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傅氏集團那棟冰冷的玻璃大廈,今天注定要被我林晚晚的熱情點燃——或者更準(zhǔn)確地說,
是用噪音強行爆破。我特意穿了條能閃瞎人眼的香檳色鑲鉆公主裙,
裙擺蓬得能藏下兩個成年男人,踩著一雙恨天高,每一步都走得氣勢洶洶,
像個移動的、俗氣的鉆石礦。
兒更是重量級——一個在農(nóng)貿(mào)市場賣菜阿姨手里都略顯過時的、能擴音八百里的超級大喇叭。
前臺小姐那張職業(yè)化的標(biāo)準(zhǔn)微笑臉,在看到我的瞬間,
裂開了一道名為“又來了”的絕望縫隙。保安的肌肉下意識繃緊,但礙于林氏千金的身份,
只敢把苦水往肚子里咽,默默往后退了半步。我視若無睹,目標(biāo)明確,
直奔那部直通頂樓王座的專屬電梯?!岸??!彪娞蓍T滑開,頂樓總裁辦的肅殺空氣撲面而來。
巨大的落地窗切割著城市的鋼鐵叢林,陽光冷冰冰地潑灑進來,
照得光可鑒人的大理石地面寒氣森森。所有西裝革履的精英們,在我踏出電梯的瞬間,
都變成了被按了暫停鍵的蠟像。敲擊鍵盤的手指僵在半空,端著咖啡杯的姿勢凝固,
連呼吸都刻意放輕了,只剩下無數(shù)道目光,或明或暗,交織成一張無形的網(wǎng),
緊緊裹住我這個闖入者。網(wǎng)的中心,
就是那扇緊閉的、象征無上權(quán)力的深色實木總裁辦公室大門。我知道,他就在里面。
那個像冰山雕出來一樣的男人,傅沉舟。很好,舞臺已就緒,燈光已到位,觀眾已入席。
我深吸一口氣,猛地舉起那只沉甸甸的大喇叭,將功率開到最大,氣沉丹田:“傅沉舟——!
!!”喇叭的嘯叫先聲奪人,震得天花板上的水晶吊燈都仿佛抖了三抖。
好幾個秘書下意識捂住了耳朵?!澳懵犞?!”我的聲音被喇叭擴得震天響,
帶著一種破釜沉舟的豪邁,“我!林晚晚!今天鄭重通知你!我!要!追!你!
”頂樓死一般的寂靜被徹底撕碎,空氣里只剩下我嗡嗡作響的宣言。
我能感覺到無數(shù)道目光在我后背灼燒,有驚愕,有憋笑,有純粹的看戲。但我不在乎。
我的眼睛死死盯著那扇門?!拔乙返媚闵咸烊氲兀∽返媚銦o處可逃!”我越說越來勁,
幾乎要手舞足蹈,“傅沉舟!娶我好不好?!好不好嘛——?。?!
”最后一個“嘛”字被我拖得百轉(zhuǎn)千回,余音繞梁,在空曠的頂樓回蕩不息。
我自己都差點被這矯揉造作的尾音激起一身雞皮疙瘩。一秒,兩秒,
三秒……那扇厚重的深色木門,紋絲不動。里面安靜得像一座墳?zāi)埂?/p>
就在我臉上的笑容快要掛不住,
心里開始打鼓“劇本不是這么寫的啊他應(yīng)該出來罵我才對”的時候,門終于開了。
開門的不是傅沉舟。是他的首席特助,陳默。
一個永遠穿著熨帖得沒有一絲褶皺的西裝、表情比機器人還精準(zhǔn)的男人。
他推了推鼻梁上的金絲眼鏡,鏡片后的眼神平靜無波,像兩潭深不見底的死水。
他走到離我三步遠的地方停下,微微頷首,聲音不高,卻清晰地蓋過了喇叭殘留的嗡鳴,
精準(zhǔn)地送達我耳中:“林小姐,總裁讓我轉(zhuǎn)告您,”陳特助的語調(diào)毫無起伏,
如同在朗讀一份枯燥的財務(wù)報告,“如果您繼續(xù)在傅氏集團制造……嗯,
‘噪音’干擾正常辦公秩序,傅氏將即刻啟動對林氏集團的全面收購評估流程。評估結(jié)果,
可能會對林氏現(xiàn)有經(jīng)營造成不可逆的負(fù)面影響。請您慎重?!薄笆召徚质稀彼膫€字,
像四根冰錐,狠狠扎進我的熱情里。周圍的空氣仿佛凝固了,
我能清晰地聽到某個角落傳來極力壓抑卻還是漏了餡的“噗嗤”一聲輕笑。陳默說完,
再次微微頷首,動作標(biāo)準(zhǔn)得像用尺子量過,然后干脆利落地轉(zhuǎn)身,
重新走進了那扇象征著拒絕的大門?!斑菄}”一聲輕響,門鎖落下,隔絕了兩個世界。
2我舉著大喇叭,像個被戳破的氣球,傻愣愣地站在原地。昂貴的公主裙似乎也失去了光彩,
蓬松的裙擺蔫蔫地垂著。精心描畫的眼線可能有點花了,但我沒心思管。
巨大的失落感像潮水一樣漫上來,幾乎要把我淹沒。傅沉舟,你這塊又臭又硬的冰山!“嘖,
又失敗了。”“賭不賭?我猜林大小姐還能堅持……三天?”“三天?我看懸,
傅總那話都說到這份上了,收購林氏??!嚇都嚇跑了。”“我押一周!
林小姐的韌性……不可小覷?!薄暗昧税桑瑳]看見臉都白了嗎?我押明天就不來了!
輸了的請部門下午茶!”電梯門合攏的瞬間,那些刻意壓低卻依舊刺耳的議論聲,
像一群討厭的蜜蜂,嗡嗡地鉆了進來,纏繞著我,揮之不去。我靠在冰冷的電梯轎廂壁上,
手指無意識地?fù)钢却植诘耐鈿?,指尖微微發(fā)白。收購林氏?哼!我爹那個老狐貍,
巴不得有人來收購,他好提前退休去環(huán)游世界呢!傅沉舟這威脅,
簡直是我爹夢寐以求的助攻。電梯平穩(wěn)下行,數(shù)字不斷跳動。我甩甩頭,
試圖把那些議論甩出去。沒關(guān)系,林晚晚!革命尚未成功,同志仍需努力!冰山嘛,
捂捂總會化的。傅沉舟,你等著!接下來的日子,
我完美詮釋了什么叫“打不死的小強”精神。清晨七點,傅氏地下車庫入口。
我開著我那輛招搖的亮粉色跑車,精準(zhǔn)地橫在傅沉舟那輛低調(diào)奢華的黑色邁巴赫必經(jīng)之路上。
車窗降下,我頂著一張剛做完SPA、容光煥發(fā)的臉,
捧著一大束比我腦袋還大的、俗氣到爆炸的999朵紅玫瑰,
聲音甜得能齁死人:“傅總早呀!鮮花配英雄,
請簽收你的今日份心動~”黑色邁巴赫的車窗紋絲不動,像一塊密不透風(fēng)的鋼板。
司機那張撲克臉從后視鏡里透出來,毫無表情。車子毫不猶豫地打了個方向,
繞開我這個巨大的粉色路障,輪胎摩擦地面發(fā)出輕微的抗議聲,然后絕塵而去。
只留下我抱著那束沉甸甸的、無人問津的紅玫瑰,像個被遺棄在路邊的巨型花籃,
吸了一鼻子汽車尾氣。午休時分,傅氏集團頂層高級員工餐廳。我踩著點,端著餐盤,
目標(biāo)明確地朝著靠窗那個視野最好、也最僻靜的專屬位置走去。傅沉舟正獨自用餐,
姿態(tài)優(yōu)雅得像在米其林三星餐廳品鑒藝術(shù)品,連切牛排的動作都透著一股子生人勿近的冷氣。
“好巧哦傅總!你也一個人吃飯呀?”我拉開他對面的椅子,一屁股坐下,
餐盤里的糖醋排骨汁水差點濺到他昂貴的定制西裝袖口上。傅沉舟的動作頓住了。
他眼皮都沒抬一下,仿佛對面坐的只是一團無色無味的空氣。
他用餐巾慢條斯理地擦了擦嘴角,然后,起身。動作流暢,沒有一絲猶豫,
甚至沒有看我一眼,徑直端著幾乎沒怎么動的餐盤,走向了離我最遠的角落。那背影,
挺拔、冷硬,寫滿了無聲的驅(qū)逐。我捏著筷子,看著對面空蕩蕩的座位,
糖醋排骨突然就不香了。周圍投來的目光帶著同情、探究,還有一絲絲看好戲的興味,
讓我如坐針氈。傍晚時分,傅沉舟常去的會員制高級會所門口。我裹著一件亮片小禮服,
在初春的晚風(fēng)里凍得瑟瑟發(fā)抖,眼巴巴地望著那扇厚重的、拒絕閑雜人等的大門。終于,
那輛熟悉的邁巴赫駛來。我立刻像打了雞血一樣沖上去,
臉上堆起自認(rèn)為最迷人的笑容:“傅總!今晚月色真美,
不如我們一起……”車窗緩緩降下一條縫。不是傅沉舟,是陳默那張萬年不變的撲克臉。
他隔著車窗縫隙,聲音平板無波:“林小姐,總裁說,如果您執(zhí)意在此等候,
他會考慮讓保安‘請’您離開。另外,總裁讓我提醒您,您預(yù)定的那款限量版手袋,
專柜剛才通知,傅氏作為其最大股東,已經(jīng)取消了您的排隊資格?!避嚧盁o聲地升起,
隔絕了那張毫無溫度的臉。我站在會所璀璨的燈光下,像個小丑。晚風(fēng)吹過,
凍得我一個激靈,心里也涼颼颼的。限量版包包……傅沉舟,算你狠!一次次的“偶遇”,
一次次的精心設(shè)計,換來的永遠是冰封般的無視,或者精準(zhǔn)打擊的“制裁”。
傅氏集團內(nèi)部那個關(guān)于“林大小姐還能堅持幾天”的賭盤,賠率一路走高。
我甚至能想象那些白領(lǐng)精英們在茶水間交換眼神時無聲的嘲笑。疲憊感像藤蔓一樣纏繞上來,
勒得我有些喘不過氣。3這天下午,我抱著一大摞剛出爐、還冒著熱氣的“愛心”小蛋糕,
再次踏入傅氏大樓。前臺小姐看到我,眼神復(fù)雜,欲言又止,最終還是職業(yè)性地微笑了一下。
我熟門熟路地刷了“林氏特殊訪客卡”(天知道我爹用了什么辦法搞到的),直奔頂樓。
頂樓依舊安靜得過分??偛棉k公室的門緊閉著。旁邊的會議室倒是透出燈光,
門虛掩著一條縫,里面?zhèn)鞒龅统恋挠懻撀?,似乎是傅沉舟在主持某個重要會議。我放輕腳步,
像只偷油的小老鼠,準(zhǔn)備把蛋糕盒子悄悄放在他辦公室門口就走。
陳默那張死人臉肯定又要說“總裁不收”,算了,本小姐今天心情欠佳,放下就跑。
剛貓著腰靠近門口,
會議室里一個略微拔高的、帶著明顯諂媚的男聲清晰地鉆了出來:“……傅總,
關(guān)于和林氏那個合作案,您看我們這邊需要再壓一壓條件嗎?
聽說林董事長最近對那個新能源項目很上心……”我的心猛地一跳,腳步釘在了原地。林氏?
合作案?緊接著,那個刻入骨髓的、冰冷低沉的男聲響起,
帶著一種掌控全局的、毫不掩飾的漠然,穿透門縫,狠狠砸在我的耳膜上:“林氏?
”傅沉舟的聲音頓了頓,像在評估一件無關(guān)緊要的物品,“不急。
林晚晚最近……不是追我追得很緊么?”會議室里瞬間安靜下來,仿佛連空氣都凝滯了,
只剩下他冰錐般的話語在回蕩?!八淖非?,”他輕笑了一聲,那笑聲里沒有溫度,
只有清晰的、赤裸裸的嘲弄,“確實給我造成了不小的困擾?!鞭Z——!
腦子里像是有什么東西炸開了。困擾?原來我精心策劃的每一次“偶遇”,
我豁出臉皮制造的每一次“驚喜”,我那些自以為能捂熱冰山的傻氣和熱情,在他眼里,
不過是一場令人厭煩的、避之不及的“困擾”?心臟像是被一只無形的手狠狠攥住,
驟然收縮,傳來一陣尖銳到幾乎窒息的疼痛。眼前一陣陣發(fā)黑,
那些昂貴的大理石地面、冰冷的玻璃幕墻都開始旋轉(zhuǎn)。手里的蛋糕盒子變得無比沉重,
“啪嗒”一聲掉在地上,精心裱花的奶油小蛋糕滾落出來,沾滿了灰塵,
像一堆被遺棄的垃圾。我甚至感覺不到蛋糕盒落地的聲音。整個世界都安靜了,
只剩下他那句冰冷的“困擾”,在腦海里反復(fù)回響,每一次都帶著倒刺,刮得血肉模糊。
原來是這樣。原來是這樣啊……臉上有什么溫?zé)岬囊后w滑下來,我下意識地抬手抹了一把,
指尖一片冰涼濕潤。我竟然哭了?為了傅沉舟這塊捂不熱的臭石頭?真他媽丟人!
巨大的難堪和心碎像海嘯一樣瞬間將我吞沒。我猛地轉(zhuǎn)身,幾乎是踉蹌著沖向電梯的方向,
只想立刻逃離這個讓我尊嚴(yán)掃地的鬼地方。手腕上,
那個鉑金鑲鉆的細(xì)鏈子硌得皮膚生疼——那是很久以前,傅沉舟難得參加一個慈善晚宴,
我死纏爛打非要他拍下的,理由是“這個手鏈好配我新買的裙子”。
當(dāng)時他眉頭皺得能夾死蒼蠅,卻還是冷著臉舉了牌。原來困擾從那么早就開始了。
我顫抖著伸出手,指尖冰涼,摸索到那細(xì)細(xì)的搭扣。冰涼的金屬觸感刺激著皮膚,
平時輕而易舉就能解開的卡扣,此刻卻像生了銹,手指抖得不聽使喚。我用力一扯,
指甲在細(xì)嫩的皮膚上劃出一道淺淺的紅痕,帶來一絲尖銳的刺痛。終于,“咔噠”一聲輕響,
幾乎微不可聞。那條曾被我視若珍寶、覺得閃耀著特殊光芒的手鏈,
此刻像一條冰冷的、毫無生氣的死蛇,軟軟地滑落,掉在冰冷光潔的大理石地面上,
發(fā)出輕微的一聲脆響。我甚至沒低頭看它一眼。身體里最后一絲力氣仿佛也被抽干了,
只剩下無邊無際的疲憊和冰冷。我靠著電梯轎廂冰冷的金屬壁,按下1樓。電梯門合攏,
隔絕了頂樓那片令人窒息的空氣,也隔絕了我長達數(shù)月的、自以為是的追逐。結(jié)束了。
傅沉舟,我不要你了。4夜色如墨汁般潑灑下來,沉甸甸地壓在城市上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