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娘為了抱孫子,把我綁進(jìn)侯府世子的喜房。紅燭下他扯斷綢帶冷笑:“小爺寧可斷子絕孫!
”三個月后我在市集暴打調(diào)戲他的紈绔。
他耳尖發(fā)紅拽我回府:“死女人...不準(zhǔn)對別人動手!”我爹舉著威脅信闖進(jìn)侯府那夜。
他裹著染血的披風(fēng)按住我發(fā)抖的手:“人解決了。”太醫(yī)診出喜脈時,
楚燼突然從輪椅上站起。老夫人摔了茶盞:“你腿早好了?”他單膝跪地吻我指尖:“娘子,
為夫還能更賣力——”---再睜眼,我人傻了。滿眼都是刺啦啦的紅。
喜帳從頭頂大床垂下來,沉得要命,壓得我喘不過氣。空氣里一股嗆鼻的熏香,
還混著點(diǎn)藥味。手腳軟得像面條,喉嚨干得冒煙。我梗著脖子,眼珠子艱難地轉(zhuǎn)。
墻角大紅蠟燭燒得噼啪響,紫檀木桌上堆滿金玉玩意兒……最后,
死死釘在那扇雕花的厚實(shí)楠木門上。完了。真被那金光閃閃的老太太給塞進(jìn)侯府這虎口了。
幾個月前,我剛從人牙子手里逃出來,餓得前胸貼后背,蹲街角啃硬窩頭。
一個渾身金子晃瞎眼、活像座移動金庫的老太太,一把攥住我手腕,褶子臉笑開花:“丫頭,
面相旺夫宜子、好生養(yǎng)??!瞧瞧這身段,胸大腰細(xì)屁股圓……”她那糙手狠狠拍我后腰,
“啪”一聲脆響?!皣K嘖嘖,一看就是生大胖兒子的料!給老身生個金孫咋樣?一胎這個數(shù)!
”兩根金閃閃的手指頭戳到我眼皮底下。我盯著她那能勒死人的大金項(xiàng)圈,餓得眼前發(fā)黑,
耳朵嗡嗡的,就聽見幾個詞:“生兒子”、“金項(xiàng)圈”、“金子堆成山”。餓昏了頭的我,
盯著那金晃晃的光,鬼使神差,點(diǎn)了頭。進(jìn)了這金絲籠才知道,她要我生的,
是鎮(zhèn)遠(yuǎn)侯府那個臭名昭著的混世魔王——楚燼的種。聽說這位爺吃喝嫖賭精通,
唯獨(dú)對女人沒興趣,京城都傳他要么好男風(fēng),要么根本不行,把他老娘,
如今的侯府太夫人楚老夫人,愁得頭發(fā)都快薅光了。這不,憋出個“沖喜留后”的損招,
挑中了倒霉催的我。門外有壓低的吵架聲,一個年輕氣盛的聲音壓著火:“……捆進(jìn)來?
當(dāng)老子是牲口?!那老妖婆腦子進(jìn)水了?隨便弄個野女人就想讓老子播種?!
”“世子爺息怒!老夫人她……”另一個老點(diǎn)兒的聲音抖著勸?!皾L開!她想要孫子?行!
好?。 蹦锹曇裘偷匕胃?,冰碴子似的狠,“爺今兒就把話撂這兒,就算爺死在這兒,
也絕不讓她稱心!讓她趁早死心!楚家斷香火?爺高興!”哐當(dāng)!椅子被踹翻的巨響。
緊接著,門栓嘩啦被拉開。一個高大的人影裹著冷風(fēng)和一身的酒氣,跌撞進(jìn)來。
大紅喜袍扯得亂七八糟,領(lǐng)口敞著,露出一截鎖骨。那張臉……燭光下,玉琢似的,
劍眉飛鬢,鼻子高挺,薄嘴抿得死緊,嘴角繃得像刀鋒。可那雙本該含情的桃花眼,
燒著大火,燒得眼尾都紅了。那眼神像刀,剮在我身上,要把我活活釘死在床上。
我渾身汗毛倒豎,冷汗刷地濕透后背,想往床角縮,手腳卻軟得像棉花。完了完了,
這位爺要吃人!楚燼壓根沒給我喘氣的機(jī)會。他像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幾步?jīng)_到床前,
滿身能把人熏暈的酒氣,猛地壓下來!滾燙粗糙的大手帶著蠻力,
一把攥住我寬松喜服的前襟,狠狠一撕!嘶啦——!布帛撕裂聲刺得耳朵疼。
涼氣瞬間貼上皮膚。我腦子里“嗡”一聲,眼前發(fā)黑,羞憤和怒火沖到天靈蓋,
屈辱的眼淚差點(diǎn)飆出來。還沒等我叫出聲,壓身上的男人動作猛地僵住了。
他死死盯著被他撕開的領(lǐng)口下那片皮肉——瘦得肋骨根根凸起,皮膚是常年不見光的慘白,
上面爬著好幾道顏色發(fā)暗的舊疤,像丑陋的大蜈蚣。楚燼眼底翻騰的怒火像被潑了盆冰水,
“嗤”一下滅了大半,只剩下驚愕和難以置信。他大概做夢也想不到,
被“抬”進(jìn)他房里的女人,會是這副瘦骨伶仃、遍體鱗傷的鬼樣子。那錯愕只僵了一瞬。
緊接著,一股更黑、更沉的戾氣從他眼底翻上來。他像被更臟的東西惡心到了,猛地撒手,
像甩開什么瘟疫,整個人觸電似的往后彈開一大步。
“呵……”他喉嚨里擠出一聲冰碴子似的嗤笑,淬了毒,扎得人生疼。他不再看我,
好像看一眼都臟了眼。布滿血絲的眼死死盯著空氣,胸口起伏得像拉風(fēng)箱,
強(qiáng)壓著滔天恨意和別的什么更深沉的東西?!昂谩玫煤?!”他咬牙切齒,
字字從牙縫里磨出來,帶著冰碴子,“以為弄來個一身傷、裝可憐的女人,老子就會心軟?
就會乖乖給她下個崽子出來?”他猛一甩袖,袍袖帶起的風(fēng)撲滅了床邊一支紅燭。
“做她娘的春秋大夢!”他霍然轉(zhuǎn)身,快得像陣風(fēng)。
修長有力的手指粗暴地摸向腰間那條繡滿了“子孫萬代”花樣的錦繡腰帶,用力一扯!
“爺寧可斷子絕孫!”赤金的云紋腰帶扣發(fā)出呻吟,那繁復(fù)的腰帶被他三兩下扯斷、抽掉。
他看也不看我被扯亂、露出傷疤的衣襟,只把那腰帶狠狠砸在鋪著大紅百子千孫被的床上,
悶響一聲?!案嬖V那老妖婆!”他背對著我,聲音冷硬得像塊生鐵,“再敢玩這種下三濫,
爺現(xiàn)在就燒了這侯府!讓她抱著她那點(diǎn)癡心妄想,下去見楚家的祖宗!
”撂下這句殺氣騰騰的話,他半秒沒停,帶著一身能把人凍僵的寒氣,頭也不回沖出新房。
沉重的雕花木門被他摔得山響,門框上的灰簌簌往下掉。我僵在床上,心快跳出嗓子眼,
渾身冰涼,只有臉上被腰帶砸過的地方火辣辣地疼。撕開的領(lǐng)口灌進(jìn)冷風(fēng),凍得我直哆嗦,
那些舊疤也跟著隱隱作痛。剛才那對視的一眼,他那燒紅的眼里,
除了怒火……好像還有別的?一種更深的、被至親捅刀子的痛?門外死寂,
新房只剩我粗重的喘氣聲和紅燭燃燒的噼啪聲。我費(fèi)力抬起軟綿綿的手臂,想把破衣襟攏好,
手指抖得不像自己的。完了。這活兒,比我想的難搞一萬倍。
那位世子爺……他是真恨透了這事,恨透了他老娘,連帶著也恨透了我這“幫兇”。
別說生兒子,我能不能在他手底下活過三天都是個謎。---那天之后,
楚燼像是人間蒸發(fā)了。別說人影,連他院子里掃地的粗使婆子都繞著我的院子走。
侯府太夫人,我那“金光閃閃”的買主楚老夫人,倒是每天雷打不動來“查崗”。
她頂著一腦袋能壓斷脖子的金簪子,坐在我那硬邦邦的酸枝木椅子上,
小金勺慢悠悠攪著白瓷碗里的燕窩,眼神卻像探照燈似的掃我肚子?!鞍⑼戆?,
”她放下瓷勺,叮一聲脆響?!白蛲怼壑税??”她拖長調(diào)子,帶著點(diǎn)不正經(jīng)的曖昧,
胖臉上滿是期待。我捧著一碗甜得齁嗓子的紅棗血燕,嘴里發(fā)苦,心里發(fā)毛。
總不能說你兒子踹門進(jìn)來扒了我衣服看一眼疤就氣得摔門走了,連根手指頭都沒碰吧?
我硬著頭皮,臉埋進(jìn)溫?zé)岬难喔C碗里,蚊子哼哼似的“嗯”了一聲。
老夫人渾濁的眼瞬間亮了:“當(dāng)真?”她身子猛地往前探,胖臉上褶子都笑開了花,
閃著狂喜的光,“那他……他……還中用吧?”她搓著手,壓低聲,神神秘秘問。
我臉上“騰”一下燒起來。這……這讓我怎么答?
說你兒子扒我衣服的時候看著挺暴躁挺有勁兒?看我低頭裝死,
老夫人立刻換上“我懂我都懂”的表情,笑得見牙不見眼。
順手就從手腕上捋下一個沉甸甸、雕著纏枝蓮花的純金大鐲子,硬塞我手里:“好好好!
辛苦我們阿晚了!拿著拿著,喜歡啥買啥,別省銀子!放心,有你在,這事兒啊,成了!
”金鐲子帶著她體溫,沉甸甸壓在我手心,那分量卻壓得我心更沉。
老夫人心滿意足扶著丫鬟走了,留我對著一桌子點(diǎn)心和那金鐲子,愁得眉毛打結(jié)。
楚燼這尊煞神近不了身,“金孫”能從天上掉下來?苦日子又熬了個把月。這天傍晚,
老夫人身邊的管事嬤嬤悄悄塞給我一張紙條,就一行字:戌時三刻,城南四海賭坊后巷。
我心頭一跳!老夫人動手了?是要把她兒子“打包”送回來?戌時三刻,天早黑透了。
我裹了件不起眼的深青棉斗篷,把自己捂嚴(yán)實(shí),
按著紙條摸到四海賭坊那烏漆嘛黑、堆滿破爛的后巷。剛拐進(jìn)去半步,
一股能把人熏暈的烈酒味直沖腦門。墻角黑影里,一個高大的人影軟趴趴靠著冰涼的磚墻,
正是楚燼。明顯是被人“處理”過。錦袍皺得像咸菜,墨發(fā)亂糟糟貼在汗?jié)竦念~角,
臉頰酡紅,眼緊閉著,平日里那股子桀驁被酒精泡沒了影,薄唇微張,喘著粗氣。
兩個穿侯府家丁衣服的壯漢一左一右架著他,見我來了,如釋重負(fù)?!敖棠铮伤銇砹?!
快快快!”其中一個壓低聲音急吼吼,“世子爺死沉!您趕緊的,
宅子在前頭第三條巷子左手邊!鑰匙!”他飛快把一把黃銅鑰匙塞我手里,又?jǐn)D眉弄眼,
“老夫人吩咐了,讓您……呃,好好照顧世子爺!
務(wù)必……務(wù)必……”后面的話沒好意思說出口,但那表情傻子都懂。兩人幾乎是連拖帶抱,
把爛泥似的楚燼塞進(jìn)巷子深處一個小破院門里,然后像被鬼追,撒腿就跑沒影了。
沉重的院門“哐當(dāng)”一聲在我身后關(guān)上,隔斷了賭坊的喧囂。小院里死靜,
只有楚燼粗重混亂的喘氣聲和我自己擂鼓似的心跳。我費(fèi)勁把他往唯一亮燈的正屋拖。
這家伙看著精瘦,死沉死沉,骨頭像灌了鉛。一路磕絆,總算把他半扶半抱弄進(jìn)里屋,
幾乎是摔到那張窄小的架子床上。他悶哼一聲,大概是摔疼了,
緊閉的桃花眼猛地掀開一條縫。燭光昏黃,在他眼底晃。最初的迷茫只一瞬,
看清近在咫尺——正累得喘氣給他脫靴子的我時,眼底瞬間被被耍的狂怒點(diǎn)著了!“你?!
”冰冷的、帶著濃重酒氣的質(zhì)問從牙縫擠出。他猛地一揮手,帶著狠勁把我掀開!
我猝不及防,被推得踉蹌倒退好幾步,后腰重重撞在身后的榆木圓桌上,疼得我直抽冷氣。
“又是你!”楚燼用手肘撐住床板,晃晃悠悠坐起來??∧樢驊嵟途埔鉂q得通紅,
額角青筋迸起,眼神像淬毒的刀子,直捅向我。“陰魂不散……你們一個個,當(dāng)老子是傻子?
隨便你們搓圓捏扁?!”他胸口劇烈起伏,怒火快燒成實(shí)質(zhì)。他猛抬手,指著我,
指尖因憤怒微顫:“說!死老太婆這次又許你啥好處?銀子?
還是盤算著生下崽子就能爬上去當(dāng)侯府主母?”他嗤笑一聲,充滿刻骨的譏諷和冰冷。
“也不看看你自己是個什么玩意兒!”他上下掃視我,目光像冰渣子刮過皮膚,
“一個來路不明、渾身疤的丑八怪,也配肖想世子妃位子?也配生楚家的種?!”“滾!
”他幾乎是咆哮出來,帶著崩潰的絕望和歇斯底里,“給老子滾出去!立刻!馬上!
”吼聲在狹小房間嗡嗡回響,震得我耳膜疼。屈辱和委屈像冰水,瞬間淹沒四肢百骸,
凍得骨頭縫發(fā)冷。腰后撞桌子的地方尖銳地疼。我看著床上那張被憤怒扭曲的俊臉,
看著他眼里赤裸裸的鄙夷和厭惡,心一點(diǎn)點(diǎn)沉下去,沉進(jìn)冰窟窿里。他根本看不起我。
在他眼里,我就是個下賤的、為了錢啥都肯做的婊子。甚至更不堪。我死死咬住下唇,
嘴里嘗到鐵銹味。剛才還想著完成任務(wù)拿銀子的沖動,被這劈頭蓋臉的羞辱澆得透心涼。
我扶著撞疼的腰,一步步往后退。“世子爺,”聲音干澀得像砂紙磨過,帶著抖,
“您……放心。”我抬起頭,迎上他那雙燒著怒火和冰冷恨意的眼,一字一句,
清晰吐出來:“我姜晚,是賤命,但還不至于……這么不要臉。”他一愣,
眼底閃過一絲錯愕,大概沒料到我敢頂回去。我不再看他,猛地轉(zhuǎn)身,
逃也似的沖出這窒息的小屋,“哐當(dāng)”帶上門板。冰冷的夜風(fēng)瞬間裹住我,吹得我一個哆嗦。
眼眶酸得要命,我使勁眨眼,把水汽逼回去。行,楚燼,你清高!你了不起!你有骨氣!
你不就是覺得我下賤,覺得我配不上?老娘還不伺候了!大不了……那一千萬兩銀子不要了!
我卷鋪蓋跑路!可是……腳在小院門口頓住。望著外面黑得像墨的巷子,
一股茫然和無措瞬間淹了我。走?天大地大,
我一個身無分文、舉目無親、還背著“逃跑姨娘”身份的女人,能去哪兒?
離開侯府這暫時的窩,下場能比落到人牙子手里好?冰冷的恐懼像毒蛇纏上來,
勒得我快窒息。腰后的疼和心里的憋屈攪成一團(tuán),悶得我喘不過氣。就在這時,
身后那扇緊閉的門里,突然傳來“咚”一聲悶響!像啥重物狠狠砸地板上了!緊接著,
是一聲壓抑不住、痛苦到極致的悶哼!我的心猛地一揪!回頭死死盯住那門板。
里面死寂一瞬,隨即響起一陣壓抑的、斷斷續(xù)續(xù)的抽氣聲,
伴著某種極力忍耐卻失控的、像身體里被撕裂的痛苦呻吟!楚燼?!他怎么了?
我腦子瞬間閃過無數(shù)念頭——老夫人下的藥太猛?氣急攻心舊病犯了?
還是……剛才推我時自己摔下床了?那痛苦的嘶氣聲斷斷續(xù)續(xù),像垂死野獸的嗚咽,
穿透薄薄的門板,一下下?lián)显谖倚纳?。他剛才恨不得生啃了我的兇惡樣還在眼前晃,
可這聲音……太慘了。“……呃……啊……”又是一聲模糊的痛吼,啞得快斷氣。
心里那點(diǎn)憋屈和憤怒,在這凄慘的聲音里,忽然就變得可笑。我猛地一跺腳!算了!
姜晚你真是欠了他的!我一把推開門,沖了進(jìn)去!破屋里,哪還有半點(diǎn)侯府世子的體面?
楚燼蜷縮在冰涼的地上,像只被扔進(jìn)滾水里的蝦。皺巴巴的錦袍早就被冷汗泡透,
緊緊貼在身上,勾勒出精悍卻因劇痛不斷痙攣的腰背。他雙手死死摳著青磚地,
指關(guān)節(jié)因用力泛白,指尖滲出血絲!那張俊臉扭曲得不成人樣,冷汗像瀑布往下淌,
濕透的黑發(fā)黏在慘白的臉和脖子上。他死死咬著下唇,一道刺目的血線順著嘴角流下!
太陽穴和脖子的青筋像扭曲的蚯蚓突突直跳。他喉嚨里發(fā)出不成調(diào)的嘶吼,
像被捏住脖子的垂死野獸,每抽一口氣都帶著劇烈的抽搐。這根本不是醉酒的樣!“世子爺?
!”我心快跳出嗓子眼,撲過去,“你怎么了?哪兒疼?”他好像徹底沒了意識,
對我的喊叫沒反應(yīng),本能地在劇痛里掙扎翻滾,身體撞到冰涼的墻和床腳,砰砰響。怎么辦?
怎么辦?!我慌得手腳冰涼。找大夫?這深更半夜,還是這么個鬼地方,我上哪找大夫?
急瘋了,我瞥見墻角有個半舊的紅漆木盆。顧不上了,我沖過去端起盆,
又沖到院角布滿青苔的石缸旁,舀了滿滿一盆冰得刺骨的井水!嘩啦——!
整整一盆冰水被我當(dāng)頭澆在楚燼身上!冰冷刺透衣衫,他劇烈翻滾的身體猛地僵??!
像被按了暫停鍵。蜷縮的動作停了幾秒,隨即,
一聲沉重悠長的、仿佛從肺腑最深處吐出來的濁氣從他喉嚨里溢出來。
那雙因劇痛布滿血絲、幾乎沒了焦點(diǎn)的桃花眼,費(fèi)力地、一點(diǎn)點(diǎn)轉(zhuǎn)向我。
眼底翻騰的狂暴痛苦,在冰冷刺激下,似乎褪去一絲,
露出底下一點(diǎn)微弱的、瀕臨崩潰的理智?!啊洹彼狸P(guān)打顫,
從牙縫里艱難擠出嘶啞的氣音。有用!我立刻又沖出去,打了一盆冰涼的井水。
這次沒直接潑。我把自己還算干凈的里衣袖口撕下一大塊布,浸透冰水,然后跪在他身邊,
小心避開他摳破的手指,用濕布擦他滾燙的額頭、臉、脖子……冰涼似乎讓他舒服了點(diǎn)。
粗重的喘氣慢慢平復(fù)了些,身體也不再抽得那么厲害,只是偶爾還會哆嗦一下。他半瞇著眼,
濕漉漉的長睫毛顫著,視線模糊地落在我臉上。那張平時總是冰冷桀驁的臉,
此刻因痛苦和虛弱,竟透出點(diǎn)近乎脆弱的迷茫?!啊恪瓫]滾?”他聲音啞得不成樣,
帶著劫后余生的虛脫。我擰著濕布,小心擦他額角撞破的傷口,
沒好氣地懟回去:“我要滾了,您現(xiàn)在就在閻王爺那兒報(bào)到了!省點(diǎn)力氣吧世子爺!
”手下動作卻不自覺地放輕了。他似乎想扯個慣常的冷笑,嘴角剛動就扯到唇上的傷,
疼得他“嘶”一聲,眉頭擰成疙瘩??此y得的狼狽虛弱,我心頭那點(diǎn)被他罵出來的憋悶,
奇怪地散了大半。算了,跟個被親娘算計(jì)、又疼得死去活來的倒霉蛋計(jì)較啥?
我找來屋里角落還算干凈的舊木盆,兌點(diǎn)溫水浸濕布巾,一點(diǎn)點(diǎn)擦掉他身上的冰水和冷汗。
又費(fèi)勁把他死沉的身子半拖半抱起來,挪到那張破木板床上。
找到屋里唯一一床薄被給他蓋上時,他身體還在細(xì)微地抖。屋里靜下來,
只剩他漸漸平穩(wěn)的粗重呼吸,還有窗外偶爾幾聲蟲鳴。燭火噼啪跳了一下。
我坐在床邊小板凳上,看他昏睡中依舊緊鎖的眉頭和慘白的臉,心里像打翻了五味瓶。
這位侯府世子爺,好像……也不只是個混賬東西?至少剛才那疼得要死的樣子,不像裝的。
他跟他娘之間……到底有啥解不開的死結(jié)?---那天夜里之后,我和楚燼之間那堵冰墻,
好像裂開條細(xì)縫。他醒來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我收拾出來的床上,蓋著那床半舊薄被,
臉色雖然還是臭得像茅坑里的石頭,但至少沒再吼著讓我滾蛋。只冷冷掃我一眼,
然后撐著還有點(diǎn)虛的身子,一聲不吭離開了那小破院?;氐胶罡?,表面平靜。
楚燼依舊神出鬼沒,偶爾在回廊上撞見,他要么當(dāng)我是空氣,要么就丟個警告的冷眼給我。
老夫人照樣天天用金器砸我,想砸出個金孫。他那天在街上的反應(yīng),我刻意忘了,
就當(dāng)是被我這“瘋婆子”嚇著了。我安安分分待著,努力養(yǎng)膘,只盼哪天老夫人死心,
能發(fā)善心給我筆錢滾蛋。然而,平靜底下,總有暗流。那個被我趕回老家的所謂“爹”,
姜大海,成了懸在我頭上的鈍刀子。一封沾著油污、字歪歪扭扭的信,
被個小乞丐鬼鬼祟祟送到侯府角門,指名塞給了我?!伴|女,爹沒錢喝酒了??锤概榉?,
給爹送五十兩銀子花花。老地方等。天黑不見銀子……嘿嘿,你懂的。
爹手里那些你光屁股的‘好東西’,怕是要在京城傳開了哦?”那下流的威脅,
像毒蛇的信子,舔著我神經(jīng)。心猛地沉下去,手腳冰涼。
那些刻意忘記的骯臟記憶涌上來——窄小黑屋里,姜大海那雙渾濁黏膩的眼,總黏在我身上。
屈辱和怒火燒得我眼眶發(fā)燙,指甲掐進(jìn)掌心。五十兩?他當(dāng)我是什么?侯府的提款機(jī)?
給了這五十兩,明天就敢要五百兩!可那些“東西”……像枷鎖,勒得我喘不過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