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精選章節(jié)

鏡中對我說晚安 用戶25699888 27815 字 2025-06-14 02:37:4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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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死亡通知單預(yù)言我三天內(nèi)會被妻子殺死。>同事卻問我為何車禍三年后突然復生。

>墻上掛著結(jié)婚照,可我沒有結(jié)婚記憶。>妻子指著照片溫柔微笑:“你總忘記自己已死。

”>鄰居老太太卻說我兒子三年前就已過世。>午夜驚醒,

鏡中倒影掐住我脖子冷笑:“這具身體用得還習慣嗎?”---雨點沉悶地砸在玻璃上,

像是無數(shù)冰冷的手指在焦躁地敲打。臥室窗戶洇開一片模糊扭曲的水光,

窗外世界被切割成破碎流淌的色塊??諝饫飶浡┯晏赜械耐列群蜐窭洌?/p>

沉甸甸地壓在胸口,每一次呼吸都像在粘稠的泥沼里掙扎。

方哲猛地從一片混沌的黑暗中掙脫出來,心臟在胸腔里失重般瘋狂跳動,

后頸一片冰涼的汗珠。噩夢的碎片如同浸了油的玻璃,邊緣鋒利卻模糊,

瞬間從意識的縫隙中溜走,只留下一種深入骨髓、令人窒息的驚悸。

仿佛有冰冷的視線穿透黑暗,牢牢攫住了他。他翻了個身,動作急切而狼狽,手伸向身側(cè)。

床鋪的另一半空空蕩蕩,帶著令人不適的涼意。妻子不在。“小曼?”他下意識地呼喚,

聲音沙啞,在黑暗的房間里空洞地回響?;卮鹚模挥写巴庥曷曈l(fā)猛烈的嘶吼。

方哲深吸一口濕冷的空氣,試圖讓自己冷靜。也許是被噩夢驚擾,

小曼只是去了客廳或衛(wèi)生間。他撐起身,摸索著去按床頭柜上那盞舊臺燈的開關(guān)。

老舊的按鍵在寂靜中發(fā)出“咔噠”一聲脆響,昏黃的光暈瞬間刺破臥室的黑暗,

像投入濁水的石子,只勉強照亮床頭有限的一隅,

將墻壁和天花板的影子拉伸成怪異扭曲的形狀。就在這時,

余光猛地捕捉到門下縫隙透進來的那一抹更為濃重的黑暗——被一絲不該存在的縫隙打破了。

仿佛血液瞬間凝固,一種針扎般的危機感順著脊椎直沖頭頂。那不是門縫的陰影,

下面似乎……壓著什么東西。他幾乎是從床上彈了起來,光腳踩在冰涼的地板上,

寒意瞬間從腳底鉆進骨頭里。幾步跨到門邊,喉頭發(fā)緊,猛地拉開了房門。果然。

一張對折的、邊緣粗糙的硬紙卡紙,靜靜地躺在門口黑暗的走廊地板上,像一個無聲的污點。

心臟在胸腔里沉重地捶打著肋骨。方哲彎下腰,手指因為莫名的緊張有些顫抖,

撿起了那張紙。觸手比想象中厚重,帶著硬紙板特有的粗糙質(zhì)感,

背面似乎是某種包裝盒拆下的產(chǎn)物。他翻轉(zhuǎn)過來?;椟S的走廊燈光,

勉強勾勒出紙面上那些怪異到極點的拼貼圖案。粗劣的印刷體文字被胡亂剪下,

又歪歪扭扭地粘在紙面上,組合成一句冰冷、帶著死亡氣息的宣告:【死亡通知單:方哲。

執(zhí)刑者:配偶蘇小曼。剩余時限:72小時】。這幾個字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他的眼睛。

字跡下方,貼著一張模糊泛黃的照片。是他自己,穿著大學時期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T恤,

對著鏡頭笑得毫無陰霾。照片被一把明晃晃、閃爍著冰冷金屬光澤的剪刀剪成了兩半,

鋒利的剪口正貼在他脖頸的位置。照片旁邊,用猩紅的顏料——那紅色暗沉得近乎發(fā)黑,

像干涸凝固的血液——勾畫著一個極度扭曲的笑臉圖案,歪斜的嘴角咧到耳根,

透出一種歇斯底里的惡毒?!拔恕钡囊宦?,腦漿仿佛瞬間沸騰起來,

強烈的眩暈感猛然攫住了他。手中的通知單變得無比沉重,帶著一種令人作嘔的污穢感。

恐慌如同深海冰冷的洋流,瞬間將他吞沒。怎么回事?誰干的?為什么?小曼?

不……他捏緊了那張粗糙的紙片,紙張的邊緣硌著掌心,傳來鈍痛。

理智在一片混亂中艱難地撕開一條裂縫:報警!必須立刻報警!這太危險了!

轉(zhuǎn)身沖向床頭柜,他慌亂地抓起手機。屏幕亮起刺眼的白光,映照著他失血般的臉。

手指因為脫力和戰(zhàn)栗而笨拙不堪,指紋幾次識別才勉強成功。他劃開屏幕,找到通訊錄,

在快速跳動的視野里,艱難地鎖定那個“9”——110。

就在他的指尖即將按下?lián)芴栨I的剎那——“老公?”一個輕柔得如同嘆息的聲音,

毫無征兆地從他身后傳來。方哲像是被高壓電擊中,渾身狠狠一顫,手機差點脫手滑落。

他猛地回頭。妻子蘇小曼,正悄無聲息地站在主臥門口昏暗的光影交界處。

她穿著一件柔軟的純白色棉質(zhì)睡裙,剛剛沐浴過的長發(fā)還帶著微微濕潤的光澤,披散在肩頭。

走廊里微弱的光線籠罩著她,睡裙的邊緣和濕發(fā)的末梢在昏暗中顯得模糊不清,

使她整個輪廓仿佛與黑暗融為一體,又像是剛剛從陰影里無聲地“浮現(xiàn)”出來。

她的臉上沒有驚訝,沒有疑惑,只有一種近乎刻板的平靜,平靜得……有些空洞。

“怎么醒了?”小曼的聲音依舊是那樣輕柔,帶著一絲剛剛睡醒的沙啞倦意,視線越過他,

自然地落在床頭的電子鬧鐘上那幽綠的數(shù)字,“才剛過兩點半呢。

”方哲的喉嚨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緊緊扼住,所有質(zhì)問和恐慌都堵在那里。

他下意識地將攥著死亡通知單的手往身后藏了藏,動作僵硬而慌亂。

手機屏幕的冷光映亮了他半邊臉頰上細微的抽動和眼底掩飾不住的驚懼。

“我……”他張了張嘴,發(fā)出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做了個噩夢……很可怕的噩夢。

”小曼向前邁了一小步,踏入了臺燈昏黃的光暈里。她的眼睛看向他,

目光像柔和的溪水拂過,沒有探究,沒有憂慮,只有一種……近乎遲鈍的包容。

方哲清晰地感到,她的視線掠過他背后那只藏著東西的手,又平靜地移開了。

她微微勾起唇角,一絲淺淺的、幾乎難以察覺的溫柔笑意在唇邊綻開。那笑容很美,

帶著一種純粹的安撫意味,卻又隱隱透出一種不易察覺的隔閡,

仿佛他們之間隔著某種無形的玻璃?!坝肿鲐瑝袅??”她輕輕地說,帶著一種篤定,

一種對丈夫反復無常表現(xiàn)的習以為常?!安慌?,我在呢?!彼斐鍪?,手指纖細而溫暖,

輕柔地撫摸上他的額頭,像是在拭去他并不存在的冷汗。然后,

那雙溫暖的手順勢環(huán)住了他的腰,以一種不容抗拒的柔和力量,引導他躺回床上?!皼]事的,

沒事了……睡吧……”她的聲音像是低低的搖籃曲,在昏暗靜謐的臥室里回蕩,

帶著奇異的魔力。那股力量溫柔卻又帶著不容置疑的掌控感,

輕而易舉地卸下了他緊繃到極點的肌肉。冰冷的手腳開始恢復知覺,

繃緊的神經(jīng)一點點松弛下來。那張攥在手心、幾乎要被他握爛的死亡通知單,

仿佛也失去了重量。倦意如厚重的潮水席卷而來,不容抗拒地淹沒了他的意識和掙扎。

也許……真的只是噩夢?被過激的夢境擾亂了心神?他的眼皮像灌了鉛一樣沉重地合上。

在徹底墜入沉睡前最后模糊的意識里,他似乎捕捉到小曼低頭為他掖緊被角時,

目光掃過他藏在枕頭邊上的那只手,那眼神深處飛快閃過的一絲……了然?

甚至一絲隱秘的……冰冷?但濃重的睡意徹底吞噬了他這個念頭,

連同那指尖殘留的一絲紙屑的粗礪感。---清晨的陽光穿透薄紗窗簾,

在地板上投下柔和的光斑。雨在半夜就停了,空氣里還殘存著雨后清新的涼意。

鬧鐘盡職地響起規(guī)律的蜂鳴。方哲睜開眼,陽光有些刺目。昨夜那狂風驟雨,

那張詭異的死亡通知單,如同隔著一層毛玻璃的噩夢,變得遙遠而不真實。

身旁的蘇小曼呼吸平穩(wěn),睡得正沉。他悄悄起身,赤腳踩在溫潤的木地板上,

一種劫后余生般的平靜包裹著他?;蛟S,那真的只是一場過于真實的噩夢罷了?

他走進洗手間,擰開龍頭,冰冷的自來水撲在臉上,刺骨的涼意讓他徹底清醒過來。

他抬手去拿毛巾,動作卻猛地頓住。鏡子里映出他沾滿水珠、毫無血色的臉。

目光驚疑地落在光潔的脖頸左側(cè)。那里,清晰可見一道細細的、半月形的暗紅劃痕。

指腹小心翼翼地上移,撫過那道傷痕,

能清晰地感受到凸起于皮膚表面的邊緣和微微刺痛的觸感。這絕不是夢!

一陣更深的寒意從脊椎底部迅速蔓延開,瞬間凍結(jié)了剛剛建立起來的脆弱平靜。

他下意識地想起那被剪開的照片,和照片邊緣上染著紅色笑臉的“執(zhí)刑者”。

洗手間的門被輕輕推開。“怎么了?”蘇小曼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帶著剛醒來特有的慵懶沙啞,她倚在門框上,睡裙松松垮垮,目光落在他的脖子上,

很自然地皺起眉,“又被什么劃到了?你睡覺總是這么不老實。

”她的話語里聽不出一絲驚訝或疑惑,只有一種包容式的輕微責備。

她的表情是那么坦然而關(guān)切,方哲到了嘴邊的質(zhì)問硬生生卡在喉嚨里。他看著她,

鏡子里映出他們兩人——一個驚魂未定,一個溫婉自然。那道傷痕刺痛了手指,

卻也像一道無形的墻,橫亙在疑問的出口?!皼]……沒什么?!彼貞?yīng)了一聲,

聲音有點發(fā)緊,匆忙將指尖浸入水池冰冷的水中,試圖沖洗掉某種無形的污濁,

“可能昨晚不小心刮到床頭木頭茬子了?!薄翱茨悖置_的。”蘇小曼走過來,

姿態(tài)無比自然地伸出手,指腹帶著女性特有的溫潤柔軟,輕輕撫過那道傷痕?!斑€好,

只是淺淺一道。下次小心點?!彼膭幼骱茌p,

指尖的溫度卻讓他頸后的皮膚瞬間激起一片細小的顆粒。她的指腹在那道痕跡上停留了片刻,

像是在確認位置和深度,然后才放下手。她的眼神清明澄澈,干凈得沒有一絲雜質(zhì)。

方哲凝視著鏡中她的倒影,竟再無法捕捉到昨夜光影分割處那一閃而過的冰冷或了然。

一切自然得……完美無瑕。他心中疑懼更深,像一個膨脹的冰冷氣泡,無聲地擠壓著胸腔,

卻找不到任何穿透這層“完美”表皮的縫隙。他轉(zhuǎn)過身,用毛巾擦干臉,

避開那道仿佛帶著探測功能的視線?!班?,知道了?!彼麘?yīng)著,聲音努力平穩(wěn)下來。

吃完簡單的早餐,方哲對著鏡子整理了一下襯衫領(lǐng)口,盡量將那微小的傷痕遮掩住。

“我去上班了?!彼闷鸸陌呦蛐P(guān)。蘇小曼正低頭收拾著桌上的碗筷,聞言抬起頭,

臉上是柔和沉靜的淺笑,眼睛里像盛著春日化開的溪水:“路上小心點,別太累了。”“好。

”關(guān)門的聲音隔絕了室內(nèi)溫暖的氣息。樓道里一片安靜,

日光燈管清冷的光線照在水泥臺階上。他走了幾步,來到電梯口。叮的一聲輕響,

電梯門無聲地滑開。里面空無一人。金屬四壁光滑冰冷,像一個巨大的方形罐子。

空氣驟然凝滯。方哲抬腳準備邁入。突然,一聲低沉、嘶啞的呼喚貼著他身后響起,

像蛇信摩擦地面?!鞍⒄堋狈秸芎蟊车暮偷卣ㄩ_!他像是被無形的手狠狠推了一把,

跌跌撞撞地往前沖了半步才勉強穩(wěn)住身形,心臟驚雷般撞擊著肋骨。他猛然回頭!

鄰居趙老太太那瘦小枯干、佝僂得像一棵飽經(jīng)風霜的枯樹般的身影,幾乎緊貼在他背后,

渾濁的眼珠死死地鎖定他。這幾乎不可能!他剛剛出家門,身后走廊空無一人!

趙老太家的大門也緊閉著!她是怎么……從哪里冒出來的?

老太太布滿深刻皺紋的臉上毫無表情,深褐色老年斑在慘白的日光燈下尤為醒目。

她的眼神空洞而粘稠,穿過層層渾濁的晶狀體,牢牢地釘在他臉上。

“阿哲……”她再次開口,喉嚨里發(fā)出破舊風箱般干澀的聲音,一個詞,兩個詞,

艱難地、帶著沉重的氣息擠出來,“……你兒子……”“我兒子?”方哲下意識地重復,

心臟如同被浸入冰水。兒子?我和小曼……有孩子?這個念頭毫無征兆地刺進腦海,

一片茫然!他的記憶里,婚姻都是模糊的拼圖,更罔論孩子!他脫口而出,“不,趙奶奶,

您說什么?我和小曼沒有……”“……三年前……”趙老太打斷他,

干枯如同樹枝的手指顫巍巍地抬起,指向自己的太陽穴,然后又緩緩下移,指向地面。

“……就沒了。那個冬天……太冷了……”她渾濁的眼睛死死地盯著方哲的眼睛深處,

仿佛透過他的瞳孔,看到了另一個凝固在冰天雪地里的景象。她的嘴唇無聲地蠕動了一下,

最后吐出兩個字,輕飄飄的,帶著塵埃落定般的死寂:“……真可憐。”話音未落,

走廊里刺耳的咳嗽聲猛地爆發(fā)出來,像是要將五臟六腑都咳出來。

伴隨著這陣撕心裂肺的干咳,趙老太的身體劇烈地起伏著,腳步搖晃不定,踉踉蹌蹌地后退。

她的動作既沒有方向,也看不出目的,只是機械地挪回她家門口?!芭?!”一聲沉悶的巨響。

那扇深褐色的、油漆已經(jīng)剝落斑駁的木門被猛地從里面關(guān)上。響聲在寂靜的樓道里炸開,

余音嗡嗡回蕩。走廊瞬間恢復了死一樣的沉寂,

只有方哲粗重壓抑的呼吸聲在日光燈管單調(diào)的光線下回響。他的身體僵在原地,

如同被那關(guān)門聲凍結(jié)。一股巨大的、冰冷的恐懼,裹挾著未知的記憶碎片和徹骨的寒意,

如同深海中驟然生成的巨大漩渦,猛地將他的五臟六腑緊緊絞纏、拖拽而下,

沉向一片漆黑冰冷的深淵。三年前?沒了?兒子?他的大腦一片尖銳的空白。

電梯門不知何時已經(jīng)關(guān)閉,又悄無聲息地滑開,冰冷的金屬反射著光線,等待著他。

---寫字樓的灰色玻璃幕墻反射著城市上空冷漠的天光。

的、散發(fā)著各種氣味——廉價香水、油膩早點、隔夜汗水混雜在一起——的人流中擠出電梯,

踏入公司明亮嘈雜的辦公區(qū)。

嗡嗡的鍵盤聲、電話鈴聲和同事間低抑的交談聲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他像一尾逆流而上的魚,

機械地朝著自己工位的方向挪動。

空氣里充斥著空調(diào)系統(tǒng)干澀循環(huán)的風聲和復印機墨粉的奇特氣味。他需要這里的忙碌和喧囂,

需要這些熟悉的、具體的東西將腦子里的混沌和無端升騰的不安壓下去?!霸绨?,方哲!

”斜前方格子間里探出半個身體,是項目組的王松。這年輕人總是熱情洋溢,

眼神也如他打招呼的聲音一樣明亮。方哲緊繃的神經(jīng)略微松弛了一線,

強迫自己扯出一個微笑:“早,王松?!蓖跛牲c點頭,目光落在方哲臉上時,

那明亮的神情似乎被瞬間吹拂上了一層薄薄的塵埃。他下意識地壓低了聲音,

臉上的笑容消失了,眼神里飄過一絲難以解讀的復雜情緒,

帶著遲疑和某種小心翼翼:“對了,方哲,

一直想當面問問……那……車禍之后……”他頓了一下,似乎在選擇最合適的詞匯,

“……那三年,恢復得……很辛苦吧?”嗡——!一聲刺耳的鳴響驟然在方哲腦海中炸開,

蓋過了所有周圍的噪音!剛剛強行筑起的精神堤壩被這輕飄飄的一句話瞬間撕裂!三年前?

又是三年前!車禍?!誰的車禍?!他臉上的血色一下子褪得干干凈凈,

感覺腳下的地面在微微顫抖。昨夜的門縫,趙老太的詭異低語,

頸側(cè)的傷痕……所有看似孤立的碎片此刻帶著萬鈞之力瘋狂撞擊著他的認知框架。

他死死地盯著王松的眼睛,試圖從里面找出惡作劇的證據(jù),

但那里只有真誠的關(guān)切和毫不作偽的探詢?!笆病裁窜嚨??

”方哲的聲音干啞得像是喉嚨被砂紙磨過,每個字都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

“王松……你在說什么?”他的反應(yīng)太過激烈,王松明顯被嚇住了,

臉上的血色也褪去了一些,眼神慌亂起來,

說話也變得結(jié)結(jié)巴巴:“方……方哥……我……我就是……”他不知所措地看看四周,

似乎怕引起其他人的注意,又像是被方哲那見鬼般的眼神逼得無處可躲。

“就三年前……那場意外??!你……你不記得了?大家都以為你……”后面的話他咽了下去,

目光躲閃,充滿了驚疑和一種近乎憐憫的不安。就在這時,附近幾個聽到對話轉(zhuǎn)頭的同事,

目光也像探照燈一樣紛紛聚焦在方哲身上。他們的臉上寫滿了相同的震驚和狐疑,

嘴唇無聲地動著,彼此間迅速交換著眼色。那些眼神像一根根細小的冰針,

密密麻麻地扎在他的皮膚上。

無聲的竊竊私語如同看不見的煙霧開始在辦公區(qū)域的空氣里彌漫開。“真是他?

”一個女人倒吸冷氣的聲音壓得很低,但足夠清晰。

“王松剛才叫他了……可他不是……”另一個男同事附和著,后半句被硬生生掐斷,

卻留下了更大的空白。一個剛把保溫杯放到桌上的同事,

杯底和桌面碰撞發(fā)出清脆的“啪嗒”一聲,那聲音此刻落在方哲耳中,如同引爆了驚雷。

他猛地轉(zhuǎn)頭看去。只見斜對面坐著的資深產(chǎn)品經(jīng)理劉峰,手里夾著的煙剛送到嘴邊,

正要按下打火機的動作徹底僵住了。他隔著兩張桌子直勾勾地盯著方哲這邊,

那張微胖的臉上表情凝滯,眼神里混雜著巨大的驚愕、茫然和一絲掩飾不住的……恐懼?

他捏著打火機的手指無意識地收緊,關(guān)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僵硬的白色,

另一只手上的香煙在他指間微微顫抖了一下,煙絲簌簌落下。那一刻,

所有的聲音都仿佛被隔絕。整個辦公區(qū)像是瞬間浸入了冰冷粘稠的深海,

只有那道驚懼的目光如同探照燈,死死地鎖定在方哲身上,將他釘死在原地。

周圍的空氣仿佛變成了固體,沉重地壓迫著胸口,每一次喘息都無比艱難。

冷汗毫無預(yù)兆地從額角、后頸、背脊狂涌而出,瞬間浸濕了貼身的襯衫,

帶來一陣陣刺骨的冰寒。方哲的臉白得像剛從冷庫里拖出來的凍肉,

雙腿控制不住地微微發(fā)抖,幾乎要支撐不住身體的重量。

整個世界在他眼前碎裂、扭曲、崩塌。腳下的地磚仿佛變成了流沙,隨時會將他無情地吞沒。

三年前……車禍……“以為我”……后面的詞是什么?!是“死了”嗎?!

他像一尊被驟然抽去骨架的木偶,僵在原地,眼角的余光掃到離自己最近的一張閑置的轉(zhuǎn)椅。

冰冷的、金屬與塑料混合的質(zhì)感。他用盡全身殘存的一絲力氣,

讓自己朝著那個唯一看起來可以依靠的物件一點點挪動。身體沉重得如同灌滿了鉛水。

就在這時,一只白皙修長、指甲修剪得一絲不茍的手,

穩(wěn)穩(wěn)地握住了他冰涼的、正在劇烈顫抖的小臂。一股溫潤而堅定的力量從那只手上傳來,

有效地支撐住他搖搖欲墜的身體,同時也帶來一種熟悉的觸感和微暖的體溫。

方哲僵硬的脖子如同生銹的門軸,發(fā)出咯咯的聲響,極其緩慢地、一格一格地轉(zhuǎn)過去。

他的妻子蘇小曼,不知何時已悄然站在了他的身側(cè)。她穿著剪裁合身的米白色職業(yè)套裝,

襯得她的身姿挺拔而利落,臉上是那種職業(yè)化的、恰到好處的鎮(zhèn)定微笑,姿態(tài)優(yōu)雅無懈可擊。

“各位,早上好啊?!彼龑χ車耐聜儞P聲打了個招呼,聲音不高,

卻帶著一種奇特的穿透力,瞬間吸引了所有人的注意力?!拔壹曳秸茏罱眢w不太好,

今天精神頭看著有點差,我特意請假過來看看他。”她語調(diào)溫和平穩(wěn),如同撫平水面的微風,

自然得無懈可擊。說話間,她的目光掃過剛才表情各異的幾個同事,

包括臉色還在發(fā)白的王松,最后落定在僵硬的劉峰身上。

當她的視線與劉峰那混雜著驚愕和恐懼的目光接觸時,

劉峰的身體像是被電流擊中般猛地一顫!他極其倉促地低下頭,慌亂地避開她的視線,

胡亂在口袋里摸索著煙盒,手指哆嗦得厲害,煙盒差點脫手而出。再抬起眼時,

他眼底的驚疑和恐懼不僅沒有消退,反而被蘇小曼那平靜到詭異的注視刺激得如同沸水,

瞳孔深處閃過一絲更加深重的慌亂。他狼狽地避開了她的目光,

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朝著遠離方哲方向的茶水間快步走去,背影帶著明顯的逃避意味。

“好了好了,都散了吧,別影響大家工作了。”蘇小曼唇角微揚,語氣依舊保持著那份柔和,

卻無形中帶著一股疏離和不容置疑的驅(qū)散力。她一邊輕輕挽住方哲的手臂,

將他向那張空置的椅子方向帶,

一邊用一種只有他才能聽見的、幾近耳語般的低柔聲音說道:“老公,我們坐一會兒。

你最近狀態(tài)一直不穩(wěn),有些事情很容易混亂……這很正常,別多想。

”她的聲音像浸了蜜的棉絮,輕輕覆蓋住他耳邊喧囂的驚恐。她的身體挨得很近,

那股清雅的、專屬她的茉莉花香氣絲絲縷縷地飄入方哲的鼻腔。這熟悉無比的氣息,

此刻卻讓他后頸的皮膚莫名繃緊,頸側(cè)那道早已不明顯的傷痕似乎又隱隱刺癢起來。

她扶著他坐下,自己則側(cè)身倚靠在桌沿,形成一個巧妙的姿態(tài),半護住他,

又將那些或明或暗投來的探尋目光隔絕了大半?!翱吹搅藛??”她的聲音壓得更低,

語調(diào)里帶著一種理解、無奈和輕微責備交織的復雜情緒,“你偶爾的遺忘混亂,

會讓大家也跟著不安……”她垂眸看著他,眼神像清淺平靜的水潭,卻讓方哲覺得深不見底,

“但不用怕,沒事的,有我看著你呢。答應(yīng)我,好好休息,別胡思亂想,好嗎?

一會兒我就送你回家休息?!彼闹讣鈳еw溫,自然地搭在他冰冷的手背上,

輕輕撫慰性地拍了拍。那觸感溫熱,方哲卻感到一股寒意順著脊椎骨蛇一樣地向上游動。

他僵在椅子上,如同被瞬間冷凍。

所有同事的目光——驚疑的、恐懼的、憐憫的、閃躲的……都化作實質(zhì)的重量,

沉甸甸地壓在他身上,壓得他動彈不得。

而那封藏在背包深處夾層里的、來自門縫的死亡通知單,

那紙片上染著猙獰笑臉的“配偶蘇小曼”幾個字,此刻像燒紅的烙鐵,穿透背包的內(nèi)襯,

狠狠燙在他背上。陽光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傾瀉進來,

將他和他身邊的蘇小曼一同包裹在明晃晃的光線里。這光芒如此溫暖,

卻只讓他覺得刺骨的寒冷。他像被固定在椅子上,看著妻子的側(cè)影——優(yōu)雅、從容,

掌控著局面。她剛才那一系列舉動,究竟是安撫,還是……確認?

---白色的轎車像一道無聲的影子,平穩(wěn)地滑入地下車庫冰冷的深淵。

日光燈慘白的光線從頭頂一排排掠過,在車窗上投下快速跳動的、鬼影般的光斑。

車內(nèi)一片死寂。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只留下空調(diào)系統(tǒng)低微的嘶鳴。

皮革座椅的氣味混合著車載香氛一股甜膩的橙花氣息,

在這樣封閉的空間里卻顯得格外沉悶壓抑。方哲靠在副駕駛的椅背上,

身體繃得像一張拉到極限的弓。他能清晰地聽到自己心臟在胸腔里沉重擂鼓的聲響,

每一次撞擊都牽扯著僵硬的肌肉帶來鈍痛。車庫入口處閘機欄桿落下的金屬撞擊聲,

輪碾過減速帶帶來的連續(xù)沉悶震動……每一個細微的聲音都在他過于敏感的神經(jīng)上反復刮擦。

車停了。發(fā)動機的嗡鳴熄滅,

周圍瞬間只剩下車庫特有的、混著輪胎橡膠和機油味道的、沉甸甸的寂靜?!暗搅?,老公。

”蘇小曼的聲音打破了沉默。她側(cè)過臉看他,

臉上依舊是那種平靜得幾乎可以稱之為空靈的柔和神情。“我扶你上去?”方哲深吸一口氣,

地下車庫特有的陰冷空氣夾雜著塵埃猛地灌入肺里,帶來一陣劇烈的嗆咳。

他一邊捂著嘴咳嗽,一邊推開車門,動作急切得近乎狼狽:“不……不用,

我……我自己可以。感覺……好多了。”他的目光躲閃著妻子投來的視線,

飛快地解開安全帶。蘇小曼沒有再堅持,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動作。她的眼神像溫順的貓,

但方哲就是無法阻止自己去捕捉那平靜水面下是否真的別無波瀾。兩人前后腳下了車。

鞋子踩在水泥地面上,聲音在空曠的車庫里被放得很大。方哲腳步虛浮,

走向離他們最近的電梯。車庫的空氣中懸浮著細小的塵埃,在慘白的光柱里上下沉浮。

進入電梯。金屬門合攏,如同巨大的棺蓋。鏡面墻壁映出他們兩人的身影——一個蒼白如紙,

眼神驚悸躲閃;一個神情安定,姿態(tài)自然。電梯啟動,

向上攀升時帶來的輕微失重感讓方哲胃里一陣翻騰。電梯里同樣寂靜無聲。

只有指示燈紅色的數(shù)字在無聲地變換,像某種倒計時的脈搏。

他的目光不由自主地被鏡面里妻子的影像吸引。鏡中,蘇小曼微微低著頭,眼瞼半垂著,

濃密的睫毛在眼下投下一小片柔和的扇形陰影,遮蔽了她眼中可能存在的所有情緒,

只留下安靜的輪廓。她的嘴角自然放松,沒有微笑,亦無怒意。她的一只手隨意地垂在身側(cè),

另一只手則挽著那只款式簡潔的提包,姿態(tài)嫻靜優(yōu)雅。

看起來就是一個安靜陪著狀態(tài)欠佳丈夫回家的溫婉妻子。這太正常了……正常得,令人心悸。

方哲強迫自己收回視線,盯著電梯門上自己的倒影。

他能看到自己額角滲出的冷汗在燈光下閃著微光?!岸!彪娞莸竭_了他家所在的樓層。

門開了。樓道里的空氣帶著一絲外面雨后的清涼撲面而來。蘇小曼走在他前面半步,

摸出鑰匙熟練地打開家門。推開門,熟悉的家居氣息混合著小曼身上殘留的橙花香氣涌過來。

方哲踏進玄關(guān),隨手關(guān)上防盜門。沉重的門軸轉(zhuǎn)動聲隔絕了外面的世界。屋里光線有些暗,

客廳的窗簾半拉著。他下意識地走向客廳中央,想要離那些令人窒息的安靜遠一點。

剛走了幾步,腳步突然頓住,僵立在原地。

他的目光死死地釘在了客廳主墻的正中央——那是進家門后視線自然交匯的地方。

那里本該掛著一幅巨大的海景油畫,蔚藍色的海面洶涌著充滿生命力的浪花。

他曾無比喜歡那幅畫帶來的開闊感。

但現(xiàn)在……一幅嶄新得刺眼、邊框在略暗的光線下反射著冰冷光澤的超大結(jié)婚照,

赫然取代了它原有的位置!照片鑲嵌在精美的金屬相框里,占據(jù)了墻壁中心最顯眼的位置。

相框邊緣打磨平滑,冰冷的光澤像一層薄薄的冰殼。方哲的瞳孔驟然緊縮,如同被強光刺痛!

那照片中的女人笑靨如花,依偎在一個男人的胸前——正是蘇小曼!

而那穿著筆挺西裝、伸手攬住她腰身、側(cè)臉對著鏡頭露出幸福笑容的男人……赫然是他自己!

一張熟悉又無比陌生的臉!轟——!腦海深處仿佛引爆了一顆無聲的炸彈!

所有的思維、感知、認知都在這一瞬間被炸得粉碎!劇痛如同電流狠狠貫穿了他的頭顱!

海風拂面的觸感?陽光照耀下海水咸腥的氣息?海浪拍打礁石轟鳴作響的聲音?

那些伴隨記憶而來的模糊印記此刻在驚雷般襲來的劇痛中被撕扯得無影無蹤。結(jié)婚的記憶,

關(guān)于婚禮,求婚,婚紗……任何相關(guān)的細節(jié)!一片絕對的空白!虛無!

他如同第一次踏足陌生人家一般,震驚而茫然地看著那幅巨大的照片。

照片中的男人和自己有著一模一樣的眉眼輪廓,但那種全然置身事外的陌生感,

卻像一道深淵,將他和畫面里的人徹底隔絕開來。

“啊——”一聲短促的驚呼壓抑不住地從喉嚨深處逸出。方哲的身體猛地晃了一下,

眼前發(fā)黑,巨大的眩暈感讓他幾乎站立不穩(wěn)。他伸出顫抖的手,

下意識地想要扶住旁邊冰冷的沙發(fā)扶手。一只微涼的手更快地、穩(wěn)穩(wěn)地托住了他的肘彎,

阻止了他摔倒?!袄瞎俊碧K小曼的聲音就在耳畔響起,溫軟的氣息拂過耳廓,

帶著疑惑的關(guān)切,“怎么不走了?臉色怎么更差了?”她的力量支撐著他,

卻又像沉重的枷鎖,把他禁錮在原地,讓他不得不面對那面墻,

面對墻上那個和自己一模一樣卻又陌生無比的“丈夫”。方哲艱難地轉(zhuǎn)過頭,

眼神里充滿了徹底的混亂和撕裂的痛苦,

聲音嘶啞如同干涸河床的龜裂:“墻……墻上……這照片?

我們……”他指著那幅巨大的結(jié)婚照,指尖不可抑制地顫抖著?!笆裁磿r候……掛上去的?

”他艱難地組織著語言,每一個字都從齒縫間迸出,帶著認知崩塌后的灼痛,

“……還有這照片……我們……是什么時候……拍的?

”他死死地盯著照片中那個“自己”的笑容,試圖從中找尋一絲一毫屬于他自己的情感連接。

沒有。那笑容燦爛得虛假,如同貼在臉上的精致面具?!啊瓰槭裁础弊詈笕齻€字,

破碎不堪?!班??”蘇小曼順著他的手指看去,目光落在那張嶄新的結(jié)婚照上,

臉上閃過一絲極其自然的恍然。她微微歪著頭,

用一種看著孩子犯了幼稚錯誤般的憐愛眼神望著他,

唇角勾起一抹溫柔、甚至帶著一絲頑皮意味的微笑,仿佛在寬容一個有趣的誤會?!袄瞎?,

”她的聲音越發(fā)輕柔婉轉(zhuǎn),像羽毛搔刮心尖,“又忘了嗎?”她松開他的手臂,

向前輕盈地走了一小步,讓自己更加靠近那面掛著她“幸福證明”的墻壁。她抬起手,

纖細的指尖輕輕點觸著光滑冰冷的相框玻璃,

落在玻璃下那個穿著白色西裝、笑容燦爛的男人臉上。

她的指尖緩慢地掠過照片上方哲的眉骨、鼻梁,如同欣賞一件珍貴的、觸手可及的藝術(shù)品。

然后,她的指尖輕輕敲了敲玻璃下的“他”,發(fā)出輕微的噠噠聲。

“這不是我們前天去剛?cè)』貋淼膯??你自己還一直夸拍得好呢……”她側(cè)過頭,

目光從照片轉(zhuǎn)向方哲,眼神里的笑意如同初融的春水,純凈而柔和,沒有絲毫漣漪,

“你這個記性啊……真是越來越迷糊了……”她無奈地搖了搖頭,語氣里帶著寵溺的嗔怪。

她重新面向照片,微微仰起頭,目光溫柔地凝視著畫面里那個笑容燦爛的“丈夫”,

唇邊綻放出一個更為迷人的笑容。那笑容里飽含著甜蜜,一種毋庸置疑的擁有和滿足感。

“……沒關(guān)系,忘了就忘了,”她的聲音低得如同夢囈,

目光依舊膠著在照片上男人的笑容里,指尖描摹著相框冰冷的輪廓線,

“反正在我心里……你呀,”她頓了頓,語氣輕快而滿足,“一直就在那兒?!闭f完這句話,

她終于轉(zhuǎn)過身,重新對上他驚疑、混亂、布滿血絲的雙眼。

她的臉上依舊帶著那一抹令人窒息的溫柔笑意,眼神清澈坦誠?!皠e站著了,快坐下歇歇。

看你臉色這么差。”她像什么事都沒發(fā)生過一樣,關(guān)切地催促道,

自然地伸手想要再次攙扶他。在她的指尖即將碰到他的瞬間,

方哲如同觸電般猛地向后退了一大步!背部重重地撞在冰冷的門框上,發(fā)出一聲悶響。

那撞擊帶來的鈍痛感瞬間穿透了驚懼,刺入骨髓!

他死死地盯著蘇小曼那張近在咫尺、美得毫無瑕疵的臉,

只覺得一股冰冷的寒氣從足底直沖頭頂,連帶著整個背脊都竄起密集的雞皮疙瘩!前天?

前天發(fā)生了什么?他的記憶里,

死亡通知、詭異的同事低語、趙老太關(guān)于孩子死亡的信息……沒有任何關(guān)于婚紗影樓的片段!

前天他根本不在!那照片上的人……是誰?!和他有著一模一樣的臉,卻不是他!

眼前這個笑容溫婉動人的女人,嘴里說的每句話,都帶著能吞噬記憶與現(xiàn)實的漩渦!

“別碰我!”他從牙縫里擠出壓抑的嘶吼,聲音因為極度的緊張和恐懼而扭曲變形。

蘇小曼伸出的手,就那么頓在半空中。她臉上的笑容微微一滯,

隨即緩緩地、無聲地收斂了唇角的弧度,只留下一個極淡的、微妙的弧度。她沒有生氣,

也沒有收回手,只是維持著那個姿勢,靜靜地看著他,

眼神里的溫柔如同退潮的海水般迅速流逝、凝結(jié),

最終只剩下一種令人心頭發(fā)毛的、深不見底的沉靜。那眼神,

像是在觀察實驗室里一只反應(yīng)異常的標本,漠然中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評估?

或者……興味?無聲的對峙在玄關(guān)冰冷的空氣中凝滯。窗外陽光正好,

明媚的光線透過百葉窗的縫隙灑進屋內(nèi),在地板上切割出一條條明暗交替的光帶。

這暖洋洋的光線落在方哲身上,卻驅(qū)不散他體內(nèi)透骨的寒意。

他看著妻子那陷入陰影中半邊臉的輪廓,

那沉靜到詭異的眼神……那股深不見底的寒意順著他的骨髓瘋狂蔓延。不能再等下去了!

無論是那張死亡通知單,

還是那個潛伏在黑暗角落里、塞下死亡宣告的人影……都指向同一個方向!他必須知道真相!

一個近乎瘋狂、卻又帶著最后一絲掙扎念頭的沖動攫住了他:主動出擊!撬開蘇小曼的門!

這個念頭如同燎原的野火,瞬間在他布滿驚懼的腦海里蔓延開來。他猛地低下頭,

避開蘇小曼那沉靜得令人發(fā)毛的視線,手緊握成拳,

指甲深陷掌心傳來的鈍痛讓他找回了一點點對身體的掌控力。他深吸一口氣,

聲音干澀生硬:“……我……沒事?!彼吡ψ屨Z調(diào)聽起來平穩(wěn),

但尾音依舊帶著不易察覺的顫抖,“……就是有點累了。我……我想回房躺會兒?!彼f著,

身體側(cè)向一旁,讓開了被蘇小曼半擋住的通往臥室的過道。蘇小曼沒有回答。

她依舊站在原地,那只伸出的手緩緩垂落到身側(cè),指尖輕輕捻動了一下袖口并不存在的褶皺。

她的目光沉靜地追隨著他轉(zhuǎn)身的動作,看著他像是逃避什么洪水猛獸般,

僵硬地從她身邊蹭了過去。他幾乎是同手同腳地沖向主臥房門,

后背繃得像一塊即將碎裂的鋼板。他能清晰地感受到那道沉靜的視線如同實質(zhì)的探針,

一直跟隨在他身后,黏在他被汗水浸透的襯衫上。擰動門把手的瞬間,

指關(guān)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而發(fā)出咯咯的輕響。他終于推門進入臥室,然后反手用力,

將門在自己身后猛地關(guān)上!隔絕了客廳的光線,也暫時隔絕了那雙令人窒息的眼睛?!芭?!

”門關(guān)上的聲響在安靜的臥室里顯得格外沉悶,帶著決絕的意味。方哲背靠著冰冷的門板,

劇烈地喘息著。整個身體因為剛才那番如同穿越槍林彈雨般的挪動而脫力發(fā)抖。不能再等了!

---主臥厚重的實木門隔絕了客廳里最后的光源,將方哲獨自拋在相對晦暗的空間里。

窗簾拉得嚴絲合縫,只泄入幾絲極其微弱的光線,在深色地毯上形成模糊暗淡的光斑。

空氣如同凝固的死水,沉甸甸地壓在皮膚上,

散發(fā)著長期緊閉空間特有的、混合著微塵、皮革和洗滌劑的氣息。方哲背靠著冰涼的門板,

心臟還在失序地狂跳,撞擊著胸腔發(fā)出擂鼓般的悶響,在寂靜中被無限放大。

大的陌生照片、蘇小曼詭異的低語、沉靜到令人毛骨悚然的眼神——還在腦海深處反復閃現(xiàn),

如同夢魘中揮之不去的碎片。休息?不,他現(xiàn)在需要的不是休息,而是破局!

那封被藏匿的死亡通知單如同燒紅的烙鐵灼燙著他的神經(jīng)。

它背后的警告如同一根致命的倒刺深深扎進他的理智——72小時的倒計時并未停止!

小曼的房間……她那個總是鎖著門的書房……那里一定藏著什么!

這個念頭像黑暗中唯一的磷火,帶著灼燒的疼痛和孤注一擲的瘋狂,驅(qū)使著他。

蘇小曼現(xiàn)在一定還在客廳,她那雙沉靜到可怕的眼睛暫時被門板隔開。這是最后的機會!

他猛地挺直身體,一步跨到床頭柜前。手指因為急迫而有些發(fā)僵,

關(guān)節(jié)用力時發(fā)出輕微的摩擦聲。他拉開最下面的抽屜,動作帶著不顧一切的粗暴。

短不一的充電線、一個已經(jīng)掉色的收納盒……他的手指急躁地在雜物堆里翻刨、撥開、摸索。

就在指尖觸碰到一個冰冷的、邊緣粗糲的金屬物時,他繃緊的神經(jīng)驟然一松。找到了!

那是他從蘇小曼鑰匙串上偷偷復制下來的鑰匙模子!他記得那個傍晚,小曼臨時出門拿快遞,

那串她從不離身的鑰匙被隨意地丟在了玄關(guān)的換鞋凳上。只是短暫的兩分鐘。那兩分鐘里,

他的手心被冷汗浸透,心臟幾乎要從喉嚨里跳出來,

顫抖著用口袋里備好的印泥按壓了其中那把陌生黃銅鑰匙的輪廓,

隨后又花了一天時間偷偷找地方配了出來。那把鑰匙,

比他見過的任何普通鎖具的鑰匙都要厚重、復雜。

他用微微發(fā)抖的手指捏住那把小小的金屬片,冰冷的觸感刺入指尖,帶來了短暫的清醒。

他不再遲疑,一步?jīng)_到臥室門邊,屏住呼吸,將耳朵緊緊貼在冰冷的木門上,

調(diào)動全部的聽力去捕捉門外的動靜。沒有腳步聲。

只有客廳極其微弱的、似乎是電視機里新聞播報的聲音,隔著門板傳進來模糊不清的嗡嗡聲。

蘇小曼應(yīng)該還在客廳,或許正靠在沙發(fā)上,像沒事人一樣翻看雜志?就是現(xiàn)在!

他極輕極輕地擰開主臥門的鎖舌,將門拉開一道僅供側(cè)身通過的狹窄縫隙。

門軸發(fā)出一聲幾乎難以察覺的微響。他像影子一樣滑了出去,反手小心翼翼地重新帶上門,

盡量不讓它發(fā)出任何聲音。心臟在狂跳,像要掙脫束縛的鼓點。他緊貼著墻壁的陰影,

躡手躡腳地向走廊盡頭那扇緊閉的書房木門移動。走廊很短,只有十幾步的距離。

腳下柔軟的地毯有效地吸收了腳步聲。他停在書房門前。門鎖是堅固的老式彈子鎖,

鎖芯的圓孔在昏暗光線下像一只冰冷的獨眼。

手中那把復制出的黃銅鑰匙已經(jīng)沾染了他掌心的汗液。

他小心翼翼地將鑰匙尖端插入鎖孔——形狀完全吻合!他屏住呼吸,

指尖凝聚起最后的、孤注一擲的力量,極其緩慢地旋轉(zhuǎn)鑰匙。

鎖芯內(nèi)部傳來細微的金屬簧片摩擦、咬合的噠噠輕響!

每一個細小的機械音都像是敲擊在他緊繃的神經(jīng)上。咔噠!一聲清脆的彈開聲響起!

門鎖解除!方哲的心臟在那一刻猛地提到了嗓子眼!恐懼和巨大的沖動同時撕扯著他。

他不再猶豫,手握住冰涼的門把,用力一推——吱呀……厚重的木門應(yīng)聲而開。

一股混雜著陳舊紙張、樟腦丸和某種淡淡干燥霉味的氣息撲面而來。方哲一步踏入,

又飛快地回身將門虛掩上,沒有完全關(guān)死,留出一線微弱的縫隙,

方便他隨時留意走廊的動靜。光線極其昏暗。

唯一的光源是窗外從厚重的天鵝絨窗簾縫隙里艱難透進來的幾縷慘淡的天光,

像垂死的螢火蟲,在地上投下模糊不清的光帶??諝庵酗h浮著濃密的塵埃微粒,

在微弱的光柱里不安地涌動。房間不大,一面墻被頂天立地的深色木質(zhì)書架塞滿。

靠窗是一張寬大笨重的實木書桌,上面堆放著高高低低的書籍文件。

另一側(cè)靠墻放著一個同樣是深色木質(zhì)的四層抽屜立柜。厚重的窗簾沉沉垂下,

隔絕了大部分光線,將這方寸之地籠罩在濃重的陰影里。

空氣中彌漫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壓抑感。他掃視一圈,

端那個最觸手可及的東西吸引了過去——一本尺寸巨大、皮革封面上沒有任何文字的厚本子。

它隨意地攤開著,像被主人遺忘在那里。方哲如同被無形的絲線牽引,幾步跨到書桌前。

他伸出微微顫抖的手指,小心翼翼地觸碰那硬質(zhì)厚實的皮革封面——冰冷、平滑,

帶著某種難以言說的沉重質(zhì)感。他將合攏的書本翻轉(zhuǎn)過來。

當他的目光接觸到攤開的那一頁時,全身的血液仿佛瞬間被抽空!那是對開的兩頁。

左側(cè)那頁,赫然貼著幾張裁剪整齊的舊報紙新聞!最醒目的一張占據(jù)了最大版面。

巨大的、加粗的黑色字體標題如同從泛黃的紙面上淌下的污血:【心碎!

臨城環(huán)線三車連撞致三人當場死亡】!

新聞下方配了一張模糊而混亂的事故現(xiàn)場照片:幾輛扭曲變形的金屬殘骸糾纏在一起,

滿地閃著陰冷寒光的玻璃碎片,

地面被噴灑狀的深色污跡渲染著觸目驚心的紅褐色……方哲的目光如同被磁石牢牢吸住,

死死地盯著照片上那個被記者刻意用紅色圓圈圈出的、倒在車門旁、臉朝下趴伏在地的身影!

即使隔著像素化的馬賽克和油墨印刷的模糊,

即使那件浸滿鮮血的藍色T恤已經(jīng)被污損得面目全非,

那個身影輪廓帶來的熟悉感依舊如同沉重的拳頭狠狠砸中了他的心臟!

那姿態(tài)……那身形……那破碎的衣衫……那是他自己的臉!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藍色T恤!

和今早在死亡通知單上看到的那張裁剪照片一模一樣!新聞圖片旁邊,

一行被新聞編輯用紅筆再次圈出、特意加粗過的黑體小字:【死者身份已確認,

為本地市民方某,男,29歲】。方哲感到一股腥甜的鐵銹味猛地涌上喉頭。窒息感!

冰冷徹骨的感覺瞬間凍結(jié)了他的四肢百骸!他僵硬而驚恐地移動視線,看向這一頁的下方。

另一則剪報,篇幅小一些,像是后續(xù)報道:【家屬悲痛欲絕!

方某親屬透露其妻蘇女士因悲傷過度,精神狀況堪憂,

免費章節(jié)試讀完成,戳我看全文。


更新時間:2025-06-14 02:37: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