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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守所的鐵門在身后“哐當(dāng)”落鎖的聲音,此刻在郭言成耳朵里,簡直就是為他“郭董”生涯量身定做的、充滿嘲諷意味的終場BGM。他穿著那身灰撲撲、散發(fā)著消毒水味的號服,端著那碗指定給他的“老壇酸菜”泡面,感覺人生真是充滿了黑色幽默。

“桀桀桀~郭子,不對,郭董,你也來這里了?!?/p>

那聲音,沙啞,粗糲,像砂紙磨過生銹的鐵皮,帶著一種深入骨髓的、讓人頭皮發(fā)麻的寒意。

郭言成端泡面的手猛地一抖,幾滴酸菜湯精準(zhǔn)地濺在了他嶄新的號服上。他僵硬地、極其緩慢地抬起頭,如同生銹的齒輪艱難轉(zhuǎn)動。

眼前站著一個穿著同樣號服的男人??嗟纳碥|像一座移動的小山,囚服緊繃在他虬結(jié)的肌肉上,仿佛下一秒就要爆裂開來。

那張臉……郭言成的心跳直接漏了半拍??v橫交錯的疤痕如同蜈蚣般爬滿了大半張臉,其中一道從眉骨斜劈到嘴角,讓原本還算周正的五官顯得猙獰扭曲。

最讓人膽寒的是那雙眼睛,不再是記憶中那種狂躁燃燒、目空一切的火焰,而是沉淀下來,變成兩口深不見底的寒潭,冰冷、銳利,帶著一種審視獵物般的冷靜。

孫子圣!

宏圖集團(tuán),不,是整個金州乃至西北地下世界曾經(jīng)的噩夢,孫振邦真正的“核武器”,孫家二少爺!他應(yīng)該在省重刑犯監(jiān)獄里啃窩窩頭啃到胡子花白才對!怎么會出現(xiàn)在金州市看守所?!還他媽跟自己同一個號子?!

郭言成感覺一股涼氣從腳底板直沖天靈蓋,差點(diǎn)當(dāng)場表演一個“泡面自由落體”。他腦子里只有一個念頭:

林薇!‘清潔工’!我日你大爺!你知道這號子里蹲著這尊大神,還把我往里送?!還‘絕對安全’?!安全個錘子!這他媽是送老子進(jìn)虎口當(dāng)開胃小菜??!

他下意識地想后退,卻發(fā)現(xiàn)背后就是冰冷的墻壁。一股源自靈魂深處的、被孫子圣支配多年的恐懼瞬間攫住了他,膝蓋一軟,差點(diǎn)條件反射地給跪下。

當(dāng)年“郭子”在孫子圣手下“歷練”時留下的心理陰影,比疤臉的拳頭和孫振邦的權(quán)謀加起來都深。

“二……二少爺?!”

郭言成的聲音干澀得如同砂紙摩擦,臉上擠出一個比哭還難看的笑容,“您……您怎么也在這兒?這……這地方哪配得上您?。 ?/p>

孫子圣沒說話,只是用那雙冰冷的眸子上下掃視著郭言成,那眼神仿佛能穿透皮囊,看到他骨子里的戰(zhàn)栗。

他慢慢踱步過來,龐大的身軀帶來的壓迫感讓整個監(jiān)室瞬間安靜下來,其他幾個“室友”恨不得把自己縮進(jìn)墻縫里。

“配不配得上,不是你說了算?!?/p>

孫子圣的聲音不高,卻像冰錐一樣扎進(jìn)郭言成的耳朵。他走到郭言成對面的床鋪?zhàn)?,那簡易鐵架床發(fā)出一聲不堪重負(fù)的呻吟。

“聽說,你出息了?郭董?”

他嘴角扯出一個極其細(xì)微的弧度,帶著濃濃的譏諷,“我那不成器的大哥,還有那個只會玩拆遷的莽夫趙鐵山,再加上那個四眼仔周慕云,三個人搶破頭,結(jié)果把你拱上去了?呵,真他媽一出好戲?!?/p>

郭言成心里咯噔一下,這魔王消息還挺靈通!他趕緊把泡面放在一邊(生怕下一秒這玩意兒會成為兇器),努力穩(wěn)住聲音,臉上堆滿無奈和被迫害的表情:

“二少爺明鑒??!我……我冤枉??!都是孫子剛和趙鐵山那兩個蠢貨,中了周慕云的挑撥離間,互相咬得跟瘋狗似的!最后怕對方得勢,又嫌周慕云陰險,才把我推出來當(dāng)擋箭牌!我……我這純屬是被架在火上烤啊!董事長?那位置是那么好坐的嗎?簡直就是個火山口!”

他竹筒倒豆子般把孫子剛哭喪、趙鐵山送刀、周慕云暗中收買、最后三人“眾望所歸”把他推上位的荒誕過程添油加醋說了一遍,重點(diǎn)突出自己的無辜、無奈和孫子剛趙鐵山的愚蠢,以及周慕云的老謀深算。說到最后,簡直聲淚俱下:

“二少爺,您說,我這找誰說理去?我郭子就想混口飯吃,結(jié)果……結(jié)果……”

孫子圣靜靜地聽著,臉上沒什么表情,只有那雙冰冷的眼睛偶爾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玩味。等郭言成“哭訴”完,他才慢悠悠地開口,語氣平淡得像在談?wù)撎鞖猓?/p>

“行了,嚎什么嚎。誰坐那把椅子,我不在乎?!?/p>

郭言成一愣,這反應(yīng)……不太對???按照他對孫子圣的了解,這種被“篡位”的事情,他應(yīng)該當(dāng)場暴怒,把他郭言成的腦袋擰下來當(dāng)球踢才對。

“一周后,”

孫子圣伸出粗糙的手指,點(diǎn)了點(diǎn)地面,“我出去。誰在那上面坐著,都得給我老老實(shí)實(shí)地……吐出來?!?/p>

他語氣平淡,卻帶著一種不容置疑的、如同山岳般的壓迫感。“宏圖,是我爸的?,F(xiàn)在,該是我的了?!?/p>

郭言成的心沉了下去。一周?!這煞星一周后就要出獄?!他忍不住脫口問道:“二少爺,您……您怎么提前出來了?不是判了……”

孫子圣抬起眼皮,冷冷地瞥了他一眼,那眼神讓郭言成瞬間把后半截話咽了回去。但孫子圣似乎心情不算太壞(或者說,監(jiān)獄確實(shí)改造了他?),竟真的回答了。

“老頭子安排的?!?/p>

孫子圣的聲音里第一次帶上了一絲復(fù)雜的情緒,不是懷念,更像是一種冰冷的嘲弄,“他一直知道,一直走黑,早晚被連根拔起,像水滸傳那樣被‘招安’,給國家做嫁衣。洗白?呵,洗得再白,骨子里也是黑的,那些穿官衣的,比我們更臟更貪,還要我們搖尾乞憐?我受不了!”

他的聲音低沉下去,帶著一種近乎狂熱的偏執(zhí):

“宏圖要想活下去,活得有尊嚴(yán),就不能走他那條路!要么徹底黑下去,黑到極致!要么……”

他眼中寒光一閃,如同出鞘的利刃,“就掀了這棋盤!西北這地方,天高皇帝遠(yuǎn)!憑什么不能是我們說了算?像銀三角那樣,有自己的地盤,自己的規(guī)矩!老頭子罵我瘋了,說我找死?!?/p>

孫子圣冷笑一聲:

“他老了,膽子也小了。為了他那點(diǎn)‘宏圖偉業(yè)’,也為了……呵,保住那些跟他打天下的老廢物,他設(shè)了個局,把我送了進(jìn)去。美其名曰讓我冷靜冷靜,避避風(fēng)頭?!?/p>

郭言成聽得心驚肉跳。掀了棋盤?銀三角?這孫子圣在監(jiān)獄里不是改造,是特么的進(jìn)修??!進(jìn)修怎么當(dāng)大魔王?。?/p>

“但他也給自己留了條后路?!?/p>

孫子圣的聲音重新變得冰冷,“他怕他死了,宏圖真被清算,他那些老兄弟一個都跑不了。所以,他在外面留了‘鑰匙’。一旦他死了,或者宏圖到了生死關(guān)頭,‘鑰匙’就會啟動?!?/p>

他指了指自己,“我就是那把‘鑰匙’。那個‘被我打死’的人,會‘奇跡般’地重新出現(xiàn),申訴翻案。我現(xiàn)在待在這看守所,不過是走個過場,等程序走完,我就自由了。”

郭言成只覺得一股寒氣從脊椎骨竄上來,瞬間凍僵了四肢百骸。原來如此!孫振邦這老狐貍!死了還要放核彈!

孫子圣一旦出去,帶著他那套“銀三角”的瘋狂想法,再憑借他在宏圖內(nèi)部黑惡勢力中近乎神祇般的威望(尤其是那些被郭言成和周慕云定義為“黑色板塊”的亡命徒們)……別說分化瓦解了,整個西北都得被他攪得天翻地覆!他們這些臥底,別說完成任務(wù),能不能活著都是問題!

“出去后,”孫子圣站起身,龐大的陰影籠罩住郭言成,帶著絕對的壓迫,“跟我一起收拾收拾現(xiàn)在群鳥人。宏圖的規(guī)矩,該回到正軌了。”


更新時間:2025-06-15 01:45:3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