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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紅妝錯,嫁衣涼暮春的風,裹著京城特有的喧囂,

卻吹不進蘇府后院那扇緊閉的雕花木門。蘇綰垂著眼,指尖無意識地捻著袖口磨損的錦緞。

眼前,母親哭得幾乎暈厥,父親背對著她,脊背挺得像把彎了又被強行掰直的弓,

簌簌落著不易察覺的顫抖。而角落里,妹妹蘇芷蜷縮在軟榻上,臉色蒼白如紙,

連咳嗽都帶著氣若游絲的脆弱。“綰兒,求你了……”母親抓住她的手,

冰涼的淚水砸在她手背上,“相府的聘禮是唯一能救你妹妹的藥引,

也是我們蘇家……唯一的活路了。”相府。裴硯。這兩個字像淬了冰的針,刺入蘇綰心底。

誰不知當朝丞相裴硯,權(quán)傾朝野,卻也冷戾陰鷙,尤其他對“巫”之一字恨之入骨,

十年前發(fā)妻便是“死于巫毒”,自那以后,相府后院便成了京城無人敢提的禁忌。而她蘇綰,

雖刻意隱瞞,卻實實在在是巫門之后,身上流著的血,便是裴硯最憎惡的根源。

“讓我替妹妹……嫁過去?”蘇綰的聲音很輕,帶著一絲自己都未察覺的顫抖。

不是怕裴硯的權(quán)勢,而是怕那深宅之中,藏著的不知多少與“巫”相關的舊怨與陷阱。

父親終于轉(zhuǎn)過身,眼里布滿血絲:“裴相要的是蘇家嫡女,芷兒病成這樣……除了你,

別無他法。你若不去,蘇家滿門,還有你妹妹,都活不成!”他頓了頓,

語氣里帶著絕望的哀求:“你只需忍過這陣子,等芷兒病好了,蘇家穩(wěn)住了,

爹一定想辦法……”辦法?在裴硯那樣的人眼皮子底下,能有什么辦法?蘇綰看向蘇芷,

妹妹虛弱地睜開眼,淚水漣漣:“姐姐,我不想死……你幫幫我,好不好?

”那聲音柔弱得像一根羽毛,卻重重壓垮了蘇綰心中最后一道防線。她深吸一口氣,

壓下喉間的澀意,抬起頭,眼神里是超乎年齡的平靜:“好,我去?!睕]有多余的掙扎,

沒有驚天動地的誓言,只有一句輕飄飄的“我去”,擔起了家族存亡的重量。三日后,

紅妝十里。蘇綰坐在顛簸的花轎里,蓋頭下的臉沒有半分新嫁娘的羞怯,

只有一片冰封的沉寂。她能感覺到,迎親隊伍里,那些若有似無的打量與揣測,

像無數(shù)根細針,扎在她身上。忽然,花轎猛地一停,外面?zhèn)鱽硪魂囼}動?!霸趺椿厥拢?/p>

”喜娘的聲音帶著不耐。“喜娘,前面……前面有個老人家暈倒了!”蘇綰心頭一動,

下意識地掀開轎簾一角。只見路邊塵土里,躺著一位衣衫襤褸的老者,面色青紫,嘴唇發(fā)黑,

顯然是中了某種急毒,眼看就要斷氣。周圍人都避之不及,唯有幾個膽大的遠遠看著,

竊竊私語?!皠e管閑事!大喜的日子呢!”喜娘急忙想放下轎簾。但蘇綰已經(jīng)掀開了蓋頭,

快步走了下去。她蹲在老者身邊,指尖迅速搭上他的脈搏——脈象紊亂如游絲,

毒氣已侵入心脈,尋常大夫根本束手無策。幾乎是本能地,她從袖中摸出一枚細小的銀簪,

簪尖在陽光下閃過一絲冷冽的光。這是她母親留給她的防身之物,

也是……巫門最基礎的施針工具?!澳愀墒裁矗 毕材锎篌@失色,“新夫人,使不得!

”周圍的人也驚呼起來,只當她是嚇壞了胡來。蘇綰充耳不聞,眼神專注,指尖運力,

銀簪如靈蛇般,瞬間刺入老者胸前幾處隱秘穴位。她手法極快,旁人只看到銀光一閃,

下一刻,老者喉嚨里發(fā)出一聲渾濁的咳嗽,竟緩緩睜開了眼?!岸尽饬耍?/p>

”有人不可思議地低語。蘇綰松了口氣,剛想起身,卻在抬眼的瞬間,

對上了一雙深邃如寒潭的眸子。不遠處的高頭大馬上,端坐著一位身著錦袍的男子。

墨發(fā)玉冠,面容俊美得近乎凌厲,只是那雙眼睛,冷得像數(shù)九寒天的冰湖,

正一瞬不瞬地盯著她,帶著毫不掩飾的審視與……一絲不易察覺的銳利。是裴硯。

他竟親自來迎親了?這在京中權(quán)貴里是極為罕見的。蘇綰心頭一緊,

下意識地將銀簪藏回袖中,垂下眼簾,不敢與他對視。她能感覺到,那道目光像刀子一樣,

刮過她的臉,似乎要將她心底的秘密剜出來。裴硯沒有說話,只是微微頷首,

示意隊伍繼續(xù)前行?;ㄞI再次抬起,蘇綰重新坐回轎中,心跳如鼓。她剛才情急之下施針,

雖用的是最基礎的手法,卻也暴露了自己懂醫(yī)——而且絕非尋常醫(yī)術(shù)。裴硯那眼神,

分明是記下了。這只是開始。她深吸一口氣,摸出懷中一本薄薄的古籍——《青鸞經(jīng)》。

這是巫門心法,也是她唯一的依仗。她低聲默念著經(jīng)文中的靜心咒,試圖壓下心中的惶恐。

嫁入相府,是她自己選的路。無論前方是刀山火海,還是萬丈深淵,她都得走下去。

夜幕降臨,紅燭高燃。蘇綰獨自一人坐在鋪著鴛鴦錦被的婚床上,

身上的嫁衣早已沒了白日的喜慶,只透著一股冰冷的沉重。

喜娘和丫鬟們早就被“請”了出去,偌大的新房里,只有她一人,以及滿室尷尬的寂靜。

房門“吱呀”一聲被推開。蘇綰猛地抬頭,只見裴硯走了進來。他已換下喜服,

一身玄色常服更襯得他面色冷峻,周身散發(fā)著生人勿近的寒氣。他沒有看她,徑直走到桌邊,

拿起早已備好的合巹酒,卻沒有遞給她,而是倒了一杯清茶?!昂攘?。

”他的聲音沒有任何溫度,像在下達一道命令。蘇綰看著那杯茶,清澈的茶湯里,

似乎隱隱有一絲不易察覺的藥味。她心中了然,這是試探。他果然懷疑她。她沒有猶豫,

接過茶杯,一飲而盡。茶水帶著微苦,滑入喉嚨。幾乎是喝完的瞬間,一股濃重的睡意襲來。

她強撐著看向裴硯,只見他嘴角勾起一抹冰冷的弧度,帶著嘲諷與不屑。“看來,

你比我想象的更‘識趣’?!闭f完,他轉(zhuǎn)身便走,沒有絲毫留戀。房門再次被關上,

隔絕了外面的一切。蘇綰再也支撐不住,軟軟地倒在床榻上,意識漸漸模糊。迷迷糊糊中,

她感覺到有人將一樣東西放在了她身側(cè)。那是一張薄薄的紙。直到徹底陷入昏睡,

她都沒能看清,那紙上寫的是——“此生不必相見”。紅燭淚,滴落在冰冷的地面上,

像誰無聲的嘆息。這一夜,注定無眠。而她在相府的日子,才剛剛拉開序幕,

便已蒙上了一層濃重的陰影。第二章 寒茶香,試心蠱更漏敲過三聲,

窗欞透進的月色被竹影剪得細碎。蘇綰從混沌中醒來時,只覺喉間干澀,

昨夜那杯清茶里的藥勁雖不烈,卻像蛛絲般纏得人筋骨發(fā)沉。她撐著坐起,

身側(cè)那紙“此生不必相見”的婚書還在,素白宣紙上的墨字在月光下泛著冷意,

倒像是裴硯其人的注腳。指尖撫過那字跡,筆鋒凌厲如刀,

偏生又藏著幾分克制的頓挫——倒似他明明恨極了巫門,

卻偏要在朝堂之上維持著相爺?shù)亩朔健!靶〗?,您醒了?”門外傳來侍女怯生生的聲音,

是母親特意塞給她的陪嫁丫鬟,名叫青黛。蘇綰應了聲,

起身時瞥見鏡中倒影:昨日精心挽起的發(fā)髻已散亂,嫁衣上的金線在昏暗光線下失了光澤,

倒襯得臉色越發(fā)蒼白。她解下沉重的鳳冠,

才發(fā)現(xiàn)鬢邊還插著一支半舊的玉簪——那是妹妹蘇芷幼時送她的玩意兒,

昨日慌亂間竟忘了取下。心口忽然一緊。也不知蘇芷此刻是否喝上了那用她嫁衣?lián)Q來的湯藥?

正思忖間,青黛端著水盆進來,眼圈卻是紅的:“小姐,相爺……相爺差人來說,

今日不必去正院請安,往后……往后也不必了?!辈槐卣埌?,便是連面上的晨昏定省都省了。

蘇綰垂眸絞著帕子,指尖冰涼。這原是意料之中的冷遇,可真聽到時,

仍像有根細針輕輕扎了一下。她低聲道:“知道了,替我梳妝吧。”青黛欲言又止,

終究是咽了回去。簡單挽了個隨云髻,換上一身半舊的青色襦裙,蘇綰走出新房時才發(fā)現(xiàn),

這所謂的“新房”竟是相府最偏僻的東跨院。院中雜草叢生,幾株老梅樹的枝椏橫斜著,

倒像是誰隨手畫下的墨痕,透著一股久無人居的蕭索?!跋酄敺愿懒?,您住這兒清凈。

”旁邊侍立的婆子皮笑肉不笑地開口,正是昨日在喜轎旁阻攔她的李嬤嬤。

她上下打量著蘇綰,眼神里的輕蔑毫不掩飾,“早飯在桌上,您自便吧。

”桌上擺著四樣精致點心,配著一壺剛沏好的碧螺春。蘇綰走過去,剛拿起一塊芙蓉糕,

卻瞥見茶水中浮著幾點極細的粉末。她指尖微頓,想起昨夜那杯帶藥的清茶,心中已然明了。

這是第二次試探。她若無其事地端起茶杯,湊到鼻尖輕嗅——茶香清冽,

卻隱隱夾雜著一絲極淡的、類似“醉仙草”的氣息。這草本身無毒,

卻能讓人在半日內(nèi)脈象虛浮,像是中了輕微的迷藥。若真是心懷不軌的巫女,

此刻定會運功逼毒,反而會暴露行藏。蘇綰垂眸一笑,笑得有些苦澀。裴硯啊裴硯,

你究竟是有多怕我這“巫女”?她端起茶杯,慢條斯理地飲了半盞,又拿起芙蓉糕小口吃著。

李嬤嬤站在一旁,眼神銳利如鷹,恨不得將她每一個細微動作都刻進眼里。

“李嬤嬤站著做什么?”蘇綰忽然抬眼,語氣平淡,“可是這糕點不合口味?

”李嬤嬤被她看得一怔,隨即冷哼一聲:“老奴只是瞧著,蘇小姐心真大。

昨日剛嫁進來就敢在大街上拋頭露面救人,今日又對相爺?shù)摹p賜’照單全收,

倒是不像個新婦,倒像……”“像什么?”蘇綰打斷她,目光沉靜如水,“像個走投無路,

只能任人擺布的棋子?”李嬤嬤被她噎得說不出話,臉色一陣青一陣白。蘇綰放下點心,

用帕子擦了擦指尖:“嬤嬤回去告訴相爺,我蘇綰既入了相府的門,便是裴家的婦。

巫門之事,我不懂,也不想懂。我只想在這院子里,安安穩(wěn)穩(wěn)地活下去。”她的聲音很輕,

卻帶著一種奇異的鎮(zhèn)定。李嬤嬤盯著她看了許久,終究沒再說出什么刻薄話,

甩了甩袖子走了。屋子里重新恢復寂靜。蘇綰走到窗邊,望著外面那株老梅樹。她知道,

裴硯的試探不會只有這兩次。十年前那場“巫毒”之恨,早已在他心底刻下了深深的烙印,

又豈會輕易相信一個“巫女”的言辭?只是,他可知曉,昨日街頭那老者所中的毒,

并非尋常巫毒,而是南疆一種極為陰毒的“蝕心蠱”?而她用銀簪施針,看似簡單,

實則已是用了巫門“引蠱”的入門手法,將蠱蟲暫時逼出了體外。若當時再晚片刻,

那老者便要五臟俱焚而死。裴硯啊裴硯,你只看到“巫”字便心生憎惡,卻不知這世間巫力,

亦有正邪之分。正想著,青黛端著一碗湯藥進來:“小姐,這是廚房剛送來的,

說是……說是給您壓驚的?!碧K綰看著那碗黑褐色的湯藥,眉頭微蹙。又是藥?她接過藥碗,

放在鼻尖輕嗅——這一次,藥味里竟摻著一絲極淡的“忘憂草”氣息。此草雖能安神,

卻與她體內(nèi)的巫力隱隱相沖,長期服用,恐會影響修為。看來,

裴硯是鐵了心要試探她到底了?!胺畔掳伞!碧K綰淡淡道,“我一會兒再喝。

”待青黛退下后,她走到桌邊,取出袖中那枚救了老者的銀簪。簪尖在燭光下閃著幽光,

她喃喃自語:“母親曾說,巫力是天賜,亦是枷鎖??扇缃瘢@枷鎖卻是我唯一的依仗了。

”她閉上眼,開始默默運轉(zhuǎn)《青鸞經(jīng)》的心法。一股微弱的暖流從丹田升起,

沿著經(jīng)脈緩緩游走。這是她每日辰時必做的功課,只為在這虎狼環(huán)伺的相府,

保留一絲自保的能力。忽然,窗外傳來“撲棱”一聲輕響。蘇綰猛地睜開眼,

警惕地看向窗外。月光下,只見院墻上蹲坐著一只通體雪白的狐貍,

皮毛在夜色中泛著柔和的光暈,一雙紅寶石般的眼睛正直勾勾地盯著她。

是白日里那只瀕死的白狐?它竟跟到了相府?白狐見她望過來,低低地嗚咽了一聲,

像是在求助。蘇綰這才發(fā)現(xiàn),它前爪上的傷口似乎又裂開了,滲著點點血珠。她心中一動,

輕輕推開窗。白狐猶豫了一下,竟縱身躍了進來,落在她腳邊,

用毛茸茸的腦袋蹭了蹭她的裙擺?!澳愕故谴竽憽!碧K綰蹲下身,輕輕撫摸著它柔軟的皮毛,

“這里可是相府,是你最怕的人的地盤。”白狐卻只是用那雙紅寶石般的眼睛看著她,

眼神里竟帶著幾分孺慕。蘇綰嘆了口氣,

從妝奩里取出一小瓶金瘡藥——這是她用巫門秘方調(diào)制的,對尋常外傷頗有奇效。

她小心翼翼地替白狐處理傷口,指尖觸碰到它皮毛時,竟感覺到一股微弱的靈力波動。

“你不是普通的狐貍?!碧K綰低語。白狐似是聽懂了,用腦袋蹭了蹭她的手心,

發(fā)出一聲輕啾。就在這時,院外傳來一陣極輕的腳步聲,伴隨著一聲冷冽的低喝:“什么人?

”是裴硯!蘇綰心中一驚,下意識地將白狐抱進懷里,吹滅了燭火。黑暗中,

她能感覺到白狐身體的僵硬,以及……一股越來越近的、帶著冰冷敵意的氣息。房門被推開,

一道修長的身影立在門口,月光勾勒出他冷硬的側(cè)臉輪廓。他沒有點燈,只是站在那里,

目光如鷹隼般掃視著黑暗中的屋子。“出來。”他的聲音冰冷刺骨。蘇綰抱著白狐,

緩緩從陰影中走出。她能感覺到裴硯的目光落在她懷里,那眼神瞬間變得銳利如刀。

“你懷里是什么?”蘇綰深吸一口氣,盡量讓自己的聲音聽起來平靜:“一只受傷的狐貍,

路過我院子,我見它可憐,便救了它?!迸岢幊聊似?,一步步向她走來。每走一步,

空氣中的寒意便重一分。他停在她面前,低頭看著她懷里那團雪白的毛球,

眼神里的懷疑幾乎要溢出來。“狐貍?”他冷哼一聲,“蘇綰,你當我是三歲孩童嗎?

”他伸出手,似乎想撥開她的手臂,查看那白狐的真面目。蘇綰心中一緊,

下意識地后退一步,將白狐護得更緊。她知道,一旦被裴硯發(fā)現(xiàn)這白狐的異樣,

恐怕連她自己也脫不了干系。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懷中的白狐忽然抬起頭,

對著裴硯發(fā)出一聲極輕的、幾乎像是撒嬌的嗚咽。然后,它竟閉上了眼睛,

軟軟地癱在了蘇綰懷里,像是暈了過去。裴硯的手頓在了半空中,看著那只毫無防備的白狐,

眼神里閃過一絲不易察覺的錯愕。蘇綰也愣住了,這白狐……竟如此通人性?“哼。

”裴硯收回手,語氣依舊冰冷,“相府的院子,豈是阿貓阿狗能隨便進來的?明日一早,

處理掉?!闭f完,他不再看她,轉(zhuǎn)身便走,留下一個決絕而冷硬的背影。

直到房門再次被關上,蘇綰才松了一口氣,額頭上已滲出細密的冷汗。

她低頭看著懷里的白狐,只見它緩緩睜開眼,紅寶石般的眼睛里閃過一絲狡黠的光芒。

“你呀……”蘇綰無奈地搖了搖頭,輕輕刮了刮它的鼻子,“倒是個會裝乖的。

”白狐蹭了蹭她的手心,發(fā)出一聲滿足的輕啾。窗外的月色依舊清冷,只是這一次,

蘇綰的心里卻多了一絲異樣的暖意。在這冰冷的相府里,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了。

她抱著白狐走到床邊,將它輕輕放在被子上。白狐蜷縮成一團,很快便發(fā)出了輕微的鼾聲。

蘇綰坐在床邊,看著窗外沉沉的夜色,眼神逐漸變得堅定。裴硯,你的試探,你的冷遇,

我都接下了。但我蘇綰,絕不會任人擺布。這相府的日子,我會好好過下去,不僅為了蘇家,

為了妹妹,也為了我自己。至于這巫門的身份,是禍是福,此刻尚未可知。但她相信,

只要心存善念,縱是巫力,亦能化作救人的良藥,而非害人的毒蠱。一夜無眠,

卻也一夜心定。當?shù)谝豢|晨曦透過窗欞照進來時,蘇綰輕輕起身,

開始了在相府的第一個清晨。她知道,真正的挑戰(zhàn),才剛剛開始。第三章 枯木花,

幽影驚辰時的日頭剛爬過院墻,蘇綰就蹲在那株半死的石榴樹前,

指尖捻著幾片枯黃的葉子發(fā)愁。這東跨院怕是十年沒好好打理過,除了幾株老梅,

就剩這棵樹歪歪扭扭地戳在墻角,樹皮皸裂得像老人的手背。“都說相府朱門酒肉臭,

怎么我院子里的樹都快餓死了?!彼÷曕止局?,從袖中摸出一枚小小的玉瓶。

里面裝的是用巫門“露境”之力凝煉的靈露,本是給白九治傷剩下的,此刻滴了兩滴在掌心,

搓揉間便騰起淡淡的綠光。她將手覆在樹干上,綠光如游絲般滲入皸裂的樹皮。

《青鸞經(jīng)》的心法在體內(nèi)緩緩運轉(zhuǎn),只覺掌心微暖,那股微弱的靈力順著經(jīng)脈流入手心,

滋養(yǎng)著瀕死的樹身?!暗每禳c好起來呀,總不能讓我院子真跟亂葬崗似的。

”她絮絮叨叨地說著,像在哄一個久病的孩子。就在這時,

頭頂傳來“阿嚏——”一聲極輕的噴嚏,伴隨著幾片雪白的狐毛簌簌落下。蘇綰嚇了一跳,

抬頭只見房梁陰影里,白九正團成個毛球打瞌睡,大概是被靈露的氣息熏得打了噴嚏。

“小祖宗,你輕點行不行?”她又好氣又好笑,剛想催它下來,卻感覺掌下的樹干猛地一顫!

只見原本光禿禿的枝椏上,以肉眼可見的速度抽出嫩芽,嫩綠的葉片舒展開來,緊接著,

米粒大的花苞競相綻放——那花不是尋常石榴的艷紅,而是帶著幾分水墨暈染的胭脂色,

花瓣邊緣泛著淡淡的銀光,在晨光里像撒了一層碎鉆。“咕嘟。”蘇綰咽了口唾沫,

她也沒想到,不過幾滴靈露,竟讓這枯樹開出了如此詭異又絕美的花。“快看!

那不是……東跨院嗎?”院墻外傳來尖利的女聲,伴隨著環(huán)佩叮當?shù)穆曧?。蘇綰心頭一緊,

剛想收勢,卻見柳姨娘扭著腰肢轉(zhuǎn)了進來,身后跟著兩個捧著臉盆的丫鬟。

柳姨娘本是裴硯的庶妾,出身寒門,平日里最是眼高于頂,見蘇綰被冷落在東跨院,

早想來踩幾腳。此刻她抬眼望見那棵開滿胭脂花的石榴樹,當場就愣住了,

臉上的得意瞬間僵成了豬肝色。“這……這是怎么回事?”她指著樹,又猛地轉(zhuǎn)向蘇綰,

涂著蔻丹的指甲幾乎戳到蘇綰鼻尖,“你對這樹做了什么?!是不是用了什么妖法!

”她話音剛落,頭頂房梁上突然“啪嗒”一聲,一個沾滿鳥糞的草窩不偏不倚砸在她頭上。

柳姨娘“啊”地尖叫一聲,還沒反應過來,窩里撲棱棱飛出幾只灰撲撲的麻雀,

嘰嘰喳喳地繞著她腦袋啄個不停?!把?!真是妖女!”柳姨娘抱頭鼠竄,發(fā)髻散了,

珠釵掉了,錦裙上沾滿了鳥糞,狼狽得不成樣子。兩個丫鬟嚇得魂飛魄散,也顧不上主子,

尖叫著跑出了院子。蘇綰看著房梁上那團重新縮成毛球、尾巴卻得意地晃來晃去的白影,

忍不住彎了彎嘴角。這小狐貍,倒是越來越會惹事了。她剛想開口讓白九下來,

卻感覺背后傳來一道極冷的視線。猛地回頭,只見假山石后,裴硯負手而立,

墨色的衣擺在晨風中微微揚起。他不知何時站在那里,手里還端著半盞涼茶,

目光沉沉地落在那棵開滿異花的石榴樹上,又緩緩移到她臉上。四目相對的瞬間,

蘇綰只覺渾身一僵。裴硯的眼神太復雜了,有震驚,有懷疑,還有一絲她看不懂的探究,

像要把她整個人看穿。“相爺?!彼瓜卵酆?,福了福身,心跳得像擂鼓。完了,

這下怕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了,裴硯本就疑她是巫女,

如今親眼見了這“枯木開花”的怪事……裴硯沒有說話,只是一步步走近。他走到石榴樹前,

伸出手,指尖幾乎要觸到那胭脂色的花瓣,卻又在半空中頓住。他的喉結(jié)輕輕滾動了一下,

聲音低沉得像結(jié)了冰:“這花……是你弄的?”蘇綰攥緊了袖口,指甲幾乎掐進肉里。

說實話?他定要給她扣上“妖女”的罪名;說謊?這滿樹的花又如何解釋?

就在她進退維谷之際,頭頂?shù)陌拙磐蝗弧班粏琛苯辛艘宦?,從房梁上跳下來?/p>

極其自然地蜷進了蘇綰的懷里,還伸出粉紅的舌頭舔了舔她的手腕。

裴硯的目光立刻被白狐吸引,眉頭皺得更緊:“這狐貍……你還沒處理?

”“它……它受傷了,一時半會兒好不了?!碧K綰抱著白狐,像是抓住了救命稻草,

“相爺若是嫌它臟,我這就……”“不必?!迸岢幋驍嗨?,視線再次落回那棵樹上,

眼神晦暗不明,“柳姨娘說你用了妖法。”這是興師問罪了。蘇綰心一橫,

抬頭迎上他的目光,語氣平靜卻帶著一絲倔強:“相爺覺得呢?

若我真是能讓枯木開花的巫女,此刻何必困在這東跨院,任人欺凌?”她的話像一根細針,

輕輕刺破了裴硯眼底的堅冰。他看著她,眼前的女子穿著半舊的青裙,鬢邊只一支素銀簪,

懷里抱著只雪白的狐貍,明明身處絕境,眼神卻清澈得像山澗的泉,沒有半分妖邪之氣。

那棵開花的樹,確實詭異??煞讲帕棠锉圾B窩砸中的模樣,又透著幾分說不出的滑稽。

若真是巫女施法,何苦用這般孩子氣的手段?裴硯沉默了許久,

久到蘇綰幾乎以為他不會再開口。他終于收回目光,語氣依舊冰冷,

卻少了幾分之前的銳利:“管好你的狐貍,再惹出亂子,沒人保得住你?!闭f完,

他轉(zhuǎn)身就走,腳步卻不像來時那般倉促。蘇綰看著他的背影消失在月洞門外,

才發(fā)現(xiàn)自己后背早已被冷汗浸透。懷里的白九蹭了蹭她的脖頸,發(fā)出委屈的嗚咽。

蘇綰輕輕拍了拍它:“知道了,謝謝你幫我解圍?!彼皖^看向那棵依舊開得絢爛的石榴樹,

胭脂色的花瓣在風中輕輕搖曳,像一場不會醒來的夢。裴硯剛才的眼神,不像全然的懷疑,

倒像是……困惑?難道,他也開始動搖了?蘇綰不敢多想,她知道,

裴硯對巫門的恨意根深蒂固,絕不會因為一棵樹就改變看法。但至少,他沒有立刻定她的罪。

“得把這花處理掉。”她喃喃自語,剛想伸手去折,卻見白九突然從她懷里跳下來,

用腦袋蹭了蹭樹干,又仰頭對著她“啾”地叫了一聲,像是在哀求。“你喜歡?”蘇綰失笑,

“也罷,就讓它開著吧,至少院子里不至于太冷清。”她轉(zhuǎn)身回房,卻沒注意到,假山之后,

裴硯并未走遠。他靠在冰冷的石壁上,手里那半盞涼茶早已涼透。他閉上眼,

腦海里反復回放著蘇綰剛才的眼神——平靜,倔強,還有一絲不易察覺的委屈。

“巫女……”他低聲呢喃,語氣里帶著自己都未察覺的茫然,

“哪有巫女像她這樣……”風穿過庭院,吹得那棵石榴樹上的胭脂花簌簌作響,

像誰在低聲嘆息。裴硯睜開眼,眸色深沉如夜?;蛟S,他真的……錯了?這個念頭剛冒出來,

就被他狠狠壓了下去。十年前的那場大火,妻子痛苦的呻吟,

還有那抹消失在火海中的、屬于巫女的幽綠光芒……這些畫面如烙印般刻在他心底,

容不得半分質(zhì)疑。他握緊了拳頭,指甲深深嵌入掌心。蘇綰,不管你是不是巫女,

這相府的門,你既然進來了,就別想輕易出去。至于你身上的秘密……他會一點一點,

把它挖出來。陽光下,東跨院的石榴樹開得越發(fā)絢爛,而相府深處的陰影里,

一場關于信任與懷疑、仇恨與救贖的較量,才剛剛拉開序幕。第五章 庶妹計,

白狐揭雨停后的第三日,蘇芷竟坐著軟轎進了相府。消息傳來時,

蘇綰正對著銅鏡拆一支舊珠釵——那是母親陪嫁的物件,珠子掉了大半,

她想試著用巫力黏合。聽聞妹妹來了,她指尖一顫,銀線勾著的碎珠“啪嗒”掉在妝奩里。

“她怎么來了?”蘇綰聲音發(fā)緊。蘇芷身子弱,按常理絕不該在這時候奔波。

青黛捧著件半新的比甲進來,眉頭擰成疙瘩:“聽說是……說是自愿入宮參選,路過京城,

特意來看看您??晌仪浦粚牛谒磉叺钠抛涌粗凵?,

倒像是……”像是宮里派來的人。話音未落,院外已傳來蘇芷柔弱的咳嗽聲。

蘇綰深吸一口氣,理了理衣襟迎出去,正見蘇芷被兩個丫鬟攙扶著,站在石榴樹下。

幾日不見,她臉色更白了,一身藕荷色羅裙襯得人搖搖欲墜,看見蘇綰時,

眼睛立刻紅了:“姐姐……”那聲“姐姐”喊得肝腸寸斷,蘇綰心頭一酸,剛想上前,

卻見蘇芷身后轉(zhuǎn)出個錦衣華服的中年婦人,正是蘇府的管家嬤嬤,此刻卻對著蘇綰福了福身,

語氣恭敬得有些刻意:“大小姐,二小姐念著您,一路舟車勞頓,就想跟您說說話。

”蘇綰不動聲色地打量著蘇芷帶來的人——除了管家嬤嬤,還有個名叫林氏的貼身婢女,

眼神閃爍,總往東跨院的角落瞟。而蘇芷,看似在看她,

眼角的余光卻時不時掃向院外的方向,像是在等什么人。“先進屋吧,外面風大。

”蘇綰側(cè)身讓她們進來。白九不知何時躲到了房梁上,雪白的毛球縮在陰影里,

紅寶石般的眼睛一眨不眨地盯著蘇芷。屋內(nèi),蘇芷剛在軟榻上坐下,就又是一陣咳嗽,

林氏連忙遞上茶水,眼神卻趁機在屋里逡巡。蘇綰看在眼里,

故意將桌上的《青鸞經(jīng)》往袖中藏了藏,淡淡道:“妹妹身子不好,怎么突然想入宮了?

”蘇芷端著茶杯的手微微一顫,低下頭,聲音細若蚊蠅:“父親說……入宮是件好事,

能光耀門楣。我……我也想為家里分憂?!彼f著,眼淚就掉了下來,“姐姐,

我知道你替我嫁入相府受了委屈,可我……”“傻話?!碧K綰打斷她,遞給她一方帕子,

“一家人說什么委屈不委屈的。只是你身子弱,宮里規(guī)矩多,怕你吃不消?!本驮谶@時,

院外突然傳來柳姨娘的聲音:“喲,這不是蘇二小姐嗎?怎么有空來我們這偏僻院子了?

”她扭著腰肢進來,身后還跟著幾個看熱鬧的婆子,目光在蘇芷和蘇綰之間轉(zhuǎn)來轉(zhuǎn)去,

帶著毫不掩飾的幸災樂禍。蘇芷像是被嚇到了,往蘇綰身后縮了縮,怯生生地喊:“柳姨娘。

”柳姨娘冷笑一聲,正要說話,蘇芷卻突然渾身一顫,眼睛猛地翻白,身子軟軟地倒了下去!

“二小姐!”林氏尖叫起來。蘇綰大驚,連忙去扶,卻觸到蘇芷皮膚滾燙,

而且脈象混亂不堪,竟像是中了某種迷藥!她剛想施針,

蘇芷卻突然睜開眼——那雙眼瞳里布滿了血絲,眼神怨毒而詭異,完全不像平日的柔弱模樣。

“巫女!你這個巫女!”蘇芷指著蘇綰,聲音尖利得變了調(diào),“你用巫術(shù)迷惑相爺,

又想害我!我看到了……我看到你夜里對著月亮施法,還跟那只白狐說話!

你想把我們蘇家都害死!”她一邊喊,一邊在地上打滾,狀若瘋癲,

嘴里還胡亂說著:“好冷……好多蛇……姐姐救我……不,你是妖女!別碰我!

”柳姨娘眼睛一亮,立刻拍手道:“看看!看看!我就說她是妖女吧!連親妹妹都不放過!

”她轉(zhuǎn)向跟進來的管家嬤嬤,“老姐姐,你可都看見了?你家二小姐被她嚇成什么樣了!

”管家嬤嬤臉色煞白,哆哆嗦嗦地說:“我……我什么都沒看見……”“沒看見?

”蘇芷突然從地上爬起來,猛地抓住管家嬤嬤的手,眼神怨毒,“你明明看見了!

你看見她用針扎小人,詛咒相爺!你還幫她瞞著!”這一下,連蘇綰都愣住了。

蘇芷這是……要做什么?就在這時,院外傳來沉重的腳步聲,裴硯在裴墨的陪同下走了進來。

他臉色依舊有些蒼白,顯然寒癥未愈,但眼神卻銳利如刀,掃過地上瘋癲的蘇芷,

最后落在蘇綰臉上。“怎么回事?”他的聲音冰冷。柳姨娘立刻撲上去,

哭哭啼啼地說:“相爺您可來了!您看看蘇綰干的好事!她用巫術(shù)把二小姐嚇成這樣,

還想害死二小姐??!”蘇芷也哭喊著:“相爺救我!姐姐她不是人……她是巫女?。?/p>

”所有人的目光都集中在蘇綰身上,充滿了懷疑和恐懼。青黛嚇得渾身發(fā)抖,躲在蘇綰身后。

蘇綰深吸一口氣,強迫自己冷靜下來。她看著地上狀若瘋癲的蘇芷,又看看裴硯冰冷的眼神,

心中已然明了——這是個局,一個針對她的殺局。蘇芷,恐怕早就被人收買了。

“你說我是巫女?”蘇綰的聲音很平靜,甚至帶著一絲淡淡的笑意,“那你說說,

我是如何用巫術(shù)害你的?”蘇芷被她看得一怔,隨即尖叫道:“我……我夢見了!

我夢見你夜里在院子里做法,嘴里念著咒語,手上還拿著根銀針!你想把我也變成寒癥!

”“哦?”蘇綰挑眉,“我昨夜一直在房里歇息,青黛可以作證。倒是妹妹你,

剛進相府就突然‘發(fā)瘋’,口口聲聲說我是巫女,這又是誰教你的?”“你胡說!是你!

就是你!”蘇芷情緒激動,猛地站起來,指著蘇綰,“你看!她眼睛里有綠光!

她要對我施法了!”眾人聞言,紛紛看向蘇綰的眼睛。蘇綰心中一緊,

知道這是蘇芷在混淆視聽。就在這千鈞一發(fā)之際,房梁上的白九突然“嗷嗚”一聲尖叫,

像一道白色的閃電般撲了下來,精準地落在蘇芷面前,齜著牙,喉嚨里發(fā)出威脅的低吼。

蘇芷嚇得尖叫一聲,連連后退:“狐……狐貍!”白九卻不理她,轉(zhuǎn)頭看向裴硯,

用腦袋指了指蘇芷,又指了指院外的方向,然后猛地撲向林氏,一口咬住她的裙擺,

使勁往后拽!“??!救命!”林氏嚇得魂飛魄散?!鞍拙?!”蘇綰低喝一聲,

心中卻明白了它的意思。她看向裴硯,語氣平靜卻帶著力量:“相爺,我是不是巫女,

暫且不論。但我妹妹突然發(fā)瘋,指證于我,此事未免太過蹊蹺。不如,讓林姑娘說說,

她剛才在我屋里,究竟看到了什么?”裴硯的目光落在掙扎的林氏身上,眼神冷冽:“說。

”林氏被白九嚇得半死,又被裴硯的氣勢所懾,“噗通”一聲跪在地上,

都沒看見……是……是二小姐讓我這么說的……她說……她說只要指證大……大小姐是巫女,

楚王殿下就會保她入宮……”“楚王?”裴硯眉頭猛地一皺。蘇芷臉色瞬間慘白如紙,

尖叫道:“你胡說!我沒有!”白九見狀,松開林氏,轉(zhuǎn)身撲向蘇芷,爪子輕輕一勾,

就從她袖口里勾出一張折疊的紙條。它用嘴叼著紙條,跑到裴硯面前,松開嘴。

裴墨上前撿起紙條,遞給裴硯。裴硯展開一看,只見上面用娟秀的字跡寫著:“事成之后,

保你入宮,賜封貴人。”落款處,隱約有個“楚”字印記。真相大白。柳姨娘傻眼了,

張著嘴說不出話。管家嬤嬤更是癱坐在地上,面如死灰。蘇綰看著蘇芷,

眼神里充滿了失望和痛心:“妹妹,為了入宮,你就這么想讓我死嗎?”蘇芷癱在地上,

面如死灰,眼淚無聲地流下來,卻再也說不出一句辯解的話。裴硯將紙條扔在蘇芷面前,

眼神冰冷如霜:“滾。帶著你的人,立刻滾出相府。若再讓我看到你們踏入這里一步,

休怪我無情?!碧K芷渾身一顫,抬起頭,淚眼婆娑地看著裴硯:“相爺……”“滾!

”裴硯的聲音里帶著不容置疑的威嚴。蘇芷知道大勢已去,在林氏和管家嬤嬤的攙扶下,

失魂落魄地離開了東跨院。柳姨娘見沒了靠山,也灰溜溜地跟了出去。

院子里終于恢復了平靜,只剩下蘇綰、裴硯、裴墨和青黛,以及蹲在地上的白九。

蘇綰看著裴硯,心中五味雜陳。他救了她,或者說,是真相救了她。但他看她的眼神,

依舊復雜難辨?!澳恪迸岢庨_口,聲音低沉,“真的不是那日之人?”那日之人?

蘇綰一愣,隨即明白,他是在問十年前害死他發(fā)妻的那個巫女。她抬起頭,迎上他的目光,

眼神清澈而堅定:“我不是。我蘇綰對天發(fā)誓,從未做過傷天害理之事,

更與十年前的事無關?!迸岢庫o靜地看著她,看了很久,

久到蘇綰幾乎以為他不會再相信任何人。然后,他輕輕吐出幾個字,

聲音里帶著一絲不易察覺的松動:“你……并非那日之人。”說完,他轉(zhuǎn)身就走,

裴墨緊隨其后。蘇綰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心中那塊沉甸甸的石頭,

似乎終于落下了一點點。他……相信她了?白九蹭了蹭她的腿,發(fā)出輕柔的嗚咽。

蘇綰彎腰抱起它,手心里全是冷汗,卻也帶著一絲劫后余生的慶幸。這場由庶妹掀起的殺局,

終究是被揭穿了。但她知道,這僅僅是個開始。楚王為什么要對付她?十年前的真相,

究竟是什么?而裴硯,他那句“并非那日之人”,又意味著什么?陽光透過窗欞照進來,

落在那棵依舊開著胭脂花的石榴樹上,花瓣在微風中輕輕搖曳。蘇綰抱著白九,站在光影里,

眼神逐漸變得堅定。相府的路,還很長。但至少,她不再是孤身一人面對這一切了。

第六章 夜探廬,殘頁謎三更梆子響過,相府的更夫提著燈籠轉(zhuǎn)過月洞門,

燈籠光在濕漉漉的青石板上晃出一團昏黃。蘇綰貼著假山石縫屏住呼吸,

直到更夫的腳步聲遠去,才對肩頭的白九使了個眼色。白九“啾”地輕叫,

雪白的毛團如離弦之箭竄上院墻,前爪在瓦片上勾了勾,竟扒下一片帶著露水的青苔。

蘇綰失笑,這小狐貍跟了她些時日,偷雞摸狗的本事倒是見長。她撩起素色襦裙,

踩著白九踩過的石棱翻上墻頭,落地時順手扯了把藤蔓,悄無聲息地隱入西側(cè)月洞門。

藥廬就藏在相府西跨院的假山水榭后,據(jù)說原是裴硯為亡妻所建,尋常人等不得靠近。

蘇綰借著廊下燈籠的微光摸過去,指尖剛觸到微涼的石門,白九突然咬住她的裙角往后拽,

紅寶石眼睛死死盯著門楣——那里懸著一串干枯的艾草,艾草間纏著細如牛毛的銀絲,

正是巫門用來預警的“牽魂絲”。“裴硯果然防著巫門?!碧K綰心頭一凜,摸出袖中玉簪,

靈力聚于簪尖,輕輕挑開銀絲結(jié)。白九趁機竄進去,爪子在地上扒拉幾下,

竟刨出個拳頭大的土坑,坑里埋著半塊刻著云紋的青磚?!澳阍趺粗馈碧K綰話音未落,

白九已用腦袋頂開青磚,露出下面暗格。暗格里躺著一卷用蠟封好的羊皮紙,

封蠟上印著個模糊的“裴”字。就在這時,門外傳來極輕的靴底擦地聲!蘇綰心頭劇跳,

來不及多想便將羊皮紙塞進懷里,吹滅袖中火折子,抱著白九滾到藥柜陰影里。

門“吱呀”一聲開了,月光裹著道頎長身影進來,正是裴墨。他腰間懸著的匕首泛著冷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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更新時間:2025-06-15 15:03:04