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銀簪江蘇淮安的漕運鎮(zhèn),入了冬就像浸在運河水里的老照片。
林薇拖著行李箱走在青石板路上時,京杭大運河正浮著薄冰,碎冰撞在百年漕運碼頭上,
發(fā)出瓷器碎裂般的輕響。鎮(zhèn)口的老槐樹落盡了葉子,枝椏間掛著的紅燈籠被風(fēng)吹得打轉(zhuǎn),
燈籠穗子掃過「漕運民俗博物館」的匾額,露出匾額背后發(fā)黑的木茬?!皋毖绢^可算回來了!
」陳大爺從博物館門口探出頭,銀質(zhì)船錨吊墜在棉襖領(lǐng)口晃了晃,「趕得巧,
明兒就是臘月廿三,祭灶王爺?shù)娜兆??!沽洲秉c點頭,把行李箱推進(jìn)外婆的老宅。
堂屋正中的灶臺嵌著塊青石板,板上鑿著放銀簪的凹槽,槽里本該插著外婆的傳家銀簪,
此刻卻空空如也,只有槽底凝著點暗紅粉末。「陳大爺,我外婆的銀簪呢?」
她摸著光滑的石槽,指尖觸到冰涼的粉末。陳大爺正在掛祭灶的黃錢紙,聞言轉(zhuǎn)過身,
皺紋里滲出道道神秘:「說起來邪門!今早我來拾掇屋子,就見銀簪歪在灶王爺神像前,
我剛想插回去,它自己就滑進(jìn)了槽里,可現(xiàn)在……」他湊近壓低聲音,「漕運鎮(zhèn)的老規(guī)矩,
銀簪移位是灶王爺示警?!沽洲卑櫰鹈?。漕運鎮(zhèn)有個延續(xù)百年的習(xí)俗,
臘月廿三祭灶時要在灶臺嵌銀簪,據(jù)說「銀簪正,則家安;銀簪斜,則災(zāi)至」。
外婆生前最看重這規(guī)矩,總說她的銀簪是「灶王爺?shù)难邸?。傍晚時分,
運河邊突然響起銅鑼聲。林薇出門查看,只見一群人圍在鎮(zhèn)東頭的老渡口,
趙警官蹲在蘆葦叢里,手里舉著強(qiáng)光手電,
光柱照亮王大爺扭曲的臉——老人仰躺在結(jié)冰的河面上,嘴角咧著詭異的笑,
手里攥著半枚銀簪,簪頭刻著朵殘缺的蓮花。「王大爺走了,」趙警官站起身,
警靴踩碎薄冰,「死狀很奇怪,像是被人按在水里嗆死的,但身上沒外傷?!?/p>
他指了指王大爺手里的銀簪,「這東西,和你外婆的是不是很像?」林薇接過銀簪,
簪身刻著漕運船紋,正是漕運鎮(zhèn)銀匠的手藝。她想起外婆的銀簪簪頭是完整的蓮花,
而這半枚的斷裂處還沾著暗紅粉末,和灶臺上的一模一樣?!岗w警官,王大爺他……」
「人老了,失足落水也正常,」陳大爺不知何時走到身邊,往林薇手里塞了個暖手爐,
「這天寒地凍的,快回家吧?!顾砩蠋е善婀值慕饘傥叮袷倾~錢混著艾草香。
回到老宅,林薇怎么也睡不著。她想起外婆的銀簪,想起王大爺手里的半枚,
想起陳大爺身上的怪味,猛地坐起身,開始翻箱倒柜。外婆去世前留給她個銅哨,
說等她回來再吹,可她一直沒明白用意。月光從窗欞照進(jìn)來,落在灶臺的青石板上。
林薇看見石槽里的暗紅粉末在月光下泛著銀光,像是撒了把碎汞。她想起小時候外婆說過,
真銀遇汞會變黑,而王大爺手里的半枚銀簪,斷裂處正是黑色的。突然,窗外傳來「咚」
的一聲悶響。林薇猛地回頭,看見窗玻璃上倒映出個戴斗笠的人影,站在運河邊的老槐樹下,
手里舉著根船槳,槳尖挑著什么東西,在月光下閃著銀光。她嚇得后退半步,
后腰撞在灶臺上,灶王爺神像前的燭火突然爆起燈花,照亮神像嘴角那抹僵硬的笑。
人影動了動,斗笠邊緣滑落根銀簪,簪頭刻著完整的蓮花——和外婆的銀簪一模一樣。
林薇抓起桌上的銅哨砸過去,「哐當(dāng)」一聲脆響,銅哨砸在窗臺上,
人影卻已消失在蘆葦叢中。冷風(fēng)卷著運河水汽灌進(jìn)屋,林薇沖到窗邊,
只見老槐樹下散落著幾片碎銀,旁邊還有個踩扁的黃錢紙,紙上印著灶王爺?shù)漠嬒瘢?/p>
王爺手里的玉笏斷成兩半,和王大爺手里的半枚銀簪形狀相同。她撿起黃錢紙,
發(fā)現(xiàn)紙背用指甲刻著個模糊的「陳」字。后頸突然泛起涼意,林薇猛地回頭,
看見灶王爺神像前的香爐里,不知何時多了三支新香,青煙正裊裊飄向神像手中的玉笏。
她想起陳大爺說的「灶王爺示警」,想起王大爺死前的笑,想起陳大爺身上的金屬味,
突然意識到——王大爺手里的半枚銀簪,根本不是失足落水時攥的。她握緊黃錢紙,
指腹碾過紙背的「陳」字,突然聽見老宅木門「吱呀」一聲開了條縫。
寒風(fēng)卷著運河水腥氣吹進(jìn)來,在地上滾出一道暗紅粉末,
和灶臺、王大爺銀簪上的粉末一模一樣。運河上傳來漕運船的汽笛聲,
林薇卻盯著門縫外的老槐樹影。月光下,樹影里似乎有個人正慢慢站直,
手里的船槳閃著冷光,緩緩抬起來——那船槳的鐵箍上,纏著半枚銀簪,
簪頭的蓮花瓣上凝著冰晶,像極了王大爺嘴角的涎水。巷口傳來陳大爺喊吃飯的聲音,
林薇卻盯著運河水面。冰層下隱約有東西在浮動,像是誰在水下推著碎冰,朝著老宅的方向,
一下,又一下,如同灶王爺神像前的燭火,在冬夜里明明滅滅。她不知道,這只是一個開始。
隨著臘月廿三的臨近,漕運鎮(zhèn)還會有更多的銀簪移位,更多的老人落水,而所有的線索,
都指向那個總戴著銀船錨吊墜的陳大爺,和他身上那股奇怪的金屬味。
第二章:船錨漕運鎮(zhèn)的晨霧裹著運河水汽,把老槐樹纏成了白胡子老翁。林薇推開窗時,
張玥正蹲在灶王廟前的石階上,手里捏著支銀簪,對著晨光瞇眼細(xì)看。
她羽絨服上沾著的白霜遇熱化水,順著衣擺滴在廟門的「吞簪化災(zāi)」碑刻上,將「災(zāi)」
字的最后一筆洇成深黑?!皋苯隳憧?,」張玥舉起銀簪,
簪身刻著的漕運船紋里滲著墨綠色斑點,「這不是普通的氧化,是汞化物殘留?!?/p>
她從帆布包里掏出pH試紙,試紙接觸斑點后瞬間變成深紫,「王大爺手里的半枚銀簪,
我昨天在派出所見過,斷裂處也有同樣的反應(yīng)?!沽洲苯舆^銀簪,
簪頭的蓮花瓣上凝著細(xì)小的汞珠,在霧氣中像未干的血。這是外婆的傳家銀簪,
昨天半夜她在運河邊撿到的,當(dāng)時簪身還纏著水草,水草根部沾著和灶臺相同的暗紅粉末。
「灶王廟的碑文說『吞簪者,船錨鎖魂』,」張玥指著廟內(nèi)灶臺的刻字,「我查了縣志,
漕運鎮(zhèn)百年前有過『銀簪投汞』的祭祀陋習(xí),說是能讓灶王爺帶走災(zāi)厄?!顾D了頓,
從包里拿出個密封袋,里面裝著刮下來的粉末,「我檢測過,這粉末里除了朱砂,
還有硫化汞,加熱后會產(chǎn)生汞蒸氣?!雇蝗唬瑥R外傳來木槳劃水的聲音。
兩人貓腰躲到香爐后,看見陳大爺撐著小船靠岸,船尾綁著個鼓鼓囊囊的麻袋,
麻袋縫隙里掉出片黃錢紙,紙上印著灶王爺?shù)漠嬒?,王爺腰間的玉帶斷成兩半,
和王大爺手里的半枚銀簪形狀相同。「他在打撈什么?」林薇舉起相機(jī),
長焦鏡頭對準(zhǔn)麻袋——袋口露出截銀簪,簪頭刻著朵殘缺的蓮花。
陳大爺將麻袋拖進(jìn)廟后的蘆葦叢,轉(zhuǎn)身時,胸前的銀船錨吊墜晃了晃,
吊墜背面刻著個極小的「陳」字,和林薇昨晚撿到的黃錢紙上的刻痕一模一樣。
「我知道船錨吊墜的秘密了!」張玥突然拽著林薇跑向運河渡口,
「十年前漕運鎮(zhèn)發(fā)生過翻船事故,失蹤的貨主就戴著這種船錨吊墜!」渡口的老槐樹下,
林薇撿到的船錨吊墜正躺在雪窩里,吊墜鏈扣處纏著根灰白頭發(fā),發(fā)根帶著毛囊。
她想起陳大爺泛白的鬢角,胃里一陣翻涌?!岗w警官,這里有發(fā)現(xiàn)!」張玥對著對講機(jī)喊,
運河對面立刻傳來警笛聲?;氐嚼险瑫r,陳大爺正坐在堂屋的灶臺前,手里拿著林薇的銀簪,
簪頭的蓮花瓣被他用布擦得發(fā)亮。看見林薇,
他笑得滿臉皺紋:「我就知道你能找到外婆的簪子,快插上吧,灶王爺?shù)戎??!?/p>
他袖口沾著的暗紅粉末簌簌落在地上,和灶臺石槽里的粉末分毫不差。「陳大爺,
你這袖口……」林薇指著粉末,聲音發(fā)顫?!膏耍瑥R前的朱砂灰,」陳大爺不在意地擦掉,
銀船錨吊墜撞到灶臺邊緣,發(fā)出清脆的響聲,「對了,我給你和小張姑娘做了銀簪紀(jì)念品,
戴著辟邪?!顾麖亩道锾统鰞蓚€紅布包,里面是兩支嶄新的銀簪,簪身刻著漕運船紋,
和外婆的銀簪樣式相同。張玥接過銀簪,指尖剛觸到簪身就泛起紅疹:「我對金屬過敏……」
她話沒說完,突然捂住喉嚨倒在地上,手腕的紅疹迅速蔓延,變成詭異的青紫色?!笍埆h!」
林薇抱起她,看見她嘴角溢出白色泡沫,和王大爺死前的癥狀一模一樣。陳大爺慌忙去扶,
銀船錨吊墜卻勾住了張玥的圍巾,吊墜背面的「陳」字在燈光下閃著冷光。趙警官沖進(jìn)屋時,
張玥已經(jīng)昏迷。他立刻用便攜式檢測儀掃描銀簪,
屏幕上跳出刺眼的紅色警報:「汞化物超標(biāo)!這簪子被浸泡過汞溶液!」
林薇猛地看向陳大爺,他正悄悄往兜里塞著什么,袖口的暗紅粉末落在張玥的嘔吐物里,
粉末遇水瞬間變成銀白色——那是硫化汞遇水分解出的汞單質(zhì)?!戈惔鬆敚?/p>
你兒子是不是十年前翻船事故的死者?」趙警官按住他的肩膀,警徽在燈光下閃著寒光。
陳大爺突然掙脫,抓起桌上的銀簪刺向林薇:「是他們害死我兒子!王大爺他們這些貨主,
為了保貨把我兒子推下船!」他的指甲掐進(jìn)林薇手腕,銀簪尖劃過她的皮膚,
留下道深可見骨的血痕。千鈞一發(fā)之際,趙警官用警棍打落銀簪。陳大爺趁機(jī)撞開窗戶,
跳進(jìn)運河里,銀船錨吊墜在水面上晃了晃,沉入漆黑的河底。「快追!」趙警官扶著林薇,
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傷口上,「汞化物會通過傷口進(jìn)入血液,張玥有危險!」
救護(hù)車的聲音由遠(yuǎn)及近,林薇卻盯著陳大爺消失的水面。運河水打著旋兒,
將陳大爺?shù)袈涞募t布包卷到岸邊,包口散開,露出支刻著「漕運」二字的銀簪,
簪頭的蓮花瓣上凝著冰晶,和王大爺嘴角的涎水一模一樣。張玥被抬上救護(hù)車時,
手里還攥著那支中毒的銀簪,簪身的漕運船紋里滲出墨綠色液體,順著她的指縫滴在擔(dān)架上,
匯成細(xì)小的汞珠,在晨光中像撒了把碎銀。林薇撿起陳大爺?shù)袈涞募t布包,
發(fā)現(xiàn)包底繡著朵殘缺的蓮花,和王大爺手里的半枚銀簪圖案相同。
布包內(nèi)側(cè)用金線繡著行小字:「臘月廿三,船錨鎖魂」。運河對岸突然傳來巨響,
趙警官的對講機(jī)里響起警員的聲音:「報告!運河底打撈起一具骸骨,腳腕纏著船錨鐵鏈!」
林薇猛地看向灶王廟的方向,廟頂?shù)拇稛熣U裊升起,煙柱里隱約有個戴斗笠的人影,
手里舉著支銀簪,簪頭的蓮花在煙霧中時隱時現(xiàn),像極了陳大爺胸前的銀船錨吊墜,
在冬夜里閃著冷光。她知道,陳大爺?shù)穆渌皇腔献印U嬲膬词?,或許根本不在水面上。
而那支刻著「漕運」的銀簪,和張玥中毒的癥狀,
都在暗示著一個更可怕的真相——漕運鎮(zhèn)的祭灶習(xí)俗里,藏著的不是灶王爺?shù)谋S樱?/p>
而是一場延續(xù)了十年的復(fù)仇。運河水拍打著碼頭,發(fā)出沉悶的響聲,
像極了灶王廟碑文里刻著的「吞簪化災(zāi)」,每一個字都浸著水汽,在漕運鎮(zhèn)的冬夜里,
幽幽地響著。第三章:漕圖漕運鎮(zhèn)的冬雨敲在運河碼頭上,像無數(shù)枚銀簪同時落地。
林薇攥著外婆的銅哨蹲在急救室外,哨身刻著的漕運船紋里滲著暗紅粉末,
和灶臺、王大爺銀簪上的一模一樣。張玥的搶救還在進(jìn)行,
心電圖儀器的滴答聲隔著門板傳來,每一聲都像針挑著她的神經(jīng)?!父鶕?jù)毒理報告,」
趙警官遞過化驗單,紙頁邊緣沾著運河水的腥氣,「張玥中的是甲基汞,
和王大爺胃里的毒素一致?!顾D了頓,指著化驗單最后一行,「這種毒素需要高溫熬制,
陳大爺家的熔銀爐有重大嫌疑?!沽洲苯舆^報告,目光落在「甲基汞」三個字上。
她想起陳大爺袖口的暗紅粉末,想起灶王廟碑文里的「吞簪化災(zāi)」,
突然意識到那些粉末不是朱砂,而是硫化汞礦石——高溫加熱后會分解出致命的甲基汞蒸氣。
「趙警官,外婆的銅哨……」她舉起銅哨,哨口正不斷滲出細(xì)小的汞珠,
「這東西像是個汞蒸氣發(fā)生器?!咕驮谶@時,急救室的門開了。張玥躺在擔(dān)架上,
手腕纏著繃帶,繃帶縫隙里露出青紫色的皮膚。她艱難地抬起手,
指向林薇的銅哨:「哨子……里面有東西……」林薇猛地掰斷銅哨,
里面掉出卷用油布包著的羊皮紙,展開后竟是幅漕運路線圖,圖上用朱砂標(biāo)著十個紅點,
其中三個被紅筆圈著,分別是王大爺、李奶奶和趙大爺?shù)募?,而第四個紅點,正是她的老宅。
「這是十年前的漕運密圖!」趙警官指著圖角的落款,「制圖人是陳大爺?shù)膬鹤?,陳磊?!?/p>
雨突然變大,運河水暴漲,將碼頭的石階淹沒大半。林薇盯著圖上的紅點,
突然想起外婆臨終前的話:「別碰運河邊的老槐樹,那里埋著不該埋的東西?!?/p>
她抓起銅哨碎片沖出醫(yī)院,趙警官緊隨其后。陳大爺家的院門虛掩著,熔銀爐還在冒熱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