清秋”,
只有寥寥幾張模糊的偷拍照片,配文多是“神秘女友”、“麻雀變鳳凰”之類的獵奇猜測。
這些碎片,在她腦海中逐漸拼湊出更清晰的圖景。
顧廷淵需要“沈清秋”這個擋箭牌來滿足遺產(chǎn)繼承條件,同時安撫林薇,讓她遠離公眾視線。
而真正的沈清秋,恐怕在簽下那份“保障”協(xié)議、搬進這所牢籠時,命運就已經(jīng)被注定。
車禍?失憶?恐怕只是計劃中的一環(huán),為了徹底抹去那個女孩的存在感,
讓她成為更完美的道具。沈清秋的目光落在梳妝臺抽屜深處,那幾瓶空了的藥瓶上。
她不動聲色地拍下藥瓶標簽的照片,用平板搜索上面的英文名稱。
結(jié)果讓她心頭一凜——強效鎮(zhèn)靜劑和抗抑郁藥物。那個真正的沈清秋,在車禍前,
精神早已瀕臨崩潰。憤怒和冰冷的殺意,如同藤蔓般纏繞住沈清秋的心臟。她走到衣帽間,
手指拂過那件件華服,最終停在一件被壓在角落、尺碼明顯偏小的舊款連衣裙上。
這是真正的沈清秋留下的痕跡。她輕輕撫摸著那柔軟的布料,
仿佛能感受到那個女孩殘留的絕望和恐懼?!澳愕膫鄙蚯迩飳χ摽眨瑹o聲地低語,
眼神銳利如刀鋒,“我替你討?!睍r間在表面的平靜下,
暗流洶涌地滑向那個精心策劃的日子——訂婚宴。
顧廷淵似乎對她“恢復”的順從狀態(tài)非常滿意,偶爾流露出的眼神,
帶著一種掌控一切的傲慢。他甚至親自送來了一套禮服——一條綴滿碎鉆的魚尾長裙,
在燈光下流淌著星河般璀璨的光澤,價值連城?!扒迩铮魈焓悄阕钪匾娜兆?。
”他微笑著,親手為她戴上一條同樣璀璨奪目的鉆石項鏈,冰涼的寶石貼在鎖骨上,
寒意沁骨?!笆裁炊疾灰?,安心做我最美的新娘就好?!彼氖种竸澾^她的臉頰,
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親昵。沈清秋強忍著避開的沖動,微微側(cè)過臉,
露出一抹羞澀而依賴的笑容,眼底深處卻是一片寒潭。“嗯,廷淵……有你在,我不怕。
”顧廷淵滿意地離開了。3 3 婚約房門關上,沈清秋臉上的笑容瞬間消失。
她走到梳妝臺前,打開那個隱藏的夾層,拿出那本帶鎖的日記和那張泛黃的舊照片。
照片上女孩清澈的笑容,像一把鋒利的匕首,刺穿著她的心。她拿起一支眉筆,
在日記本空白的最后一頁,以自己前世最熟悉的蠅頭小楷,飛快地寫下幾行字。不是簡體字,
也不是這個時代的語言,而是純正的明代官話和格式:“立約人顧廷淵,字……(她頓了頓,
根據(jù)顧氏集團公開資料,填上顧廷淵的字號),為謀顧氏先太翁遺澤,偽托婚約,
誆騙良家沈氏女清秋為名份妻室。言明一載為期,酬金若干。然顧氏用心險惡,
行欺詐脅迫之實,協(xié)議藏奸,顯失公允。今沈氏女清秋,身陷囹圄,
神志受擾……”她筆走龍蛇,
將顧廷淵的圖謀、那份所謂“保障”協(xié)議的陷阱、甚至暗示車禍的蹊蹺,
以一份“鳴冤”和“陳情”的口吻,濃縮在短短數(shù)十字間。
用的是最正統(tǒng)的明代契約行文格式,遣詞造句古樸嚴謹,帶著一股穿越時空的肅殺之氣。
寫完,她小心地將這張紙撕下,折疊成一個小小的方塊,
塞進了那個廉價的粉色塑料發(fā)夾的夾層里。然后將發(fā)夾,重新放回日記本旁。
這是她埋下的第一顆火種。一份來自大明的“訴狀”。做完這一切,
沈清秋走到巨大的穿衣鏡前。鏡中的女子,一身華服,珠光寶氣,美得驚心動魄,
卻也空洞得如同櫥窗里的假人。她抬起手,指尖輕輕拂過頸間那顆碩大的鉆石,
眼神卻穿透了這身華麗的皮囊,看到了另一個時空,
沈家商號里那個運籌帷幄、算盤撥得噼啪作響的沈家大小姐。
“顧廷淵……”她對著鏡中自己冰冷的倒影,無聲地翕動嘴唇,每一個字都淬著寒冰,
“明日,且看誰才是戲中人。”華燈初上,希爾頓酒店頂層的“云端”宴會廳,
已然化身水晶與鮮花的夢幻王國。巨大的水晶吊燈折射著無數(shù)璀璨光芒,
將空氣都染上奢靡的金色。名貴的白色蘭花和香檳玫瑰組成巨大的花墻,
馥郁的香氣濃烈得幾乎讓人窒息。衣香鬢影,觥籌交錯。
界巨賈、珠光寶氣的名媛貴婦、舉著長槍短炮的媒體記者……整個A市最頂尖的權勢與財富,
似乎都匯聚于此,只為見證顧氏繼承人顧廷淵的訂婚盛典。
空氣里彌漫著金錢、欲望和精心粉飾的甜蜜味道。沈清秋站在休息室巨大的落地鏡前。
身上那條價值不菲的魚尾裙,完美勾勒出她纖細卻不失曲線的身形,
碎鉆在燈光下流淌著冰冷而炫目的光。頸間那條“星河之淚”鉆石項鏈,
更是將她的肌膚映襯得欺霜賽雪。妝容精致無瑕,眉眼被勾勒得愈發(fā)清艷,
唇上涂著當季最流行的玫瑰豆沙色,嬌嫩欲滴。美則美矣,卻像一尊沒有靈魂的琉璃娃娃。
王姨最后一次替她整理著裙擺,眼神復雜地低聲道:“沈小姐,該出去了。
顧先生已經(jīng)在外面等了。”沈清秋緩緩抬眼,看向鏡中的自己。那空洞的眼神,在瞬間褪去,
如同冰層碎裂,露出底下深不見底的寒潭。一絲極其細微、近乎虛無的鋒芒,
在她眼底悄然劃過?!白甙?。”她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任何情緒。
厚重的雕花大門緩緩向兩側(cè)滑開。剎那間,所有的喧囂、所有的光芒、所有的目光,
如同洶涌的潮水,瞬間聚焦在門口那道纖細的身影上。
驚嘆聲、快門聲、竊竊私語聲……匯成一片巨大的聲浪。顧廷淵一身剪裁完美的黑色禮服,
身姿挺拔如松,臉上掛著無懈可擊的深情笑容,朝她伸出手。他的目光落在她身上,
帶著一絲驚艷,但更多的是掌控一切的滿意和即將達成目標的志得意滿。
沈清秋將手輕輕放入他掌心,指尖冰涼。她微微垂下眼簾,
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陰影,恰到好處地掩去了眸底所有的情緒,
只留下溫順和一絲恰到好處的羞怯。顧廷淵牽著她,如同牽著最珍貴的戰(zhàn)利品,
在萬眾矚目中,沿著鋪滿玫瑰花瓣的紅毯,
一步步走向宴會廳中央那方小小的、被鮮花和燈光簇擁的舞臺。閃光燈瘋狂閃爍,
幾乎要將人吞噬。司儀熱情洋溢地介紹著這對“璧人”,渲染著他們“命中注定”的愛情。
顧廷淵始終保持著得體的微笑,一手緊握著沈清秋的手,另一只手則紳士地虛攬著她的腰,
姿態(tài)親昵而充滿保護欲?!邦櫹壬蛐〗?,”一位被點名的資深娛記迫不及待地開口,
話筒幾乎要戳到顧廷淵面前,臉上堆滿職業(yè)化的笑容,“恭喜二位!真是郎才女貌,
天作之合!能跟我們分享一下,兩位是如何相識相戀的嗎?特別是顧先生,
您第一眼見到沈小姐,是什么感覺?”這個問題顯然是精心設計過的,
意圖引出顧廷淵深情款款的“愛情宣言”,為這場盛大的表演畫上最完美的句點。
所有人的目光都聚焦在顧廷淵身上,充滿了期待。顧老爺子坐在主桌,微微頷首,
顯然也在等著聽孫子的“答案”。顧廷淵側(cè)過頭,深情地凝視著沈清秋,
握著她的手微微用力,似乎在給她力量。他的聲音通過麥克風清晰地傳遍整個宴會廳,
低沉而富有磁性,帶著令人心折的溫柔:“清秋她……”他頓了頓,
仿佛在回憶一個無比美好的瞬間,嘴角的弧度溫柔得能溺死人,“第一次見到她,
是在……”就在這萬眾期待、氣氛被烘托至頂點的時刻——“顧先生?!币粋€清冷、平靜,
卻如同玉石相擊般穿透所有喧囂的聲音,驟然響起!是沈清秋!她猛地抬起頭,
一直低垂的眼簾徹底掀開。剎那間,所有的溫順、羞怯、茫然如同潮水般褪去!
那雙漆黑的眼眸里,不再有絲毫偽裝,只剩下冰封千里般的沉靜,
和一種洞悉一切、居高臨下的銳利鋒芒!她毫不猶豫地、極其自然地,
從顧廷淵掌心抽回了自己的手!這個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斬斷一切的決絕。
全場瞬間死寂!所有的笑容僵在臉上,所有的交談戛然而止,所有的閃光燈都忘記了閃爍。
時間仿佛在這一刻被凍結(jié)。所有人都驚愕地看著臺上那個突然氣場全變的新娘,
仿佛在看一個完全陌生的人。顧廷淵臉上的深情笑容瞬間凝固!他瞳孔驟縮,
難以置信地看向沈清秋,那眼神里充滿了震驚、錯愕,以及一絲被當眾違逆的暴怒!
他下意識地想再次抓住她的手,卻被沈清秋一個冰冷的眼神釘在原地。沈清秋沒有看他。
在無數(shù)道震驚、疑惑、探究的目光聚焦下,她微微側(cè)身,動作從容而優(yōu)雅,
從隨身那個小巧精致的晚宴包中——抽出了一張折疊得方方正正、微微泛黃的宣紙!
她纖細的手指不疾不徐地將宣紙展開,動作帶著一種奇異的韻律感。紙張完全展開,
上面赫然是用濃墨書寫的豎排繁體字!筆力遒勁,度森嚴,帶著撲面而來的古樸與肅殺之氣!
落款處,一方鮮紅的朱砂印泥印章,印文清晰可見——篆書的“沈清秋印”!那印章,
赫然正是她穿越時帶來的那枚雞血石章!此刻在璀璨的燈光下,殷紅如血!
沈清秋將這份來自大明的“契約”高高舉起,
讓那古樸的文字和刺目的朱印清晰地暴露在所有人眼前。她的目光如同冰錐,
直直刺向身旁臉色劇變、眼神驚疑不定的顧廷淵,清冽的聲音通過麥克風,
清晰地響徹整個落針可聞的宴會廳:“顧先生,按照《大明律·戶律·婚姻篇》所載,
凡定婚已報婚書及有私約,而輒悔者,笞五十。雖無婚書,但曾受聘財者,亦是。
”她的聲音不高,卻字字清晰,帶著一種穿越時空的、不容置疑的權威感,
每一個字都像冰珠子砸在光滑的大理石地面上?!盎诨檎?,女家追還聘財,
男家不追;若再許他人,未成婚者,追還財禮,已成婚者,追還財禮,女歸前夫。
前夫不愿者,倍追財禮給還?!彼⑽⒁活D,目光掃過臺下已經(jīng)完全懵掉的賓客和媒體,
最后落回顧廷淵那張瞬間失去血色、震驚到極點的臉上,
唇邊勾起一抹極淡、極冷的弧度:“顧先生既已與我沈清秋定下婚約,
收我沈家‘信物’(她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顧廷淵腕間那塊價值不菲的百達翡麗),
如今卻公然毀諾,意圖另娶他人……”她的聲音陡然拔高,
帶著一種驚堂木拍案般的穿透力:“按大明律,當三倍返還聘財!”“我沈家雖非巨富,
然聘禮亦按古禮備足,計——上等良田五百畝,赤金千兩,白銀萬兩,各色綢緞百匹,
并傳家玉璧一對!”她每報一樣,臺下就響起一片壓抑不住的倒吸冷氣聲!這數(shù)額,
放在現(xiàn)代,也絕對是一筆天文數(shù)字!“顧先生,”沈清秋無視全場嘩然,
目光如同實質(zhì)的冰刃,鎖定顧廷淵,“念在時代變遷,金銀田畝折算不易,
我亦非不通情理之人?!彼⑽P起下巴,如同俯瞰眾生的女王,一字一句,
擲地有聲:“便請顧先生,按今日國際金價、地價及古董市價,將三倍聘禮折算為現(xiàn)金,
即時交付?!彼捯粢活D,目光轉(zhuǎn)向主桌上臉色鐵青、眼神銳利如刀的顧老爺子,
以及顧氏集團幾位核心高管所在的方向,
聲音陡然帶上了一絲更深的、近乎冷酷的算計:“或者……”“以顧氏集團百分之十的股權,
作為抵償!”“什么?!”“百分之十股權?!”“天啊!她瘋了?!”“大明律?
她在說什么?!”短暫的死寂后,宴會廳徹底炸開了鍋!如同滾燙的油鍋里潑進了一瓢冷水!
記者們像打了雞血,閃光燈再次瘋狂閃爍,快門聲連成一片,無數(shù)話筒拼命向前伸!
賓客們再也無法維持體面,驚呼、議論、難以置信的質(zhì)疑聲浪幾乎要掀翻屋頂!
宴會廳里凝固的空氣被沈清秋那句“百分之十股權”炸得粉碎,
又在瞬間被更加洶涌的聲浪和閃光燈吞噬?!隘偭?!這女人絕對瘋了!”“大明律?
她在講什么天方夜譚?”“顧氏百分之十?!那可是天文數(shù)字!”“顧廷淵的臉色……天啊,
要殺人了……”記者們徹底瘋了,長槍短炮恨不得懟到沈清秋臉上,話筒如同叢林般豎起,
嘈雜的追問聲浪幾乎要將人淹沒。賓客席上,顧老爺子臉色鐵青,握著拐杖的手背青筋暴起,
鷹隼般的目光死死釘在臺上那個纖細卻挺直如青竹的身影上,驚怒交加,
更有一種被當眾扒下遮羞布的難堪。顧廷淵的幾個叔伯兄弟,表情各異,有驚疑,有愕然,
更有幾人眼底深處飛快掠過一絲幸災樂禍和盤算。顧廷淵站在沈清秋身側(cè),距離不過咫尺,
卻仿佛隔著一道天塹。他臉上的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只剩下一種冰冷的、近乎石膏的慘白。
那雙向來深邃、掌控一切的眼眸里,
此刻翻涌著驚濤駭浪——難以置信、被愚弄的暴怒、一絲不易察覺的恐慌,
以及一種被徹底撕開偽裝的狼狽。他看著沈清秋高舉的那份泛黃的“契約”,
看著那方刺目的朱砂印泥,只覺得那紙上的每一個墨字都像燒紅的烙鐵,
狠狠燙在他的尊嚴和精心布置的棋局上。他精心策劃的訂婚宴,
他邁向顧氏權力頂峰的關鍵一步,
他用來安撫林薇和堵住悠悠眾口的工具……竟然在眾目睽睽之下,
被這個他從未放在眼里的“失憶傀儡”,用一張荒謬絕倫的“大明律”,徹底掀翻了桌子!
“清秋……”他幾乎是咬著牙,從齒縫里擠出這兩個字,
聲音因為極致的憤怒和強行壓抑而微微顫抖,試圖伸手去抓她的手腕,
試圖將她重新拉回“劇本”,“你病還沒好,別胡鬧!我們……”“顧先生,
”沈清秋手腕一翻,靈巧地避開了他的觸碰,動作干脆利落,帶著一種不容侵犯的凜然。
她微微側(cè)頭,那雙清凌凌的眼睛迎上顧廷淵驚怒交加的視線,里面沒有半分懼意,
只有一片沉靜的冰海,“?。课仪逍训煤?。倒是顧先生,是忘了這份契約,
還是忘了你親口允諾的‘一年之期’?亦或是……忘了你與林薇小姐的‘情深意重’?
”“林薇”兩個字被她清晰地吐出,如同投入滾油的火星。人群再次嘩然!
目光齊刷刷地射向臺下某個角落。那些原本只存在于八卦小報和私密談資中的曖昧,
被猝不及防地擺在了聚光燈下?!傲洲??是那個心理醫(yī)生林薇?”“我就說!
顧廷淵看她的眼神就不對!”“原來是真的!這訂婚宴就是個幌子!沈清秋是擋箭牌?
”就在這混亂的頂點,就在顧廷淵被沈清秋逼得啞口無言、幾乎要失控的瞬間——“廷淵!
”一聲凄厲、尖銳、飽含著無盡委屈和絕望的哭喊,撕裂了嘈雜,刺穿了所有人的耳膜!
人群如同被摩西分開的紅海,自動讓開一條縫隙。
4 4 你怎么這樣對我一道纖細的身影跌跌撞撞地沖了出來,正是林薇!她顯然來得匆忙,
精心打理的發(fā)髻有些散亂,臉上精致的妝容被淚水沖刷出兩道狼狽的痕跡,
那雙總是帶著溫婉笑意的眼睛,此刻紅腫著,充滿了驚惶、痛苦和一種被背叛的瘋狂。
她無視了所有的鏡頭和目光,像一頭受傷的小獸,直直撲向舞臺,撲向顧廷淵!“廷淵!
你怎么能這樣對我!”她死死抓住顧廷淵的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的西裝布料里,
哭得肝腸寸斷,聲音破碎不堪,“你說過只是權宜之計!你說過心里只有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