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風(fēng)雨歸舟,故人叩門江南,暮春。細(xì)雨如絲,織就一張朦朧的水幕,
將秀美的臨安城籠罩其中。城西,一條僻靜的巷子深處,坐落著一間毫不起眼的小茶館,
名曰 “忘塵居”。茶館的主人姓陳,單名一個 “默” 字。陳默約莫四十歲年紀(jì),
身材中等,面容普通,眉宇間帶著一絲揮之不去的倦怠,仿佛歷經(jīng)了無盡的風(fēng)霜。
他總是穿著一身漿洗得發(fā)白的青布長衫,袖口甚至磨出了些許毛邊。平日里,他話不多,
只是默默地煮茶、沏茶,眼神平靜地望著窗外的雨,或是偶爾落在青石板上的麻雀。
若不是那雙手,指節(jié)略顯粗大,掌心有著薄繭,且端起茶壺時,手腕穩(wěn)如磐石,
任誰也不會將他與 “江湖” 二字聯(lián)系起來。忘塵居的茶,不貴,卻清香宜人。
來的大多是附近的街坊鄰里,或是走累了的腳夫商販,圖的是個清靜便宜。陳默也樂得清靜,
這樣的日子,他已過了十年。十年前,他從血雨腥風(fēng)的江湖中抽身,如同一片落葉,
飄到了這江南水鄉(xiāng),只想尋一處安寧,了此殘生。他曾以為,過往的一切,
都已被歲月的塵埃掩埋,連同那個曾經(jīng)響徹江湖,
卻也沾滿血腥的名字 ——“快刀” 陳三刀。是的,陳默,就是當(dāng)年在黃河兩岸,
令無數(shù)綠林宵小聞風(fēng)喪膽的 “快刀” 陳三刀。他的刀快,快如閃電,往往三刀之內(nèi),
便能決定生死。當(dāng)年,他為了出人頭地,為了在那個弱肉強食的江湖立足,也曾依附過勢力,
也曾替人賣命,雙手染過的血,早已數(shù)不清。“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
”這是他當(dāng)年的老大,一個同樣心狠手辣的江湖梟雄常掛在嘴邊的話。
那時的陳三刀年輕氣盛,只覺得這話是老大故作深沉,江湖本就是你死我活,
哪有什么 “還” 與 “不還”?直到后來,他親眼目睹老大被仇家碎尸萬段,
直到他自己也在一次黑吃黑的陰謀中險些喪命,僥幸逃脫后,才真正明白了這句話的分量。
那不是恐嚇,而是江湖最殘酷的真理。所以,他改名陳默,來到這臨安城,放下了快刀,
拿起了茶壺,只想在這煙雨江南,求得一絲心安?!瓣惱习澹瑏硗胗昵褒埦?。
” 一個略帶沙啞的聲音打斷了陳默的思緒。他抬起頭,看向門口。門口站著一個人,
身形高瘦,穿著一身黑色的蓑衣,斗笠壓得很低,遮住了大半張臉,
只有下巴上幾縷花白的胡須露在外面,還滴著水珠。
他身上帶著一股濃重的濕氣和…… 一絲若有若無的血腥氣。陳默的心,猛地一沉。這十年,
他小心翼翼,從不與人結(jié)怨,待人接物更是謙和有禮。這江南水鄉(xiāng),也并非沒有江湖人,
但大多是些跑碼頭的,或是金盆洗手的老油條,彼此心照不宣,互不打擾。像眼前這人,
帶著如此明顯的生人氣息和那股讓他本能警惕的味道,十年來還是頭一個?!昂绵?,
客官稍坐?!?陳默壓下心頭的波瀾,臉上依舊是那副平和的表情,轉(zhuǎn)身去煮水沏茶。
他的眼角余光,卻始終留意著那個黑衣人。那人走進(jìn)茶館,并沒有選擇靠窗的位置,
而是徑直走到了最角落的一張桌子旁,緩緩坐下,斗笠依舊戴著,
只是那雙藏在陰影中的眼睛,似乎在不動聲色地打量著整個茶館,以及…… 他陳默。
水開了,茶香裊裊。陳默端著茶碗,走到黑衣人身前,輕輕放下:“客官,請用茶。
”黑衣人沒有立刻去端茶,而是伸出一只手,那只手布滿了老繭和疤痕,
指甲縫里似乎還殘留著暗色的痕跡。他的手指在茶碗邊緣輕輕敲了三下,
發(fā)出 “篤篤篤” 的輕響?!瓣惱习暹@茶,不錯?!?黑衣人開口,聲音比剛才更顯沙啞,
仿佛砂紙摩擦,“只是這江南的雨,下得太久,有些悶得慌。”“江南嘛,
本就是多雨的地方?!?陳默淡淡回應(yīng),“習(xí)慣了,也就不覺得悶了。”“哦?是嗎?
” 黑衣人低笑了一聲,那笑聲有些詭異,“可有些人,就算在這江南待上十年,二十年,
甚至一輩子,心里的‘悶’,也未必能散去。有些事,有些人,就像這連綿的雨,
總會在不經(jīng)意間,找上門來?!标惸耐孜⑽⒁豢s。來了。他最擔(dān)心的事情,
終究還是來了。十年的平靜,終究只是鏡花水月。“客官這話,陳某不太明白。
” 陳默穩(wěn)住心神,語氣依舊平靜,只是放在身側(cè)的手,已悄然握緊,指尖微微有些發(fā)涼。
他能感覺到,一股若有若無的殺氣,正從對面那人身上彌漫開來,如同冰冷的毒蛇,
纏繞在他的脖頸上。黑衣人終于抬起了頭,斗笠下的臉露了出來。那是一張飽經(jīng)滄桑的臉,
刀刻般的皺紋密布,左眼處有一道長長的疤痕,從眉骨一直延伸到臉頰,顯得格外猙獰。
而他的右眼,此刻正死死地盯著陳默,那眼神里充滿了怨毒、仇恨,
以及一種近乎瘋狂的興奮。“你不明白?” 疤痕臉咧嘴一笑,露出幾顆殘缺的黃牙,
“陳三刀,你當(dāng)年在黃河渡口,一刀劈了我大哥‘黑風(fēng)’劉七的時候,怎么就那么明白呢?!
”“黑風(fēng)” 劉七!這三個字,如同驚雷,在陳默耳邊炸響。他猛地想起,十年前,
他還是 “快刀” 陳三刀的時候,確實曾為了向當(dāng)時的老大表忠心,
在黃河渡口截殺過一批私鹽販子,為首的那個,臉上就有一道和眼前這人極為相似的疤痕,
只是沒這么長?!澳闶恰?劉八?” 陳默的聲音終于有了一絲波動?!八隳氵€沒忘了我!
” 疤痕臉,也就是劉八,猛地一拍桌子,茶水濺出不少,“十年了!我大哥頭七那天,
我就發(fā)誓,一定要找到你,為我大哥報仇!我找了你十年,從黃河找到長江,
從塞北找到江南,總算讓我找到了你這個縮頭烏龜!”劉八的聲音越來越大,
眼中的血絲也越來越多,他猛地站起身,手按在了腰間的刀柄上。
那是一把銹跡斑斑的鬼頭刀,刀柄上纏著油膩的布條?!瓣惾?,十年了,
你躲在這溫柔鄉(xiāng)里,喝著清茶,可曾想過我大哥死在你刀下的慘狀?
可曾想過我這十年是怎么過的?!” 劉八的聲音帶著凄厲的恨意,“出來混,遲早要還的!
這句話,你當(dāng)年的老大沒教過你嗎?今天,我就來替我大哥,向你討還這筆血債!
”茶館里的其他茶客,早就被這突如其來的變故嚇得臉色慘白,紛紛起身,
連茶錢都顧不上付,慌慌張張地奪門而逃。一瞬間,原本還有些人氣的忘塵居,
只剩下陳默和劉八兩人,以及彌漫在空氣中的緊張和殺意。雨,還在下,
似乎比剛才更大了些,敲打著窗戶,發(fā)出 “噼啪” 的聲響,如同催命的鼓點。
陳默看著眼前狀若瘋魔的劉八,又看了看他腰間的鬼頭刀。他知道,今天這一戰(zhàn),
已是不可避免。十年了,他以為自己早已放下了刀,放下了江湖。
但當(dāng)仇恨的面孔出現(xiàn)在眼前,當(dāng)死亡的威脅再次降臨,他身體里的某些東西,
那些被刻意壓抑了十年的本能,正在一點點蘇醒。他的眼神,不再是平日里的平靜倦怠,
而是逐漸變得銳利起來,仿佛蒙塵已久的寶刀,正在緩緩拭去上面的塵埃?!皠?,
” 陳默的聲音低沉而平靜,聽不出是憤怒還是悲哀,“當(dāng)年之事,各為其主。江湖路,
本就是刀頭上舔血。你大哥既然敢走那條路,就要有把腦袋別在褲腰帶上的覺悟。
”“放你娘的屁!” 劉八怒吼道,“少跟我扯這些江湖規(guī)矩!殺人償命,欠債還錢,
天經(jīng)地義!今天,我就要你的命來祭我大哥的在天之靈!”話音未落,“嗆啷” 一聲,
劉八已將鬼頭刀拔了出來。刀身同樣銹跡斑斑,卻在昏暗的光線下,
透著一股陰冷的兇戾之氣?!昂?,很好?!?陳默看著那把刀,緩緩點了點頭,
臉上露出一絲復(fù)雜難明的神色,像是解脫,又像是無奈,“十年了,我的刀,
也該見見血了……”他沒有去拿什么武器,茶館里也沒有他的刀。當(dāng)年,他棄刀之時,
便已將那把伴隨他多年的 “閃電” 快刀,沉入了黃河。但,沒有刀,就不能殺人了嗎?
對于 “快刀” 陳三刀來說,刀,不僅僅是手中的兵器,更是一種刻入骨髓的本能,
一種融入血脈的殺意。他的身體微微一側(cè),雙腳不丁不八,站了一個看似隨意,
卻暗含無窮變化的姿勢。他的眼神,緊緊鎖定了劉八手中的鬼頭刀,
以及劉八因為激動而微微顫抖的手腕。十年未曾與人動手,他的身體確實有些生疏了,
肌肉也不再像當(dāng)年那樣充滿爆炸性的力量。但他的眼神,他的判斷力,他對時機的把握,
那些刻在骨子里的東西,從未消失。“來吧?!?陳默吐出兩個字,聲音不大,
卻帶著一股不容置疑的氣勢。劉八被陳默這突如其來的氣勢一懾,
原本狂暴的情緒稍稍收斂了一些,但隨即被更深的仇恨所取代?!罢宜?!” 他嘶吼一聲,
腳下猛地一蹬,身形帶著一股惡風(fēng),朝著陳默撲了過來。手中的鬼頭刀高高舉起,
帶著一股劈山裂石的力道,狠狠地朝著陳默的頭頂劈下!刀風(fēng)凜冽,
帶著濃郁的血腥和鐵銹味,直逼面門!這一刀,飽含了劉八十年的怨恨,十年的等待,
勢要將眼前的仇人劈成兩半!陳默的眼神驟然一凝。來了!他沒有后退,反而迎著刀風(fēng),
欺身而上。在鬼頭刀即將及體的瞬間,他的身體如同一片柳葉,猛地向左側(cè)一旋,
險之又險地避開了刀鋒的鋒芒。同時,他的右手五指并攏,如同一把鋒利的匕首,
帶著凌厲的風(fēng)聲,直插劉八握刀的手腕!快!太快了!這一下閃避和反擊,行云流水,
一氣呵成,完全沒有絲毫十年未動的生疏感,仿佛他昨天還在江湖上廝殺!
劉八只覺得眼前一花,原本必殺的一刀竟被對方輕易避開,
同時一股尖銳的勁風(fēng)直指自己的手腕,心中大驚。他連忙想要回刀格擋,
但陳默的手指已先一步點在了他的手腕 “陽溪穴” 上!“?。 ?劉八痛呼一聲,
只覺得手腕一麻,一股酸麻感瞬間傳遍整條手臂,
手中的鬼頭刀 “哐當(dāng)” 一聲掉在了地上。僅僅一個照面,他就被繳了械!劉八又驚又怒,
他沒想到,這個在茶館里窩了十年的 “陳默”,身手竟然還如此厲害!
但他畢竟在江湖上摸爬滾打了多年,雖然武器被打落,卻并未慌亂。他左手成拳,
借著身體前沖的慣性,狠狠朝著陳默的腹部搗去!陳默冷哼一聲,身體微微后仰,避過拳頭,
同時左手探出,精準(zhǔn)地扣住了劉八的手腕,猛地向后一擰!“咔嚓” 一聲輕響!
“啊 ——!”劉八發(fā)出一聲更加凄厲的慘叫,他的手腕被陳默硬生生擰脫了臼,
整個人疼得彎下了腰,冷汗瞬間濕透了衣衫。僅僅兩個呼吸的時間,原本氣勢洶洶的復(fù)仇者,
就變成了一個失去戰(zhàn)斗力的傷兵,狼狽地半跪在地上,疼得齜牙咧嘴,
額頭上的汗珠大顆大顆地滴落。陳默站在他面前,臉色平靜,甚至連呼吸都沒有太大的變化。
他低頭看著地上的鬼頭刀,又看了看跪在地上的劉八,眼神中沒有勝利的喜悅,
只有一片沉寂的冰冷,以及一絲難以察覺的疲憊和…… 悲哀?!澳恪?劉八抬起頭,
眼中充滿了難以置信和怨毒,“你…… 為什么不殺了我?”在他的預(yù)想中,
陳三刀這樣的狠角色,一旦動手,必定是斬草除根,怎么可能會留他性命?
陳默沒有回答他的問題,只是緩緩地彎下腰,撿起了地上的鬼頭刀。刀很沉,也很涼,
和他記憶中的那把 “閃電” 快刀完全不同。他用手指輕輕擦拭著刀身上的銹跡,
眼神復(fù)雜。殺了他?當(dāng)然可以。十年前的陳三刀,會毫不猶豫地一刀下去,了結(jié)對方,
也了結(jié)這段恩怨。但現(xiàn)在的陳默,卻有些猶豫了。十年的平靜生活,并非完全沒有改變他。
那杯杯清茶,那江南的煙雨,或多或少,都在他早已干涸的心田上,
澆灌了一絲名為 “平靜” 的嫩芽。而且,他真的還想再沾染血腥嗎?
“我大哥的仇…… 不能不報!” 劉八見陳默沒有動手,以為他是心慈手軟,
頓時又激動起來,掙扎著想要站起來,“你殺了我吧!不然我還會來找你!就算拼了這條命,
我也要為我大哥報仇!”陳默看著他那張因為仇恨而扭曲的臉,嘆了口氣?!俺鸷蓿?/p>
就像這把銹刀,” 陳默舉起手中的鬼頭刀,在劉八面前晃了晃,“只會越磨越鈍,
最后傷到的,只有你自己?!薄澳愣裁?!” 劉八嘶吼道,“你殺了我大哥,
你當(dāng)然覺得無所謂!”“我懂。” 陳默的聲音很輕,卻帶著一種沉重的力量,
“我懂仇恨的滋味。當(dāng)年,我也和你一樣,心中充滿了仇恨,為了報仇,也為了出人頭地,
我雙手沾滿了鮮血?!彼D了頓,眼神飄向窗外的雨幕,仿佛穿越了十年的時光,
看到了那個在江湖中掙扎、殺戮的自己?!翱墒牵瑒?,你有沒有想過,就算你殺了我,
你大哥能活過來嗎?你的十年光陰,能回來嗎?” 陳默的目光重新落在劉八身上,
“你只會和我一樣,被仇恨拖入無邊的黑暗,永遠(yuǎn)不得安寧。”劉八被陳默的話噎住了,
一時之間說不出話來。仇恨是他活下去的唯一動力,陳默的話,仿佛一把鑰匙,
打開了他心中某個一直被他刻意忽略的角落?!澳恪薄拔也粴⒛恪!?陳默打斷了他,
“這十年,我躲在這里,不是因為怕,而是因為累了,想過幾天安穩(wěn)日子。你今天找上門來,
這筆‘債’,我認(rèn)?!彼麑⑹种械墓眍^刀,刀柄朝著劉八,遞了過去。“你想報仇,
我給你機會?!?陳默的眼神平靜而堅定,“現(xiàn)在,拿起你的刀,殺了我。如果你殺不了我,
就忘了這段恩怨,好好活下去。江湖路,太苦,別再走了。”劉八愣住了,
他看著陳默遞過來的刀柄,又看了看陳默那雙平靜的眼睛,那里面沒有絲毫的畏懼,
只有一種歷經(jīng)滄桑后的疲憊和…… 坦誠。他猶豫了。剛才的交手,讓他清楚地知道,
自己和陳默的實力差距有多大。就算陳默讓他先動手,他也未必有把握能殺了對方。更何況,
陳默此刻竟然將刀柄遞向了他,這是一種怎樣的自信?又是一種怎樣的…… 坦然?雨,
還在下。茶館里一片寂靜,只有劉八粗重的喘息聲和窗外的雨聲。陳默靜靜地站在那里,
等待著劉八的選擇。他不知道自己這樣做是對是錯,他只知道,逃避了十年,今天,
他必須面對。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他欠的,不僅僅是劉七的一條命,
更是他自己過往的罪孽。或許,只有真正面對,才能談得上償還,談得上…… 解脫。
劉八的手,顫抖著,伸向了那把鬼頭刀。他的心中,充滿了矛盾和掙扎。仇恨的火焰在燃燒,
但陳默的話,以及剛才那一瞬間的交手,都讓他不得不重新審視眼前的這個人,
以及自己這十年的執(zhí)著。就在他的手指即將觸碰到刀柄的那一刻 ——“砰!”茶館的門,
被人從外面猛地推開!風(fēng)雨裹挾著一個身影,沖了進(jìn)來。“陳…… 陳老板!不好了!
” 進(jìn)來的是住在巷子口的王老五,他跑得氣喘吁吁,臉色煞白,指著外面,
“快…… 快跟我來!你…… 你家門口…… 出事了!”陳默心中猛地一緊,
看向王老五:“出什么事了?”“火…… 火!” 王老五急得快要哭出來,
“你家院子里不知怎么就起了火,燒得可大了!還有…… 還有幾個人,拿著刀,守在門口,
不讓人靠近!”“什么?!”陳默臉色大變。他的家,就在忘塵居后面的一個小院子里。
那里,是他這十年來唯一的歸宿,也是他藏著一些不愿為人知東西的地方。是誰?!
除了劉八,還有人找上門來了?!而且,對方竟然直接燒了他的家!一股冰冷的寒意,
瞬間從陳默的心底升起。他猛地看向劉八,眼神銳利如刀:“是你帶來的人?!
”劉八也是一臉茫然,他使勁搖頭:“不是我!我一個人來的!我發(fā)誓!
”看著劉八不似作偽的表情,陳默的心沉到了谷底。不是劉八,那又是誰?
難道…… 當(dāng)年的恩怨,不僅僅是劉七這一樁?還是說,有更大的麻煩,已經(jīng)盯上了他?
“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老大的那句話,此刻如同魔咒一般,在他耳邊不斷回響。
他以為自己只欠了一筆債,卻沒想到,這江湖的 “債”,從來都是利滾利,一旦欠下,
就可能是一輩子,甚至,會牽扯出更多、更深的宿怨?!瓣惱习?,快走啊!再不去,
房子都要燒沒了!” 王老五還在一旁焦急地催促。陳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看了一眼地上的劉八,又看了看門外的風(fēng)雨。十年的平靜,終究是到頭了。他彎下腰,
沒有去撿那把鬼頭刀,而是從懷里掏出了一錠銀子,扔在劉八面前?!澳愕氖滞?,
去醫(yī)館接一下?!?陳默的聲音恢復(fù)了平靜,但眼神卻比剛才更加冰冷,“這筆賬,
我們以后再算?!闭f完,他不再看劉八,轉(zhuǎn)身就朝著門口沖去?!瓣惱习澹?/p>
” 王老五連忙跟了上去。劉八看著陳默消失在雨幕中的背影,
又看了看地上的銀子和那把被遺棄的鬼頭刀,臉上露出了復(fù)雜難明的神色。雨,越下越大,
仿佛要將整個臨安城都淹沒。而屬于 “快刀” 陳三刀的江湖,在沉寂了十年之后,
終于伴隨著這場風(fēng)雨,再次向他張開了血盆大口。他知道,這一次,他再也無法逃避。
所有的 “債”,都該還了。2 火場遺蹤,舊影初現(xiàn)雨勢絲毫沒有減弱,反而愈發(fā)狂暴,
豆大的雨點砸在青瓦上,噼啪作響,與不遠(yuǎn)處傳來的烈焰爆裂聲交織在一起,
形成一曲令人心悸的悲歌。陳默甩開王老五,身形如箭般沖入雨幕。十年安逸,
并未磨去他骨子里的矯健身手,幾個起落便將氣喘吁吁的王老五遠(yuǎn)遠(yuǎn)甩在身后。
巷子本就狹窄濕滑,此刻更因濃煙的彌漫而顯得朦朧詭異。還未到家門口,
一股灼熱的氣浪便撲面而來。陳默的心沉到了底 —— 他那座隱于巷尾的小宅院,
此刻正被熊熊大火吞噬。院墻已被燒塌了半邊,通紅的火舌貪婪地舔舐著屋檐,
木梁在高溫下發(fā)出不堪重負(fù)的 “咯吱” 聲,隨時可能坍塌。而正如王老五所說,
火場外圍,果然守著幾個人。三個人,皆身著黑色勁裝,頭罩黑布,只露出一雙冰冷的眼睛。
他們手中握著清一色的雁翎刀,刀刃在火光映照下泛著寒芒,顯然不是尋常的地痞流氓。
他們分立于院門兩側(cè)及后院墻下,阻止任何試圖靠近的人,
甚至連被濃煙嗆得咳嗽的鄰居想潑水救火,都被他們惡狠狠地用刀逼退?!白岄_!
” 陳默沉聲喝道,人已如離弦之箭般沖到近前。為首的黑衣人聞聲轉(zhuǎn)頭,
眼中閃過一絲訝異,隨即化為冷漠:“無關(guān)人等,滾遠(yuǎn)點!” 他揮刀便砍,招式狠辣,
顯然是久經(jīng)訓(xùn)練的殺手。陳默此刻心急如焚,無暇多言。他不退反進(jìn),身體如同鬼魅般一矮,
險之又險地避開刀鋒,同時右手成掌,駢指如戟,
快如閃電般點向黑衣人的手腕 “陽溪穴”—— 正是方才對付劉八的同一招!
那黑衣人顯然沒料到陳默身手如此迅捷,只覺手腕一麻,劇痛襲來,
雁翎刀 “當(dāng)啷” 落地。陳默卻不停手,左掌緊隨其后,狠狠印在他的胸口?!班郏?/p>
”黑衣人如遭重?fù)?,整個人倒飛出去,撞在濕漉漉的墻面上,滑落在地,口中溢出鮮血,
眼看是活不成了。這一切發(fā)生在電光火石之間。另外兩名黑衣人見狀,皆是一驚,對視一眼,
同時怒吼著撲了上來,刀勢一前一后,封死了陳默所有退路,顯然是配合默契的老手。
陳默眼神一冷。十年未動殺心,但這不代表他已忘了江湖的殘酷。家宅被焚,來者不善,
這些人顯然是沖著他來的!他沒有硬接,腳下步伐變幻,
施展出當(dāng)年在江湖上賴以保命的 “游魚步”,身形在兩柄刀光中穿梭,如同水中游魚,
靈動異常。他知道,火場兇險,不宜久戰(zhàn),必須盡快解決對手,沖進(jìn)院內(nèi)??礈?zhǔn)一個破綻,
陳默猛地欺近左側(cè)黑衣人,右手成爪,精準(zhǔn)地扣住對方持刀的手腕,用力向后一擰!“啊!
” 黑衣人慘叫一聲,手腕脫臼,刀也掉了。陳默順勢一腳踹在他的小腹,將他踢飛出去,
撞向另一名黑衣人。趁此機會,陳默不再戀戰(zhàn),身形如貍貓般一躥,越過倒地的兩人,
徑直沖進(jìn)了火光沖天的院門。院內(nèi)更是一片狼藉。他平日里精心打理的小院子,
此刻已成了一片火海。正房的屋頂已經(jīng)塌了一半,濃煙滾滾,熱浪灼人。
他能聞到空氣中除了煙火味,
還有一股淡淡的、特殊的香氣 —— 那不是尋常起火該有的味道,更像是一種助燃的藥物!
這些人,是有備而來!他們不僅要燒了他的家,似乎還在尋找什么!陳默強忍著灼熱和濃煙,
目光快速掃視著廢墟。他的住處很簡樸,除了日常用品,唯一重要的,
就是他藏在床底下暗格中的一個小小的紫檀木盒子。那個盒子,是他當(dāng)年逃離江湖時,
唯一帶走的東西。他不知道里面是什么,只知道是他當(dāng)年的老大,在臨死前交給他的,
讓他無論如何也要保管好,不到萬不得已,絕不能打開,更不能讓任何人知道。十年了,
他一直將它藏得嚴(yán)嚴(yán)實實,從未對任何人提起。難道…… 這些人是為了這個盒子而來?!
想到這里,陳默心中大急,不顧頭頂搖搖欲墜的橫梁,猛地沖向自己的臥房。
臥房的墻壁已經(jīng)燒得通紅,屋頂?shù)耐咂粩嗟袈洌鹦撬臑R。他看到了那張熟悉的木床,
此刻也已被火焰吞噬了一角。他咬牙沖進(jìn)火場,也顧不上燙手,猛地搬開燃燒的床板,
露出了下面的青磚地面。暗格還在!陳默心中一喜,連忙伸手去摳暗格的開關(guān)。然而,
當(dāng)他的手指觸碰到暗格邊緣時,卻感覺一片冰涼 —— 那不是磚石的涼意,
而是金屬的冰冷!有人已經(jīng)來過了!他心中一沉,用力摳開暗格,里面空空如也!
那個紫檀木盒子,不見了!“該死!” 陳默忍不住低罵一聲,
一股怒火和寒意同時涌上心頭。果然是為了盒子而來!這些人是誰?
怎么會知道他藏有這個盒子?難道…… 是當(dāng)年的老對手?還是…… 老大的敵人?
“咳咳……” 濃煙嗆得他劇烈咳嗽起來,眼睛也被熏得刺痛。他知道不能再久留,
火場隨時可能徹底坍塌。他最后看了一眼被燒毀的家園,
眼神中充滿了復(fù)雜的情緒 —— 有憤怒,有不甘,也有一絲難以言喻的解脫。十年的逃避,
終究還是結(jié)束了。他轉(zhuǎn)身,準(zhǔn)備離開,目光卻無意間掃過臥房角落的一堆灰燼。
那里似乎有什么東西,在火焰中并未完全燒毀,露出一角焦黑的布料。陳默心中一動,
走過去,用腳撥開灰燼。那是一塊燒焦的衣襟,布料質(zhì)地考究,
不像是他平日里穿的粗布衣衫。更重要的是,在衣襟的邊角,
繡著一個極小的、幾乎被燒沒了的圖案 —— 那是一朵黑色的…… 鳶尾花!黑色鳶尾花!
看到這個圖案,陳默的瞳孔驟然收縮,一股冰冷的寒意從腳底直沖天靈蓋!這個標(biāo)志,
他永遠(yuǎn)也忘不了!十年前,他之所以能從那場黑吃黑的陰謀中僥幸逃脫,
就是因為看到了這個標(biāo)志!當(dāng)時,他的老大被一群神秘人圍攻,那些人身上,
就繡著這樣的黑色鳶尾花!他們是 “黑鳶尾”!一個在江湖中只存在于傳說中的神秘組織,
行事詭秘,手段狠辣,沒人知道他們的底細(xì),也沒人知道他們的目的,
只知道凡是被他們盯上的人,很少有能活下來的。當(dāng)年,
他以為 “黑鳶尾” 只是針對他的老大,沒想到,十年后,他們竟然找到了他頭上!而且,
他們不僅要殺他,還要奪走那個紫檀木盒子!
“黑鳶尾…… 你們果然還沒死……” 陳默喃喃自語,聲音冰冷刺骨。當(dāng)年的恐懼和疑惑,
此刻再次涌上心頭。老大到底和 “黑鳶尾” 有什么恩怨?那個盒子里,
究竟裝著什么秘密,值得 “黑鳶尾” 蟄伏十年,也要將其奪回?“陳…… 陳老板!
” 王老五終于氣喘吁吁地跑到門口,看到院內(nèi)的慘狀,嚇得臉色慘白,
“你…… 你沒事吧?火…… 火太大了……”陳默深吸一口氣,壓下心中的驚濤駭浪。
他彎腰,撿起那塊燒焦的衣襟碎片,仔細(xì)揣入懷中。然后,
他看了一眼外面雨幕中隱約的黑影,眼神重新變得堅定起來?!拔覜]事。
” 他對王老五說道,聲音平靜得可怕,“王老哥,多謝你告知。這里沒你的事了,
你先回去吧。”王老五看著陳默眼中那從未有過的銳利光芒,心中一凜,
隱隱覺得這個平日里溫和的茶館老板,似乎變了一個人。他張了張嘴,想問什么,
最終還是沒敢開口,點點頭,轉(zhuǎn)身匆匆離開了。陳默站在熊熊燃燒的家園前,
任憑冰冷的雨水打在臉上,與滾燙的淚水(或許是汗水與煙塵)混合在一起。他知道,
“黑鳶尾” 既然已經(jīng)現(xiàn)身,就絕不會善罷甘休。他們能找到這里,
就能找到他任何可能藏身的地方。逃避,已經(jīng)沒有用了。他必須回去,
回到那個他曾發(fā)誓永不踏足的江湖。他要弄清楚,“黑鳶尾” 為什么找他,
那個盒子里到底有什么,當(dāng)年的真相究竟是什么。還有,那些 “債”,他必須親手償還。
無論是對劉八兄弟的血債,對老大的義債,還是對自己內(nèi)心的孽債。雨還在下,火還在燒。
陳默最后看了一眼這座埋葬了他十年平靜的小院,然后,毅然轉(zhuǎn)身,沖入了茫茫雨幕之中。
他的身影很快消失在巷子的盡頭,只留下身后那片狼藉的火場,
以及空氣中彌漫的、屬于過去的血腥味和煙火氣。他知道,前方等待他的,
必定是更加兇險的江湖路,是數(shù)不清的恩怨情仇,是一場注定要償還的宿怨。但他別無選擇。
因為,出來混,遲早是要還的。而他陳三刀的 “債”,現(xiàn)在,該開始還了。3 古道西風(fēng),
故人陌路離開臨安的官道上,細(xì)雨漸歇,化作濛濛水霧,彌漫在道旁的竹林與麥田之間。
陳默一身青布長衫,頭戴斗笠,背著一個簡單的行囊,步履匆匆。
行囊里只有幾件換洗衣物和那塊燒焦的黑鳶尾衣襟碎片,以及他省吃儉用攢下的幾十兩銀子。
他沒有目的地?;蛘哒f,他的目的地是模糊的過去 —— 那個充滿血與火的江湖。
他需要線索。關(guān)于 “黑鳶尾”,關(guān)于紫檀木盒,關(guān)于十年前那場陰謀的真相。
而唯一可能留下線索的地方,
或許就是他當(dāng)年與老大 “嘯天雕” 趙天雷一起闖蕩過的黃河兩岸,
尤其是老大的發(fā)跡之地 —— 重鎮(zhèn)開封。官道上行人稀少,只有偶爾路過的行商車隊,
或是騎著快馬的官差。陳默低著頭,盡量讓自己看起來像一個普通的趕路商販,
不愿引起任何人的注意。但他知道,“黑鳶尾” 既然能找到臨安,
就一定能追蹤到他的行蹤。他必須盡快離開江南,進(jìn)入更廣闊也更復(fù)雜的中原地帶。
行至正午,前方出現(xiàn)了一個小鎮(zhèn),名曰 “清風(fēng)鎮(zhèn)”。鎮(zhèn)子不大,卻因地處官道要沖,
倒也頗為熱鬧。鎮(zhèn)口有一家 “順風(fēng)客棧”,幌子在微風(fēng)中輕輕搖曳。陳默腹中饑餓,
便決定在此歇腳,順便打探些消息??蜅?nèi),正是飯點,幾張桌子都坐滿了人。
有穿著短打、喝著劣質(zhì)燒酒的腳夫,有衣著光鮮、高談闊論的商人,
也有幾個腰間佩刀、眼神警惕的江湖人。陳默選了個靠窗的角落坐下,要了一壺?zé)岵瑁?/p>
兩斤熟牛肉,幾個饅頭。他一邊慢慢吃著,一邊不動聲色地聽著周圍人的談話。
“…… 聽說了嗎?開封府最近可不太平??!
” 鄰桌一個滿臉絡(luò)腮胡的漢子壓低聲音對同伴說道,
“先是城西的‘聚義幫’一夜之間被人滅了門,連個活口都沒留下,
接著城南的‘興隆鏢局’押的一趟重鏢也失了蹤,
鏢頭‘鐵臂’張雄被人發(fā)現(xiàn)死在了城外的亂葬崗,死狀那叫一個慘……”“噓!小聲點!
” 他的同伴連忙打斷他,緊張地看了看四周,“這種事也是隨便議論的?聽說啊,
下手的可不是一般人,跟那個神秘的……‘黑鳶尾’脫不了干系!”“黑鳶尾?!
” 絡(luò)腮胡漢子臉色一變,聲音也小了許多,“是那個十年前就傳說神出鬼沒的殺手組織?
他們不是早就銷聲匿跡了嗎?怎么又出來了?”“誰說不是呢!” 同伴嘆了口氣,
“這江湖啊,怕是又要亂了。聽說‘黑鳶尾’這次重出江湖,是為了找一樣?xùn)|西,
好像是什么…… 紫檀木盒?”“紫檀木盒?” 絡(luò)腮胡漢子茫然搖頭,“沒聽說過。
不過這東西能讓‘黑鳶尾’動手,肯定不是凡品。咱們這些小角色,還是少打聽為妙,
免得惹禍上身?!标惸罩璞氖?,微微一緊。紫檀木盒!黑鳶尾!開封!這幾個關(guān)鍵詞,
如同驚雷,在他心中炸響??磥?,他的直覺是對的,去開封,或許真的能找到線索。而且,
“黑鳶尾” 似乎也在開封活動,并且目標(biāo)明確 —— 紫檀木盒!難道,
他們已經(jīng)知道盒子里的秘密了?還是說,他們也在尋找盒子里的東西?陳默的心沉了下去。
如果 “黑鳶尾” 已經(jīng)知道盒子的重要性,那么他面臨的局面將更加兇險。就在這時,
客棧門口傳來一陣喧嘩?!白岄_!讓開!”眾人循聲望去,
只見幾個兇神惡煞的漢子簇?fù)碇粋€錦衣華服的公子哥走了進(jìn)來。那公子哥約莫二十歲年紀(jì),
面色倨傲,眼神輕蔑地掃過店內(nèi)的眾人,仿佛這里的人都是些泥土塵埃?!暗昙?!
給本公子上最好的酒菜!” 公子哥一屁股坐在了大廳中央的一張空桌上,大聲嚷嚷道,
“要是伺候得不好,小心我拆了你的招牌!”店家是個精明的中年人,
見狀連忙點頭哈腰地迎上去:“是是是!公子爺您稍候,最好的酒菜馬上就來!
”這公子哥顯然是本地的惡霸,店內(nèi)的食客們都識趣地低下了頭,不敢與之對視。
陳默本不想多事,正要繼續(xù)吃飯,卻無意間瞥見那公子哥身后一個跟班的腰間,
掛著一個小小的玉佩 —— 那玉佩的形狀,竟然是一朵雕刻精致的黑色鳶尾花!
又是黑鳶尾!陳默的眼神驟然一冷。他不動聲色地觀察著那公子哥和他的跟班。
這些人衣著光鮮,不像是殺手,倒像是某個富貴人家的子弟。但那玉佩,
卻與 “黑鳶尾” 的標(biāo)志如此相似,絕非巧合。難道,“黑鳶尾” 的勢力,
已經(jīng)滲透到了這種程度?連地方上的惡霸,都可能與他們有關(guān)聯(lián)?就在陳默暗自思索之際,
那公子哥的目光忽然掃到了他這一桌,尤其是看到他面前的熟牛肉時,
眼中露出了貪婪的神色?!拔梗∧莻€穿青衫的!” 公子哥用手指著陳默,語氣囂張,
“你那牛肉看起來不錯,本公子餓了,給我端過來!”陳默抬起頭,冷冷地看了他一眼,
沒有說話,繼續(xù)低頭吃自己的東西。他現(xiàn)在沒心情跟這種地痞流氓計較,他需要盡快吃完,
然后趕路?!昂伲∧銈€窮酸書生,沒聽見本公子說話嗎?” 公子哥見陳默不理他,
頓時勃然大怒,“敢不給本公子面子?是不是活膩歪了?”說著,他一使眼色,
旁邊兩個跟班立刻兇神惡煞地走了過來,伸手就要去搶陳默桌上的牛肉?!皾L。
” 陳默頭也沒抬,吐出一個字,聲音冰冷?!澳阏f什么?!” 那跟班一愣,
似乎沒料到有人敢這樣跟他們說話。陳默緩緩抬起頭,眼神如刀,直射那兩個跟班。
他身上散發(fā)出的那股久居上位、歷經(jīng)殺戮的無形氣勢,讓那兩個跟班不由自主地打了個寒顫,
伸出去的手也頓在了半空。整個客棧的氣氛,瞬間變得緊張起來。所有人都看向這邊,
連那囂張的公子哥也感覺到了一絲不對勁。就在這時,一個沙啞的聲音從門口傳來:“喲,
這不是‘清風(fēng)鎮(zhèn)’的李公子嗎?怎么,又在欺負(fù)外鄉(xiāng)人?。俊北娙搜曂?,
只見門口站著一個人,正是劉八。他換了身干凈的衣服,手腕上纏著繃帶,
顯然是去醫(yī)館接過了。他的臉上依舊帶著那道猙獰的疤痕,眼神卻比在臨安時平靜了許多,
只是看向陳默的目光,依舊復(fù)雜難明?!皠ⅰ?劉八?!” 那李公子看到劉八,
臉色頓時變了,語氣也一下子軟了下來,“你…… 你怎么來了?”看來,
這劉八在這清風(fēng)鎮(zhèn),似乎還有些名氣。劉八沒有理會李公子,徑直走到陳默桌前,
拉了把椅子坐下,對著店家喊道:“店家,再給我上兩斤牛肉,一壺好酒!
”店家連忙應(yīng)聲而去。李公子看著劉八,又看了看神色平靜的陳默,似乎有些忌憚劉八,
猶豫了一下,最終還是沒敢再說什么,悻悻地收回了手,對跟班們使了個眼色,
灰溜溜地坐到了另一張桌子旁,只是眼神依舊不善地盯著陳默和劉八。
客棧里的氣氛這才緩和下來。陳默看著對面的劉八,眉頭微蹙:“你怎么會在這里?
”“你能來,我為什么不能來?” 劉八拿起店家剛送來的酒壺,給自己倒了一碗,
一飲而盡,然后抹了抹嘴,“我跟了你一路了。從臨安出來,你走得還真快?!薄案??
” 陳默眼神一冷,“你還想報仇?”“報仇?” 劉八低笑了一聲,笑容里帶著一絲苦澀,
“在臨安,看到你家被燒成那樣,看到那些人的身手,我就知道,我那點本事,找你報仇,
跟找死沒什么區(qū)別?!彼D了頓,看向陳默:“不過,我倒是很好奇,你到底惹上了什么人?
‘黑鳶尾’…… 那可不是一般的組織。當(dāng)年我大哥跟他們比起來,連給他們提鞋都不配。
”陳默沒有說話,只是靜靜地看著他?!岸?,” 劉八的目光落在陳默的行囊上,
“他們燒了你的家,是不是在找什么東西?”陳默的眼神微微一動。這劉八,
倒是有些小聰明。“你跟著我,想干什么?” 陳默問道。“不想干什么。
” 劉八又喝了一碗酒,眼神飄忽,“我在江湖上混了這么多年,無親無故,
唯一的念想就是給我大哥報仇??涩F(xiàn)在看來,報仇這事,急不來。我跟著你,一是想看看,
你這個‘快刀’陳三刀,到底能不能躲過‘黑鳶尾’的追殺,二是……”他頓了頓,
似乎有些難以啟齒:“二是…… 我想看看,當(dāng)年到底發(fā)生了什么。
或許…… 或許我大哥的死,也不像我想的那么簡單。
”陳默看著劉八眼中那一絲迷茫和動搖,心中若有所思。當(dāng)年劉七的死,確實是他下的手,
但那是奉了老大趙天雷的命令?,F(xiàn)在想來,趙天雷為什么要殺劉七?
劉七不過是個小小的私鹽販子頭目,值得他動用自己這個 “快刀” 嗎?難道,
當(dāng)年的事情,也和 “黑鳶尾” 有關(guān)?“你想知道真相?” 陳默緩緩開口。
劉八猛地抬起頭,眼中閃過一絲期待:“你…… 你愿意告訴我?
”“真相未必是你想看到的?!?陳默的聲音有些低沉,“而且,知道了真相,
可能會給你帶來殺身之禍?!邙S尾’的人,就在附近。
” 他用眼神示意了一下那個李公子和他的跟班。劉八順著陳默的眼神看去,
看到了李公子跟班腰間的黑鳶尾玉佩,臉色頓時一變:“他們是……‘黑鳶尾’的人?
”“至少,和他們有關(guān)?!?陳默道,“這個李公子,恐怕只是他們推到前臺的棋子。
”劉八的臉色變得凝重起來。他雖然好勇斗狠,但也知道 “黑鳶尾” 的厲害。
如果真的被這個組織盯上,那可不是鬧著玩的?!澳恰?那你還去開封?
” 劉八有些猶豫地問道。“我必須去?!?陳默的眼神堅定,“有些事情,我必須弄清楚。
有些債,我必須還?!彼粗鴦耍骸澳闳绻幌胨?,就離我遠(yuǎn)點?!眲顺聊恕?/p>
他看著陳默,這個曾經(jīng)的仇人,
此刻卻在他眼中看到了一種他從未見過的東西 —— 一種背負(fù)著沉重過去,
卻又不得不前行的決絕。想起自己這十年的漂泊和仇恨,想起臨安那場大火,
想起 “黑鳶尾” 的恐怖,劉八的心中忽然產(chǎn)生了一個連他自己都感到驚訝的念頭。
“我跟你去開封?!?劉八忽然說道,語氣異常堅定。陳默一愣:“你說什么?”“我說,
我跟你去開封!” 劉八重復(fù)了一遍,眼中閃爍著異樣的光芒,“我倒要看看,
這個‘黑鳶尾’到底是什么來頭,也想看看,你陳三刀,到底能不能把這筆‘債’還上!
就算是死,也比窩窩囊囊地死在哪個角落里強!”陳默看著劉八,
這個臉上帶著猙獰疤痕的男人,此刻的眼神卻異常明亮。他沉默了片刻,最終沒有再說什么,
只是拿起桌上的饅頭,慢慢吃了起來。同意劉八跟著,無疑是多了一個不穩(wěn)定的因素,
甚至可能是一個隱患。但不知為何,陳默的心中,卻并不十分排斥?;蛟S,
在這條注定孤獨的還債之路上,有一個同樣背負(fù)著過去的人同行,也未必是一件壞事。至少,
不會那么寂寞。就在這時,一直坐在旁邊桌子上的李公子,突然猛地一拍桌子,站了起來。
他臉上帶著一絲陰狠的笑容,看著陳默和劉八,緩緩說道:“說了這么多,
你們當(dāng)本公子不存在嗎?”他的話音剛落,他身后的幾個跟班同時動了,
腰間的佩刀 “嗆啷” 出鞘,寒光閃閃,直逼陳默和劉八!而李公子自己,
則從袖中掏出了一個小小的竹筒,朝著空中一揚!“砰!”一聲悶響,
一道藍(lán)色的信號彈沖天而起,在灰蒙蒙的天空中炸開,格外醒目!“不好!他在通風(fēng)報信!
” 劉八臉色大變,猛地站起身,擋在了陳默身前。陳默眼神一冷。他就知道,
這李公子不會善罷甘休??磥恚昂邙S尾” 的人,已經(jīng)在這附近布下了天羅地網(wǎng)?!跋胱??
晚了!” 李公子臉上露出得意的笑容,“只要信號一發(fā),不出片刻,
‘黑鳶尾’的大人就會過來,你們兩個,都給我死吧!”說話間,那幾個跟班已經(jīng)撲了上來,
刀勢兇狠,顯然是受過專業(yè)訓(xùn)練的打手。陳默不再猶豫。“保護好自己。
” 他對劉八說了一聲,然后身形一晃,如同離弦之箭般迎了上去。既然已經(jīng)暴露,
那就沒必要再隱藏了?!翱斓丁?陳三刀,已經(jīng)回來了。他的眼中閃過一絲凜冽的殺意,
右手成掌,快如閃電般劈向最前面的一個跟班。掌風(fēng)凌厲,帶著一股一往無前的氣勢!
一場血戰(zhàn),在這小小的清風(fēng)鎮(zhèn)客棧內(nèi),驟然爆發(fā)!而遠(yuǎn)處的天際,一道黑影,正踏著屋頂,
朝著信號彈升起的方向,飛速趕來,速度之快,如同鬼魅!4 鞭影如蛇,血濺殘陽“鐺!
”陳默的手掌精準(zhǔn)拍在一名跟班的手腕上,骨裂聲清晰可聞。那跟班慘叫一聲,
單刀脫手飛出,嵌入了身后的木柱。陳默毫不停留,左手成拳,順勢搗出,正中對方胸口。
那人如遭重錘,噴出一口鮮血,倒飛出去,撞翻了一張桌子。不過瞬息之間,
一名打手便被陳默廢去?!昂蒙硎?!” 劉八低喝一聲,眼中閃過一絲激賞。
他雖與陳默有仇,但也不得不承認(rèn),這 “快刀” 之名絕非虛傳。此刻危機四伏,
他不再猶豫,抄起桌上的一條長凳,大吼著砸向另一名撲來的跟班?!芭?!
” 長凳與單刀相撞,木屑紛飛。劉八臂力驚人,加之出手狠辣,
那跟班竟被他一凳砸得手臂發(fā)麻,攻勢為之一滯?!皾L!” 劉八趁勢一腳踹出,
將其踢倒在地。兩人一左一右,竟在瞬間穩(wěn)住了局面。李公子見狀,臉色鐵青:“廢物!
一群廢物!” 他躲在打手身后,氣急敗壞地尖叫,“給我殺了他們!殺了他們!
”就在此時,客棧的屋頂突然傳來幾聲輕響,幾片瓦礫簌簌落下。陳默心中警鈴大作,
猛地抬頭!只見一道黑影如同貍貓般從屋檐下翻落,悄無聲息地落在大廳中央。
來人身著緊身夜行衣,臉上蒙著黑布,只露出一雙冰冷無情的眼睛。他手中握著的并非刀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