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身世曝光,真千金回歸六月的天,娃娃的臉,說變就變。前一刻還只是艷陽高照的晴天,
下一秒,豆大的雨點就噼里啪啦砸了下來,帶著一股要把城市重新洗刷一遍的狠勁兒。
林晚星手忙腳亂地收起小攤上五顏六色的手工發(fā)帶和小飾品。塑料布被風吹得鼓脹起來,
幾次差點從她濕滑的手中掙脫。雨水順著她光潔的額頭流下,滑過微微抿起的嘴角,
滴在沾了泥點子的廉價T恤上。她抬手抹了把臉,發(fā)梢黏在頰邊,有點狼狽,
但那雙眼睛在雨幕里依舊亮晶晶的,像兩顆被雨水沖刷過的黑曜石?!鞍眩硗?,
快別收了!這雨太大了!”旁邊賣烤紅薯的陳大爺扯著嗓子喊,
一邊把自己的小三輪往屋檐下推?!榜R上就好啦,陳爺爺!”林晚星揚聲應道,聲音清脆,
努力把最后幾根草莓發(fā)帶塞進防水袋里。風卷著雨絲直往脖子里鉆,她縮了縮肩膀。
就在這時,一道刺目的車燈穿透厚重的雨幕,直直打了過來。
一輛線條流暢、通體漆黑的豪華轎車,
悄無聲息地停在了她這個小小的、正被風雨摧殘的地攤旁邊。林晚星愣住了,手上動作一停。
雨水模糊了車窗,看不清里面的人。駕駛座的車門打開,
一個穿著筆挺西裝、面容嚴肅的中年男人撐開一把巨大的黑傘,快步繞到后座。車門打開,
先是一雙锃亮的男士皮鞋踏在濕漉漉的地面上,接著,
一個身材高大、面容冷峻的男人走了下來。他看起來四十多歲,鬢角微霜,眼神銳利如鷹隼,
帶著久居上位的壓迫感。他接過傘,目光精準地落在林晚星身上,那眼神復雜極了,有探究,
有審視,還有一種……林晚星看不懂的、近乎疼痛的激動?“林晚星?”男人的聲音低沉,
穿透雨聲,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肯定。林晚星的心猛地一跳,抱緊了背包,警惕地看著他,
雨水順著她的下巴滴落:“……我是。您是……?”男人沒有立刻回答,
而是大步走到她面前。巨大的黑傘籠罩下來,瞬間隔絕了冰冷的雨水。他近距離地看著她,
眼神在她被雨水打濕的眉眼間仔細逡巡,像是在確認一件失而復得的稀世珍寶。
林晚星被他看得渾身不自在,往后退了小半步。“我姓顧,顧正霆?!蹦腥私K于開口,
聲音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緊繃,“你的……親生父親?!鞭Z??!
仿佛一道驚雷直接在林晚星腦子里炸開!她徹底懵了,眼睛瞪得圓圓的,
雨水順著睫毛流下都忘了擦。親生父親?顧正霆?那個……只在電視,雜志上面出現(xiàn)的名字?
林晚星大腦一片空白,這種只會發(fā)生在電視小說里面的情節(jié),現(xiàn)在真實的發(fā)生在了她的身上。
“你……搞錯了吧?”林晚星的聲音干澀,帶著難以置信的顫抖。顧正霆的眼神更加復雜,
他拿出一份文件,遞到林晚星面前。雨水敲打在文件袋上,發(fā)出沉悶的聲響。
“親子鑒定報告。不會錯?!彼恼Z氣斬釘截鐵,帶著一種塵埃落定的疲憊和如釋重負,
“當年醫(yī)院失誤,抱錯了孩子。我們找了很久,直到最近才完全確認。
孩子……爸爸來接你回家?!薄盎丶摇眱蓚€字,被他咬得很重,
帶著一種沉甸甸的、不容拒絕的力量。林晚星看著那份文件,只覺得天旋地轉(zhuǎn)?;丶??
回一個她從未踏足、只在電視雜志上見過的“家”?她看著自己沾滿泥水的手指,
再看看眼前氣度非凡的男人和那輛價值連城的車,巨大的不真實感將她淹沒。
她像是被命運突然拋到了一個完全陌生的舞臺上,劇本卻一片空白。渾渾噩噩間,
她幾乎是被半請半扶地坐進了溫暖干燥的車廂。皮革的清香混合著淡淡的冷冽雪松味,
與她背包里手工發(fā)帶的棉布和染料氣味格格不入。車子平穩(wěn)地駛離她熟悉的小街,
窗外急速倒退的雨幕像是隔開了兩個世界。顧正霆坐在她旁邊,沉默著,
氣氛凝重得讓人喘不過氣。不知過了多久,車子駛?cè)胍黄滞硇侵辉谂枷駝±镆娺^的區(qū)域。
高大的樹木在雨水中更顯蒼翠,修剪整齊的草坪像巨大的綠色絨毯,
一棟棟風格各異卻都透著低調(diào)奢華的別墅掩映其中。最終,
車子停在一棟有著大片落地窗、庭院里甚至還點綴著精致噴泉的現(xiàn)代風格別墅前。
林晚星被帶下車,走進燈火通明、寬敞得不像話的客廳。
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映出她局促不安的身影和濕漉漉的帆布鞋??諝饫飶浡r花的芬芳,
一切都精致得如同樣板間,卻冷冰冰的,缺乏人氣。然而,這份冰冷很快就被打破了。
“晚晚!我的晚晚!” 一個帶著哭腔的女聲驟然響起。林晚星還沒看清來人,
就被一個溫暖柔軟的懷抱猛地抱住,力道大得讓她踉蹌了一下。抱住她的女人保養(yǎng)得宜,
看起來比實際年齡年輕許多,此刻卻哭得毫無形象,臉上精致的妝容都花了。
她身上有股淡淡的油煙味,像是……廚房里的煙火氣?林晚星僵硬地被她抱著,
聞到了她發(fā)絲間一絲極淡的、被高級護發(fā)素也掩蓋不住的……魚腥味?
這和她想象中的豪門貴婦完全不同?!皨專爿p點,別嚇著妹妹!
”一個染著張揚銀灰色頭發(fā)、穿著破洞牛仔褲和超大號潮牌T恤的年輕男人沖了過來,
他長得很帥,眉眼間和顧正霆有幾分相似,但氣質(zhì)跳脫得多。
他一把拉開抱著林晚星哭的女人,自己卻湊到林晚星面前,一雙桃花眼亮得驚人,
帶著毫不掩飾的興奮和好奇,上下打量著她?!昂?!妹妹!我是你二哥顧承!歡迎回家!
” 他咧嘴一笑,露出一口白牙,順手就掏出最新款的手機,飛快地點開屏幕,
獻寶似的懟到林晚星眼前,“快看快看!哥為了歡迎你,連夜把游戲ID都改了!
”林晚星被他過于熱情的態(tài)度弄得有些懵,下意識地看向手機屏幕。一個炫酷的游戲界面,
角色頭頂赫然頂著幾個閃閃發(fā)光的大字——【星星今天開心了嗎】。
林晚星:“……”“還有我,還有我!
” 一個扎著雙馬尾、看起來只有十一二歲的小女孩怯生生地從旋轉(zhuǎn)樓梯后面探出頭,
小鹿般的大眼睛撲閃撲閃地看著林晚星,手里緊緊抱著一個泰迪熊。最讓林晚星不知所措的,
是坐在客廳中央真皮沙發(fā)上的那位老人。他頭發(fā)花白,梳得一絲不茍,穿著熨帖的中山裝,
面容嚴肅,法令紋深刻,自帶一股不怒自威的氣場。他一直沒有說話,
只是用那雙銳利如鷹隼的眼睛,一瞬不瞬地盯著林晚星看,看得她頭皮發(fā)麻,
手腳都不知道該往哪里放。
亂的、過度熱情的、帶著小心翼翼審視的歡迎儀式弄得暈頭轉(zhuǎn)向、幾乎想要奪門而逃的時候,
那位一直沉默的威嚴老人——她的爺爺顧鴻儒——終于動了。他站起身,
步伐沉穩(wěn)地走到林晚星面前。林晚星緊張得屏住了呼吸。
只見老人從中山裝的內(nèi)袋里掏出一個厚厚的、鼓囊囊的紅包,看那厚度,
絕對遠超林晚星擺攤一個月的收入。他板著臉,不由分說地將紅包重重地塞進林晚星手里,
力道大得讓林晚星差點沒拿住。“拿著!” 老人的聲音和他的人一樣,硬邦邦的,
帶著不容置疑的命令口吻?!傲慊ㄥX!必須花完!聽見沒有?” 他頓了頓,
目光掃過林晚星身上那件洗得發(fā)白的舊T恤和濕透的帆布鞋,眉頭皺得更緊了,
又硬邦邦地補充了一句?!安粔蛟賳枲敔斠?!”林晚星捏著那個沉甸甸的紅包,
像捏著一塊燒紅的炭。零花錢?必須花完?
她看著眼前這位一臉嚴肅、仿佛在下達軍令狀的爺爺,
求表揚”表情舉著手機ID的二哥、還有樓梯后面探頭探腦的小妹……這一切都太不真實了,
像一場光怪陸離的夢。他們好像真的把她當成了一個……一碰就會碎的瓷娃娃?
傭人引著渾渾噩噩的林晚星來到二樓一個寬敞得離譜的臥室。房間布置得溫馨精致,
蕾絲窗簾,柔軟的地毯,巨大的衣帽間,還有獨立的衛(wèi)浴。一切都是嶄新的,
帶著昂貴的氣息??闪滞硇侵挥X得自己像個誤入宮殿的灰姑娘,格格不入。洗完澡后,
換了一身干凈衣服的她把自己扔在柔軟得能陷進去的大床上,疲憊感排山倒海般襲來。
攤開手掌,掌心躺著那根陪伴了她很久的藍色舊發(fā)帶,邊緣已經(jīng)有些磨損起毛。
這是她最早學會編的款式,樸素的藍色棉布,是她擺攤生涯的起點。
她無意識地摩挲著發(fā)帶上熟悉的紋理,冰涼而粗糙的觸感,
是此刻唯一能抓住的、屬于“林晚星”的真實。窗外,雨還在不知疲倦地下著,
敲打著巨大的落地窗。林晚星閉上眼,腦子里亂糟糟的,
全是剛才那場過于“隆重”的認親畫面。親媽身上那抹揮之不去的魚腥味,
二哥頭頂那閃瞎眼的游戲ID,
爺爺硬邦邦塞來的紅包……還有那份親子鑒定報告冰冷的觸感。豪門?真千金?
被當成易碎品一樣小心翼翼對待?這一切都像個巨大而荒誕的夢。
“太離譜了……”她喃喃自語,把臉埋進蓬松的枕頭里,試圖驅(qū)散這份強烈的不真實感。
或許一覺醒來,她還是那個在街角為幾塊錢利潤努力吆喝的地攤小妹林晚星。與此同時,
城市的另一端,市立醫(yī)院心理科副主任醫(yī)師辦公室的燈光還亮著。
窗外的雨聲是單調(diào)的背景音。室內(nèi)只有書頁翻動的細微聲響和儀器偶爾發(fā)出的低鳴。
辦公桌后,陸懷舟剛剛結(jié)束一個棘手的病例分析報告。他摘下無框眼鏡,捏了捏高挺的鼻梁,
深邃的眼窩下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疲憊。他起身,走到靠墻的實木文件柜前,
拉開最下方一個不起眼的抽屜。這個抽屜沒有放任何病歷資料,
里面只有一樣東西——一個略顯陳舊的深藍色絨布盒子。他修長的手指打開盒蓋。
里面沒有昂貴的珠寶,只有一條手工編織的發(fā)帶。樸素的藍色棉布,
邊緣已經(jīng)有了輕微的磨損和起毛,樣式簡單,甚至可以說有點土氣。
發(fā)帶的顏色因為時間的流逝,顯得有些黯淡,卻干干凈凈,看得出被精心保存著。
陸懷舟的指尖輕輕拂過那微微褪色的藍色棉線,冰冷的鏡片后,
那雙總是帶著職業(yè)性冷靜和些許疏離的眸子,此刻卻沉淀著一種難以言喻的專注和……溫柔?
窗外的月光映在他輪廓分明的側(cè)臉上,勾勒出沉靜的線條。他拿出手機,屏幕解鎖。
屏保并非家人或風景,而是一張抓拍的照片。畫面有些模糊,顯然是在倉促間按下快門,
還被雨水打濕了鏡頭。背景是迷蒙的雨幕和霓虹閃爍的街道一角,
焦點卻清晰定格在一個少女的笑臉上。照片里的林晚星,正微微彎著腰,
將一條新編好的、色彩鮮艷的彩虹發(fā)帶遞給攤位前的一個小女孩。
雨水打濕了她的發(fā)梢和肩頭,額前的碎發(fā)黏在白皙的皮膚上,可她全然不顧,
笑容燦爛得如同穿透陰云的陽光,眼睛彎成了好看的月牙兒,里面盛滿了純粹的善意和溫暖。
那笑容,仿佛擁有驅(qū)散所有陰霾的力量。陸懷舟的指尖懸在屏幕上,隔著冰冷的玻璃,
輕輕觸碰著照片中那張被雨水模糊了輪廓卻依舊光芒四射的笑臉。雨點敲打玻璃的聲響,
在寂靜的辦公室里被無限放大,也敲打在他沉寂的心湖深處。他薄唇微動,
低沉的嗓音在寂靜的辦公室里幾不可聞,
帶著一種近乎嘆息的復雜情緒:“終于……找到你了?!贝巴獾挠辏坪跸碌酶绷?。
2 毒舌醫(yī)生與他的“俗氣”收藏癖顧家的豪宅很大,很安靜,也很……陌生。
林晚星躺在能容納三個她還有余的柔軟大床上,盯著天花板上造型別致的水晶吊燈,
第一次覺得失眠是如此具體的一件事。昨天那場暴雨般的認親,像一場過于真實的幻夢,
醒來后,奢華的環(huán)境和小心翼翼把她當瓷娃娃捧著的家人,都讓她有種腳不沾地的漂浮感。
“不行,不能這樣。” 天剛蒙蒙亮,林晚星就一個鯉魚打挺坐了起來。
她需要一點熟悉的、屬于“林晚星”的踏實感。
目光落在床頭柜上那個裝著舊發(fā)帶和小工具的舊布包上,心里有了主意。早餐桌上,
氣氛依舊帶著點小心翼翼的試探。長條餐桌鋪著雪白的桌布,銀質(zhì)餐具閃閃發(fā)亮。
周素芬端上來的不再是擺盤過度的雞爪,而是熱氣騰騰、香氣撲鼻的小籠包和豆?jié){,
顯然是特意迎合她的口味?!巴硗?,多吃點!你看你瘦的!
” 周素芬不停地往她碗里夾包子,眼神里的熱切幾乎能融化鋼鐵。
二哥顧承頂著一頭亂糟糟的銀灰色頭發(fā),打著哈欠坐到她旁邊,隨手拿起一個包子塞嘴里,
含糊不清地說“妹,待會兒哥開車送你去學校?或者你想去哪兒玩?新開的游樂場?哥包場!
”爺爺顧鴻儒坐在主位,慢條斯理地喝著粥,看似目不斜視,但林晚星敏銳地發(fā)現(xiàn),
他那副新配的、鏡片特別厚的老花鏡,正悄悄反射著她這邊的動靜。林晚星深吸一口氣,
放下筷子,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又堅定:“爸,媽,二哥,爺爺……謝謝你們。
不過,我……我想去擺攤。”“噗——!” 顧承一口豆?jié){差點噴出來,嗆得直咳嗽。
周素芬夾包子的手僵在半空。連顧鴻儒喝粥的動作都頓住了,老花鏡后的目光銳利地掃過來。
“擺……擺攤?” 周素芬的聲音都變了調(diào),帶著難以置信的恐慌。“晚晚,
是不是家里哪里讓你不舒服了?還是錢不夠花?
爺爺昨天不是給了你……” 她急得看向顧正霆。顧正霆放下報紙,眉頭微蹙,
但看著女兒清澈又執(zhí)拗的眼神,最終只是沉聲問:“決定了?”“嗯?!?林晚星用力點頭。
“那里有我的老顧客和朋友們。而且……我喜歡做發(fā)帶,看著別人戴上它們開心的樣子,
我就覺得特別踏實?!彼龥]說的是,那是她過去十七年生活的一部分,
是她確認自己存在的錨點。她不想因為突然變成“顧家小姐”,
就把那個努力生活的“林晚星”徹底丟掉。一陣沉默。顧承看看爸媽,又看看爺爺,
最后猛地一拍桌子?!昂?!不愧是我妹!有個性!哥支持你!”他掏出手機就要操作。
“我讓助理給你整個最炫酷的流動攤位!LED燈帶!環(huán)繞立體聲音響!
再雇倆氣氛組……”“不用了,二哥!” 林晚星趕緊阻止他這夸張的設(shè)想。最終,
在林晚星的堅持下,顧家男主人顧正霆點了頭,只是吩咐司機老趙負責接送,
并“順便”檢查一下她擺攤位置的安全系數(shù)。周素芬欲言又止,滿臉都是心疼和不放心。
顧承則摸著下巴,眼神滴溜溜地轉(zhuǎn),不知道又在打什么鬼主意。熟悉的街角,熟悉的行道樹,
熟悉的隔壁烤紅薯陳爺爺?shù)倪汉嚷?。當林晚星帶著她那有些破舊的露營車,出現(xiàn)時。
陳爺爺立刻露出了驚喜笑:“哎喲!晚晚!我就知道你準得來!昨天那大雨,沒事吧?
”他打量著林晚星,眼神慈愛?!皻馍粗贡戎斑€好點?”“沒事啦!陳爺爺,
我好著呢?!绷滞硇锹榱锏刂鹦?,把五顏六色的手工發(fā)帶和小飾品一一擺好。
陽光灑在那些精致的編織物上,折射出溫暖的光澤。
她深深吸了一口帶著早點攤煙火氣和淡淡汽車尾氣的空氣,懸了一夜的心,終于落到了實處。
這才是她的世界,喧鬧、真實、充滿活力?!靶±习?,生意興隆??!
” 一個帶著笑意的清冽男聲突然響起,語調(diào)卻莫名有些刻意的疏離。林晚星抬頭,
撞進一雙鏡片后的深邃眼眸里。來人身材頎長,穿著剪裁合體的淺灰色襯衫和黑色西褲,
袖口一絲不茍地挽到小臂,露出一截線條流暢、膚色冷白的手腕。鼻梁上架著一副無框眼鏡,
鏡片后的眼神帶著一種職業(yè)性的冷靜審視,薄唇微微抿著,顯得有些不近人情。是陸懷舟?
暫住在顧家,顧老爺子的老朋友的孫子,林晚星心里嘀咕。“你好啊,
陸醫(yī)生” 林晚星禮貌地打了個招呼,心里卻本能地升起一絲警惕。這人的氣場太冷,
和這個鬧哄哄的街角格格不入。陸懷舟的目光掃過她攤位上琳瑯滿目的發(fā)帶,
最后精準地落在那幾條用粉紅、翠綠、明黃幾種飽和度極高的絲線編織成的草莓發(fā)帶上。
他好看的眉毛幾不可察地蹙了一下,伸出修長的手指,嫌棄似的用指尖捏起其中一條,
拎到眼前仔細端詳?!傲中〗悖?他開口,聲音如同浸過冰泉,
清晰又帶著點專業(yè)術(shù)語般的刻薄?!叭菸乙砸粋€對色彩心理學略有研究的專業(yè)人士身份,
冒昧點評一下您的……藝術(shù)創(chuàng)作?”他晃了晃那條鮮艷得有些刺眼的草莓發(fā)帶。
“這種熒光粉配翠綠,中間還點綴著明黃的小籽……視覺沖擊力確實很強。
您確定顧客戴上它,不會產(chǎn)生‘我是行走的霓虹燈’或者‘試圖召喚神龍’的錯覺?
這對路人的視網(wǎng)膜,尤其是像我這樣需要長時間閱讀精密文獻的視力工作者來說,
堪稱一種潛在的……視覺污染。”他一番話,語速平穩(wěn),用詞精準,邏輯清晰,卻字字帶刺,
句句扎心。旁邊豎著耳朵聽的陳爺爺差點被自己的口水嗆到。林晚星先是一愣,
隨即一股小火苗“噌”地從心底竄了上來!她的發(fā)帶!
她辛辛苦苦設(shè)計、一針一線編出來的寶貝!就算配色大膽了點,那也是她的風格!
這個突然冒出來的、一臉“爾等凡品”表情的毒舌醫(yī)生憑什么指手畫腳?“陸醫(yī)生,
” 林晚星深吸一口氣,臉上綻開一個比草莓發(fā)帶還要甜上三分的笑容,眼睛彎彎,
聲音清脆?!爸x謝您的專業(yè)點評!不過呢,顧客就是上帝,審美更是千奇百怪。
有人喜歡低調(diào)奢華有內(nèi)涵,比如您這身”她意有所指地掃了一眼他低調(diào)卻價值不菲的衣著。
“也有人就喜歡我這‘行走的霓虹燈’,圖的就是一個開心,一個顯眼!視覺污染?
”她拿起那條被陸懷舟嫌棄的草莓發(fā)帶,故意在他眼前晃了晃,笑容更燦爛了。
“那叫——生命力!懂不懂?再說了,陸醫(yī)生您這么關(guān)心路人的視網(wǎng)膜健康,
怎么不去管管那邊燒烤攤的滾滾濃煙呢?那才是真·污染源吧?”伶牙俐齒,寸步不讓,
還帶著點小狐貍般的狡黠。陸懷舟鏡片后的眸光似乎閃動了一下,快得讓人抓不住。
他盯著林晚星那張因為生氣而顯得格外生動的臉,那因不服輸而微微鼓起的臉頰,
還有那雙亮得驚人的眼睛……幾秒鐘的沉默后,他忽然松開了捏著發(fā)帶的手指,
轉(zhuǎn)而掏出錢包?!斑@條” 他用一種仿佛在購買某種可疑實驗標本的語氣,
指著那條被他批得一文不值的熒光粉翠綠草莓發(fā)帶“包起來?!绷滞硇牵骸埃???
”這人腦子是不是有什么大病?一邊嫌棄得要死,一邊還要買?“您……確定?
” 林晚星狐疑地看著他,懷疑他是不是在醞釀更惡毒的諷刺?!按_定。
” 陸懷舟面無表情地抽出幾張鈔票放在攤位上。
“就當……支持一下‘生命力’旺盛的個體戶創(chuàng)業(yè)。不用找了?!闭f完,
他接過林晚星用塑料袋裝好的發(fā)帶,轉(zhuǎn)身就走,背影挺拔,步履生風,
仿佛剛剛完成了一項艱難的交易。林晚星捏著那幾張明顯多出很多的鈔票,
看著陸懷舟消失在街角的背影,只覺得莫名其妙。“真是個怪人!
”這個小插曲很快被其他老顧客的熱情淹沒。林晚星忙得不亦樂乎,
給相熟的大媽多塞兩個小發(fā)夾,幫隔壁文具店老板娘的女兒重新編好松掉的小辮子。
陽光暖融融的,她臉上又露出了那種毫無陰霾的、極具感染力的笑容。直到……“老板!
來杯奶茶!要……要最甜的!加雙倍珍珠!雙倍椰果!再加布丁!
” 一個刻意拔高、顯得有些緊張的嗓音在旁邊響起。林晚星循聲望去,
只見自家親媽周素芬,不知何時在距離她攤位不到五米的一個空位上,
支起了一個……臨時奶茶攤?一輛嶄新的、貼滿了各種花里胡哨奶茶貼紙的小餐車,
上面掛著個手寫的、墨跡還沒干透的牌子——“周記甜甜奶茶”。
周素芬本人穿著一件嶄新的、印著巨大奶茶杯圖案的圍裙,
頭上還滑稽地戴著一個奶茶杯造型的發(fā)箍,正手忙腳亂地操作著機器,
臉上努力擠出“專業(yè)”的笑容,眼神卻時不時緊張地往林晚星這邊瞟。林晚星扶額。媽媽!
您這“托兒”做得也太明顯了吧!還沒等她消化完親媽的神操作,更大的“驚喜”來了。
街對面,一輛拉風的亮黃色跑車“嘎吱”一聲停下。頂著一頭標志性銀灰色亂毛的顧承,
穿著一身閃瞎眼的潮牌,
一條……林晚星昨天剛給他編的、用綠色和棕色絲線弄成的、造型相當抽象的“恐龍”發(fā)帶!
那恐龍張牙舞爪地趴在他胸口,和他那張帥臉組合在一起,效果堪稱驚悚。顧承下車后,
目標明確,不是走向林晚星,而是徑直走向了……陸懷舟剛剛消失的那個街角拐彎處!
林晚星視力不錯,隱約看到顧承似乎舉著手機,對著某個方向在拍攝什么?
臉上還帶著惡作劇得逞的賊笑。林晚星心里警鈴大作!二哥又在搞什么鬼?!市立醫(yī)院,
心理科副主任醫(yī)師辦公室。午休時間,辦公室內(nèi)一片靜謐。陸懷舟脫下白大褂掛好,
露出里面的淺灰色襯衫。他走到辦公桌后,沒有立刻坐下,
而是習慣性地拉開了最下方那個專屬抽屜。里面,
那條被林晚星用塑料袋隨意裝著的、色彩極其“生命力”的草莓發(fā)帶,
正靜靜地躺在深藍色絨布盒子的旁邊,像一團闖入靜謐深海的熱帶火焰,突兀又……鮮活。
陸懷舟將它拿了出來,拆掉廉價的塑料袋。指尖撫過那鮮艷到有些俗氣的絲線,
觸感并不算頂好,甚至能摸到一些手工編織留下的微小結(jié)頭。他拿起那條褪色的舊藍色發(fā)帶,
將兩條發(fā)帶并排放在鋪著深色絨布的抽屜里。一條是褪色的樸素,
承載著遙遠的、潮濕的記憶。一條是刺目的鮮艷,散發(fā)著當下的、蓬勃的生機。強烈的對比,
形成一種奇異的和諧。他的目光,最終落在桌面上亮起的手機屏幕上。屏保照片里,
林晚星在雨中遞出發(fā)帶的笑容,燦爛依舊。但此刻,他腦海里閃過的,卻是今天早上,
在陽光下,她被他“點評”后氣鼓鼓又伶牙俐齒反擊的模樣,那雙眼睛亮得驚人,
像燃燒的小火苗。陸懷舟拿起那條嶄新的草莓發(fā)帶,對著窗外透進來的光線看了看。
那熒光粉和翠綠在陽光下,確實……相當挑戰(zhàn)審美極限。他薄唇微啟,
清冷的嗓音在空蕩的辦公室里響起,
極淡的笑意和一種更深沉的、幾乎被壓抑住的專注:“配色還是那么災難……”他微微停頓,
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發(fā)帶上那顆明黃色的“草莓籽”,
鏡片后的目光落在屏保照片中林晚星那毫無陰霾的笑臉上,聲音低沉下去,
近乎自語:“但笑得好看了。”抽屜里,新舊的色彩靜靜相依。窗外的陽光明媚燦爛,
卻照不進他眼底那片幽深的、蓄謀已久的溫柔海域。那句未盡的低語,
像一個只有他自己才懂的密碼,
悄然鎖定了下一個獵物——那個笑容越來越生動、也越來越讓他移不開眼的“小地攤主”。
3 “重度戀愛腦”診斷報告新鮮出爐顧家的日子像泡在蜜糖罐子里,甜得發(fā)齁,
卻也帶著點小心翼翼的黏糊。林晚星……哦哦哦!??!
現(xiàn)在正式改名為顧晚星了那顆懸著的心,在日復一日的“瓷娃娃級”呵護中,
終于慢慢落回實處,甚至開始生出一點柔軟的枝椏,
試探著去觸碰這座名為“家”的溫暖堡壘。她不再是那個只能被動接受寵愛的闖入者,
她開始笨拙地、真誠地,想要回饋些什么。第一個被她“盯上”的,是爺爺顧鴻儒。
老人家依舊威嚴,每天雷打不動地在書房處理事情,
但那副新配的、鏡片厚得像酒瓶底的老花鏡,總讓顧晚星覺得不太對勁。
有次她端著自己烤的(有點焦糊)小餅干送進書房,恰好看到爺爺皺著眉,
把一份設(shè)計圖紙拿得老遠,瞇著眼,手指在圖紙上摸索著線條,花白的眉毛都快擰成了疙瘩。
顧晚星心里一動。她沒有立刻出聲,悄悄退了出去。第二天,
攤上就多了一種特別的小玩意兒——用柔軟的皮繩和磨得光滑溫潤的小木珠編織的老花鏡鏈。
鏈子末端,她還別出心裁地綴了一個指甲蓋大小、用彩線纏成的、憨態(tài)可掬的小鈴鐺。
晚飯后,顧晚星磨磨蹭蹭地挪到爺爺書房門口,深吸一口氣才敲了門。“進來。
” 顧鴻儒的聲音依舊硬邦邦。顧晚星推門進去,
把手里那個樸素卻透著巧思的眼鏡鏈放到書桌上?!盃敔?,這個……給您?!彼悬c緊張,
聲音小小的。“我看您看圖紙有點吃力……這個鏈子掛著眼鏡,不容易丟。
這個小鈴鐺……呃,走路的時候會響,挺……挺精神的?
”她不確定威嚴的爺爺會不會覺得幼稚。顧鴻儒的目光落在那個還帶著手工痕跡的眼鏡鏈上,
又看看顧晚星忐忑的小臉。他沉默了幾秒,就在顧晚星以為要被批評“多此一舉”時,
他伸出手,拿起了那條鏈子。粗糙的手指撫過那顆小木珠和鈴鐺,動作有些生疏地,
把自己那副厚重的老花鏡摘下來,笨拙地掛上了鏈子,然后重新戴上。他拿起剛才那份圖紙,
湊近了些,視線似乎清晰了不少。更關(guān)鍵的是,當他習慣性地想放下圖紙活動一下脖子時,
眼鏡穩(wěn)穩(wěn)地掛在了胸前,那個小鈴鐺發(fā)出極輕微、卻異常清脆的“叮鈴”聲。老爺子沒說話,
只是板著臉,繼續(xù)看圖紙。但顧晚星眼尖地發(fā)現(xiàn),他那緊抿的、習慣性向下撇的嘴角,
似乎……極其輕微地向上彎了一下?雖然快得像錯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