蕭燼的酒杯摔在地上時,我正在給謝珩剝葡萄。琉璃盞碎裂的聲音清脆又突兀,
像一把小錘子敲在驟然安靜的空氣里。瓊林苑里絲竹管樂都停了,
所有人的目光都黏在失態(tài)的北梁皇帝身上,又順著那粘稠的視線,慢慢爬到我臉上。
謝珩的手自然地覆上我放在案幾下的手背,溫熱的掌心帶著無聲的安撫。他側頭,
聲音不高不低,帶著點恰到好處的驚訝:“蕭皇這是……?”蕭燼沒理他。他死死盯著我,
那張曾經令我癡迷、如今只余下冷硬輪廓的臉,血色褪得干干凈凈,嘴唇微微翕動,
像是離了水的魚。他身后的內侍官慌忙跪下去收拾碎片,金線織就的龍袍下擺微微顫抖。
“靜……檀?”他終于擠出兩個字,聲音嘶啞得厲害,
帶著一種難以置信的、仿佛見了鬼的驚悸。我微微抬眸,迎上他的視線,
唇角彎起一個標準得體的弧度,是皇后該有的端莊嫻雅:“蕭皇陛下,久違了。
”聲音清凌凌的,像山澗敲擊冰面的溪流,不帶一絲多余的情緒。五年了。
距離他親手寫下廢后詔書,命人將我像塊破抹布一樣拖出棲梧宮,整整五年。
他大概以為我早就死在了哪個不知名的角落,尸骨都該化成灰了。誰能想到呢?廢后沈靜檀,
如今是大晏朝的皇后,謝珩明媒正娶、放在心尖上的妻。我是被蕭燼從死人堆里刨出來的。
那年北疆大疫,我爹娘是十里八鄉(xiāng)唯一的郎中夫婦,帶著我,
一個剛能辨認幾味草藥的小丫頭片子,沒日沒夜地熬藥救人。疫病沒要我們的命,亂兵來了。
燒殺搶掠,火光沖天。爹把我塞進地窖唯一的大水缸里,蓋上了沉重的木板。“檀兒,
別出聲,活著!”那是爹留給我最后的話。我在冰冷刺骨的水里泡著,
聽著頭頂上娘的慘叫、爹的怒罵,然后是刀砍進骨頭里的悶響。世界安靜了,
只有木頭燃燒的噼啪聲,還有濃得化不開的血腥味。不知過了多久,水缸蓋被掀開。
刺目的光晃得我睜不開眼。一個穿著銀色鎧甲的少年將軍,臉上濺著血污,皺著眉,
朝我伸出了手。那就是蕭燼,當時還是北梁不受寵的四皇子,
被派到北疆這苦寒之地“歷練”。他把我從臭烘烘的水缸里拎出來,像拎一只濕淋淋的小貓。
我渾身發(fā)抖,牙齒咯咯打顫,說不出一個字。“就剩這一個活口了?”他問副將,
聲音還帶著少年的清冽,卻沒什么溫度。副將點頭。他垂眼看了看我臟兮兮、沾著血污的臉,
大概覺得麻煩,隨手把我丟給旁邊一個親兵:“洗干凈,喂點東西,別死了。
”我就這樣成了他軍中的一個小尾巴,一個打雜的小丫頭。后來他發(fā)現(xiàn)我認識草藥,
能幫忙照顧傷兵,就讓我跟著軍醫(yī)打下手。日子在顛沛流離和戰(zhàn)火硝煙中滾過。
我看著他如何從那個冷硬的少年皇子,一步步在尸山血海里殺出威望,
在波譎云詭的朝堂中隱忍蟄伏。他受過傷,中過毒,每一次都是我衣不解帶地守在旁邊,
用我爹娘傳下的那點微末醫(yī)術,一次次把他從鬼門關拉回來。他看我的眼神,漸漸有了溫度。
尤其是在一次他重傷昏迷,醒來第一眼看到趴在他床邊累得睡著的我時。
他粗糙的手指拂過我臉頰,聲音沙?。骸办o檀,以后,我護著你?!边@句話,
成了我后來所有苦難的源頭,也是支撐我熬過無數(shù)絕望黑夜的唯一星火。他登基稱帝那日,
力排眾議,立我為后。頂著滿朝“出身低微、不堪為后”的唾沫星子,
他牽著我的手走上那至高無上的位置。那一刻,我是信的。信他的“護著你”。
蜜里調油的日子,像偷來的一樣短暫。不過兩年。他骨子里的暴戾和多疑,像深埋的種子,
在皇權的澆灌下,瘋狂滋長。他變得聽不進任何勸諫,尤其是我。他覺得我婦人之仁,
優(yōu)柔寡斷,不懂帝王權術。朝堂上稍有忤逆,動輒便是抄家滅族。
后宮更是成了他喜怒無常的試煉場。一個眼神不對,一句話不順耳,輕則打入冷宮,
重則杖斃。我勸他:“陛下,水能載舟亦能覆舟,民心不可失。”他冷笑,捏著我的下巴,
力道大得像是要捏碎骨頭:“沈靜檀,你是在教朕做事?別忘了你的身份!沒有朕,
你還在北疆的泥地里刨食!”心,被這話狠狠剜了一下。我依舊固執(zhí)地勸。勸他減免賦稅,
勸他停修勞民傷財?shù)恼菢?,勸他放過那些直言進諫的老臣……我的勸諫,
成了他眼中最深的刺。他開始寵幸別的女人。吏部尚書進獻的女兒柳輕煙,人如其名,
身段輕軟,聲音嬌媚,尤其擅長揣摩他的心思,把他捧得飄飄然。柳輕煙恨我。
因為我占著皇后的位置,更因為蕭燼偶爾酒醉,還是會下意識地喊“靜檀”。女人的嫉妒心,
是淬了毒的刀。那天,是皇家秋獵。我身子不爽利,懶怠動彈,便留在了營帳里。
柳輕煙卻異常熱情,遣人送來了親手熬制的燕窩羹,說是給我補補身子。我向來謹慎,
尤其是對柳輕煙的東西。但我身邊的掌事宮女云舒,是柳輕煙的人。她笑著勸:“娘娘,
柳婕妤也是一片心意,您多少用些,免得拂了婕妤面子,陛下知道了又該說您不合群了。
”我猶豫了一下,想著眾目睽睽,她應該不敢明目張膽下毒,便象征性地喝了兩口。
味道有點怪,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苦澀。當天夜里,就出事了。蕭燼在獵場遇刺!
刺客被當場格殺,從他身上,搜出了一封密信,信上赫然蓋著我的鳳印!內容竟是勾結敵國,
欲在秋獵時行刺皇帝,助我“垂簾聽政”!鐵證如山。
蕭燼帶著一身血腥氣和沖天的怒火闖入我的營帳時,我剛吐完第二回,小腹隱隱墜痛。
“沈靜檀!”他像一頭暴怒的獅子,將那封密信狠狠摔在我臉上,“朕待你不??!
你竟敢……竟敢行此大逆不道之事!”紙邊刮過臉頰,生疼。我撿起那封信,
看著上面那枚足以以假亂真的鳳印,只覺得渾身發(fā)冷,冷到了骨頭縫里?!氨菹拢?/p>
”我強忍著腹中不適,聲音發(fā)顫,“這不是臣妾的印。有人陷害!
臣妾今日只喝了柳婕妤送來的燕窩……”“夠了!”他厲聲打斷,眼神像淬了冰的刀子,
“陷害?柳婕妤溫婉善良,豈會做這等事?倒是你,仗著朕昔年一點情分,屢次干政,
結黨營私!朕早就該廢了你!”他眼中再無半分昔日的溫情,
只有被背叛的狂怒和冰冷的殺意。我看著他,像在看一個陌生人。心口那點微弱的星火,
噗地一下,徹底熄滅了?!俺兼瓫]有。”我挺直了背脊,最后的尊嚴讓我無法低頭。
“沒有?”他像是聽到了天大的笑話,一把攥住我的手腕,力道大得幾乎要捏碎,“來人!
給朕搜!”營帳被翻得一片狼藉。很快,
一個侍衛(wèi)捧著一個扎滿銀針的小人偶跑進來:“陛下!在皇后枕下搜出此物!
”人偶穿著龍袍,心口的位置密密麻麻扎著針,上面貼著一張寫著蕭燼生辰八字的黃紙。
巫蠱厭勝!這是足以滅族的死罪!柳輕煙適時地撲進來,跪在地上哭得梨花帶雨:“陛下!
臣妾……臣妾只是擔心姐姐身子,送了些燕窩……萬萬沒想到姐姐她……她竟如此恨陛下??!
”她柔弱無骨地伏在地上,肩膀聳動,仿佛受了天大的驚嚇和委屈?!吧蜢o檀!
你還有何話說!”蕭燼額角青筋暴跳,看著我的眼神,如同看世間最污穢的毒物。
小腹的墜痛越來越明顯,一股熱流涌出。我臉色煞白,冷汗瞬間浸透了里衣。
“陛下……”我捂著肚子,疼得彎下腰去,聲音細若游絲,
“孩子……我們的孩子……”蕭燼的目光掃過我裙擺上刺目的鮮紅,眼神有瞬間的波動,
隨即被更深的厭惡覆蓋。他咬著牙,一字一頓,冰冷刺骨:“孩子?誰知道這是誰的孽種!
或許,就是你和那刺客的野種!朕看你今日吐得蹊蹺,原來是為這個!”轟——五雷轟頂。
我難以置信地看著他,渾身的血液都凍住了。他竟能說出這種話?污蔑我通敵還不夠,
還要污蔑我腹中他的親生骨肉?極致的痛苦和屈辱像一只巨手攫住了我的心臟,
扼住了我的喉嚨。我張了張嘴,卻發(fā)不出任何聲音,只有眼淚大顆大顆地滾落,
砸在冰冷的地毯上?!皞麟拗家猓 笔挔a的聲音斬釘截鐵,在死寂的營帳里回蕩,
“皇后沈靜檀,品行不端,心術不正,勾結外敵,行巫蠱厭勝之術,謀害君上!罪無可赦!
即日起,廢去后位,褫奪封號,打入冷宮!聽候發(fā)落!”他頓了頓,目光掃過我捂著的小腹,
那眼神,冰冷得像在看一塊需要剜去的腐肉?!爸劣谀莻€孽種……”他殘忍地補充,“灌藥。
”兩個字,輕飄飄的,卻像兩把淬了劇毒的匕首,狠狠捅進了我的心窩,再用力絞碎。
“不——!”我終于嘶喊出聲,用盡了全身的力氣,像一頭瀕死的母獸,
撲過去想抓住他的衣角,“蕭燼!那是你的孩子!是你的骨肉!
你不能——”幾名如狼似虎的內侍沖上來,毫不憐惜地將我死死按住。其中一個,
端著一碗黑乎乎的藥汁,散發(fā)著令人作嘔的苦澀氣味,一步步逼近?!氨菹?!陛下!求求你!
不要!虎毒不食子??!”我拼命掙扎,指甲在光滑的地面上抓撓,發(fā)出刺耳的聲音,
留下幾道帶血的劃痕。絕望像冰冷的潮水,瞬間淹沒了頭頂。蕭燼背對著我,身姿挺拔如松,
明黃的龍袍在燭火下閃著冰冷的光。他沒有回頭。一個眼神都沒有施舍給我?!肮啵?/p>
”冰冷的一個字,徹底將我打入無間地獄。粗糙的手捏開我的下頜,
苦澀滾燙的藥汁被強行灌了進來。我嗆咳著,掙扎著,藥汁混合著淚水、血水,
糊了滿臉滿襟?;馃愕膭⊥磸男「姑偷卣ㄩ_,瞬間蔓延至四肢百骸,
仿佛有無數(shù)把鈍刀在里面瘋狂地攪動、切割。“呃啊——!”我蜷縮在地上,
身體弓成一只煮熟的蝦,痛得渾身痙攣,意識在劇痛的海洋里浮沉。
溫熱的液體汩汩地從身下涌出,帶走的不只是那個未成形的孩子,
還有我對他最后一絲殘存的、愚蠢的幻想。在徹底陷入黑暗之前,我最后看到的,
是柳輕煙依偎在蕭燼身邊,嘴角那抹來不及掩飾的、得意又惡毒的笑。還有蕭燼,
他終究是轉過了身,居高臨下地看著地上蜷縮成一團、血污滿身的我。他的眼神里,有憤怒,
有厭惡,有帝王的冷酷,唯獨……沒有一絲后悔和心疼。那一刻,萬念俱灰。
廢后在冷宮的日子,就是等死。那碗藥不僅奪走了孩子,也幾乎摧毀了我的身體。
血淅淅瀝瀝流了半個多月,高燒不退,無人問津。冷宮的破敗宮殿,四面漏風,
冬日里凍得像冰窖,夏日里悶熱潮濕,蚊蟲滋生。送來的食物,
是連最低等宮人都不吃的餿飯冷粥。看守的老太監(jiān)尖酸刻薄,動輒打罵。
柳輕煙的人來過幾次。不是送東西,是來看我死了沒有。每次來,都會帶來外面的消息。
“柳婕妤晉封貴妃了!陛下可寵著呢!”“陛下為貴妃娘娘建了望仙臺,
比娘娘您當年的棲梧宮還要華麗十倍!”“娘娘,您說您這是何苦呢?
陛下早就把您忘到九霄云外去了!您啊,就安心在這爛死吧!”每一次,
都像在血淋淋的傷口上再撒一把鹽。我靠著那點求生的本能,
靠著對爹娘“活著”囑托的最后一點執(zhí)念,像野草一樣在冷宮最污穢的角落里掙扎。
我偷偷采集冷宮角落里無人問津的野草,憑著記憶里爹娘教的微末藥理,辨認哪些能止血,
哪些能退熱。傷口潰爛流膿,就用燒過的瓦片燙焦,以毒攻毒。身體在緩慢地、痛苦地愈合。
心,卻徹底死了。
那個叫沈靜檀、會為蕭燼擋箭、會為他試藥、會傻傻相信他“護著你”的女人,
和那個未出世的孩子一起,永遠埋葬在了那個血色的秋獵之夜。轉機出現(xiàn)在一年后。
一場席卷北梁都城的大疫,連皇宮也未能幸免。柳貴妃也染上了,病勢洶洶,
太醫(yī)院束手無策。冷宮的門被粗暴地踹開了。幾個面生的內侍沖進來,
像拖死狗一樣把我拖了出去,丟在蕭燼面前。我趴在地上,
渾身散發(fā)著冷宮特有的霉味和污穢氣息,瘦得只剩一把骨頭,頭發(fā)枯槁如草。
蕭燼坐在高高的龍椅上,隔著一層薄紗簾,我看不清他的表情,只聽到他冰冷的聲音,
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焦躁:“沈氏,朕給你一個機會。治好貴妃,朕饒你一命?!痹瓉?,
他還記得我會醫(yī)術。我慢慢抬起頭,透過凌亂的發(fā)絲,看向那模糊的身影。沒有憤怒,
沒有怨恨,心里平靜得像一潭死水。我只是看著他,用嘶啞得像破風箱的聲音問:“陛下,
若臣妾治不好呢?”“治不好?”他冷笑一聲,帶著帝王的殘酷,“那你就下去,
給朕的貴妃陪葬!”陪葬?呵。我扯了扯嘴角,算是笑了一下。“好。請陛下備好藥材。
”聲音平靜無波。柳輕煙的命,我救回來了。用的方子很險,以毒攻毒,
差點連她自己也搭進去。但最終,她活了下來。蕭燼似乎松了口氣。他走到我面前,
時隔一年,再次近距離地看著我。他的眼神很復雜,有審視,有殘留的厭惡,
或許還有一絲……極淡的、連他自己都沒意識到的愧疚?“你……”他開口,似乎想說什么。
我跪在地上,額頭觸著冰冷的地磚,搶先一步,聲音恭敬而疏離:“罪婦不敢居功。
貴妃娘娘洪福齊天,自有神明庇佑。請陛下恩準罪婦回冷宮?!?我甚至沒有自稱“臣妾”。
我不想聽他說任何話。一個字都不想。他大概是被我這死水般的態(tài)度噎住了,沉默了片刻,
最終不耐煩地揮揮手:“滾回你的冷宮去。”再次走出冷宮,是在三個月后。不是被抬出去,
是我自己爬出去的。柳輕煙好了,我的“價值”用完了。冷宮的看守變本加厲地折磨我,
克扣本就少得可憐的食物,想讓我無聲無息地“病死”。我知道,不能再待下去了。
再待下去,必死無疑。一個風雨交加的深夜,我撬開了冷宮后墻一處早已松動的狗洞。
冰冷的雨水砸在身上,刺骨的疼。我拖著虛弱不堪的身體,像一灘爛泥,
爬進了宮墻外漆黑的雨幕和泥濘里。我不知道要去哪里。只知道,要離開這里,越遠越好。
憑著對藥草的熟悉,我一路挖野菜,啃樹皮,喝雨水,像最卑賤的流民一樣,
跌跌撞撞地往南逃。北梁的南方,毗鄰大晏。幾次差點死在路上。被野狗追過,
被流寇搶過僅有的一個硬饃饃,病得奄奄一息躺在破廟里等死……支撐我爬起來的,
只有兩個字:活著。我要活著。不是為他蕭燼,是為我自己,為死去的爹娘,
為那個甚至沒來得及看一眼這個世界的孩子。終于,在靠近兩國邊境的一個小漁村,
我徹底倒下了。高燒昏迷,氣息奄奄。再睜開眼,映入眼簾的是素雅的青色帳頂,
空氣里彌漫著淡淡的、令人心安的藥香。身上蓋著干凈柔軟的棉被。
一個穿著月白常服的年輕男子坐在床邊不遠處的桌旁看書,側影清俊,氣質溫潤。聽到動靜,
他轉過頭來,眼神平和,帶著一絲詢問:“醒了?”他就是謝珩。
微服私訪、體察民情的大晏皇帝。漁村的老夫婦救了我,看我病得實在沉重,
恰好遇到路過的謝珩,便求他施以援手。謝珩身邊帶著御醫(yī),把我從鬼門關又拉了回來。
我養(yǎng)病期間,謝珩偶爾會來。他不問我的過去,只溫和地詢問我的身體狀況。我沉默寡言,
他便也不多言,只是讓御醫(yī)盡心調理。我的身體底子太差了,又受過重創(chuàng),
斷斷續(xù)續(xù)養(yǎng)了大半年,才勉強能下地。這期間,
我主動幫著照料謝珩隨行人員的一些小病小痛,用我那點民間偏方和草藥知識。
效果意外地不錯。謝珩看我的眼神,漸漸多了些欣賞和探究?!肮媚锒t(yī)?”一次,
他看著我熟練地給一個扭傷腳踝的侍衛(wèi)敷草藥,問道。我動作頓了頓,低聲道:“略知皮毛,
家傳的?!彼c點頭,沒有再追問。后來,他回宮時,問我愿不愿意跟他走。
“宮里尚藥局缺個懂藥理的幫手。你身子還需調養(yǎng),留在那里,總比在外漂泊強。
”我知道這或許是個陷阱,或許是另一個牢籠。但我別無選擇。我需要一個安全的地方,
休養(yǎng)生息。我答應了。以醫(yī)女的身份,進了大晏皇宮。在尚藥局,我沉默寡言,只埋頭做事。
憑著扎實的藥理知識和在北梁后宮看盡世情的眼力,
我配的藥方往往比那些老御醫(yī)更實用有效,尤其是在治療一些疑難雜癥和婦人病上,
漸漸有了些微名。謝珩的母后,當時的太后,多年受頭風之苦。御醫(yī)們用盡法子,只能緩解,
無法根除。一次發(fā)作得尤其厲害,幾乎痛厥過去。尚藥局正使束手無策,病急亂投醫(yī),
把我推了上去。我仔細診脈,詢問了太后的飲食起居、發(fā)病規(guī)律,又結合她略顯郁結的脈象,
心里有了底。我開了個方子,主藥是幾味常見但配伍奇特的草藥,
輔以針灸和一套獨特的頭部穴位按摩之法。效果立竿見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