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病榻晚餐如浸水的絨布,沉甸甸壓著胸口。刀叉碰盤,脆響刺耳。思明急切匯報,
聲音拔高。思涵低頭吃沙拉,安靜得像研究藝術(shù)。遠洲遞文件,姿態(tài)滴水不漏。我是李婉茹,
秦家女主人,華麗牢籠的囚徒。震山突然放下刀叉。靜音鍵按下。他臉色灰白,
在吊燈下異常。“爸?”思明試探。震山的手攥緊桌布,指節(jié)慘白。
壓抑的痛哼從他喉嚨擠出。他佝僂下去,額頭磕上桌面?!斑旬?dāng)!”世界失序。思明驚跳,
椅子刮地尖叫。思涵叉子掉落,臉色煞白。遠洲沖過去扶住他肩膀:“董事長!”我僵住。
血沖頭頂又退盡。手腳冰涼。只看見他蜷縮的身體,從不示弱的他?!敖芯茸o車!快!
”遠洲聲音撕裂空氣。思明手抖按錯鍵:“媽的!媽的!”思涵跪到他身邊,
手顫不敢碰:“爸……堅持住……”我找回聲音:“震山……”干澀難聽。跌撞沖去,
推開椅子。近了看清。他緊閉眼,眉擰痛苦,牙關(guān)緊咬。額角冷汗?jié)B出。攥桌布的手,
青筋暴起微搐。我的天,塌了。救護車鳴笛如喪鐘。家里亂作一團。擔(dān)架上他身體如山沉重。
我抓外套,手抖扣不上。思涵冰涼手覆上我:“媽,別怕,一起去?!逼娈惖胤€(wěn)住我。
車窗外霓虹冰冷倒退。車廂里儀器滴答,他呼吸如破風(fēng)箱。
思明抓頭發(fā)煩躁:“下午還好好的!”遠洲緊抿唇,目光深潭鎖住他。思涵挨著我,輕顫,
手攥我生疼。醫(yī)院白燈刺眼,消毒水刺鼻。搶救室門“砰”地關(guān)上。隔絕生死。
時間粘稠緩慢。思明踱步,皮鞋聲刺耳。遠洲靠墻抱臂,唇線緊繃。思涵靠我肩,
呼吸輕如幼鳥。我拍她背,機械。王伯年走出,臉色比白大褂灰敗。我們?nèi)酒??!巴跏澹?/p>
爸怎樣?”思明沖上。王伯年摘鏡捏眉心:“婉茹,思明,思涵,遠洲……做好心理準(zhǔn)備。
”空氣凍結(jié)?!凹毙园l(fā)作暫控。但……”他深吸氣,“后續(xù)檢查……更嚴(yán)重問題。
”“什么問題?”思明吼?!皭盒阅z質(zhì)瘤。晚期。位置……非常兇險?!薄巴砥凇┌Y?
”思涵夢囈,抓疼我胳膊?!安豢赡埽 彼济鲹]手,“爸身體很好!搞錯了?
”王伯年痛苦搖頭:“影像明確。婉茹,對不起……回天乏術(shù)?!薄岸嗑茫?/p>
”遠洲聲音冷靜得突兀?!胺e極治療,或許……三到六個月。也可能……更快?!北F扎心。
三到六個月?磐石山岳的他?眼前發(fā)黑旋轉(zhuǎn)?!皨專 彼己@呼。我踉蹌后倒。
一雙手臂穩(wěn)穩(wěn)扶住我。遠洲?!皨?,您撐住?!蔽铱克蹚澝摿?。搶救室紅燈如不祥之眼。
思明爭執(zhí),思涵低泣,遠洲支撐。莫名寒意襲來,比墻更冷。來自那平穩(wěn)支撐的手臂。
王伯年目光掃過遠洲,飛快移開?!袄贤酰蔽覓暝痉€(wěn),“他醒了嗎?我能看看?
”“暫時穩(wěn)定。別太久,別激動。需要絕對平靜?!辈》克幬痘焖劳鰵庀?。
他躺床上連滿管子,屏幕光冰冷。那么小脆弱。我挪到床邊。臉蒼白無血色,唇干裂。
只有胸膛微伏證明活著。叱咤風(fēng)云的他,只是病痛老人。淚決堤滾落,洇濕被單。
伸手想碰臉,半空停住。怕驚醒碰碎?!罢鹕健边煅式^望。他睫毛顫。費力睜眼縫。
渾濁茫然掃過,落我臉上。眼神虛弱無助。嘴唇嚅動。微弱氣音。眼皮沉重闔上。
儀器嘀嗒催命。我如抽魂雕像。三到六個月轟鳴。
門外思明打電話:“……情況糟……穩(wěn)住股價……”思涵低問斷續(xù)。遠洲門口如影。
寒意再爬脊椎骨。他手蒼白枯瘦垂床邊。我冰涼手握住,想暖。他手冰冷如石。凍麻指尖。
窗外燈火璀璨。照亮秦氏王國。燈火下,有東西已碎。風(fēng)暴剛起。我卷進漩渦中心。
握他冰冷手,天塌了。---第二章 暗流走廊燈光慘白。
王伯年話如冰針:“三到六個月……可能更快……”剮蹭神經(jīng)。我靠冰冷墻。
思涵緊挨手抖更涼。思明踱步篤篤如倒計時。“王叔確定?再查!”他吼向王伯年面前。
王伯年揉眼窩:“誤診可能微乎其微。”聲音沙啞無力?!霸趺崔k?”思明焦灼,“治療!
國外!花多少錢!”“治療……當(dāng)然。但位置兇險……手術(shù)風(fēng)險高幾乎不可能。
放化療……只延緩減痛。”延緩?fù)纯?。重錘砸眼黑。我可憐震山。“王叔,”遠洲聲音穩(wěn),
“董事長最需要什么?”“靜養(yǎng)。絕對靜養(yǎng)。情緒不能波動勞累受刺激?!蹦抗鈷咚济鳎?/p>
“任何刺激……加速惡化?!毕袷蔷嫠济鳌!懊靼??!边h洲接話,“確保董事長安心休養(yǎng)。
媽,思涵多費心?!蔽尹c頭喉堵。思涵輕嗯眼神飄?!凹瘓F……”思明急著,
“爸這樣外面知道!股價……”“思明!”遠洲打斷,“不是說這事時候?!毖凵皲J利。
思明噎住臉紅?!巴袢闼己M去陪。其他人回。人多空氣不好?!蓖醪暾f?!拔也蛔?!
外面守!”思明說。“媽思涵進去。有事叫?!边h洲道。思涵扶我推門。
消毒水藥味死亡氣濃。他仍昏迷。呼吸微弱艱難。儀器滴答心慌。我坐床邊握他手。
冰冷如石。思涵擰熱毛巾擦他虛汗。動作輕柔眼紅未哭?!皨?,”她顫聲,“爸會挺過對吧?
”我問不出聲。握他手更緊。時間滴答沉重。門縫遠洲臉:“媽,陳律師來了?!毙拿吞?/p>
那個管遺囑的人。他怎么這時來?思涵停動作眼神惑垂眼?!白屗M?!蔽衣暩蓾?/p>
陳律師西裝筆挺黑公文包。嚴(yán)肅謹慎頷首:“夫人,二小姐?!蹦抗饴湔鹕?,復(fù)雜。
“陳律師,他沒醒?!蔽移v?!爸?。王醫(yī)生說了?!甭暤统?,
“董事長發(fā)病前一周約我見面?!笨諝饽郎?。我和思涵看他。“關(guān)于……遺囑的事?!边z囑!
電流擊穿神經(jīng)。思涵身僵手泛白?!八⒘诵拢俊蔽衣暥?。“是。一周前辦公室清醒簽署。
王醫(yī)生在場確認精神正常?!币恢芮暗瓜虑?。預(yù)感?“內(nèi)容?”牙縫擠出。心狂跳。
陳律師搖頭:“生前絕對保密。除非本人授權(quán)或特定情況我宣布。”特定情況……離世時?
寒意腳底竄?!爸懒恕!睙o力氣干。陳律師欠身:“節(jié)哀。來告知。隨時聯(lián)系。
”病房死寂。遺囑新遺囑一周前。震山你想什么?思涵默默擦拭。側(cè)臉燈下沉靜深不見底。
她不意外?藏情緒?門外思明壓低不滿:“……陳律師?遺囑?爸何時立?內(nèi)容?
”遠洲聲模糊安撫。頭針扎痛。遺囑巨石壓心口喘氣。導(dǎo)火索懸頂劍。震山生死未卜。
外面為“之后”打算。心被冰冷手攥緊。思涵拂過他眉頭。直身窗邊望夜。背影單薄筆直。
“媽,”她輕問,“爸希望我們怎么做?”我怔住。希望兄友弟恭?各憑本事?
看丈夫蒼白臉陌生。門開遠洲端水進?!皨屗己人!甭暅睾完P(guān)切。遞我杯指尖溫?zé)帷?/p>
他看震山眼神深如古井。平靜審視。指尖觸杯暖不進心。夜?jié)馊缇W(wǎng)罩病房罩秦家。
陳律師“遺囑”如一汪死水。平靜水面下暗流涌動。逃不掉。
思涵問懸空氣:“爸希望我們怎么做?”希望?看他閉眼無血唇。他掌控時何問希望?
他如山矗立仰望服從。山傾塌留深淵?!八幌M察o?!彼己醋穯栰o望夜吞城廓。
門無聲開遠洲端水進。杯壁溫?zé)豳N手?!皨屗己人?。”聲平氣穩(wěn)。我接指尖暖不進心。
他看震山專注平靜如評估物。無悲無焦慮專注難捉磨。心抽緊?!按蟾缭谕猓?/p>
”思涵輕聲破沉默。遠洲收目光點頭:“嗯。焦躁打電話?!钡瓱o情緒。“打誰?”我問。
遠洲微頓:“安撫董事公關(guān)……他‘認為’需溝通人。”措辭謹?!罢J為”輕咬如針。
思涵睫顫未語。“媽思涵熬半夜去休息室躺。我看著。”遠洲溫和。
提議合理我搖頭:“不我就在這?!蔽毡涫峙滤勺??!拔遗銒尅!彼己軋远ā?/p>
遠洲未勸:“好有事叫我?!狈潘D(zhuǎn)身背影挺穩(wěn)。門關(guān)隔喧囂隔他不安平靜。
寂靜儀滴答切時。思涵坐回擦他頸側(cè)。動作柔不像話?!皨專彼Z,
“王叔診斷萬無一失?”我手抖水潑。驚愕看她:“思涵?什么意思?”王伯年?老朋友!
權(quán)威不容疑!她未停目低垂灰敗臉:“沒什么。爸身體硬朗病來突然兇險。
”指尖拂他手腕皮松筋凸?!岸彝跏逭f爸需‘絕對平靜’……不能受刺激。
”她抬眼看我沉靜眸底什么閃過快抓不住?!瓣惵蓭熎@時來……”未完。
話如石投潭激漣漪。思涵懷疑什么?王伯年診斷?陳律師到訪即刺激?頭裂痛?!皠e亂想。
”抓她冰涼手,“王叔不會錯?!闭f服她更說服己。思涵順點頭:“嗯我多心。
”垂眼遮情緒。疑慮種下消毒水味滋長。夜深燈滅大半。思涵靠椅睡呼吸清淺。
我無睡意握他手盯儀器線怕變直線?!斑馈蔽⑷跎胍?。我渾身震看他!
眼皮動慢艱難如粘?!罢鹕剑空鹕??”急喚顫。思涵驚醒撲床:“爸!
”眼皮掀縫眼珠茫然轉(zhuǎn)。掃天花落我臉。眼神空洞虛弱蒙厚霧。
“婉……茹……”唇動氣音幾無?!拔?!我!”淚涌,“感覺怎樣?哪疼?
”他費力轉(zhuǎn)眼珠尋什么。掠思涵焦急臉移向門。唇又動。
“……遠……洲……”模糊音節(jié)如雷炸耳!他醒首句叫我次句遠洲?為什么?
思涵手繃緊指節(jié)。他死盯門渾濁眼底翻涌復(fù)雜情。期盼?別的?“遠洲在外!我去叫!
”思涵起。“不!”我脫口聲尖銳。思涵停步驚看我。他目光轉(zhuǎn)我?guī)Р唤馓撊醪荒?。心跳狂?/p>
為何喊不?己不知。遠洲平靜可怕眼思涵疑問他復(fù)雜目光如冰絲纏喉。“媽?”思涵惑。
他喉嗬嗬響想說不出眼急切。我深吸壓恐慌寒意:“去叫遠洲進來。”聲干無力。
思涵深看我快步門。我看他目光鎖門翻涌沉重看不懂。門開遠洲影現(xiàn)沉穩(wěn)?!鞍中蚜耍?/p>
”聲關(guān)切快步床邊。他目光死盯遠洲臉唇劇抖。艱難抬未縛手枯指指遠洲。
喉嗬嗬聲眼變復(fù)雜帶難言銳利?他想說什么?對遠洲說什么?
遠洲微俯身近:“爸別急慢慢說我在這?!甭暤头€(wěn)。他胸膛劇起伏面罩蒙白霧指抖厲。
“呃呃……”掙扎臉紅字吐不出?!鞍謩e激動!”思涵急哭。
我慌抓他手:“震山別說話別用力王叔說不能激動!”警鐘鳴!
遠洲直身退步:“爸冷靜我外休息。”聲穩(wěn)眼掃漲紅臉。果斷按呼叫鈴。
他喘息死瞪遠洲退身影眼不甘憤怒深深無力?指遠洲手頹垂砸床沿。頭歪眼猛閉。
儀器刺耳警報!曲線狂跳!“爸!”思涵尖叫!我腦空白!看他灰敗臉凝固指遠洲絕望。
王伯年護士沖進:“讓開!”聲厲慌。我和思涵推邊看搶救。刺耳警報醫(yī)護令急。
遠洲站門陰影燈勾輪廓看不清表情。思涵抓我臂指甲深陷抖如落葉。我僵原地血凝固。
他最后指遠洲手絕望眼刺耳警報如冰片扎腦。王伯年話帶死神寒炸耳:“任何刺激加速惡化!
”刺激剛才就刺激!刺激源……我目光帶驚懼看著陰影身影。林遠洲。
---第三章 遺囑搶救室的喧囂終于平息。警報聲停了。死寂重新籠罩走廊。
王伯年走出來,白大褂汗?jié)褓N在背上。臉色比紙還白?!皶簳r……穩(wěn)定了。
”他聲音嘶啞疲憊?!暗@次突發(fā)狀況,非常兇險?!彼抗鈬?yán)厲掃過我們所有人?!敖^對!
不能再有下一次刺激!”那“刺激”二字,咬得極重。像鞭子抽在心上。思涵扶著我,
身體還在抖。目光卻死死盯著王伯年。“王叔,”她聲音很輕,“剛才……怎么回事?
”王伯年疲憊地摘下眼鏡?!扒榫w過度激動導(dǎo)致顱內(nèi)壓急劇升高?!彼嘀夹?。“萬幸,
搶救及時。但……對身體的損害,不可逆?!彼聪蛭?,眼神沉重?!巴袢悖?/p>
務(wù)必……務(wù)必保證他安靜。”我麻木地點頭。心像被掏空。震山最后指向遠洲的手。
那絕望的眼神??淘谀X子里。遠洲走上前。“王醫(yī)生辛苦了。我們會注意?!彼Z氣沉穩(wěn),
仿佛剛才的驚心動魄與他無關(guān)。王伯年看向他,眼神復(fù)雜難辨。最終只是疲憊地揮揮手。
“去看看他吧。輕點?!辈》坷?。震山再次陷入深度昏迷。臉色比之前更灰敗。
呼吸微弱得幾乎看不見胸口的起伏。儀器上的線條,跳動得異常平緩。
像耗盡了最后一絲力氣。我坐在床邊,握著他更冰冷的手。
連那點微弱的生命力都感覺不到了。思涵默默站在另一邊。眼神落在父親臉上。
沉靜得像結(jié)了冰的湖。誰也看不出底下藏著什么。遠洲站在稍遠處。安靜得像一道影子。
幾天后。震山的狀況時好時壞。清醒的時間很短。眼神渾濁,口齒不清。醫(yī)生說,
這是病情發(fā)展的必然。腦部腫瘤壓迫神經(jīng)。秦氏集團的股價,像坐過山車。
消息終究是捂不住。思明忙得焦頭爛額。四處滅火,脾氣越發(fā)暴躁。
好幾次在病房外壓低聲音爭吵。被遠洲或王伯年嚴(yán)厲制止。遠洲反而更沉穩(wěn)。
他暫代了大部分集團日常運作。處理危機,安撫各方。手段老練。連幾位頗有微詞的元老,
私下也點頭。“遠洲是穩(wěn)?!笨晌铱丛谘劾?。那沉穩(wěn),像精心打磨的面具。面具底下是什么?
我不敢深想。思涵更多時間待在醫(yī)院。照顧震山,陪著我。她話很少。只是偶爾,
會看著震山的藥單?;蛘咄醪陰淼臋z查報告。眼神若有所思。每當(dāng)這時,
我就想起她那個疑問。王叔的診斷……真的萬無一失?心就像被針扎一樣。這天下午。
王伯年檢查后,臉色稍霽?!敖裉鞝顟B(tài)相對平穩(wěn),清醒時意識也清楚些?!彼聪蜿惵蓭?。
后者提著那個黑色公文包,肅立一旁?!瓣惵蓭?,你看……”王伯年詢問。陳律師點點頭。
“董事長清醒時,明確表達過意愿。時機……成熟了?!辈》坷锏目諝馑查g繃緊。遺囑。
那把懸著的劍。終于要落下了。思明被緊急叫回醫(yī)院。他進門時,頭發(fā)有些亂。
西裝領(lǐng)帶歪斜。帶著外面的風(fēng)塵和焦慮。“什么事這么急?”他不耐煩。
看到陳律師和王伯年肅穆的表情。又看到病床上昏迷的震山。他臉色變了變。
“爸……又不好了?”遠洲平靜開口:“爸現(xiàn)在狀態(tài)平穩(wěn)。陳律師要宣布遺囑?!薄斑z囑?
”思明聲音陡然拔高。眼睛死死盯住陳律師的公文包。像餓狼盯著獵物。呼吸都急促起來。
思涵默默走到我身邊。輕輕握住我的手。她的手心,有細微的汗。遠洲站得離病床稍近。
神色如常。看不出任何波瀾。王伯年走到震山床邊。俯身,在他耳邊輕聲說了幾句。然后,
他直起身?!岸麻L意識清醒,可以開始了?!蔽覀兯腥说哪抗?。都聚焦在陳律師身上。
他打開那個黑色的、仿佛裝著家族命運的公文包。取出一份厚厚的文件。紙張嶄新。封面上,
“遺囑”兩個黑體字。刺得人眼睛生疼。陳律師清了清嗓子。聲音平板,毫無感情。
像在宣讀一份普通合同?!傲⑦z囑人:秦震山。日期:二零二五年六月八日。”六月八日。
正是他發(fā)病前一周?!霸诒救松裰就耆逍?、自愿的情況下訂立?!薄耙娮C人:王伯年醫(yī)生,
確認立遺囑人精神狀態(tài)正常?!蓖醪暝谝慌?,微微頷首。眼神低垂。
陳律師開始宣讀具體條款。病房里靜得可怕。只有他毫無起伏的聲音。和儀器單調(diào)的滴答聲。
“第一條:妻子李婉茹女士,獲得……”他念出一些房產(chǎn)、現(xiàn)金數(shù)字和少量股權(quán)。
足夠我余生奢華。但沒有決策權(quán)。像一個被妥善安置的昂貴擺件。我聽著。心里一片麻木。
“第二條:長子秦思明先生……”思明立刻挺直了背。呼吸都屏住了。眼神熾熱。
“……獲得現(xiàn)金兩億元,名下不動產(chǎn)三處,
及秦氏集團下屬‘明遠商貿(mào)’公司百分之百股權(quán)……”思明臉上的期待瞬間僵住。
“明遠商貿(mào)?”他失聲叫道。聲音尖利?!澳莻€快破產(chǎn)的空殼子公司?!
”他猛地轉(zhuǎn)向病床上的震山。又看向陳律師?!案沐e了吧?集團呢?董事長位置呢?!
”陳律師面無表情。繼續(xù)宣讀?!啊谌龡l:次女秦思涵小姐……”思涵握著我的手,
緊了緊。
產(chǎn)’百分之五十一控股權(quán)……”“……及集團名下‘科技園’項目全部權(quán)益……”恒遠地產(chǎn)!
那是思涵經(jīng)營多年的心血。是秦氏的支柱之一!科技園更是未來的重要布局。
思涵的身體明顯震動了一下。眼神里充滿難以置信的震驚。她看向父親。嘴唇微張。
卻說不出話?!暗谒臈l:養(yǎng)子林遠洲先生……”遠洲微微垂首。姿態(tài)恭謹。
秦氏集團首席執(zhí)行官(CEO)……”“……并獲贈集團百分之八的股權(quán)激勵……”CEO?
百分之八股權(quán)?病房里死一般的寂靜。落針可聞。思明的臉,由紅轉(zhuǎn)白,再由白轉(zhuǎn)青。
像打翻了調(diào)色盤。他胸膛劇烈起伏。
“第五條:秦氏集團控股權(quán)及最終決策權(quán)……”陳律師的聲音繼續(xù)。
集團元老張啟年、李國棟共同監(jiān)管……”“……信托條款規(guī)定……”他念著復(fù)雜的限制條款。
大意是秦思明和秦思涵短期內(nèi)。都無法直接掌控集團核心?!啊诒救松砉屎笪迥陜?nèi),
重大危機時……”“……可由監(jiān)管人投票決定CEO人選……”“……或在滿足特定條件下,
移交指定繼承人……”“指定繼承人?”思明像抓住了什么?!笆钦l?爸指定的繼承人是誰?
!”陳律師合上文件。“繼承人信息,屬于信托核心保密條款?!薄霸跐M足移交條件前,
不予披露?!薄靶x完畢?!彼聪蛲醪??!巴踽t(yī)生,董事長全程意識清醒?
”王伯年目光掃過依舊昏迷的震山。點點頭?!叭糖逍?,無異議表示?!薄安?!不可能!
”思明猛地爆發(fā)出來!像一頭被徹底激怒的困獸。他一步?jīng)_到病床前。指著震山的鼻子。
“爸!你老糊涂了嗎?!”“把集團交給一個外人?!”“把恒遠給思涵?給我一個破公司?
!”“我是你兒子!長子!”他吼得聲嘶力竭。唾沫星子幾乎噴到震山臉上。震山毫無反應(yīng)。
只有儀器平穩(wěn)的滴答?!扒厮济?!你干什么!”王伯年厲聲喝止!“爸需要安靜!
”思涵也上前一步。聲音帶著從未有過的嚴(yán)厲。遠洲動作更快。他一把抓住思明揮舞的手臂。
力道很大?!按蟾?!冷靜!”他聲音不高。卻帶著不容置疑的壓迫感。眼神冰冷。
“爸還在病床上!遺囑是爸清醒時立的!”“你難道要質(zhì)疑爸的決定?!
”他刻意加重了“清醒時”三個字。思明被他抓住手臂。像被鐵鉗箍住。掙扎了幾下,
竟掙不脫。他喘著粗氣。赤紅的眼睛死死瞪著遠洲。又看看床上無聲無息的父親。
再看看陳律師手中那份冰冷的文件。最后。那怨毒的目光。狠狠剮過我和思涵。
“好……好得很!”他猛地甩開遠洲的手。力道之大,讓他自己都踉蹌了一下。
“你們合起伙來算計我是吧?”“一個裝清高!一個扮忠臣!”“爸!你看著!
看著他們怎么毀了你一輩子的心血!”他像受傷的野獸般低吼。然后。猛地轉(zhuǎn)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