屋外,大雨滂沱,無星無月,一團(tuán)漆黑。
暴雨瓢潑般傾泄而下,敲擊萬物,淹沒了一切聲響。
屋內(nèi),床榻之上,汗珠順著發(fā)絲滑落。香汗淋漓中,蘇清若凝眸看著眼前這個(gè)男子姣好的面容。
她是紫云門的首席宗師。而他,是她一年前新收的三弟子,云洛。
一年前,蘇清若下山替村民驅(qū)除邪祟,歸途中發(fā)現(xiàn)了倒在路旁的他。
蘇清若一向清冷孤高,卻在見到他的那一刻,不覺被他吸引,將他帶回仙門。他來路不明,但她力排眾議收他為徒。
她原本心如止水,紫云門之中有數(shù)位同門向她暗獻(xiàn)過殷勤,她從來冷心冷情,不為所動(dòng)。但云洛一步步的靠近,有意無意對她的撩撥和噓寒問暖。
不知從何時(shí)起,蘇清若竟然對這個(gè)看起來溫溫柔柔,笑靨如和風(fēng)拂柳般的男子,情不自禁地動(dòng)了心。
原本礙于師徒身份,兩人一直心照不宣。
直至今夜,云洛似乎事先喝了很多酒,捎帶醉意借著酒膽向她表明心跡,她就此淪陷。
“師尊……清若……”
云洛伏在她耳畔輕嚀,她的臉上倏地泛起紅暈。
一夜過后,他方才作罷,她沉沉睡去。
天光微亮,雨聲漸歇,皓空初晴。
云洛起身下床,披上衣衫。離去前,他最后瞥了一眼蘇清若沉穩(wěn)的睡顏,眼底浮起一抹復(fù)雜的情緒。
幾日后,罪仙臺(tái)上,蘇清若被鐵鏈捆綁四肢,禁錮在鐵架之上。
紫云門三千修士齊聚飼神校場,圍觀這場對蘇清若的審判之刑。
幾位宗師皆立于罪仙臺(tái)下,口中默念咒法。
數(shù)道天雷滾滾落下,蘇清若以身軀硬生生承接,若非早前已入化神之境,修得仙身,否則以她如今仙力盡失的模樣,根本承受不了這樣的雷擊,恐怕瞬間化為齏粉。
可即便如此,天雷劈下的剎那,她全身亦仿若敲骨斷髓,疼得撕心裂肺。
“都說蘇宗師是修仙界最強(qiáng),當(dāng)年好歹也以一劍斬殺過前代魔君,何其風(fēng)光?如今卻輕而易舉被新任魔君小兒拿下,弄得清白被毀,修為盡喪,著實(shí)可憐……”
圍觀人群之中,一位年輕的弟子搖了搖頭,嘆息一聲,似在惋惜。
一名年長些的男修士卻在旁側(cè)嗤之以鼻,冷笑道:“哼,可憐作甚?若非她自己水性楊花,見了好看的男人哄一哄就把持不住,怎會(huì)落得這般下場?”
“就是,想想她被邪魔壓身下浪樣兒,還什么冰清玉潔的九天仙子呢!”
又一男修士附和道,神情甚是憤懣,仿佛是他的道侶紅杏出墻了一般。
一時(shí)間,人群中議論紛紛,對蘇清若的譏諷與唾罵之聲不絕于耳。
原來,蘇清若不僅天姿綽約,清冷絕塵,且天賦極強(qiáng),修為頗高。當(dāng)年一眾仙門大舉圍攻魔族,她表現(xiàn)絕佳,最終更是以一劍斬殺了前代魔君。
那場仙魔血戰(zhàn)后,魔族潰敗,元?dú)獯髠?,從此退守碧落海的彼岸。自此,人間迎來了幾十年的太平盛世,天下再無紛爭。
蘇清若由此一戰(zhàn)成名,成為了紫云門當(dāng)之無愧的六大宗師之首。
那時(shí),她風(fēng)光無限,宛如謫仙下凡,令眾多男修士為之傾倒,成為了修仙界眾人心中的白月光。無數(shù)的追求者對她趨之若鶩,紛沓至來。
眼前這些對她罵罵咧咧的男修士,他們之中不乏有曾三番兩次向蘇清若表白者,當(dāng)年全被她冷拒千里之外。
在他們眼里,這朵嬌花若自己摘不到,其他人亦得不到,這才符合他們臆想中冰清玉潔的女神形象,心理上得以平衡。
然而,當(dāng)他們得知,觸不可及的白月光竟被他人輕易采擷,這采擷者還是人人得而誅之的邪魔歪道時(shí),平衡就此打破,內(nèi)心的失望、不甘與憤懣達(dá)到了頂峰。
雖然,蘇清若從未與他們?nèi)魏我蝗私Y(jié)過道侶,但這并不妨礙他們對她進(jìn)行(dang)婦羞辱,大肆痛罵其水性楊花。
“你們住口!”
一聲男音擲地有聲,打斷了這群人的叫罵聲。
眾人回首看去,來人面容俊朗,氣度非凡。墨眉如刀削斧裁,星眸若皓空當(dāng)懸,正是蘇清若的大弟子,云河。
“你們好歹修仙之人,如此污言穢語怎說得出口?”
又一聲清泠的女聲傳來,只見云河身后緊跟著一位妙齡女子,容姿清麗,明眸皓齒,宛如初夏芙蕖,亭亭玉立,此女便是蘇清若的二弟子,云河的小師妹,云姝。
一男修士雙手叉腰,一臉滿不在乎,譏笑道:
“呵,我當(dāng)是誰呢?原是蘇宗師的兩位好徒兒!你們師父如今都自顧不暇了,這里哪有你們說話的……”
一語未完,云河手中劍光忽閃,須臾間,一把利劍便直指他的脖頸處。
云河言辭冷厲道:“木茗,你別忘了,上個(gè)月宗門比武大會(huì),我打得你跪地求饒,你還想再比試一次么?”
木茗被劍指著不敢妄動(dòng),一張嘴卻依舊不肯停歇。
“云河!眾目睽睽之下,你難道要?dú)埡νT不成?你師尊自己品行不端,我們說說還有錯(cuò)了?有種替你師尊受罰去啊,在這兒逞什么狗屁威風(fēng)!”
云河被他一語戳中不敢替師尊受懲的心事,一時(shí)啞口無言。
他握緊劍柄,滿腔的怒火化作凌厲的劍光,一寸寸逼近木茗頸間的皮肉。木茗額角冒汗,緊張得連連后退。
此時(shí),紫云門另五位宗師都在罪仙臺(tái)下執(zhí)掌行刑,云河又是蘇清若最為得意的首徒,在紫云門眾弟子之中無人能與之匹敵。
“師兄,你別沖動(dòng)。”
云姝連忙上前,拉住云河的另一只胳膊,其聲宛如春風(fēng)拂過,清鈴作響。
云河被點(diǎn)燃的怒火被師妹的輕柔之聲澆滅了一半,手中的劍也隨之停頓。
“呵呵,紫云門自詡修仙正派,原來只會(huì)欺負(fù)女人和窩里斗??!”
一聲狂傲不羈的大笑自長空炸裂開來,猶如一道驚雷劃破蒼穹,穿云裂石般響徹了整個(gè)校場。笑聲中帶著不可一世的霸氣和目空一切的傲慢,讓在場之人不禁為之側(cè)目。
眾人一陣驚慌,無數(shù)雙眼睛四顧張望,企圖尋找聲音的源頭。
蘇清若聞聲,瞳孔震動(dòng),猛然抬首,一抹紅色的身影自上空緩緩而落,倒映在她的眸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