青禾的擔(dān)憂像一團烏云，籠罩在剛剛?cè)计鸬南Ｍ稀?/p>
她的目光落在谷地旁那片平地上，滿是為難。
“沈大哥，我們沒有牛，這澗邊的土又濕又黏，光靠我們?nèi)齻€用手刨，三天……怕是連一分地都開不出來。”
旁邊的陳鐵，金色的火焰燒得旺盛，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簡單粗暴：【用刀挖?！?/p>
沈昭的眼角不自覺地抽動了一下。
用那把削鐵如泥的寶刀去刨地？殺雞用宰牛刀都沒這么奢侈。
“誰說一定要用牛？”
沈昭忽然開口，聲音不大，卻讓兩人同時一愣。
青禾下意識地回答：“犁重，土硬，人的力氣不夠。”
“那如果，犁很輕，翻土又不費力呢？”
沈昭嘴角勾起一抹神秘的微笑，蹲下身，摸索著撿起一根樹枝，在濕潤的泥地上劃拉。
幾根歪歪扭扭的線條，構(gòu)成一個古怪的輪廓。
“這是犁？”青禾湊過去，指著那根明顯彎曲的“犁轅”，秀氣的眉頭緊緊蹙起，“沈大哥，這根梁是彎的，一碰到石頭，肯定會斷?！?/p>
“直的才更容易斷。”
沈昭懶得解釋什么叫應(yīng)力分散，那無異于對牛彈琴。他直接下令。
“按圖施工。陳鐵，去把那棵歪脖子樹最直的那段截下來，再找一截最硬的鐵木?！?/p>
他拍了拍身邊的工具箱，“青禾，把里面的手鉆和鑿子拿出來?！?/p>
一場在古人看來堪稱詭異的木工活，就此展開。
山谷里，叮叮當(dāng)當(dāng)?shù)那脫袈暫汀班оА钡匿從韭曧懗梢黄?/p>
陳鐵負責(zé)出力，用神器手鋸將堅硬的鐵木精準地切割成各種部件。青禾則心靈手巧，在沈昭的指揮下，用手鉆打孔，用鑿子修整卯眼。
沈昭是總指揮，他看不見，卻仿佛什么都看得見。
“陳鐵，你那塊犁壁，弧度太大，再削掉一指甲蓋的厚度?！?/p>
“青禾，卯眼偏了，往上移半寸?！?/p>
一個時辰后，意外發(fā)生了。
在開鑿最關(guān)鍵的犁柄卯眼時，陳鐵一時沒控制好力道，一刀下去，只聽“咔嚓”一聲脆響，那根耗費了半天功夫打磨的犁柄，裂開了一道猙獰的口子。
空氣瞬間安靜下來。
陳鐵高大的身軀僵在原地，握著刀，臉上第一次露出手足無措的表情。他寧可去跟三頭巨熊再打一架，也不想面對這堆讓他頭疼的木頭。
“蠢貨！”
沈昭的呵斥冰冷刺骨，“你的刀，是用來殺敵的，還是用來給我添亂的！”
陳鐵渾身一震，鐵盔下的臉漲得通紅，他猛地扔下刀，單膝重重跪地，額頭幾乎貼上泥土。
“主公，屬下……有罪！”
這一次，不是慣性，而是發(fā)自內(nèi)心的羞愧與恐懼。
青禾看著這一幕，大氣都不敢出，只是更小心地埋頭干活。
她看著身前那個閉著眼睛、臉色蒼白的少年，心中那份敬畏，又深了幾分。
沈大哥的腦子里，到底裝了多少聞所未聞的奇思妙想？
黃昏時分，當(dāng)最后一個木制銷釘被敲入卯眼，一架造型奇特、線條流暢的木犁，終于完整地呈現(xiàn)在三人面前。
它很小巧，比青禾記憶中需要兩頭牛才能拉動的重犁小了一半不止。犁轅彎曲，犁壁高翹，整體透著一種難以言喻的精巧和靈動。
“這……這東西，真的能行？”青禾圍著它轉(zhuǎn)了兩圈，伸出手指，小心翼翼地戳了戳那個曾經(jīng)開裂、又被沈大哥指揮著用藤條和木楔加固過的地方。
陳鐵的思想彈幕里寫著：【感覺我一腳就能踹散架。】
“行不行，試了才知道?！?/p>
沈昭的語氣成竹在胸。
陳鐵二話不說，找來結(jié)實的藤蔓，一頭系在犁上，一頭在自己肩上繞了兩圈，像一頭真正的蠻牛，走到了那片未經(jīng)開墾的處女地前。
他深吸一口氣，雙腿肌肉賁張，做好了與大地角力的準備，猛地向前踏出一步！
然而，預(yù)想中那股巨大的阻力，并未出現(xiàn)。
肩膀上幾乎感受不到任何沉重的拖拽感。
只聽“噗”的一聲輕響，那閃著寒光的鐵質(zhì)犁鏵，像熱刀切牛油一般，毫不費力地切開了濕黏的黑土。
隨著他的腳步，一道整齊的溝壑被翻開，烏黑的泥土順著高翹的犁壁，像波浪一樣平滑地翻向一旁。
太輕松了。
輕松得讓他有一種一拳打在棉花上的錯愕感。他甚至沒用上三成力氣。
陳鐵愣在原地，隨即回頭，用一種看神跡般的眼神，望向那個叫“曲轅犁”的古怪玩意兒，又望向那個安然端坐的少年。
“主公……”
他甕聲甕氣地開口，聲音里充滿了無法理解的震撼。
青禾也徹底傻眼了。
她張著小嘴，看著陳鐵像散步一樣，拉著那架輕巧的木犁，在堅硬的土地上留下一道又一道筆直的黑色傷疤。
泥土的芬芳被翻起，混著青草的氣息，那是豐收的預(yù)兆。
這哪里是農(nóng)具，這分明是仙器！
原本預(yù)計三天都未必能完成的任務(wù)，在曲轅犁的幫助下，僅僅用了一個下午。
當(dāng)最后一壟地被翻完，一畝見方、溝壑縱橫的黑色田野，整整齊齊地出現(xiàn)在山谷中時，太陽才剛剛落山。
陳鐵和青禾都累癱了，一屁股坐在田埂上，看著自己的杰作，臉上是混著汗水的、傻子般的笑容。
一股源于社畜的、名為“知識改變命運”的成就感，在沈昭心中油然而生。
也就在這時，他腦中，響起了那冰冷的機械音。
【叮！任務(wù)“開荒辟土”已完成！】
【獎勵“希望的種子”已發(fā)放至系統(tǒng)空間?！?/p>
沈昭心念一動，一個沉甸甸的布袋便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
他看不見，卻能感覺到，那里面每一顆種子的飽滿與沉重。
那是他們?nèi)齻€人，在這個末世里，活下去的根。
他將布袋遞向青禾。
青禾回過神，看著那袋種子，像是看到了什么稀世珍寶，雙手顫抖著，小心翼翼地接了過來。
她把布袋緊緊抱在懷里，感受著那份沉甸甸的重量，明亮的眼睛里閃爍著希望的光，可那光芒只持續(xù)了片刻，便被一絲新的憂慮取代。
她抬起頭，看著沈昭，聲音有些干澀。
“沈大哥，地是有了，種子也有了?！?/p>
“可……咱們拿什么守住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