婚禮當晚,沈停云發(fā)現(xiàn)新娘江見微身懷六甲。作為醫(yī)學高材生,
他調(diào)配出無色無味的化學閹割藥劑。當情夫在病床上慘叫時,
沈停云笑著遞過診斷書:“永久性輸精管壞死?!彼麑⒔娢⑶艚谟H手打造的隔音地下室,
每天播放情夫崩潰的錄音。最后用十噸速干水泥將兩人封進廢棄防空洞。暴雨沖刷著工地,
沈停云的笑聲穿透雨幕:“這才叫天長地久。
”第一章沈停云的手指劃過嶄新挺括的黑色西裝袖口,
那里壓著一道細微得幾乎看不見的折痕。他垂下眼,指尖在那道折痕上用力碾了碾,
直到布料重新恢復平整。空氣里彌漫著濃得化不開的香水百合和昂貴雪茄的味道,
混著賓客們刻意壓低的、帶著各種意味的談笑。“沈家這小子,祖墳冒青煙了?能入贅江家?
” 一個刻意壓低卻依舊清晰的聲音鉆入耳朵,帶著毫不掩飾的酸氣?!昂?,
誰知道走了什么狗屎運。江見微那是什么人物?海城數(shù)得著的名媛,怎么就便宜他了?
” 另一個聲音立刻跟上,滿是輕蔑。“噓!小點聲,人過來了!” 有人急忙提醒。
沈停云面無表情地抬起頭,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像結(jié)了冰的深潭,
精準地掃過那幾個聚在一起、穿著體面、此刻卻顯得有些尷尬的中年男人。
那目光沒什么溫度,甚至稱得上溫和,卻奇異地讓那幾個剛才還議論紛紛的人瞬間噤聲,
訕訕地別開了臉。他嘴角似乎向上牽動了一下,又似乎沒有。入贅?狗屎運?
這些詞像細小的石子投入他那片深潭,連一絲漣漪都未曾激起。他只是微微側(cè)身,
讓過端著高高香檳塔的服務(wù)生,
步履沉穩(wěn)地走向宴會廳盡頭那扇巨大的、綴滿了新鮮玫瑰的拱門。門后,是今晚的新娘,
海城江家唯一的掌上明珠,江見微。巨大的水晶吊燈將宴會廳映照得如同白晝。衣香鬢影,
觥籌交錯。江家老爺子江國棟紅光滿面,正被一群商界大佬簇擁著,
中氣十足的笑聲不時響起,志得意滿。沈停云的出現(xiàn),像一顆投入華麗池塘的石子,
短暫地吸引了部分目光,但很快又被更大的喧囂吞沒。在這個屬于江家的夜晚,
他這個新郎官,更像一個精致的布景板,一個被“幸運”砸中的符號。他走到拱門前。
厚重的門被兩個侍者緩緩拉開。燈光驟然聚焦。江見微站在那里。
她穿著一身由歐洲頂級設(shè)計師耗時半年手工縫制的象牙白婚紗,巨大的裙擺鋪展開,
上面綴滿了細碎的鉆石和水晶,在燈光下折射出令人眩暈的光芒。頭紗是復古的宮廷款式,
邊緣同樣鑲著璀璨的珠鉆,半遮著她姣好的面容。她的確美得驚人,
如同櫥窗里最昂貴的人偶,每一寸都透著精心雕琢的完美。然而,沈停云的目光,
卻像最精密的探針,瞬間穿透了那層層疊疊的華麗蕾絲、閃耀珠鉆和朦朧頭紗,
精準地落在了她的小腹位置?;榧喌难€設(shè)計得極高,巧妙地在小腹上方收緊,
用繁復的褶皺和立體花朵裝飾著。這種設(shè)計,通常是為了最大限度地展現(xiàn)新娘的纖細腰肢。
但沈停云的瞳孔,在鏡片后幾不可察地收縮了一下。那腰線之下,
被層層疊疊的裙擺支撐起的部分,輪廓不對!極其細微。不是臃腫,
而是一種飽滿的、微微向外撐起的弧度。被蓬松的裙撐和刻意堆疊的褶皺極力掩飾著,
若非他這種對人體結(jié)構(gòu)熟悉到骨子里的人,加上此刻過于靠近的角度,絕難察覺。
一絲極其冰冷的、帶著血腥氣的味道,毫無征兆地竄上他的喉頭。
他面上依舊是那副溫和平靜、甚至帶著幾分恰到好處的羞澀和期待的表情,
完美地扮演著一個即將迎娶心中女神的、有些拘謹?shù)哪贻p男人。
司儀夸張煽情的聲音響起:“現(xiàn)在,請我們英俊的新郎,走向他美麗的新娘,
迎接他生命中最幸福的時刻!”掌聲雷動。音樂變得激昂。沈停云邁開腳步,
一步步走向江見微。他的步伐依舊沉穩(wěn),心跳卻像被一只無形的手驟然攥緊,
沉甸甸地墜在冰冷的深淵里。每一步落下,都仿佛踏在燒紅的烙鐵上,滋滋作響。
那細微的弧度在他眼中被無限放大,猙獰地嘲笑著眼前這場盛大而荒謬的婚禮。
他走到她面前,站定。江見微微微抬起了下巴,頭紗下露出的半張臉,妝容精致無瑕,
眼神卻像蒙著一層薄霧,疏離而淡漠,沒有半分新嫁娘的嬌羞或喜悅。
她伸出了戴著蕾絲長手套的手。沈停云伸出手,輕輕握住。她的手很涼,
指尖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他微微用力,將她冰涼的手指包裹在自己溫熱的掌心,
動作溫柔,甚至帶著一種珍視的意味?!拔⑽?,”他的聲音透過麥克風傳遍全場,低沉悅耳,
帶著一絲恰到好處的緊張和深情,“我終于等到這一天了。
”江見微似乎想扯動嘴角回應(yīng)一個笑容,但那弧度極其僵硬,最終只是幾不可見地點了點頭。
她避開了他鏡片后那雙看似深情、卻讓她莫名心悸的眼睛。
繁瑣而冗長的儀式終于進行到了最后一步。賓客們起立,舉杯,歡呼。香檳噴涌而出。
“送入洞房!”司儀高亢的聲音宣告著儀式的結(jié)束。在伴娘伴郎的簇擁下,
沈停云牽著江見微的手,穿過喧鬧的人群,
走向位于江家老宅主樓頂層、早已布置一新的婚房。厚重的雕花木門在身后關(guān)上,
瞬間隔絕了外面所有的喧囂。房間里只剩下他們兩人??諝饫餁埩糁銠壓王r花的甜膩氣息,
巨大的落地窗外是海城璀璨的夜景。氣氛卻詭異得近乎凝滯。
江見微幾乎是立刻掙脫了沈停云的手,快步走到巨大的梳妝臺前,背對著他,
開始有些急切地拆解著頭紗和繁復的發(fā)飾。動作間,腰肢下意識地微微向前挺著,
那個被婚紗精心掩蓋的輪廓,在貼身襯裙的勾勒下,在沈停云銳利如刀的目光中,
再也無所遁形。平坦?不。那是一個清晰的、至少四個月以上的孕肚輪廓。沈停云沒有動。
他站在原地,慢條斯理地解著自己西裝外套的紐扣。一顆,又一顆。動作從容不迫。
他走到衣帽架旁,將外套仔細掛好,又抬手松了松領(lǐng)結(jié),這才轉(zhuǎn)過身,一步一步,
走向梳妝臺。鏡子里映出江見微慌亂而蒼白的臉。她正試圖解開頸后一個復雜的盤發(fā)卡扣,
手指因為緊張而微微發(fā)抖,幾次都沒能成功。沈停云停在她身后。距離很近,
近到能聞到她發(fā)間昂貴的香水味,還有一絲極力掩飾的、屬于孕婦的獨特體味。他伸出手,
不是去幫她解那惱人的卡扣,而是直接、冰冷地覆在了她微隆的小腹上。
隔著薄薄的襯裙絲緞,掌心清晰地感受到那團生命的溫熱與搏動。江見微的身體猛地一僵,
如同被毒蛇咬中。她瞬間停止了所有動作,指尖死死摳在梳妝臺的邊緣,骨節(jié)泛白。鏡子里,
她那雙漂亮的眼睛驟然睜大,瞳孔深處是掩飾不住的巨大驚恐和心虛。“沈停云!你干什么!
”她的聲音尖利地拔高,帶著色厲內(nèi)荏的顫抖,猛地轉(zhuǎn)身想要推開他。
沈停云的手卻像鐵鉗一樣,紋絲不動地按在她的小腹上,甚至帶著一種殘忍的探究力道,
輕輕往下壓了壓。他的臉上沒有任何表情,鏡片后的眼睛深不見底,平靜得可怕。
那平靜之下,翻涌著足以毀滅一切的滔天巨浪。“四個月?”他的聲音低沉得如同耳語,
卻像淬了冰的針,狠狠扎進江見微的耳膜和心臟,“還是,快五個月了?”他微微俯身,
嘴唇幾乎貼上了她冰涼的耳廓,溫熱的呼吸拂過,卻讓她如墜冰窟?!案嬖V我,江見微。
”他的聲音輕柔得像情人的呢喃,內(nèi)容卻字字誅心,“我親愛的‘妻子’。
在我們這場盛大的婚禮之前,
在你答應(yīng)讓我這個‘幸運的’、‘祖墳冒青煙’的沈停云入贅江家的時候……”他頓了頓,
每一個字都清晰無比地砸落:“你肚子里,
這個需要你費盡心機、用價值百萬的婚紗來遮掩的野種?!薄笆钦l的?
”第二章“野種”兩個字,像兩把燒紅的烙鐵,狠狠燙在江見微的神經(jīng)上。“??!
”她發(fā)出一聲短促而凄厲的尖叫,猛地爆發(fā)出全身的力氣,
狠狠推開了沈停云按在她小腹上的手,踉蹌著后退,后背重重撞在冰冷的梳妝鏡上,
震得鏡框嗡嗡作響。昂貴的香水瓶和首飾盒噼里啪啦摔落一地?!伴]嘴!沈停云你閉嘴!
”她臉色慘白如紙,胸口劇烈起伏,精心修飾過的妝容被冷汗和極度的恐懼浸染,
顯出一種狼狽的猙獰。她雙手下意識地護住自己的小腹,如同護住最后的堡壘,
眼神兇狠地瞪著沈停云,卻掩飾不住深處洶涌的驚惶,“你胡說八道什么!你瘋了嗎?!
”“瘋?”沈停云被推開,順勢后退了半步,站直身體。
他慢條斯理地摘下鼻梁上的金絲眼鏡,從西裝內(nèi)袋里掏出一塊絲絨布,
仔仔細細地擦拭著鏡片。沒有了鏡片的阻隔,他那雙眼睛徹底暴露出來——深褐色的瞳仁里,
此刻沒有怒火,沒有屈辱,只有一片深不見底、令人骨髓發(fā)寒的冰冷和審視,
如同在觀察實驗室里瀕死的實驗體?!吧硇愿姑??胃腸脹氣?還是?”他重新戴上眼鏡,
鏡片反射著梳妝臺刺目的燈光,遮住了眼底的寒意,語氣卻平靜得令人窒息,
“需要我提醒你,我主修的專業(yè)是臨床醫(yī)學,輔修過婦產(chǎn)科學?
還是需要我?guī)湍泐A約一個……現(xiàn)在,立刻,就能出結(jié)果的B超?”他向前逼近一步,
皮鞋踩在碎裂的玻璃瓶渣上,發(fā)出細微卻刺耳的聲響。
江見微被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無形的、冰冷的壓迫感逼得再次后退,
脊背緊緊貼著冰冷的鏡面,退無可退。沈停云的話像精準的手術(shù)刀,
一刀刀割開她所有脆弱的偽裝。她護著小腹的手開始不受控制地劇烈顫抖,牙齒咯咯作響,
精心構(gòu)筑的心理防線正在寸寸崩塌?!安弧皇堑?!”她搖著頭,語無倫次,
聲音抖得不成樣子,“停云,你聽我說這是個意外,我喝醉了,我不知道,
我醒來就…” 眼淚終于洶涌而出,沖花了眼線和睫毛膏,
在她慘白的臉上留下兩道黑色的污痕,混合著恐懼和絕望,“我害怕我不敢說,
爺爺他那么看重江家的臉面?!薄耙馔??”沈停云打斷她,
唇角極其細微地向上勾起一個弧度,冰冷而嘲諷。他停在距離她不足半米的地方,
居高臨下地俯視著她崩潰的狼狽?!安恢??醒來就懷上了?” 他微微歪了歪頭,
像是在思考一個有趣的悖論,“那真是醫(yī)學史上的奇跡。江小姐,
你確定不需要我?guī)湍懵?lián)系一下《柳葉刀》發(fā)表這個案例?”他伸出手,不是打罵,
而是用指尖,極其緩慢、帶著一種令人毛骨悚然的玩味,
輕輕拂過她淚痕斑駁、冰冷滑膩的臉頰。那觸感,讓江見微如同被毒蛇的信子舔過,
渾身汗毛倒豎,恐懼瞬間淹沒了她,連哭泣都噎在了喉嚨里,只剩下劇烈的、無聲的抽噎。
“怕爺爺?”沈停云的手指停留在她顫抖的下頜,力道不輕不重,卻讓她無法掙脫,
“怕江家的臉面?” 他低低地笑了起來,笑聲在寂靜得可怕的婚房里回蕩,空洞而瘆人。
“所以,你選擇了讓我來當這個冤大頭?讓我沈停云的名字,和江家一起,
成為整個海城上流社會最大的笑柄?讓我頂著‘贅婿’的名頭,再戴上一頂綠得發(fā)光的帽子?
”他猛地收緊了手指,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起頭,直視自己鏡片后那雙毫無溫度的眼睛。
“江見微,你告訴我。”他的聲音陡然轉(zhuǎn)厲,如同冰錐刺骨,
“那個讓你心甘情愿懷上他的種,又讓你不惜一切代價、用婚姻做遮羞布的男人,是誰?
”巨大的恐懼攫住了江見微的心臟,幾乎讓她窒息。下巴上的劇痛讓她清醒地意識到,
眼前這個平日里溫文爾雅、甚至有些沉默寡言的男人,
此刻已經(jīng)變成了一個她完全不認識的、極度危險的怪物。她死死咬住下唇,
嘗到了鐵銹般的血腥味,眼神驚恐地閃躲著,嘴唇哆嗦著,卻一個字也說不出來。不能說!
絕對不能說!說了就全完了!她的沉默,像一把鑰匙,
徹底打開了沈停云心底那只名為暴戾的猛獸的牢籠?!昂芎?。
”沈停云松開了鉗制她下巴的手,仿佛嫌臟似的,掏出絲絨布再次擦了擦自己的指尖。
他后退一步,拉開距離,目光在她護著小腹的雙手上掃過,如同在看一件令人作嘔的垃圾。
“你不說,沒關(guān)系?!彼Z氣恢復了那種詭異的平靜,甚至帶上了一絲溫和的調(diào)子,
卻比剛才的厲聲質(zhì)問更令人膽寒?!叭兆舆€長,我們慢慢玩?!彼D(zhuǎn)身,
不再看身后那個瑟瑟發(fā)抖、狼狽不堪的女人,徑直走向婚房那扇巨大的落地窗。窗外,
海城的燈火輝煌璀璨,如同流動的星河,映照著他挺拔卻透著無盡寒意的背影。
他沉默地站在那里,像一尊冰冷的雕塑。時間在死寂中流淌。每一秒都像鈍刀子割肉般難熬。
江見微癱軟在梳妝臺前冰冷的地板上,雙手死死捂著肚子,眼淚無聲地流淌,
巨大的恐懼和悔恨幾乎將她吞噬。她不敢動,不敢發(fā)出任何聲音,甚至連呼吸都小心翼翼。
不知過了多久,沈停云終于動了。他轉(zhuǎn)過身,臉上已經(jīng)重新戴上了那副溫和平靜的面具,
只是鏡片后的眼神,冷得沒有一絲波瀾。他走到床邊,拿起自己的枕頭,
又抱起一床備用的薄毯?!澳闼病!彼穆曇魶]有任何起伏,平靜地陳述,“從今天起,
這里,是我的地方?!彼噶酥富榉肯噙B的、原本設(shè)計成書房或小客廳的寬敞起居區(qū)域。
說完,他不再理會江見微的反應(yīng),抱著枕頭和毯子,走向起居區(qū)的沙發(fā)。那沙發(fā)很大,很軟,
足夠一個人睡。他背對著婚床的方向躺下,用毯子將自己裹緊,只留下一個冷漠疏離的背影。
黑暗中,江見微蜷縮在冰冷的地板上,身體因為寒冷和恐懼而不停地顫抖。
小腹處傳來隱隱的不適感,讓她更加心慌意亂。她死死盯著沙發(fā)上那個一動不動的背影,
第一次清晰地感受到,自己招惹了一個多么可怕的魔鬼。而沙發(fā)上的沈停云,睜著眼睛,
望著落地窗外那片虛假的繁華燈火。所有的屈辱、憤怒、被愚弄的滔天恨意,像劇毒的藤蔓,
在他冰冷的心底瘋狂滋長、纏繞。他的大腦,那個被無數(shù)教授譽為天才的大腦,
正以前所未有的高速運轉(zhuǎn)著,冰冷而高效,排除著所有軟弱和道德的干擾。報復。這個詞,
帶著血腥的甘甜滋味,第一次如此清晰、如此強烈地占據(jù)了他思維的每一個角落。
目標:江見微。以及,那個藏在她肚子里、野種的父親。方式?需要精妙。需要致命。
需要讓他們感受到比他此刻強烈百倍、千倍的痛苦和絕望。他需要時間。需要耐心。
需要像最頂尖的外科醫(yī)生制定手術(shù)方案一樣,
設(shè)計一個完美的、無人能夠逃脫的……毀滅程序。黑暗中,沈停云的嘴角,極其緩慢地,
向上彎起一個冰冷到極致、也興奮到極致的弧度。狩獵,開始了。
第三章晨曦透過巨大的落地窗,將奢華卻冰冷的婚房切割成明暗交織的碎片。
江見微是在一陣劇烈的反胃中驚醒的。她蜷縮在地板上,渾身酸痛僵硬,喉嚨里火燒火燎,
強烈的惡心感不受控制地涌上來?!皣I……”她捂住嘴,踉蹌著爬起來,沖向衛(wèi)生間,
趴在昂貴的進口馬桶上,劇烈地干嘔起來。昨晚的驚嚇、恐懼和寒冷,
加上孕期本就敏感的身體,讓她此刻狼狽不堪。門外傳來平穩(wěn)的腳步聲。
沈停云已經(jīng)穿戴整齊,一絲不茍的黑色西裝,熨帖的白襯衫,金絲眼鏡架在鼻梁上,
恢復了一貫的溫文爾雅。他手里端著一杯溫水,站在衛(wèi)生間門口,
平靜地看著里面吐得昏天黑地的江見微?!昂茈y受?”他的聲音聽不出什么情緒,
像在詢問一個無關(guān)緊要的陌生人。江見微吐得眼淚鼻涕糊了一臉,聽到他的聲音,
身體猛地一顫,驚恐地抬起頭,透過凌亂的發(fā)絲看著他,如同受驚的兔子。
她下意識地又想護住小腹?!安幌塍@動樓下的人,尤其是爺爺,
”沈停云將水杯放在旁邊的盥洗臺上,語氣平淡無波,“就控制好你自己。還有,
”他鏡片后的目光掃過她蒼白憔悴的臉,“去洗干凈,化個妝。江家大小姐,
新婚第一天就這副鬼樣子,不合適?!彼脑捳Z沒有任何威脅的字眼,
卻像無形的鞭子抽在江見微心上。她想起江國棟那張威嚴的臉和對家族聲譽近乎偏執(zhí)的看重,
巨大的恐懼再次攫住了她。她掙扎著爬起來,擰開水龍頭,用冷水拼命沖洗著臉。
沈停云不再看她,轉(zhuǎn)身離開。他像一個設(shè)定好程序的精密機器,
完美地扮演著一個新婚丈夫的角色。下樓,和江國棟一起吃早餐,
恭敬地回答老爺子關(guān)于婚禮細節(jié)的詢問,偶爾流露出恰到好處的、對新婚妻子的關(guān)切。
“微微昨晚有點累著了,可能還有點認床,早上胃口不太好?!彼麥睾偷貙瓏鴹澖忉尅?/p>
江國棟滿意地點點頭,對這個識大體、懂分寸的孫女婿更加順眼:“嗯,
女孩子家嬌氣點正常。停云啊,你多照顧著點。醫(yī)院那邊,我已經(jīng)打過招呼了,
你下周就去中心醫(yī)院報到,先跟著陳主任熟悉熟悉環(huán)境。”“謝謝爺爺。”沈停云垂眸,
掩去眼底的冷光。海城中心醫(yī)院,國內(nèi)頂尖的綜合醫(yī)院,以江家的能量,
塞他一個高材生進去易如反掌。這曾是他計劃中重要的一步,如今,
卻成了他復仇棋盤上一顆至關(guān)重要的棋子。早餐后,江國棟去了公司。
偌大的客廳只剩下他們兩人。傭人們也識趣地退開?!案胰メt(yī)院?!鄙蛲T品畔虏徒恚?/p>
語氣不容置疑。江見微猛地抬頭,臉色瞬間煞白:“去醫(yī)院干什么?”“產(chǎn)檢。
”沈停云站起身,拿起搭在椅背上的外套,動作流暢自然,
“你現(xiàn)在的狀況需要專業(yè)的評估和指導。還是說,你想讓爺爺知道,他寄予厚望的孫媳婦,
在婚禮前就懷了不知道是誰的孩子?”江見微被他輕描淡寫卻字字誅心的話釘在原地,
渾身冰涼。她沒有選擇。海城中心醫(yī)院婦產(chǎn)科VIP診室。穿著白大褂的沈停云,
氣質(zhì)截然不同。少了那份刻意的溫潤,多了專業(yè)帶來的冷靜疏離。
他親自帶著江見微做了一系列檢查,和相熟的醫(yī)生交流時,用的全是精準的醫(yī)學術(shù)語。
江見微像個提線木偶,被他帶著穿梭于各種儀器之間,聽著那些冰冷的數(shù)據(jù)和術(shù)語,
感覺自己像一塊被放在砧板上的肉。B超室。冰涼的耦合劑涂抹在小腹上,探頭壓下。
屏幕亮起。沈停云站在醫(yī)生旁邊,目光銳利如鷹隼,緊緊盯著屏幕上那個模糊蠕動的影像。
“胎心很好,咚咚咚的,強有力?!迸t(yī)生笑著指著屏幕上跳動的光點,“看,
小家伙還挺活潑。目前看發(fā)育指標都很正常,孕周大概在18周+3天左右。沈醫(yī)生,
恭喜啊,要當爸爸了!”沈停云的嘴角極其細微地向上扯動了一下,像是笑,
卻沒有半分暖意。爸爸?他看著屏幕上那個寄生在江見微體內(nèi)的生命,
眼底只有一片冰冷的、純粹的厭惡。那跳動的心臟,那模糊的四肢,
每一處都在提醒他這頂綠帽子的存在,都在無聲地嘲笑著他的屈辱。“發(fā)育正常就好。
”他淡淡地回應(yīng),聲音平穩(wěn)無波,聽不出喜怒。
他側(cè)頭看向躺在檢查床上、臉色慘白、身體緊繃的江見微,
鏡片后的目光帶著一絲殘忍的玩味,“微微,聽到了嗎?孩子很健康。高興嗎?
”江見微死死咬著嘴唇,嘗到了更濃的血腥味,屈辱和恐懼的淚水在眼眶里打轉(zhuǎn),
卻不敢流下來。她閉上眼睛,不敢再看屏幕,也不敢再看沈停云。拿到所有的檢查報告,
沈停云仔細翻閱著。血型、HCG、孕酮、各種排畸篩查的初步數(shù)據(jù),
他的目光在某一項遺傳基因篩查的備注欄上停留了幾秒,指尖無意識地劃過紙張邊緣,
留下一個微不可察的折痕。走出醫(yī)院,坐進江家司機開來的豪車里。隔絕了外界的目光,
沈停云將一疊報告隨手丟在江見微腿上。“收好。”他目視前方,語氣平淡,“另外,
通知那個人?!苯娢⒈е钳B如同燙手山芋的報告,猛地看向他,眼神驚疑不定。
“告訴他,”沈停云微微側(cè)過臉,金絲眼鏡的鏡片反射著車窗外的陽光,一片冷白,
“孩子很好。讓他放心。”他頓了頓,嘴角勾起一絲冰冷的弧度,“順便告訴他,
我很‘期待’見到他,好好‘感謝’他。”江見微的心臟像是被一只冰冷的手狠狠攥住。
沈停云知道!他肯定猜到了什么!他到底想干什么?她抱著報告的手指用力到指節(jié)發(fā)白,
指甲幾乎要嵌進紙張里?;氐浇依险?,
沈停云一頭扎進了江國棟特意為他準備的、位于三樓的獨立書房。書房很大,
一面墻是頂天立地的書柜,另一面則是巨大的落地窗。他反鎖了門。沒有開主燈,
只有書桌上那盞復古的綠色臺燈散發(fā)著幽靜的光暈。沈停云脫下西裝外套,松開領(lǐng)帶,
卷起白襯衫的袖口,露出線條流暢的小臂。他走到書柜前,
目光掃過那些嶄新的、涵蓋各個領(lǐng)域的精裝書籍,
最終停留在角落里幾本厚厚的、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的醫(yī)學專著上。
那是他從大學時代就隨身攜帶的寶貝。
他抽出其中一本深藍色封皮的《高等有機化學與藥物合成》,
又拿出一本厚重的《臨床藥理學與毒理學》。書頁在他修長的手指下快速翻動,
發(fā)出沙沙的輕響。他眼神專注,如同最虔誠的朝圣者,
又像最冷酷的獵手在檢視自己的武器庫。時間在靜謐中流逝。
臺燈的光暈將他專注的側(cè)臉勾勒得棱角分明,
也映照著他眼底深處那簇越來越亮、越來越冰冷的火焰。終于,翻動的書頁停了下來。
他的目光,牢牢鎖定在其中一頁復雜的分子結(jié)構(gòu)式上,
旁邊標注著幾行小字:“具有高度選擇性神經(jīng)肌肉阻斷作用,對特定受體親和力極強,
長期微量攝入可導致不可逆性生殖功能損傷!”沈停云的指尖,輕輕點在那個分子結(jié)構(gòu)式上。
冰冷的鏡片后,掠過一絲近乎狂熱的精光。一個念頭,如同黑暗中破土而出的毒芽,
帶著致命的誘惑力,清晰地浮現(xiàn)在他冰冷的腦海中。目標清晰:那個男人。
那個讓他沈停云淪為笑柄的野種父親。 方式:讓他永遠失去作為男人的根本。
以一種最痛苦、最清醒、最無可挽回的方式。 工具:化學。他最擅長的領(lǐng)域。
一把無形的、精準的、淬滿劇毒的手術(shù)刀。他需要原料。需要實驗室。需要時間。
他拿出紙筆,不是記錄復雜的公式,而是開始列一份清單。筆尖劃過紙張,
發(fā)出沉穩(wěn)而規(guī)律的沙沙聲,如同毒蛇在草叢中游弋。清單上的項目,
從普通的實驗室玻璃器皿,到幾種關(guān)鍵的、受到嚴格管制的化學試劑前體,
甚至包括一臺小型的真空冷凍干燥機……每一項都指向那個不可告人的目的。列完清單,
他拿起手機,翻出一個備注為“林峰”的號碼。林峰,他的大學死黨,
如今在海城最大的醫(yī)療器械和耗材供應(yīng)商那里做銷售經(jīng)理。電話接通?!拔?,停云?
你這新婚燕爾的,怎么有空給我打電話?”林峰爽朗的聲音傳來。“林峰,
”沈停云的聲音聽不出任何異常,依舊是那種溫和、帶著點書卷氣的語調(diào),
“有點事想麻煩你。醫(yī)院剛批了我一個小的研究項目,需要點東西做前期實驗,
清單我發(fā)你郵箱了。有些試劑比較特殊,常規(guī)渠道走流程太慢,你看能不能想想辦法,
幫我盡快搞到?費用不是問題?!薄皢眩虼筢t(yī)生要搞研究啦?行啊兄弟!清單發(fā)來,
包在我身上!咱這關(guān)系,你的事就是我的事!”林峰拍著胸脯保證,“有些東西是有點敏感,
不過嘛,辦法總比困難多!等我消息!”“謝了?!鄙蛲T频氐乐x,掛斷電話。
他將手機放在桌上,目光再次落回那本翻開的《毒理學》上。書頁上那個復雜的分子式,
在幽暗的燈光下,仿佛活了過來,扭曲著,獰笑著,散發(fā)出誘人而致命的芬芳。復仇的毒牙,
在精密的計算和偽裝的平靜中,悄然淬煉。蟄伏的猛獸,開始耐心地編織它的網(wǎng)。
第四章書房厚重的門隔絕了外界的一切聲響。幽暗的燈光下,沈停云像一尊冰冷的雕塑,
一動不動地坐在寬大的書桌后。桌面上,攤開著一本厚重的《法醫(yī)學圖譜》,翻開的頁面上,
是各種人體器官在極端損傷下的高清彩圖,觸目驚心。
但他的目光并未落在那些血腥的圖片上,而是穿透它們,落在更虛無的黑暗里,
如同蟄伏在陰影中的獵豹,耐心地等待著。時間一分一秒地流逝。
墻角的古董座鐘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是這片死寂中唯一的伴奏。突然,
書桌抽屜里傳來極其輕微的震動嗡鳴——不是他日常用的那部手機,而是另一部,
一部嶄新的、沒有任何通訊錄、只用現(xiàn)金購買的匿名手機。沈停云的動作快如鬼魅。
拉開抽屜,拿出那部冰冷的黑色方塊。屏幕上,沒有號碼,
只有一條孤零零的短信:【明晚8點,城南廢棄濱河碼頭,3號倉庫。一個人來。別?;?。
】沒有署名。但沈停云嘴角緩緩扯開一個冰冷而篤定的弧度。魚,上鉤了。
他指尖在屏幕上輕點,只回了一個字:【好?!堪l(fā)送。刪除記錄。關(guān)機。
將手機重新鎖回抽屜深處。整個過程行云流水,沒有一絲多余的動作。他起身,
走到落地窗前。外面,江家花園在夜色中影影綽綽。樓下主臥的方向,一片漆黑。
江見微大概在恐懼中輾轉(zhuǎn)難眠吧?想到她此刻的煎熬,沈停云心底涌起一陣冰冷的快意。
這只是開始。第二天,沈停云如常去了中心醫(yī)院報到。陳主任是個嚴肅的老專家,
對他這個“關(guān)系戶”并無特別熱情,
但沈停云謙遜的態(tài)度和扎實的專業(yè)知識很快贏得了初步認可,
被安排協(xié)助處理一些病歷和化驗單。他表現(xiàn)得無可挑剔。溫和有禮,勤奮好學。沒人能看出,
他平靜的外表下,每一個細胞都在為即將到來的狩獵而興奮戰(zhàn)栗。傍晚,他提前離開醫(yī)院。
沒有回江家,而是驅(qū)車來到城南一片破敗的工業(yè)區(qū)??諝饫飶浡F銹和河水腥腐的味道。
他將車停在遠離濱河碼頭的一個隱蔽角落,徒步走向約定的3號倉庫。倉庫巨大而空曠,
廢棄多年,空氣里漂浮著灰塵顆粒。高高的天窗透下幾縷慘淡的月光,
勉強勾勒出銹蝕的鋼架和堆積的廢棄物的輪廓。死寂,帶著腐朽的氣息。
沈停云站在倉庫中央,身影在微弱的光線下顯得格外孤拔。他抬手看了看腕表,7點59分。
腳步聲在空曠中響起,帶著回音,由遠及近。不是一個人。
一個身材高大、穿著黑色夾克的男人率先從陰影中走出來,眼神銳利如鷹,
警惕地掃視著四周。他身后,跟著一個穿著昂貴羊絨大衣、戴著金絲眼鏡的男人。
男人看起來三十歲出頭,面容英俊,帶著一種養(yǎng)尊處優(yōu)的矜貴和此刻掩飾不住的焦躁與陰鷙。
賀廷舟。沈停云的目光越過那個保鏢,如同精準的探針,瞬間鎖定了那個金絲眼鏡的男人。
海城賀家的獨子,寰宇集團的少東家,江見微高中時代的初戀,也是那個野種的父親。
賀廷舟也看到了沈停云。兩人目光在空中碰撞。沒有火星四濺,
只有冰冷的審視和毫不掩飾的敵意?!吧蛲T??”賀廷舟開口,聲音帶著上位者慣有的傲慢,
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緊張,“你膽子不小,真敢一個人來?!薄百R少相邀,不敢不來。
”沈停云的聲音平靜無波,聽不出情緒?!吧偎麐審U話!”賀廷舟不耐煩地打斷,
向前逼近兩步,眼神陰鷙地盯著他,“見微呢?你把她怎么樣了?孩子呢?!
”“江見微很好。”沈停云語氣淡漠,像是在陳述一件與己無關(guān)的事情,“吃得好,睡得好,
江家大小姐的待遇,一分不少。至于孩子……”他微微停頓,
鏡片后的目光如同手術(shù)刀般刮過賀廷舟焦躁的臉,“報告顯示,發(fā)育良好,胎心有力。
恭喜賀少,快當父親了?!薄澳?!
”賀廷舟被沈停云這副油鹽不進、甚至帶著嘲諷的姿態(tài)徹底激怒,英俊的面孔瞬間扭曲,
“沈停云!你他媽算個什么東西?!一個靠女人吃軟飯的廢物!識相的,立刻跟江見微離婚,
滾出海城!否則,我讓你吃不了兜著走!”他身后的保鏢配合地向前一步,肌肉緊繃,
散發(fā)出威脅的氣息。沈停云卻連眼皮都沒抬一下。他無視了保鏢的威脅,
目光平靜地落在暴怒的賀廷舟臉上,嘴角甚至勾起一絲極淡的、冰冷的笑意。“離婚?
滾出海城?”他重復著賀廷舟的話,語氣帶著一種奇異的玩味,“賀少,
你是不是搞錯了什么?”他向前走了一步,距離賀廷舟更近。保鏢立刻警惕地伸手想要阻攔,
卻被沈停云一個輕描淡寫的眼神掃過,那眼神里的冰冷和某種更深沉的東西,
竟讓保鏢的動作下意識地頓了一下?!艾F(xiàn)在,江見微是我的合法妻子。她肚子里那個,
”沈停云的目光意有所指地掃過賀廷舟的下腹,如同在看一件即將報廢的物品,
“無論你承不承認,法律上,它姓沈?!薄澳闼麐屨宜?!”賀廷舟徹底失控,
揮拳就朝沈停云臉上砸來!這一拳帶著他所有的怒火和屈辱,勢大力沉。然而,
沈停云的動作更快。他沒有硬接,只是身體以一個極其微小而精妙的角度側(cè)滑半步,
賀廷舟的拳頭帶著風聲擦著他的臉頰掠過。同時,沈停云垂在身側(cè)的右手閃電般探出,
指尖在賀廷舟揮拳帶起的袖口邊緣極其輕微、如同拂塵般掃過。
那動作快得幾乎無法用肉眼捕捉,輕得如同情人間的觸碰。賀廷舟一拳落空,重心不穩(wěn),
踉蹌了一下。他身后的保鏢立刻扶住他,同時兇狠地瞪向沈停云,擺出攻擊姿態(tài)。
沈停云已經(jīng)退回了原位,仿佛從未動過。他抬手,
慢條斯理地整理了一下自己毫無褶皺的袖口,鏡片后的目光平靜無波。“賀少,
火氣太大傷身?!彼穆曇粢琅f平淡,卻像淬了毒的冰針,“尤其是在這個年紀,
某些功能更該好好保養(yǎng)?!彼庥兴傅脑捵屬R廷舟臉色鐵青,羞憤交加。
他死死瞪著沈停云,胸膛劇烈起伏,恨不得將對方生吞活剝。保鏢也死死盯著沈停云,
卻在他那深不見底的平靜目光下,感到一股莫名的寒意?!澳憬o我等著!沈停云!
”賀廷舟咬牙切齒,每一個字都像是從牙縫里擠出來,“我發(fā)誓,你會后悔今天所做的一切!
”“我拭目以待。”沈停云微微頷首,語氣甚至帶上了一絲彬彬有禮的意味。
他不再看賀廷舟那張因憤怒而扭曲的臉,轉(zhuǎn)身,邁著沉穩(wěn)的步伐,不疾不徐地走向倉庫大門,
消失在門外濃重的夜色里。倉庫內(nèi),只剩下賀廷舟粗重的喘息和保鏢警惕的沉默。“廢物!
看什么看!還不去查!查他剛才到底做了什么!”賀廷舟沖著保鏢咆哮,
發(fā)泄著無處釋放的怒火。他煩躁地扯了扯自己的衣領(lǐng),感覺剛才被沈停云指尖掃過的手腕處,
似乎殘留著一絲極其微弱的、難以言喻的酥麻感,轉(zhuǎn)瞬即逝。
保鏢仔細檢查了賀廷舟的手腕和袖口,甚至用強光手電照射,卻什么痕跡也沒發(fā)現(xiàn)。“賀少,
他好像沒碰您?!北gS遲疑地回答?!安豢赡?!”賀廷舟低吼,
那種被毒蛇盯上、被無形之物觸碰的感覺如此真實。他看著沈停云消失的方向,
倉庫大門洞開,外面是無邊的黑暗,仿佛一張擇人而噬的巨口。
一股前所未有的、冰冷的不安感,如同跗骨之蛆,悄然爬上他的脊椎。夜色中,
沈停云坐進車里。他沒有立刻發(fā)動引擎,而是抬起右手,借著儀表盤微弱的光線,
仔細看著自己的指尖。那里,戴著一枚極其輕薄、近乎透明的硅膠指套。他緩緩將指套褪下,
小心地放進一個特制的、充滿惰性氣體的密封小瓶里。瓶內(nèi)壁,
沾染著肉眼幾乎無法察覺的、極其微量的透明油狀液體。他擰緊瓶蓋,
嘴角的弧度冰冷而殘酷。第一劑“藥引”,已順利投下。獵物,正式入網(wǎng)。接下來的痛苦,
將如附骨之疽,一點點,蠶食殆盡。第五章濱河碼頭冰冷的對峙,像一根毒刺,
深深扎進了賀廷舟的神經(jīng)。沈停云那雙平靜無波、卻又深不見底的眼睛,
還有那句意有所指的“好好保養(yǎng)”,如同魔咒般在他腦海中反復回響,攪得他寢食難安。
憤怒之后,是一種更深的、揮之不去的煩躁和隱約的不適感。他煩躁地扯開領(lǐng)帶,
將自己摔進寰宇集團頂層辦公室寬大的真皮沙發(fā)里。落地窗外是海城最繁華的CBD景象,
往日里讓他志得意滿的風景,此刻卻顯得格外刺眼?!百R少,您要的資料。
”心腹助理小心翼翼地推門進來,將一份文件放在昂貴的紅木茶幾上。
賀廷舟不耐煩地揮揮手。助理識趣地退下。他拿起文件,是關(guān)于沈停云的。
資料詳盡得令人心驚:孤兒院長大,靠全額獎學金一路讀到頂尖醫(yī)學院,成績斐然,
尤其在藥理學和毒理學領(lǐng)域發(fā)表過數(shù)篇頗有見地的論文,一個沒有任何背景,
卻硬生生靠頭腦和努力爬到這個位置的狠角色?!皨尩模 辟R廷舟低罵一聲,
將文件狠狠摔在茶幾上。資料越詳實,他心底那份不安就越發(fā)清晰。
沈停云不是那種只會叫囂的軟蛋,濱河倉庫里他那份令人心悸的平靜,
更像是一種勝券在握的冷漠。他下意識地摸了摸自己的手腕,被沈停云指尖掃過的地方。
那種微弱的酥麻感早已消失,但心理作用讓他總覺得那里殘留著某種不潔的觸感。
他猛地起身,沖進辦公室自帶的豪華浴室,擰開水龍頭,用消毒洗手液狠狠地搓洗著手腕,
直到皮膚發(fā)紅。水流嘩嘩作響,卻沖不散心頭那團陰霾。莫名的燥熱從小腹升起,
帶著一種難以言喻的滯澀感。賀廷舟皺了皺眉,只當是最近火氣太大。
他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紐扣,走到巨大的落地窗前,看著腳下川流不息的車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