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夜像一口倒扣的巨大黑鍋,死死壓著黑煞礦淵陡峭的山路。風(fēng)又冷又硬,
夾雜著細(xì)碎的雪粒子,打在凍得裂口子的巖石上噼啪作響,灌進(jìn)馱獸毛蓬蓬的耳朵,
引得它們不安地甩著僵硬的腦袋,打著沉重的響鼻。
空氣腥得刺鼻子——劣質(zhì)油脂燒糊了的臭味、鐵皮鞍具的銹氣、積雪下面爛樹根的腐味,
還有一股順著山溝往上翻涌、帶著鐵腥和死肉爛味的礦淵腐毒混雜氣。
幾匹鐵皮馱獸套著生銹鏈子,蹄子踩在結(jié)冰的碎石路上,“嘎吱嘎吱”,響得人心頭發(fā)緊。
每頭馱獸背上都壓著幾個鼓鼓囊囊、用厚油布裹得嚴(yán)嚴(yán)實實的礦石袋子。
押隊的礦衛(wèi)裹在臟兮兮的破皮襖里,腦袋恨不得縮到肩膀里,只露出一雙凍得通紅的眼睛,
手里攥著把豁了口的破刀,在馱獸屁股后面深一腳淺一腳地跟著,
腳下踩裂的冰層發(fā)出刺耳的碎裂聲??諝饩o繃得像拉到極限的弓弦。
縮在最前面那頭最高壯馱獸背上的礦衛(wèi)頭目“疤臉王”猛地打了個哆嗦,不是因為冷。
他那道從額角劈到下巴的巨大傷疤在昏暗中扭動起來,像條活蜈蚣。
他手里死死捏著個小巧的獸皮腰牌,牌子油光發(fā)亮,邊緣早磨圓了,
正中刻了個扭成旋渦的猙獰鬼爪印子。
“真…真他娘晦氣走這鬼路…”疤臉王的聲音從破氈帽下嘶嘶漏出來,帶著掩飾不住的哆嗦,
“過了這死人溝就快到了…都他媽打起精神!眼珠子瞪大點!誰他媽掉隊,
甭想今晚灌上一口‘熱糊糊’!”幾個礦衛(wèi)不約而同地縮了縮脖子,攥刀的手更用力,
指節(jié)凍得發(fā)白,眼睛卻警惕地掃向山路兩側(cè)更濃更重的黑暗陰影里。那里,
風(fēng)打著旋兒掠過枯死的黑松樹樁子,嗚嗚的聲音像是野鬼低泣?!案隆隆?!
”頭頂夜空中,幾只碩大的黑東西突然無聲無息地掠過,
鐵鉤般的爪子在稀薄的光線下閃過森冷的光。像是被地上的隊伍驚擾,
這幾只東西在半空中猛地一頓,發(fā)出了幾聲短促又凄厲、破鑼似的怪叫!
是礦淵深澗里才有的腐血鬼面鴉!專吃地底尸骸毒蟲長大的東西!尖利的鴉叫如同破冰錐,
狠狠扎在每一個礦衛(wèi)緊繃的神經(jīng)上!幾個膽子小的手一抖,豁口刀差點掉冰窟窿里!
就連最前面的幾頭馱獸都猛地?fù)P頭,鼻腔里噴出大股白霧,蹄子刨著凍土,發(fā)出不安的嘶鳴!
隊伍一陣騷亂!“操!哪個雜碎驚起來的鬼東西!”疤臉王又驚又怒,
破口大罵著穩(wěn)住自己的坐騎,腥紅著疤臉,
扭頭想抽幾鞭子讓隊伍重新恢復(fù)秩序——就在他扭頭的瞬間!
就在所有礦衛(wèi)的視線、心神全部被那些怪鴉吸引開、隊伍散亂的極短暫剎那!噗!噗噗!
幾道微不可察到幾乎融入風(fēng)聲的奇特破空聲響極其突兀地從道路兩側(cè)的黑暗中射來!
聲音細(xì)若蚊蚋!
了隊伍最前、最后兩頭馱獸以及居中一個礦衛(wèi)腳下前蹄即將踏下的、覆蓋著薄冰的巖石縫隙!
幾乎是同一時間!轟??!轟??!轟??!
三道熾白色的灼亮光團(tuán)毫無征兆地在被鎖定的位置猛烈爆開!那光芒極其刺眼,
瞬間吞噬了附近的昏暗!狂暴的雷火能量裹挾著恐怖的沖擊波和密集飛濺的滾燙碎石!
狠狠撞向驚惶的馱獸和緊挨著的礦衛(wèi)!“嗷——!”兩頭馱獸巨大的身軀被炸得離地掀翻!
綁縛在它們鞍座上的沉重礦石袋子如同破麻袋般四分五裂!
裹在厚油布里的黑色鐵塊、帶著暗紅火紋的詭異礦渣,
還有成堆成堆夾雜著不明腥臭碎肉的腐爛凍土塊子,混合著雷火爆開的灼熱碎巖,
像一場骯臟血腥的泥石流,劈頭蓋臉狠狠砸向中間那幾個擠成一團(tuán)的礦衛(wèi)和它們坐騎!噗嗤!
石塊砸進(jìn)血肉的聲音!骨頭斷裂的脆響!鐵皮馱獸凄慘的嘶鳴!
還有礦衛(wèi)被滾燙礦石和石塊當(dāng)頭砸中的慘烈嚎叫!混亂!瞬間的極致混亂!
鮮血、泥漿、礦渣混合物的腥臭味蓋過了一切!“敵襲——??!
”疤臉王肝膽俱裂的嘶吼被淹沒在爆炸的巨大回音里!火光亂閃!煙塵彌漫!人仰獸翻!
視線模糊!
而就在這由爆炸刻意制造的、混亂喧囂掩蓋下的最完美殺戮背景幕布被拉開的瞬間——哧!
哧!哧!道路兩側(cè)如同凝固雕像的濃重黑暗里,四道鬼魅般的灰影悄無聲息地拔地而出!
速度快到如同瞬移!他們?nèi)戆谝环N能吸收光線的詭異灰霧中,
手中握著的兵器極其古怪,像是三根用某種巨大森白獸骨打磨成的扭曲骨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