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生日那天，沈硯把他的白月光林晚照帶來了。包間里鬧哄哄的，彩帶亂飛，
劣質(zhì)香檳噴得到處都是。我穿著一條緊身紅裙，靠在角落的卡座里，指尖夾著煙，
瞇眼看著人群中心那對璧人。沈硯一身昂貴的手工西裝，清冷矜貴，
與這嘈雜的環(huán)境格格不入。他微微側(cè)頭，聽著林晚照說話，嘴角噙著一絲若有若無的笑意。
林晚照穿著素雅的米白色連衣裙，長發(fā)披肩，正仰著臉對他笑，臉頰泛著羞澀的紅暈，
像朵不諳世事的小白花。而我，是這包間里最艷俗、最格格不入的那一抹紅?！皣K，江霧，
你真行，生日趴請前男友，還讓他帶新歡？” 閨蜜蘇蘇湊過來，遞給我一杯酒，
壓低了聲音，“給自己添堵呢？”我吸了口煙，緩緩?fù)鲁鰺熑Γ糁硽璧臒熿F看沈硯。
他還是那副死樣子，對誰都冷冷淡淡，唯獨對林晚照，眼神里能滲出點溫度?！疤矶拢?/p>
”我嗤笑一聲，接過酒杯猛灌了一口，冰涼的液體滑下喉嚨，帶著灼燒感，
“我江霧字典里沒這倆字?？粗麄?，我胃口好，下飯?！碧K蘇翻了個白眼：“你就嘴硬吧。
”酒意有點上頭，心里的火苗卻越燒越旺。我和沈硯，打小就是死對頭。幼兒園搶玩具，
小學(xué)爭第一，中學(xué)互相舉報對方早戀，大學(xué)更是為了一個創(chuàng)業(yè)項目名額斗得你死我活。
針尖對麥芒，火星撞地球。后來也不知怎么，就在一次醉酒后的項目慶功宴上滾了床單。
稀里糊涂開始，別別扭扭地談了三年。我知道他心里有個林晚照，
是他少年時求而不得的白月光，后來出國了。我也知道，他跟我在一起，多半是因為我夠辣，
夠勁，夠不服輸，能激起他的征服欲。或者說，我們太像，像兩只刺猬，
靠近了只會扎得彼此鮮血淋漓。林晚照一回來，他那點微薄的、屬于我的溫度，
瞬間就涼透了。分手是我提的。他當(dāng)時在開視頻會議，頭都沒抬，只淡淡“嗯”了一聲，
仿佛我只是在通知他晚上不吃外賣了?？矗鄾霰?。今天這場子是我組的，故意發(fā)了朋友圈。
我知道他會看到，也知道他很可能帶著林晚照來，就是為了惡心我。行啊，
那就看看誰更惡心誰。包間的燈光曖昧地晃著，音樂震耳欲聾。我放下酒杯，掐滅了煙，
搖搖晃晃地站起來?！办F姐，干嘛去？” 旁邊有人喊。我沒理，目標明確，
徑直走向了另一個角落——沈硯的死黨，顧嶼森。顧嶼森跟我關(guān)系還行，
主要是他跟沈硯不對付，連帶著也看不慣林晚照那種嬌滴滴的調(diào)調(diào)。
他正懶洋洋地靠在沙發(fā)上玩手機，旁邊空著。我走過去，高跟鞋踩得咔咔響，
帶著一身煙酒氣，在他面前站定。顧嶼森抬起頭，挑了挑眉：“喲，壽星，有何指教？
”我勾起唇角，笑得風(fēng)情萬種，身體卻軟綿綿地往前一傾，直接跌坐進他懷里！“??！
” 顧嶼森嚇了一跳，下意識想推開我。我一把摟住他的脖子，
整個人像沒骨頭似的賴在他身上，臉頰貼著他頸側(cè)，
用不大不小、剛好能讓附近幾桌聽見的嬌嗲聲音說：“嶼森哥哥，
我頭好暈哦……你抱抱我好不好？”整個角落瞬間安靜了。幾道目光齊刷刷地射過來，
充滿了震驚和看好戲的興奮。顧嶼森身體僵硬，哭笑不得：“江霧，你喝多了吧？快起來，
沈硯看著呢！”“沈硯？”我醉眼朦朧地抬起頭，目光飄向人群中心，故意拖長了調(diào)子，
“他誰??？不認識……我只認識嶼森哥哥……” 說著，我還往顧嶼森懷里又鉆了鉆，
把臉埋在他胸口，蹭了蹭。顧嶼森尷尬得手腳都不知道往哪放，推也不是，抱也不是。
就在這時，我感覺一道冰冷刺骨的目光，像淬了毒的冰錐，狠狠扎在我背上。不用回頭，
我知道是誰。果然，林晚照小小的驚呼聲響起：“阿硯？”我埋在顧嶼森懷里，
偷偷掀起一點眼皮，用余光瞄過去。沈硯站起來了。他臉上慣常的冷漠徹底碎裂，
取而代之的是一種我從未見過的陰沉。下頜線繃得死緊，薄唇抿成一條凌厲的直線。
那雙總是沒什么情緒的黑眸，此刻翻涌著駭人的風(fēng)暴，
死死釘在我和顧嶼森疊在一起的身體上。周圍的空氣仿佛都凝固了，氣壓低得嚇人。
他邁開長腿，一步一步走過來。昂貴的皮鞋踩在油膩的地板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每一步都像踩在人的心尖上。顧嶼森如坐針氈，試圖把我扶正：“沈硯，她喝多了，
你別……”話沒說完，沈硯已經(jīng)到了跟前。他看都沒看顧嶼森，直接俯身，
大手像鐵鉗一樣攥住我的胳膊，猛地將我往外一拽！力道之大，帶著一股狠勁。
我被他硬生生從顧嶼森懷里扯了出來，踉蹌著撞進他懷里，鼻子磕到他堅硬的胸膛，
一陣酸疼?！吧虺幠闼麐層胁“?！”我痛呼出聲，掙扎著想推開他，
酒意和怒氣一起沖上腦門，“放開我！”他置若罔聞，手臂像烙鐵一樣緊緊箍著我的腰，
勒得我?guī)缀醮贿^氣。他低頭看我，眼神又冷又厲，聲音更是冰渣子一樣：“江霧，
鬧夠沒有？”“我鬧？”我被他這倒打一耙氣笑了，酒精徹底點燃了我的怒火，“我生日！
我請客！我想坐誰懷里就坐誰懷里！關(guān)你屁事！沈硯，你是我什么人？管得著嗎你！
”我用力去掰他箍在我腰上的手，指甲都掐進他手背的皮肉里。他眉頭都沒皺一下，
反而收得更緊，勒得我肋骨生疼。他盯著我，那眼神像是要把我生吞活剝了：“跟我走。
”“我不！”我梗著脖子，像頭被激怒的小獸，“沈總，請帶著你的小白花趕緊滾！
別臟了我的場子！”“江霧！”他低吼一聲，額角青筋都迸了出來。
周圍所有人都屏住了呼吸，連音樂都停了，只剩下劣質(zhì)音響滋滋的電流聲。
林晚照小跑著跟過來，怯生生地拉住沈硯的袖子，聲音帶著哭腔：“阿硯，別這樣，
江霧姐只是喝多了……我們走吧，好不好？”她這副楚楚可憐的樣子，更是火上澆油。
“聽見沒？你的晚照妹妹讓你走呢！”我譏諷地看著他，故意把“你的”兩個字咬得極重，
“沈硯，別給臉不要臉！我們早完了！你摟著你的白月光，我找我的新歡，大家各玩各的，
互不干擾！懂？”“新歡？”沈硯從齒縫里擠出這兩個字，
眼神陰鷙地掃了一眼旁邊一臉無辜的顧嶼森，又落回我臉上，帶著一種近乎殘忍的審視，
“就他？顧嶼森？”“對！就他！”我豁出去了，口不擇言，“顧嶼森比你溫柔，
比你會疼人！至少他不會在我生日的時候，帶著別的女人來惡心我！
”這句話像一把淬毒的匕首，精準地捅了出去。我看到沈硯眼底猛地一縮，箍著我腰的手，
指節(jié)因為用力而泛出青白。整個包間死寂一片，落針可聞。
所有人都被這出年度狗血大戲震得目瞪口呆。沈硯死死盯著我，胸膛劇烈起伏，
像是在極力壓制著某種即將噴發(fā)的火山。幾秒鐘的死寂，漫長得像一個世紀。終于，
他喉結(jié)狠狠滾動了一下，像是把什么翻涌上來的東西硬生生咽了回去。再開口時，
聲音恢復(fù)了那種令人心寒的平靜，甚至帶著一絲嘲弄?！靶小！彼砷_鉗制我的手，
力道撤得干脆又冷漠。我猝不及防，差點摔倒，狼狽地扶住旁邊的桌子才站穩(wěn)。
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眼神像在看一件垃圾，冰冷得不帶一絲溫度：“江霧，你真行。
” 他整理了一下被我弄皺的昂貴西裝袖口，動作慢條斯理，帶著一種刻意的優(yōu)雅和疏離。
“祝你玩得開心。” 他丟下這句話，轉(zhuǎn)身，一把攬過旁邊泫然欲泣的林晚照，
頭也不回地大步離開。包間的門被他“砰”地一聲甩上，震得墻皮都似乎掉下來一塊。
那股令人窒息的低氣壓隨著他的離開驟然消失?？扇《模且环N更深的、冰冷的空洞，
瞬間席卷了我。剛才還熊熊燃燒的怒火，像被一盆冰水當(dāng)頭澆下，滋啦一聲，
只剩下一堆冒著寒氣的灰燼。心臟的位置，遲來地傳來一陣尖銳的絞痛，
痛得我瞬間彎下了腰，幾乎站立不住?！办F姐！”“江霧你沒事吧？
”蘇蘇和幾個人立刻圍了上來。我擺擺手，想說“沒事”，喉嚨卻像被什么東西堵住了，
發(fā)不出聲音。胃里翻江倒海，剛才喝下去的酒液混合著苦澀，瘋狂地往上涌。
“嘔……” 我猛地捂住嘴，推開人群，跌跌撞撞地沖向洗手間。趴在冰冷的洗手臺上，
吐得昏天暗地，膽汁都快吐出來了。眼淚不受控制地洶涌而出，混合著穢物，狼狽不堪。
鏡子里映出一張慘白的臉，眼線暈開，像鬼一樣。什么狗屁的勝利？什么惡心他？
我像個跳梁小丑，演了一場自取其辱的獨角戲。他走了，帶著他的白月光，走得毫不猶豫。
他甚至沒再回頭看我一眼。那句冰冷的“祝你玩得開心”，像無數(shù)根針，扎進我每一根神經(jīng)。
蘇蘇追進來，心疼地拍著我的背，遞給我紙巾和水：“好了好了，
吐出來就好了……為那種渣男，不值得！你剛才帥爆了！就該這么懟他！”我漱了口，
用冷水狠狠洗了把臉，抬起頭，看著鏡子里眼睛紅腫的自己?！疤K蘇，
” 我的聲音沙啞得像破鑼，“我好累?！毙谋惶涂樟耍皇Ｏ聼o盡的疲憊和冰冷的絕望。
生日宴草草收場。接下來的日子，我把自己活成了行尸走肉。工作？勉強應(yīng)付，效率奇低。
吃飯？味同嚼蠟。睡覺？整夜整夜地睜著眼睛，盯著天花板，
腦子里全是沈硯最后看我時那個冰冷又帶著嘲弄的眼神。他似乎在用行動證明，沒有我江霧，
他的世界完美無缺。財經(jīng)新聞推送里，偶爾會閃過他和林晚照的身影。
共同出席某個慈善晚宴，照片上他側(cè)頭聽她說話，側(cè)臉線條依舊冷硬，
但姿態(tài)是放松的；林晚照的畫廊開業(yè)，他送去了巨大的花籃，
署名是“摯友沈硯”；甚至被狗仔拍到兩人在高級餐廳共進晚餐，林晚照笑靨如花?！皳从眩?/p>
”蘇蘇每次看到都要炸毛，“我呸！綠茶配狗，天長地久！霧霧，你趕緊振作起來，
找個比他好一萬倍的！氣死他！”我只是麻木地劃掉那些推送，關(guān)掉屏幕。找？找什么？
心都死了，拿什么去找？顧嶼森后來找我道過歉，說那天被我利用當(dāng)槍使，
差點被沈硯的眼神殺死。他心有余悸：“江霧，你是真虎??！敢那么刺激沈硯？
你是沒看見他那眼神，我當(dāng)時真怕他當(dāng)場把我給撕了！”我扯了扯嘴角，想笑，
卻比哭還難看：“撕了最好，清凈。”顧嶼森看著我頹廢的樣子，嘆了口氣：“至于嗎？
一個沈硯，就把你弄成這樣？以前那個天不怕地不怕、把沈硯氣得跳腳的江霧呢？”是啊，
以前的我呢？那個敢在畢業(yè)答辯上當(dāng)著所有教授的面，
把沈硯項目方案漏洞批得體無完膚的江霧呢？那個在談判桌上，寸土不讓，
逼得沈硯不得不讓步的江霧呢？那個分手時，還能瀟灑甩門，
放狠話說“沈硯你等著”的江霧呢？死了。被沈硯親手掐死的。渾渾噩噩過了快一個月。
深秋了，銀杏葉落了一地，金黃璀璨，踩上去沙沙作響，帶著一種凄涼的美麗。這天下午，
我強打精神去城東見一個客戶。談得還算順利，出來時天色有些陰沉。剛走到路邊準備打車，
手機響了。是個陌生號碼。我猶豫了一下，接起：“喂？”“是江霧江小姐嗎？
” 一個陌生的男聲，語氣很急，“我這里是市一院急診！沈硯沈先生你認識嗎？
他出車禍了！情況不太好！他手機緊急聯(lián)系人里只有你的號碼！麻煩你趕緊過來一趟！
”車禍？！沈硯？！急診？！這幾個詞像驚雷一樣在我腦子里炸開！握著手機的手瞬間冰涼，
指尖都在發(fā)抖?！八趺礃樱繃乐貑?？” 我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
“送來的時候昏迷了！正在檢查！你快點來吧！” 對方語速飛快地說完地址，就掛了電話。
嘟嘟的忙音傳來，像死神的催命符。我站在原地，大腦一片空白。
剛才還覺得冷得麻木的心臟，此刻被一只無形的大手狠狠攥住，擰成一團，疼得我?guī)缀踔舷ⅰ?/p>
車禍……昏迷……情況不太好……那些刻意被我遺忘、被我深埋的畫面，
不受控制地瘋狂涌出來。他冷峻的眉眼，他緊抿的薄唇，他嘲諷的眼神，
他攬著林晚照離開的背影……不！不行！沈硯你不能死！我們之間……還沒完！
巨大的恐慌像冰冷的潮水，瞬間將我淹沒。我甚至來不及思考為什么他的緊急聯(lián)系人還是我，
為什么林晚照不在他身邊。身體已經(jīng)先于大腦做出了反應(yīng)。我沖到路邊，像個瘋子一樣，
不顧形象地拼命揮手攔車。一輛輛出租車疾馳而過，沒有一輛停下。深秋的寒風(fēng)刮在臉上，
像刀子一樣，我卻感覺不到冷，只覺得渾身都在冒汗，是冷汗?！巴＼嚕⊥＼嚢。?/p>
” 我?guī)е耷凰缓?，聲音在車流中顯得那么微弱無助。終于，一輛空車停了下來。
我?guī)缀跏菗溥M后座的，聲音抖得語無倫次：“師傅！快！市一院急診！快！求求你快點！
我朋友出車禍了！”司機被我慘白的臉色和滿眼的驚恐嚇到，二話不說，油門踩到底，
車子猛地躥了出去。一路飛馳。車窗外的景物飛速倒退，模糊成一片。我死死攥著拳頭，
指甲深深陷進掌心，試圖用疼痛來壓制那滅頂?shù)目謶趾汀佁焐w地的悔恨。我恨他。
恨他的冷漠，恨他的薄情，恨他帶著林晚照來羞辱我?？晌腋拮约骸?/p>
恨自己為什么要在生日宴上那么作踐自己，去刺激他？是不是因為我那些話，
才讓他心神不寧出了車禍？恨自己為什么明明恨他入骨，聽到他出事，卻怕得要死？
恨自己……為什么到了這個時候，才發(fā)現(xiàn)，我他媽根本就沒放下過！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砸在手背上，燙得嚇人。我胡亂地用袖子擦掉，卻越擦越多?！肮媚铮瑒e急別急，快到了！
” 司機師傅透過后視鏡看我，安慰道。快到了……快到了……沈硯，你撐住！
你一定要撐??！車子一個急剎停在急診門口。我甩下一張鈔票，推開車門就往外沖，
連找零都顧不上。急診大廳永遠是人滿為患，充斥著消毒水味、孩子的哭鬧聲和痛苦的呻吟。
我像沒頭蒼蠅一樣亂撞，抓住一個匆匆走過的護士，聲音抖得不成樣子：“護士！沈硯！
車禍送來的沈硯！他在哪？！”護士被我抓得一個趔趄，
皺著眉快速翻看手里的記錄板：“沈硯？剛送來的那個？在那邊！搶救三室！”搶救室！
這三個字像重錘砸在我心上。我腿一軟，差點跪下去。強撐著，跌跌撞撞地往她指的方向跑。
搶救室門口亮著刺目的紅燈。外面站著幾個穿著黑色西裝、像是保鏢或助理模樣的人，
個個神色凝重。還有一個穿著考究的中年女人，正焦急地踱步，是沈硯的母親。
她看到我沖過來，愣了一下，隨即眉頭緊緊皺起，
眼神里充滿了毫不掩飾的厭惡和排斥：“江霧？你怎么來了？”我顧不上她的態(tài)度，
喘著粗氣，眼睛死死盯著那扇緊閉的門：“阿姨……沈硯他……怎么樣了？”“怎么樣？
” 沈母冷笑一聲，語氣尖銳刻薄，“拜你所賜！要不是你那天在生日宴上發(fā)瘋，
刺激得阿硯心神不寧，他會開著車走神出車禍？！”她的話像淬了毒的鞭子，
狠狠抽在我心上。果然……果然是因為我……巨大的愧疚和自責(zé)瞬間將我擊垮。
我臉色慘白如紙，嘴唇哆嗦著，一個字也說不出來?！敖F，我早就說過，
你這種出身、這種性格的女人，根本不配站在阿硯身邊！只會給他帶來麻煩和災(zāi)難！
” 沈母越說越激動，指著我的鼻子，“阿硯要是有個三長兩短，我饒不了你！你給我滾！
這里不歡迎你！”保鏢也上前一步，無聲地攔在我和搶救室之間，眼神冰冷。
我被罵得抬不起頭，心像被凌遲一樣。沈母的每一個字，都精準地扎在我最痛的地方。
她說的沒錯，是我……是我害了他……就在我搖搖欲墜，
幾乎要被這鋪天蓋地的指責(zé)和悔恨壓垮時，搶救室的門突然開了。
一個穿著手術(shù)服的醫(yī)生走了出來，摘下口罩，神色疲憊但還算鎮(zhèn)定。所有人都圍了上去。
“醫(yī)生！我兒子怎么樣？！” 沈母急切地問，聲音都在發(fā)顫。我的心提到了嗓子眼，
屏住呼吸，指甲死死摳著掌心，滲出血絲都感覺不到疼。醫(yī)生看了看眾人，
目光在我慘白的臉上停頓了一瞬，然后對沈母說：“沈先生暫時脫離生命危險了。
”呼……我緊繃的神經(jīng)驟然一松，腿一軟，差點直接癱坐在地上。幸好扶住了旁邊的墻。
沒死……他還活著……太好了……“但是，” 醫(yī)生話鋒一轉(zhuǎn)，我的心又猛地提了起來，
“車禍造成了中度腦震蕩，身上多處軟組織挫傷，左臂骨折。最麻煩的是，
由于頭部受到撞擊，他出現(xiàn)了逆行性遺忘。”“遺……遺忘？” 沈母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
“對，” 醫(yī)生點點頭，“就是失憶。目前看來，他丟失了最近幾年的記憶。
具體丟失了多少，范圍有多大，還需要等他醒來后進一步觀察和評估。
”失憶……沈硯……失憶了？我靠在冰冷的墻壁上，腦子里嗡嗡作響。
這個消息比脫離危險更讓我震撼。他忘了？忘了什么？忘了我們針鋒相對的三年？忘了分手？
忘了生日宴上那場鬧劇？還是……連林晚照也忘了？沈母顯然也想到了這點，
她猛地轉(zhuǎn)頭看向我，眼神復(fù)雜，厭惡中似乎又摻雜了一絲別的情緒。她沒再趕我走，
只是冷冷地哼了一聲。很快，沈硯被推了出來。他閉著眼睛，臉色蒼白，額頭上纏著紗布，
左臂打著石膏，身上連接著各種監(jiān)測儀器，脆弱得像個易碎的琉璃娃娃。
哪里還有半分平日里的冷硬強勢？我的心被狠狠揪了一下，疼得發(fā)緊。
他被推進了VIP病房。沈母和保鏢立刻跟了進去。我站在病房門外，透過門上的玻璃窗，
貪婪地看著里面那張毫無血色的臉。蘇蘇的電話打來了，我走到走廊盡頭，
啞著嗓子把事情簡單說了。“失憶？！”蘇蘇在那邊尖叫，“我靠！這什么狗血八點檔劇情！
那他現(xiàn)在記得誰？記得你嗎？”“不知道……他還沒醒。” 我疲憊地靠在墻上。“霧霧，
聽我說！”蘇蘇語氣變得嚴肅，“這是個機會！天大的機會！他忘了林晚照，忘了你們分手，
忘了你作的妖！你現(xiàn)在是他最‘親近’的緊急聯(lián)系人！近水樓臺先得月！把他搶回來！
把林晚照那個綠茶徹底踢出局！”機會？我怔住了?？粗》坷锘杳缘纳虺?，
一個極其荒謬、卻又帶著致命誘惑的念頭，像藤蔓一樣悄悄滋生出來。是啊，他忘了。
忘了那些互相傷害的過往。忘了林晚照。那……是不是意味著，我可以重新開始？
抹掉那些不堪，重新在他生命里，畫上屬于江霧的痕跡？這個念頭一旦出現(xiàn)，
就瘋狂地在我心里扎根、蔓延。
“可是……醫(yī)生說他失憶的時間范圍不確定……” 我聲音干澀?！肮芩?！趁他沒想起來，
先把生米煮成熟飯！”蘇蘇簡直是我的狗頭軍師，“裝！你就裝！裝成他深愛的女朋友！
無微不至地照顧他！等他依賴你了，愛上你了，就算他以后想起來，也晚了！
”深愛的女朋友？我們之間，有過“深愛”嗎？只有針鋒相對和別扭的占有欲罷了。但此刻，
看著病床上毫無防備的沈硯，那點陰暗的、不甘的、名為“占有”的欲念，像野草一樣瘋長，
瞬間壓倒了所有的道德和理智。憑什么林晚照可以輕而易舉地得到他的溫柔？
憑什么我要承受他的冷漠和羞辱？現(xiàn)在，老天爺把他“洗白”了送到我面前……這個機會，
我江霧，要定了！沈硯是第二天上午醒來的。VIP病房里很安靜，
只有監(jiān)測儀器規(guī)律的滴答聲。陽光透過百葉窗，在他蒼白的臉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我守了一夜，眼睛熬得通紅。沈母被醫(yī)生勸回去休息了，保鏢守在門外。
病房里只剩下我和他?？吹剿廾潉?，緩緩睜開眼的那一刻，我的心跳幾乎停止。
他的眼神先是茫然，帶著剛蘇醒的混沌，像蒙著一層薄霧。他下意識地想動，
左臂的疼痛讓他悶哼一聲，眉頭緊緊皺起?！皠e動！” 我立刻按住他完好的右臂，
聲音放得極輕，帶著我自己都沒察覺的溫柔和緊張，“你手臂骨折了，剛做完手術(shù)，
不能亂動?！彼牭铰曇簦D(zhuǎn)過頭，視線聚焦在我臉上。那眼神，陌生，帶著探究，
還有一絲……警惕？我的心猛地一沉。他不記得我了？一點印象都沒有？
“你……” 他的聲音沙啞干澀，像砂紙摩擦，“你是誰？”這三個字，像三根冰錐，
狠狠扎進我心里最隱秘的角落。雖然早有心理準備，但親耳聽到，還是痛得我指尖發(fā)麻。
我深吸一口氣，強壓下翻涌的情緒，努力擠出一個最溫柔、最無害的笑容。蘇蘇說得對，裝！
必須裝！“我是江霧?！?我看著他迷茫的眼睛，一字一句，清晰而緩慢地說，
帶著一種催眠般的篤定，“沈硯，我是你女朋友?！薄芭笥眩俊?他重復(fù)了一遍，
眉頭皺得更緊，眼神里的困惑更深，似乎在努力搜索著記憶，卻一無所獲，
只剩下空白的茫然和隱隱的頭疼?！拔摇挥浀谩薄拔抑??！?我立刻接話，
語氣帶著恰到好處的疼惜和包容，伸手輕輕撫平他緊蹙的眉頭，動作自然得像做過千百遍，
“醫(yī)生說了，你撞到頭，有點輕微腦震蕩，暫時忘記了一些事情。沒關(guān)系，慢慢來，
我會一直陪著你，幫你都想起來的?！彼粗遥凵窭锏木杷坪跬嗜チ艘恍?，
但更多的還是茫然和虛弱。他沒有推開我的手，只是疲憊地閉上了眼睛，
低聲問：“我……怎么傷的？”“車禍。” 我言簡意賅，避開了生日宴的刺激，
“雨天路滑，你開車不小心追尾了。幸好傷得不重?！?我刻意輕描淡寫。他沒再追問，
似乎接受了這個說法，也可能是太虛弱了。過了一會兒，他才又開口，
聲音低得幾乎聽不清：“渴……”“等著！” 我立刻起身，小心翼翼地用棉簽蘸了溫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