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云睜開眼。首先撞入感官的,不是九天雷劫那撕裂寰宇的慘白電光,
也不是神魂被天威一點點碾碎、抽離軀殼那深入骨髓的極致痛楚。是氣味。
一種混雜著廉價消毒水、陳舊墻皮霉味、以及汗?jié)n與廉價泡面混合發(fā)酵的,
屬于“人間”的渾濁氣息。它像一層油膩的薄膜,緊緊糊在他的口鼻之上,
與他渡劫前最后呼吸到的那一口蘊藏著天地初開時混沌靈氣的清冽仙氣,截然不同,
甚至可以說,污穢得令人窒息。他躺在那里,身下是硬邦邦的、硌著骨頭的劣質木板床。
薄薄一層發(fā)硬的棉絮墊子,聊勝于無。視線所及,是斑駁掉灰的天花板,
一盞蒙著厚厚灰塵的白熾燈懸在那里,燈絲早已斷掉,只留下一個空洞的玻璃罩子。墻角,
幾縷蛛網(wǎng)在不知何處吹來的微弱氣流里輕輕搖曳。窗外,
傳來這座城市特有的、永不停歇的、沉悶而遙遠的車流噪音,還有樓下小販嘶啞的叫賣,
以及孩童尖銳的嬉鬧。這里是……地球?林云抬起手。
映入眼簾的是一雙年輕、骨節(jié)分明的手,皮膚略顯蒼白,帶著一種長期營養(yǎng)不良的干瘦。
指甲修剪得還算整齊,但指腹和掌心,卻布滿了粗糙的薄繭。
這不是他那雙歷經(jīng)千年淬煉、彈指間可碎滅星辰、引動星河倒卷的仙尊之手。這雙手,
屬于一個凡人,一個極其普通的、甚至有些孱弱的凡人。一股龐大到無法想象的記憶碎片,
如同被強行撕裂的海嘯,粗暴地灌入他剛剛經(jīng)歷天劫重創(chuàng)、尚處于混沌狀態(tài)的識海深處。
林云。一個名字,帶著濃重的塵埃氣息,轟然砸下。江城大學,學生。孤兒。
相依為命的妹妹,林小雨。五年前……一場突如其來的車禍?記憶在這里變得模糊、混亂,
如同被打碎的鏡面。最后的畫面,是刺眼的車燈,巨大的撞擊聲,
然后是……無盡的黑暗與失重感。再之后,
便是漫長而破碎的、在修仙界掙扎求存的千年歲月。
渡劫失敗……沒有形神俱滅……反而……回到了這里?
回到了這具早已被自己遺忘在時間長河塵埃里的、屬于“林云”的軀殼之中?
一絲極其微弱、近乎枯竭的靈力波動,如同風中殘燭,
在他干涸的經(jīng)脈深處極其艱難地流轉了一周。這感覺,比仙界的乞丐還要不如。然而,
正是這一絲微弱得可憐的靈力感應,卻像投入死水潭中的一顆石子,
瞬間激活了這具身體殘存的、屬于“林云”的某些本能。妹妹!
一個瘦小、蒼白、總是帶著怯生生笑容的女孩影像,猛地清晰起來!那是林小雨!
在這具身體殘留的、最深刻的執(zhí)念里,占據(jù)著全部重量的存在!一股難以言喻的焦灼感,
如同冰冷的毒蛇,瞬間纏繞住林云的心臟。這焦灼并非源于他本心,
而是這具身體殘魂留下的、刻骨銘心的本能——保護她!找到她!林云猛地坐起身。
動作牽扯到身體,一陣源自凡人軀殼的虛弱感伴隨著骨骼的輕微酸痛襲來。
他眉頭微不可察地蹙了一下。這種凡塵肉體的脆弱感,對他這曾立于諸天之巔的仙尊而言,
陌生得如同隔世。然而,那心口處因“妹妹”二字而升騰的焦灼,卻異常真實,
帶著血肉的溫度,不容忽視。他需要力量。至少,
需要恢復足以支撐他神念掃視這座凡俗都市的力量,去找到那個叫林小雨的女孩。
神念……林云嘗試著調動那絲微弱得幾乎可以忽略不計的靈力,
試圖凝聚起一絲仙尊級的感知。然而,結果卻是識海深處傳來一陣針扎般的刺痛,
如同強行撬動一扇被萬噸玄鐵澆筑封死的門。他悶哼一聲,臉色瞬間又蒼白了幾分。不行。
這具身體太弱,神魂與這具凡胎的契合度也低得可怕。強行催動,
只會讓這具本就脆弱的容器徹底崩潰。他需要資源。凡俗界那些所謂的“天材地寶”,
在他眼中九成九是垃圾,但哪怕是最劣質的垃圾,只要能從中榨取出一絲半點的能量,
也足以讓他初步溝通識海深處那浩瀚如宇宙的仙尊本源,
哪怕只能撬動其中億萬分之一的一縷!一絲極淡、幾乎無法察覺的意念波動,
如同投入深潭的微塵,悄然沉入林云識海的最深處。那里,并非一片虛無的混沌,
而是懸浮著一座無法用言語形容其宏偉與玄奧的宮殿虛影。
宮殿通體由一種非金非玉、流轉著混沌初開時最本源氣息的材質構成,它并非實體,
更像是一團凝固的、承載著天地至理的“概念”。這是林云成就仙尊之位時,
以自身大道為基,熔煉無數(shù)宇宙奇珍與法則碎片構筑而成的本源仙宮——太一宮。
它既是林云力量的源泉,也是他大道的具現(xiàn)。此刻,這宏偉的仙宮沉寂著,
如同被凍結在萬載玄冰之中,通體黯淡無光。仙宮外圍,
那原本應該如同億萬星河般環(huán)繞流轉、散發(fā)出足以照亮諸天萬界的無量仙光的大道符文,
此刻也全部隱沒在深邃的黑暗里,死寂沉沉。只有仙宮最核心處,
那一點象征著林云生命本源與大道烙印的、微弱如風中殘燭的光點,還在極其緩慢地搏動著,
證明著這位曾經(jīng)俯瞰萬界的仙尊尚未徹底隕落。林云那一縷微弱的意念,如同朝圣般,
小心翼翼地靠近那核心的光點。意念中承載著此刻最迫切的需求——力量!
能夠在這凡俗界撬動一絲仙尊本源的力量!核心光點似乎微微閃爍了一下。沒有回應,
沒有交流,只有一種源自生命本能的、冰冷的拒絕。如同沉睡的巨龍對試圖喚醒它的螻蟻,
連一絲多余的情緒都欠奉。林云的心沉了下去。太一宮的沉寂比他預想的還要徹底。
強行喚醒?以他現(xiàn)在這絲連引氣入體都勉強的意念?無異于蚍蜉撼樹,
只會瞬間被那沉寂的本源偉力碾成虛無。就在意念即將因絕望而潰散之時,
一股極其微弱、如同宇宙初開時第一縷塵埃般的氣息,
極其突兀地從仙宮虛影的某個幾乎無法感知的角落,極其艱難地滲透出來。
這氣息微弱到幾乎可以忽略不計,
混雜著一種駁雜不堪、仿佛被無數(shù)低階能量污染過的衰敗感。
它更像是一縷被遺忘在角落、早已失去所有靈性的殘渣。然而,
就是這縷微弱到極致的殘渣氣息,在接觸到林云那縷意念的瞬間,
竟奇跡般地沒有被排斥湮滅,反而極其緩慢地、極其艱難地,順著意念的牽引,一點一點地,
朝著林云現(xiàn)實中的軀體滲透而來。林云的身體猛地一震!一股極其微弱、卻無比真實的暖流,
如同冬日里破開冰封土壤的第一縷細流,沿著他干涸枯竭的經(jīng)脈,極其緩慢地流淌起來。
這暖流極其微弱,甚至無法支撐他抬起一根手指,更遑論施展任何神通法術。但它真實存在!
它所帶來的,是一種“存在”的確認感。林云緩緩抬起手,五指張開,再緩緩握緊。
掌心空空如也,但他能清晰地“感覺”到,
一絲微乎其微、卻實實在在屬于他自身本源的力量,正蟄伏在經(jīng)脈深處。
雖然微弱如風中殘燭,卻不再是之前那種無根浮萍般的枯竭。他攤開手掌,意念微動,
努力地試圖去駕馭、引導那一絲微弱得可憐的力量。掌心,空氣似乎極其輕微地扭曲了一下。
沒有光芒,沒有聲音,沒有任何肉眼可見的異象。但林云知道,有什么東西在那里凝聚了。
極其艱難地,一絲幾乎無法用肉眼辨識的、比發(fā)絲還要纖細百倍的淡灰色氣流,
如同水汽凝結,極其緩慢地在他掌心上方不足半寸的空氣中浮現(xiàn)出來。它懸浮著,
微弱得仿佛一口氣就能吹散,帶著一種極其駁雜、甚至帶著一絲腐朽氣息的衰敗感。
別說仙丹靈藥,就算是凡俗界最低劣的草藥渣滓,
其蘊含的生機恐怕也比這縷氣流要強上百倍。林云的嘴角,卻緩緩勾起了一絲弧度。成了。
他低頭,看著掌心那縷微弱到隨時可能消散的灰色氣流,眼神平靜無波。這縷氣流,
是他目前能從沉寂的太一宮本源中艱難榨取出的、唯一能被這具凡胎勉強承載的東西。
它本質上,是太一宮在漫長歲月中自然代謝、沉淀下來的“雜質”,
是仙尊本源運轉過程中產(chǎn)生的、最無用的“廢渣”,
蘊含著極其微弱的、被污染過的混沌源力碎片。在修仙界,
這東西連最低階的雜役弟子都懶得看一眼,丟在地上都會被嫌棄污染了靈田。但此刻,
在這靈氣徹底枯竭、法則沉寂的凡俗地球……林云五指輕輕合攏,
將那縷淡灰色的氣流小心地收束于掌心深處?!袄??”他低聲自語,
聲音平靜得聽不出任何情緒,“有時候,垃圾……也是有用的。”江城拍賣中心,燈火輝煌,
金碧輝煌得近乎刺眼。巨大的水晶吊燈從挑高的穹頂垂落,折射出無數(shù)道璀璨迷離的光柱,
將下方鋪著厚厚深紅波斯地毯的空間切割成一片片光影交錯的區(qū)域。
空氣里彌漫著昂貴的香水味、雪茄的醇厚氣息,
以及一種無形卻極其沉重的、名為“財富”的氣場。衣著考究的男男女女,或矜持低語,
或舉杯淺笑,舉手投足間都透著一種經(jīng)過歲月沉淀的從容與掌控感。他們是江城的頂層,
掌控著這座城市的經(jīng)濟命脈,甚至能影響更遠地方的風云。林云的身影出現(xiàn)在入口處時,
顯得如此格格不入。他依舊穿著那身洗得發(fā)白、邊緣甚至有些磨損的舊道袍。
道袍的材質粗糙,顏色是一種沉悶的灰藍色,在滿場華服的映襯下,灰撲撲的,
像一塊誤入珠寶展臺的破抹布。腳上是一雙同樣陳舊、沾著些微塵土痕跡的布鞋。
他身形挺拔,但在這衣香鬢影、珠光寶氣的環(huán)境里,
這份挺拔反而透出一種近乎可笑的固執(zhí)和寒酸。沒有邀請函,沒有侍者的引導。
他是怎么進來的?門口的安保似乎對他視若無睹。林云只是邁步,
如同穿過一層無形的空氣屏障,那些西裝革履、眼神銳利的保安,目光掃過他時,
竟奇異地出現(xiàn)了一瞬間的茫然和空洞,仿佛視野里突然出現(xiàn)了一塊無法聚焦的空白。
他徑直走向拍賣大廳的中心區(qū)域,腳步不疾不徐,如同走在自家后院。周遭投射來的目光,
從最初的漫不經(jīng)心,迅速轉變?yōu)轶@愕、鄙夷,繼而化作毫不掩飾的輕蔑與厭惡?!氨0材??
怎么回事?”一個梳著油亮背頭、挺著將軍肚的中年胖子皺著眉頭,用手帕掩了掩鼻子,
仿佛林云身上帶著什么難聞的氣味,“這種地方也是他能進來的?”“嘖,哪來的乞丐?
穿成這樣也敢往這里湊?”旁邊一個濃妝艷抹、渾身珠光寶氣的年輕女人尖刻地嗤笑一聲,
涂著鮮紅指甲油的手指嫌棄地指向林云,“一股子窮酸味,別是混進來偷東西的吧?
”“趕緊轟出去!真是晦氣!
”另一個戴著金絲眼鏡、一副精英派頭的中年男人厭惡地揮揮手,像是在驅趕蒼蠅。
低低的議論聲如同細密的蚊蠅嗡嗡響起,匯聚成一片毫不掩飾的鄙夷浪潮。林云置若罔聞。
他的目光平靜地掃過全場,最終落在大廳前方那燈火最為聚焦的拍賣臺上。
拍賣師是一位三十歲左右、風韻極佳的女人,名叫蘇媚。一身剪裁完美的寶藍色旗袍,
勾勒出成熟曼妙的曲線。她顯然也注意到了這突如其來的“不速之客”引發(fā)的騷動,
秀眉微蹙,臉上職業(yè)化的笑容出現(xiàn)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僵硬。但她很快調整過來,
拿起小巧的麥克風,聲音依舊帶著令人舒適的圓潤:“各位尊貴的來賓,請保持安靜。
下一件拍品,是……”就在這時,林云動了。他無視了所有投射在他身上、如同芒刺的目光,
徑直走向拍賣臺前方預留的、通常是工作人員或重要嘉賓臨時站立的區(qū)域。
那里距離拍賣臺很近,位置醒目。他走到那片區(qū)域邊緣,
無視了旁邊工作人員錯愕和阻止的眼神,站定。然后,
在無數(shù)道驚疑、憤怒、等著看好戲的目光聚焦下,林云緩緩抬起右手,五指攤開。
所有人的目光下意識地聚焦在他的掌心。那里,空無一物?!案闶裁垂??
”胖子富豪不耐煩地低吼。就在下一刻,林云攤開的掌心上方,空氣極其輕微地扭曲了一下。
沒有炫目的光效,沒有震耳的音爆,
只有一種難以言喻的、仿佛空間本身被強行壓縮了一瞬的視覺錯覺。緊接著,
一顆龍眼大小的丹丸,突兀地出現(xiàn)在他的掌心上方,懸浮著,離掌約半寸。
丹丸通體呈現(xiàn)一種極其古怪的灰黑色,表面黯淡無光,甚至有些坑洼不平,
像一塊被隨手搓成的泥丸。別說寶光熠熠,
它看起來甚至比路邊攤上最劣質的山楂丸還要不起眼。沒有一絲一毫的能量波動散發(fā)出來,
死氣沉沉。整個拍賣大廳,瞬間陷入了一片詭異的死寂。所有的議論聲、嗤笑聲戛然而止。
所有人都瞪大了眼睛,難以置信地看著拍賣臺前那個穿著破爛道袍的青年,
和他掌心上方懸浮著的那顆丑陋的“泥丸”。這景象超出了他們的認知——魔術?障眼法?
還是……瘋子?死寂只持續(xù)了不到兩秒,便被更加洶涌的嘩然和哄笑所取代。“哈哈哈!
我的天!他拿個泥巴球出來干什么?變戲法嗎?”胖子富豪第一個爆發(fā)出震耳欲聾的嘲笑,
笑得渾身肥肉亂顫?!斑@人是神經(jīng)病院跑出來的吧?跑到這里來表演雜耍?
”珠光寶氣的女人笑得花枝亂顫,眼淚都擠了出來?!氨0?!保安死哪去了!
趕緊把這個瘋子拖出去!簡直拉低整個拍賣會的檔次!”精英男憤怒地拍著座椅扶手,
聲音尖利。蘇媚臉上的職業(yè)笑容徹底僵住了,
她看著林云和他掌心那顆怎么看都像垃圾的“泥丸”,
一時間竟不知該如何處理這荒謬的局面。主持過無數(shù)高端拍賣,遇到過各種狀況,
但眼前這種……簡直是天方夜譚!面對鋪天蓋地的嘲笑和鄙夷,
林云臉上的表情沒有絲毫變化。他的眼神平靜得像一潭深不見底的古井,不起半點波瀾。
他甚至沒有看那些哄笑的富豪一眼,目光只是淡淡地掃過拍賣師蘇媚,然后,
用一種極其平淡、仿佛在陳述一件再普通不過事實的語氣,清晰地開口,聲音不大,
卻奇異地壓過了場中的喧嘩:“這顆垃圾,”他頓了頓,目光落回掌心那懸浮的灰黑色丹丸,
“有人要嗎?”“噗——!”胖子富豪剛灌進嘴里的一口香檳全噴了出來,嗆得連連咳嗽,
“垃…垃圾?哈哈哈!他說那是垃圾!他自己都承認了!哈哈哈哈!”哄笑聲達到了頂點,
整個拍賣大廳充滿了快活的空氣,所有人都用一種看小丑表演的眼神看著林云。
就在這時——“咳咳咳…咳…嗯…”一陣極其微弱、卻又異常清晰的吸氣聲,
混雜在哄笑聲中,突兀地響起。聲音的來源,是大廳靠前排的一個角落。那里坐著一位老人。
他坐在一張?zhí)刂频妮喴紊希硇慰蓍?,瘦得幾乎只剩下一把骨頭架子,
寬大的名貴西裝松松垮垮地罩在身上。他的臉上布滿深深的皺紋和老人斑,雙眼渾濁無神,
嘴唇干裂,每一次呼吸都顯得極其艱難,胸口劇烈地起伏著,喉嚨里發(fā)出破風箱般的嘶嘶聲。
他的雙腿被一條厚厚的毛毯覆蓋著,但毯子下方,那雙腿的形狀顯得異常僵硬萎縮,
顯然是癱瘓已久。他的精神極度萎靡,似乎隨時都可能陷入昏睡或者更糟的狀態(tài)。老人身旁,
簇擁著幾位神情緊張、穿著白大褂的私人醫(yī)生和一看就訓練有素的保鏢。
其中一個醫(yī)生正小心翼翼地用濕棉簽潤濕老人干裂的嘴唇。
當林云掌心那顆灰黑色的丹丸出現(xiàn)時,老人渾濁的雙眼似乎無意識地轉動了一下。
而當林云那句“垃圾”的話音落下,老人那幾乎已經(jīng)失去生氣的身體,
猛地產(chǎn)生了一種源自生命最深處的、無法抑制的悸動!他那深陷的眼窩猛地睜開!
渾濁的瞳孔驟然收縮到極致!“呃…呃呃…!”老人枯瘦如柴的手猛地抬起,
死死抓住了輪椅的扶手,指關節(jié)因為用力而發(fā)白,青筋暴起。
他喉嚨里發(fā)出一連串意義不明的、極其嘶啞急促的嗬嗬聲,整個上半身都劇烈地向前傾去,
渾濁的眼睛死死地、貪婪地盯住了林云掌心的那顆灰黑色丹丸!那眼神,
如同在無邊沙漠中瀕死的旅人,驟然看到了前方一片綠洲清泉!
充滿了極致的渴望和一種近乎瘋狂的求生欲!“爺爺!爺爺您怎么了?”老人身邊,
一個穿著手工定制西裝、氣質沉穩(wěn)、約莫三十歲左右的青年男子大驚失色,
連忙俯身扶住老人劇烈顫抖的身體。他是老人的長孫,趙氏集團目前的掌舵人之一,趙天辰。
“藥…藥…那顆…藥…”老人用盡全身力氣,枯槁的手指顫抖著,固執(zhí)地指向林云的方向,
喉嚨里艱難地擠出幾個破碎的音節(jié)。他的呼吸變得更加急促,
臉色因為激動而泛起一種不正常的潮紅?!八??”趙天辰順著爺爺顫抖的手指看去,
目光落在了林云掌心那顆毫不起眼的灰黑色“泥丸”上。
他英俊的臉上瞬間寫滿了錯愕、難以置信,還有一絲被愚弄的憤怒,“爺爺!您看清楚!
那是什么東西?那分明就是個泥巴疙瘩!您怎么能……”“住口!”老人猛地打斷孫子的話,
聲音嘶啞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威嚴,他死死抓住趙天辰的手臂,
渾濁的眼睛里爆發(fā)出驚人的亮光,死死盯著林云,“買…買下它!快!不惜…一切代價!快!
”趙天辰徹底懵了。他看著爺爺那從未有過的、近乎癲狂的激動神情,
又看看那顆怎么看都像是垃圾的“泥丸”,只覺得一股寒意從腳底板直沖頭頂。
難道爺爺已經(jīng)神志不清了?還是說……那顆東西,真的有什么古怪?然而,
老人那源自生命本能的劇烈反應和前所未有的激動,讓他不敢有絲毫怠慢。
趙天辰深吸一口氣,強行壓下心頭的荒謬感和疑慮,猛地站起身,對著拍賣臺上的蘇媚,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顫抖,但異常清晰堅定:“這位先生!您手中的物品,我們趙家,
要了!請您開價!”哄笑聲如同被一把無形的利刃驟然斬斷!
整個拍賣大廳再次陷入一片死寂,落針可聞。所有的目光,瞬間從林云身上,唰地一下,
全部聚焦到了站起來的趙天辰,以及輪椅上那個激動得渾身顫抖、眼神狂熱如火的老人身上。
趙家?江城四大家族之首的趙家?趙老爺子?
那個癱瘓多年、據(jù)說早已油盡燈枯、連頂級專家都束手無策的趙老爺子?
他竟然……為了臺上那個瘋子手里的“泥巴疙瘩”,激動成這樣?
還讓趙家少主不惜一切代價買下?這世界瘋了嗎?還是趙老爺子真的老糊涂了?
無數(shù)道目光在趙老爺子和林云掌心那顆灰黑色丹丸之間來回掃視,
充滿了極致的震驚、茫然和無法理解的荒謬。胖子富豪張大了嘴,香檳杯從他手中滑落,
昂貴的酒液灑在名貴的西褲上也渾然不覺。珠光寶氣的女人臉上的嘲笑僵住,
如同戴上了一副拙劣的面具。精英男的金絲眼鏡滑到了鼻尖,他下意識地推了推,
眼神里充滿了驚疑不定。拍賣師蘇媚更是徹底呆住了,握著麥克風的手微微顫抖,
大腦一片空白。她主持過無數(shù)價值連城的拍賣,但從沒見過如此詭異、如此打敗認知的場面!
林云依舊站在原地,神色平靜無波。他甚至沒有看激動得幾乎要昏厥過去的趙老爺子一眼,
目光只是淡淡地落在掌心那顆懸浮的灰黑色丹丸上。仿佛周圍所有的震驚、質疑、瘋狂,
都與他無關?!伴_價?”他重復了一遍趙天辰的話,語氣平淡得像在討論天氣,“隨便。
”這兩個字,如同在滾燙的油鍋里又潑了一瓢冷水,瞬間讓死寂的大廳炸開了鍋!“隨便?!
他瘋了吧?趙少,您可千萬別沖動!老爺子怕是……”胖子富豪忍不住出聲提醒,
聲音帶著急切?!熬褪前。≮w少,這分明就是個騙子!
老爺子肯定是被他用了什么邪術迷惑了!”珠光寶氣的女人尖聲附和。
趙天辰的臉色也變幻不定。
他看著爺爺那死死抓住自己手臂、指甲幾乎要嵌進他肉里的枯槁手掌,
感受著老人身體劇烈的顫抖和眼中那不顧一切的狂熱,
再看向林云那副“愛要不要”的冷漠姿態(tài),一股巨大的屈辱感和被戲耍的怒火猛地竄上心頭。
他趙天辰,趙家少主,何時受過這種窩囊氣?被一個來歷不明的瘋子,拿著一顆垃圾泥丸,
當眾如此輕慢?“好!好一個‘隨便’!”趙天辰怒極反笑,聲音帶著壓抑不住的寒意,
“我趙天辰出價一千萬!買你手里這‘垃圾’!夠不夠?
”“嘶——”一片倒吸冷氣的聲音響起。一千萬!就為了買一顆泥丸?
趙家少主這是被氣昏頭了?還是說……然而,林云的反應,讓所有人的心臟再次遭受重擊。
他甚至連眼皮都沒抬一下,只是用另一只手,極其隨意地,對著掌心懸浮的丹丸,
輕輕屈指一彈。動作輕描淡寫,如同彈去一粒微不足道的灰塵。嗡——!隨著他指尖的動作,
那顆灰黑色的、坑洼不平的丹丸,表面驟然亮起一道極其微弱、極其短暫的暗金色紋路,
一閃即逝!緊接著!一股無法用言語形容的奇異氣息,如同沉睡萬古的火山驟然蘇醒噴發(fā),
猛地從丹丸內部洶涌而出!這股氣息無形無質,卻霸道無比地瞬間席卷了整個拍賣大廳!
它并非濃郁的花香或藥香,
而是一種仿佛蘊含著生命本源、草木初生、星辰運轉、萬物滋長的……浩瀚生機!
一種純粹到極致、仿佛來自開天辟地之初的源初氣息!這股氣息出現(xiàn)的剎那——“呃啊——!
”原本激動得渾身顫抖、呼吸急促的趙老爺子,
喉嚨里猛地發(fā)出一聲如同野獸般的、極度舒爽的呻吟!他枯槁的身體猛地挺直!
渾濁的雙眼瞬間爆發(fā)出驚人的光彩,如同兩顆驟然被點燃的星辰!
他那張布滿死氣、皺紋縱橫的老臉,以肉眼可見的速度,
泛起了一層極其健康的、淡淡的紅暈!原本如同破風箱般艱難的呼吸,瞬間變得平穩(wěn)而悠長!
這還不止!那股浩瀚的生機氣息霸道地滌蕩過全場每一個角落!“天…天??!我的腰!
我的老寒腿!不疼了?一點感覺都沒有了?
”一個坐在后排、頭發(fā)花白的老者猛地從座位上站了起來,難以置信地摸著自己的腰和膝蓋,
臉上寫滿了活見鬼的表情?!拔业钠^痛!折磨我十幾年的偏頭痛!剛才還疼得要裂開,
現(xiàn)在…一點感覺都沒了?神清氣爽?”一個穿著華貴的中年婦人捂住自己的太陽穴,
激動得聲音都在發(fā)顫?!拔业南粑猛〞?!從來沒有這么舒服過!
”另一個戴著呼吸輔助器的老者,激動地一把扯掉了臉上的面罩,大口大口地呼吸著空氣,
臉上充滿了狂喜。整個拍賣大廳,如同被投入了一顆生機炸彈!
所有身體有恙、或處于亞健康狀態(tài)的人,無論年齡大小,無論身份高低,
都在那股霸道而純粹的生機氣息滌蕩下,
清晰地感受到了身體深處傳來的、無法言喻的舒爽和活力!仿佛沉疴盡去,仿佛枯木逢春!
這哪里是什么垃圾泥丸?這分明就是……仙丹!不!是神藥!死寂!
比之前任何一次都要徹底、都要沉重的死寂,籠罩了整個拍賣大廳!落針可聞!
所有的嘲笑、質疑、鄙夷,如同陽光下的冰雪,瞬間消融得無影無蹤。取而代之的,
是無數(shù)道充斥著極致震撼、貪婪、狂熱,甚至……恐懼的目光,
死死地聚焦在林云掌心那顆依舊懸浮著的、灰撲撲不起眼的丹丸上!
胖子富豪臉上的肥肉劇烈地抽搐著,嘴巴張得能塞進一個雞蛋,眼睛瞪得像銅鈴,
死死盯著那顆丹丸,喉嚨里發(fā)出“嗬嗬”的、如同窒息般的聲音。
珠光寶氣的女人臉上的濃妝也掩蓋不住她瞬間慘白的臉色,她下意識地捂住了自己的胸口,
心臟狂跳得幾乎要沖破胸腔。剛才那股氣息掠過她身體時,
那種如同浸泡在生命溫泉中的極致舒適感,讓她渾身都在戰(zhàn)栗。精英男的金絲眼鏡徹底滑落,
掉在地上摔得粉碎也毫無察覺。他失魂落魄地看著那顆丹丸,
又看看激動得仿佛年輕了十歲的趙老爺子,腦子里一片轟鳴,只剩下一個念頭:我錯了!
我他媽錯得離譜!拍賣師蘇媚更是渾身僵硬,
手中的麥克風“啪嗒”一聲掉在光潔的拍賣臺上,發(fā)出刺耳的聲響。她看著林云,
看著那顆丹丸,看著臺下如同被施了定身術、表情精彩紛呈的富豪權貴們,大腦徹底宕機。
“噗通!”一聲沉悶的膝蓋撞擊地板的聲響,如同驚雷般在死寂的大廳中炸開!
只見那位之前還對著林云極盡嘲諷之能事的胖子富豪,此刻竟雙膝一軟,
肥胖的身軀像一座崩塌的肉山,重重地跪倒在地!他臉上涕淚橫流,
巨大的震撼和身體瞬間傳來的舒爽感讓他徹底失去了理智和尊嚴,
他手腳并用地向前爬了幾步,對著臺上的林云,聲音嘶啞、帶著哭腔和極致的狂熱,
嘶吼道:“仙師!仙師饒命!仙師恕罪??!是我有眼無珠!是我狗眼看人低!我該死!
我該死??!”他一邊哭喊,一邊狠狠地抽著自己的耳光,啪啪作響,“仙師!求您!
求您把那顆仙丹賣給我!我…我愿傾家蕩產(chǎn)!我愿把我所有的錢、所有的產(chǎn)業(yè)都給您!
只求您賜我一粒仙丹續(xù)命??!仙師——!”這聲嘶力竭、毫無尊嚴的哭喊,
如同點燃了引信的炸藥桶!“噗通!”“噗通!”“噗通!”如同多米諾骨牌倒下,
接二連三的跪地聲在大廳各處響起!那些平日里高高在上、呼風喚雨的富豪權貴們,
此刻如同最虔誠的信徒看到了真神降世,爭先恐后地朝著林云的方向跪下!“仙師!
求您開恩!我愿意出趙少雙倍的價格!”“仙師!我名下有三座金礦!全都給您!
只求一粒仙丹!”“仙師!我有油田!我有海外島嶼!只要您開口!都是您的!求您賜藥!
”“仙師!我老婆是國際影星!
只要您喜歡……”瘋狂的哭喊聲、哀求聲、競價聲瞬間淹沒了整個拍賣大廳!
無數(shù)雙手臂伸向拍賣臺,無數(shù)道貪婪、狂熱、卑微的目光聚焦在林云身上。場面徹底失控!
趙天辰徹底傻了。他站在爺爺?shù)妮喴闻?,如同被石化了一般?/p>
看著周圍那些平日里需要他仰望、或者平起平坐的大人物們,
此刻如同最卑賤的乞丐般跪地哀求,聽著那一聲聲足以買下半個江城的瘋狂報價,
爺爺身上那越來越澎湃、越來越清晰的旺盛生命氣息……一股巨大的寒意夾雜著無邊的悔恨,
瞬間將他淹沒。自己剛才……竟然只出價一千萬?還帶著施舍和憤怒的語氣?
自己剛才……竟然在質疑爺爺?shù)呐袛??甚至覺得爺爺老糊涂了?
看著臺上那個穿著破舊道袍、神色冷漠如同九天之上神祇俯視螻蟻的青年,
趙天辰只覺得一股無法形容的恐懼攥緊了他的心臟。那不是對財富或權勢的恐懼,
而是對一種徹底超出他認知范疇、凌駕于凡俗規(guī)則之上的絕對力量的恐懼!他雙腿一軟,
幾乎也要跟著跪下去。就在這時,林云動了。他無視了臺下跪倒一片、哭喊震天的富豪權貴,
無視了那足以讓任何人瘋狂的財富許諾。他的目光,終于第一次,
真正地落在了激動得老淚縱橫、身體依舊在微微顫抖的趙老爺子身上。“你,”林云開口,
聲音不高,卻奇異地穿透了所有的喧囂,清晰地傳入每一個人耳中,
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意志,“識貨?!闭f完,他屈指對著掌心懸浮的丹丸再次輕輕一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