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懷里抱著那盆花,按響了藍色別墅的門鈴。這不是普通的花,它叫蛋蛋花,四季常開,
七色流轉。它來自一個不該存在的地方——平行世界的荒島。今天,
是我閨蜜黃豆豆六十五歲生日。往年送吃的用的,她都放壞了。這次,
我要送她一個忘不掉的禮物。開門的是她女兒孫念?!钙莅⒁蹋堪謰屭s集去了,快進來坐?!?/p>
客廳墻上掛滿照片。我的目光釘在一張舊合影上:褪色的綠色大巴前,十九張驚魂未定的臉。
中間的黃豆豆,穿著背帶褲,死死抱著一盆蛋蛋花?;ㄅ枞绷艘唤牵嗤辽⒙?,根須裸露。
那盆花,當年沒養(yǎng)活。我低頭看腳邊生機勃勃的蛋蛋花。這次,她該高興了。
思緒瞬間被拽回四十五年前,那個濕漉漉的早晨。車輪碾過臨海公路,潮濕的風灌進車窗。
車廂里火藥味彌漫?!笍垖В瑘髨F的錢一分沒少,憑啥逼我們買東西?」張嬸嗓門炸開。
瘦高的張金利推了推金絲眼鏡,假笑:「支持當?shù)厥炙嚾寺铮∫患|西做多少天呢!」
「支持?」黃豆豆站起來,馬尾一甩,「問個廁所都讓我們自己找?導游費白拿的?」
「就是!」小傅摟著女友珍珍,「我們是來玩的,不是當冤大頭的!」「閉嘴!」
司機老劉吼著,啤酒肚頂著方向盤,「小張是好心……」話音未落,
健身教練小賈一把揪住他后領:「放屁!你們一伙兒的!」車廂炸了。推搡,叫罵。
張金利的眼鏡「啪嗒」掉地,被亂腳踩歪踢飛。車門「哐」地被撞開,老劉驚叫著滾下車,
像個肉球滾下山坡。「司機——!」尖叫聲撕裂空氣。大巴猛地一歪,失控沖向陡坡下的海!
冰冷的絕望扼住所有人喉嚨。車窗外,天幕壓黑,海面詭異地翻涌起濃霧。濃霧深處,
一道幽深隧道憑空出現(xiàn),如同巨獸咽喉。轟?。〈蟀驮M海水,沖擊力把人掀翻。
咸澀海水灌入,淹過腳踝。預想的滅頂沒來?;仡^,車尾撞在透明墻上,海水被隔絕在外。
大巴在濕滑隧道里顛簸滑行,兩側是流動的光怪暗影。死寂,只有輪胎嘶鳴和壓抑的喘息。
「月月姐……」黃豆豆指甲掐進我胳膊,抖成篩糠,「黃泉路嗎?」我反手攥緊她冰冷的手,
心跳如雷:「別怕,有我?!顾淼婪路饹]有盡頭。砰!車身劇震,停下。刺目白光涌來。
「我……去看看!」車門邊的小賈聲音發(fā)干,跳下車。「都下來!」他喊,帶著顫抖。
十九人踉蹌下車。懸崖峭壁插入碧藍海灣,白沙如銀,大海無邊。孤島。「手機!」有人吼。
死寂。沒有信號。除了張金利。他撿起歪掉的眼鏡架,摸出笨重黑手機,屏幕一角,
微弱信號閃爍。所有目光聚焦。最后一根稻草。張金利手指發(fā)顫,按下 110,擴音。
短暫等待音后,接通了!「喂?」他聲音發(fā)緊。嘟…嘟…嘟…忙音冷酷響起。信號光,
熄滅了?!肝梗课刮刮梗 箯埥鹄絼谒缓?,只有死寂。死一樣的靜。海浪拍崖?!复┝??」
劉叔的兒子小劉喉結滾動。無人反駁。回頭,大巴孤零零停著,身后隧道消失無蹤。
只有望不到邊際的原始森林,墨綠高墻,隔絕世界。張嬸「哇」地哭出來。
張金利卻長長、古怪地嘆氣,看著憑空出現(xiàn)的森林,嘴角扯出似笑非笑的詭異弧度。
「終于……」剩下的話散在海風里。森林是潮濕的胃。帶刺藤蔓劃開衣物皮膚。
腐殖層下藏著未知。有人滑倒,膝蓋見血。幾小時跋涉,體力希望流失。黃昏,山坡落腳。
篝火噼啪。
受傷的珍珍、劉叔和小劉、張金利、小賈和幾個男人、我和黃豆豆、沉默的姐妹時淼、時悅。
分食有限的食物水。張金利縮在火光陰影,啃硬面包,無人理?!该魈欤剐≠Z撥火,
火星四濺,「找水源,沿河走。留人扎營,探路找吃的?!篃o人異議?;钕氯ァ5诙?,
饑餓勒緊胃。腐木上蘑菇艷麗詭異——紅的、黃的、粉的、青的,無聲警告?!付苟菇?,看!
」時悅跑來,小手托著粉紫豎紋蘑菇,青紫菌桿幽亮,「像小水母?」黃豆豆好奇伸手。
「別碰!」劉叔竄來,聲變調,「丁香小菇!劇毒!」兩女孩嚇得哆嗦,蘑菇甩飛。
跋涉一天,眼前依舊無窮綠。絕望纏上脖子。夜里,黃豆豆蜷我身邊?!冈略陆悖?/p>
她聲音悶,「這島沒頭嗎?我想我媽的紅燒肉……我們能回去嗎?」
我把她冰涼的手裹進掌心。篝火光在她眼底跳,映出恐懼。幾天后,精疲力竭。
張金利突然指東邊:「那邊,可能有水?!顾^發(fā)凌亂,眼鏡沾泥。沒人信,但沒選。
死馬當活馬醫(yī)。半個多小時后,溪流出現(xiàn)!沿河扎營。張金利意外主動,
用藤蔓樹枝澆搭起簡陋棚子和帳篷。熟練動作讓眼神復雜。數(shù)日后,
外出帶回野果、兔子和雞。張金利貢獻小鋁鍋,燒水驅散喝生水的恐懼。營地叉溪魚,
撒方便面料烤得滋滋響。黃豆豆、時淼、時悅啃得滿嘴油光?!赶?!比所有館子都香!」
黃豆豆嚷,眼睛亮。第七天,輪到我、黃豆豆、小賈、小劉、小李外出。灌木叢猛晃!
枯枝敗葉噼啪!土腥騷臭熱氣撲面!巨大黑影撞開枝葉!黑鬃毛鋼針豎起,獠牙黃長沾涎,
小眼赤紅,死盯我們。野豬!小山!「跑——!」小賈吼聲撕裂空氣。我和黃豆豆魂飛魄散,
狂奔!身后沉重奔跑、灌木斷裂、野豬狂暴哼哧。肺要炸,心撞喉嚨,腦子空白,只剩跑!
不知多久,催命聲消失。撐膝狂喘,幾乎嘔吐。小賈、小劉、小李狼狽跟上。「看……那兒!
」我喘粗氣,手指抖指對面山坡。木屋,背山面海。屋后清泉瀉下成溪。屋前矮柵欄,
木桌椅,天然巨石椅,黃花藤纏繞的秋千架?;ㄌ偕掀呱』?,陽光下扎眼?!赣腥思?!」
黃豆豆驚喜沖散恐懼?!肝埂腥藛??」小賈大喊?;貞挥猩斤L海浪。饑渴戰(zhàn)勝謹慎。
小李推開沒鎖柵欄門:「進去等!」剛踏進院子,「汪!汪汪汪!」瘦骨嶙峋黃狗從屋猛沖!
臉上猙獰舊疤從眼角裂到嘴角,銀狗牌磨損。齜牙,低吼,直撲黃豆豆!「啊——!」
黃豆豆尖叫躲我身后,死抓衣服?!笅尩?!」小賈罵,脫外套兜頭罩狗。小李小劉撲上,
撿粗棍,狠狠掄下!砰!悶響。狗嗚咽癱軟。黃豆豆被奇異葡萄吸引。摘一顆衣角蹭蹭塞嘴,
酸得臉皺,又舒展,冒光:「哇!酸酸甜甜!月月姐嘗嘗!」遞我一顆。皮薄汁多,
極酸后濃甜,特別?!改銈円矅L嘗!」她招呼男人們。小賈皺眉嚼:「嘖,酸不拉幾甜得齁,
娘們唧唧?!裹S豆豆白眼:「野豬品不了細糠!」男人盯角落圈欄。黃棕小野豬哼哼拱地。
「嘿,烤起來帶勁!」小劉舔唇。「同是天涯淪落人,要點吃的,主人該不會小氣?」
小李看小賈。小賈摸下巴,掃視木屋:「主人怎么來的?他……知道回去路?」
「知道誰待這鬼地方?」黃豆豆反駁。我點頭:「沒電沒網(wǎng),沒鄰居,夜里怕死,
真有豺狼虎豹!」黃豆豆配合夸張鬼臉。等得心焦。我和黃豆豆坐黃花秋千,
她摘七色小花笨拙編環(huán)。三男人追小野豬,野雞撲棱亂飛,塵土雞毛。
拴屋柱的黃狗嗚咽轉醒。日頭西斜,院子里烏煙瘴氣。「你們是誰?!」驚怒暴喝炸響院門。
一男一女。女人四十出頭,荊釵布裙,眉眼清秀溫婉,挎籃蘑菇野果,攥把藍野花。
男人五十多歲,高大,走路跛腳,一手拎肥碩竹鼠,
另手倒提狐貍臉、四肢粗短野獸(獾子)。他盯糟亂院子,臉鐵青。
我拉黃豆豆上前:「對不起!流落島上,沒辦法才……」男人沒聽,
抄長柄掃帚粗暴揮舞:「滾!都滾出去!」連推帶搡轟出院子,「哐當」拴門?!复笫?!
聽完!」小賈拍柵欄喊,「還有十幾人在林子另一邊!走了好幾天,只看到你這兒!」
木屋無回應。男人跛腳沉默解狗,和女人進屋,門「砰」關上。
**(暴雨、求助、山洞伏筆&姐妹線索)**余燦燦放竹鼠獾子,整理野果蘑菇,
避開丈夫肖勇陰沉目光。屋簡陋干凈,墻掛三人合影——英俊陽光青年摟父母,笑燦爛刺心。
屋外拍門叫喊沉寂。「一群禍害!」肖勇低吼,拳砸木桌,油燈晃動。余燦燦沒接話,
洗好藍野花插舊罐頭瓶放窗臺。目光飄向柵欄外探頭探腦、扎馬尾年輕女孩。
那眉眼……太像。像個被火海吞噬的小人兒。她猛攥手指,指甲陷掌心。
不可能……豆豆早……幾日后,鉛灰云層低壓,悶雷滾動。雨,細密如針,很快成瀑布。
溪水暴漲,卷著枯枝斷木咆哮。營地成澤國!「棚要塌!快跑!」小賈吼聲淹沒暴雨洪水。
混亂!奔逃!泥濘水流掙扎。兩年輕小伙被泥流裹挾,鬼使神差沖反方向,消失雨幕。
后半夜,渾身濕透狼狽大部隊深一腳淺一腳現(xiàn)木屋柵欄外。雨勢稍歇,寒意刺骨。
肖勇陰沉開門,掃瑟瑟發(fā)抖落湯雞,尤其帶傷幾人,緊繃下頜動,側開魁梧身軀?!高M來?!?/p>
木屋小,擠進多人轉不開。余燦燦抱干柴,屋中石砌火塘生火?;鹧媾?,照亮劫后驚悸。
「肖叔,余嬸,」小賈搓手,恭敬歉意,「對不?。≈安欢?!還有兩人……被水沖走,
不知死活……」肖勇沒話,檢查傷員樹枝劃開傷口,動作熟練利落。余燦燦端熱水搗碎草藥。
天蒙蒙亮,雨停。肖勇帶小賈幾人搜尋。奇跡,離木屋不遠隱蔽山洞,找到昏迷兩小伙。
一人手臂深可見骨撕裂傷,邊緣發(fā)黑腫脹,氣息不祥?!甘嵌?!」肖勇臉色凝重,蹲下查看,
「被什么咬了?」
一稍清醒小伙虛弱:「山洞……黑……有東西……我們……撿到金豆子……他就被撲了……」
「金豆子?」肖勇猛抬頭,眼銳利如刀,死盯洞口黢黑入口。他霍然起身,
聲不容置疑:「聽著!以后誰也不準靠近山洞!一步都不行!」余燦燦站身后,臉瞬間慘白,
唇無聲翕動,終無言。肖勇沒理眾人驚疑,跛腳扎進濕漉森林深處,尋解毒草藥。時間流逝,
火苗不停跳動。近傍晚,肖勇拖幾乎完全不能動腿,帶一身泥幾株奇特草藥跌撞沖回。
顧不上處理腿上猙獰傷口,立刻搗藥敷中毒小伙傷處。草藥敷上,小伙痛苦呻吟息,腫脹消。
肖勇栽倒,臉青黑,牙關緊咬——自己也被毒蛇咬,為采險處解毒草!「老肖!」
余燦燦撲去,聲音變了個調。木屋成臨時避難所醫(yī)院。余燦燦肖勇忙。黃豆豆格外勤快,
幫清洗傷口、換藥、熬煮,寸步不離。她看余燦燦忙碌背影,
看她低頭給昏迷肖勇擦汗衣袖滑露手腕——小月牙舊疤。記憶閘門轟開!四月火海,
濃煙熱浪。她嚇傻只哭。姐姐余燦燦,十七歲瘦弱身影,拼死推她出搖搖欲墜門框,
嘶喊:「豆豆!跑!快跑叫人!」燃燒橫梁轟然砸下,隔斷視線……她記姐姐手腕上,
有她調皮小刀劃出月牙疤!心臟狂跳!是她?真是她?可那張臉……清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